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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八零：辣妻杀疯了
作者：不倒翁小柒


　　简介：
　　【重生八零+复仇爽文+学霸首富+日久生情】
　　【心狠手辣冷艳学霸女首富VS战斗力爆棚全能卧底记者】
　　唐雪梨拉着渣爹和仇人同归于尽。
　　再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18岁时住的大杂院。
　　妈妈和姐姐们都还活着，自己的双腿也还在，一切重新来过。
　　唐雪梨手撕白莲花，脚踩渣爹，把极品们虐得嗷嗷惨叫。
　　高考状元，放弃清北，上心仪中医学院，学中药学，研究药膳。
　　靠知识和胆识，一路高歌猛进，赚得盆满钵满。
　　京城四合院，买买买！
　　一套不够，来十套！
　　日子越过越红火，却总碰到一个奇怪的人。
　　他是掏粪工，也是拳击教练；他是高中老师，也是货车司机。
　　“你到底是谁？”
　　“我是言景书，既然咱们这么有缘，不如去登记如何？”

　　复仇 日久生情 重生
　

第1章 重生1980大杂院
　　郊区别墅内，充斥着浓浓的汽油味。
　　“雪梨，你疯了吗？我是你亲爸，他们是你亲弟弟亲妹妹！你快点把绳子给我们解开，放我们出去！”
　　年逾古稀的唐进财故作镇定，努力地想摆出昔日的威严，但却早已吓得尿了裤子。
　　唐雪梨坐在轮椅上，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发出一声冷笑。
　　“呵，亲爸？”
　　“逼大姐嫁给老厂长的傻儿子，逼二姐去勾引老板为你拉生意的时候，你想过你是她们的亲爸吗？”
　　“大姐被那个傻子打死的时候，你这个亲爸在哪儿呢？！”
　　“你可真是个好爸爸！”
　　“害死了我妈，一个礼拜之后你就娶了新老婆，不到半年龙凤胎就出生了。”
　　“因为我不肯叫那个女人一声妈，你就把我绑起来丢到小树林里，害我被毒蛇咬伤中了毒，两条腿都被锯掉了。”
　　“狗屁的亲爸，你连畜生都不如！”
　　唐进财嘴唇哆嗦着，满眼都是恐惧。
　　“雪梨，爸知道错了，你冷静一点，你先把我们放了……”
　　他顿了一下，又改口说：“你不放我也行，你把你弟弟妹妹放了，他们是无辜的！”
　　唐进财四十五岁的时候才得了这对双胞胎儿女，宝贝得很。
　　尤其是这个儿子，是他心心念念盼了二十多年才有的儿子啊！
　　“不是一个妈，也不是一个爸，什么弟弟妹妹。”
　　唐雪梨用嘲讽的目光看向唐进财：“你看看他俩，有半点像你吗？”
　　唐进财猛然一怔：“你胡说什么！”
　　“况且，要不是他俩，二姐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他们死有余辜。”
　　啪嗒一声，唐雪梨点燃了打火机。
　　唐进财盯着那小小的火光，绝望地嘶吼：“你这个不孝女，你就不怕下地狱吗？你会遭报应的！”
　　“我当然不怕了，下地狱的是你们，会遭报应的也是你们！”
　　唐雪梨得了癌症，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了，命不久矣。
　　病魔缠身，日日都是煎熬，早死早解脱。
　　拉着害死妈妈和姐姐们的这几个罪人一块儿死，也算是报了仇了。
　　用力往前一扔，打火机掉进浸满汽油的地毯上。
　　火光冲天而起，瞬间淹没了对面的三个人。
　　“唐小俊，唐小美，你们下地狱吧！”
　　“唐进财，如果有下辈子，你会遭报应的！”
　　“雪梨，你胡说什么呀！”唐母夏金花冲过去赶忙捂住了小女儿的嘴巴。
　　她的手掌很大，连带着鼻子都给捂得结结实实。
　　夏金花晃了晃女儿的胳膊，“雪梨你快醒一醒，这话要是被你爸听到就完了。”
　　“妈，小妹是不是还发烧呢？她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二姐唐双双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
　　“唔……”唐雪梨喘不上来气，一下子就被憋得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猛地愣住了。
　　“妈，二姐……”
　　天堂真好，终于跟妈妈和姐姐重聚了！
　　妈妈还好好地活着。
　　二姐还这么年轻，这么活泼。
　　而且，自己的双腿都还在！
　　唐雪梨用力地蹬了几下腿。
　　可以活动自如，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有点鼻酸眼热。
　　拉着渣爹和那对龙凤胎同归于尽，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他们肯定已经下地狱了。
　　“小妹你醒啦，你还难受不？”唐双双转身走到书桌前，拎起暖水瓶往搪瓷缸子里倒了杯热水，“感冒就要多喝热水，发发汗，好好睡上一天病就好了。”
　　唐雪梨接过搪瓷缸子，蓦然红了眼眶。
　　夏金花温柔地捋了捋女儿耳边的碎发，“这水刚烧的，还烫呢，你吹一吹再喝。”
　　唐雪梨还没高兴多一会儿，就听到了令人恶寒的声音。
　　“一回来就装病！”唐进财说着掀开布帘子，走了进来。
　　“明天赶紧去搪瓷厂报到。在包装车间里打草捆，已经是很好的活儿了，分配你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别跟事儿精似的搁那挑三拣四！”
　　唐雪梨死死地瞪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这个人化成灰她都能认得。
　　这里肯定不是天堂！
　　要是这种王八蛋都能上天堂，就没有天理了。
　　“死丫头，你瞪谁呢！”唐进财不满道：“去北大荒呆了几年，瞧瞧你这一身的臭毛病！”
　　唐雪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看向了墙上的挂历。
　　1980年7月……
　　她重生了？
　　她竟然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
　　想起来了，这时候她应该刚回城没几天。
　　“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往哪儿瞅呢！”唐进财走上前，抬手就朝小女儿的脸上扇去。
　　唐雪梨反应迅速，她抬手一泼，搪瓷缸子里滚烫的热水全部扬到了唐进财的手上。
　　“他妈的！反了天了！”唐进财痛得立即收回了手。
　　夏天穿着短袖，他的手臂和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
　　夏金花挺着怀孕三十二周的大肚子急急忙忙去打来了一盆凉水，给丈夫冲洗着烫伤的胳膊。
　　“爸，咱们赶紧去卫生所吧，让大夫给你抹点药。”
　　唐双双站在老爸身后，边说边偷偷地给小妹使眼色，让她快点跑。
　　要不然等会儿被老爸抓住，少不了要挨顿胖揍。
　　“这么点小伤去什么卫生所，不够丢人的。”
　　唐进财紧皱眉头，强忍着刺痛吩咐道：“双双你去趟药店，给我买管烫伤膏。”
　　“哦……”唐双双满眼不放心，但还是跑去买药了。
　　唐进财转头看向唐雪梨，抬手指着她的鼻子，双目喷火，咬牙切齿：“你，过来给我跪下！”
　　唐雪梨冷睨了渣爹一眼，不慌不忙地穿鞋下床，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热水。
　　唐进财看着水杯上蒸腾的热气，烫伤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屋内无比的安静，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夏金花刚准备开口打圆场，缓和一下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就听到门外传来女人娇俏的声音。
　　“唐科长在家吗？”



第2章 活该！受伤住院
　　唐进财认出白莲心的声音，立马站起身，甩了甩手臂上的水，说：“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说完人就走了，甩了夏金花一脸的水。
　　唐雪梨拿了条干毛巾帮母亲擦脸。
　　夏金花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没事，天太热了，脸上沾点凉水还挺舒服的。”
　　母亲双眼浮肿得非常厉害，脸上布满褐色的淡斑，还长了不少白头发。
　　高龄生产太辛苦太遭罪了。
　　唐雪梨心疼得不行，想起前世母亲为了生这个孩子而难产去世，恨不得立马去捅死渣爹。
　　不过，直接给个痛快，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这种没人性的渣滓，就应该多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况且，犯法的事儿她也不能做。
　　重活一世的机会，她不能白白地浪费掉，她要好好珍惜，好好享受新的人生。
　　“妈，今天几号了？”唐雪梨问道。
　　“15号，再过三天就是你生日了。”夏金花压低了嗓音，神神秘秘道：“妈偷偷攒了点钱，到时候给你买个大蛋糕，我看人家小孩过生日都吃这个，上面有好多奶油呢。你大姐没空，咱们带上你二姐在外头吃完了再回来。”
　　三天之后，是7月18日……
　　唐雪梨

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
　　前世，在她十八岁成年的这一天，她失去了最疼爱她的母亲。
　　她一度悲观地觉得，自己是母亲的劫难。
　　她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竟又成了母亲的忌日。
　　所以在那之后，她再也不过生日了，也没再吃过蛋糕。
　　感谢上苍让她重生，给了她改写命运的机会。
　　“妈，咱们去医院吧！”唐雪梨当即做出了决定。
　　夏金花不解地问道：“去医院干什么？”
　　“住院待产。”唐雪梨一脸严肃：“在医院里生孩子安全一点。”
　　夏金花忙笑着摆手，“去什么医院啊，你们姊妹仨都是我在家里生的。我岁数是大了点，但没事，我身体好，找孙婆过来帮忙接生一下就行了。”
　　“你是不是怕奶奶不同意？”唐雪梨一下子就猜到了母亲的想法。
　　“你奶说得也对，医院里都是病人，到处都是病菌，每天还要死那么多人，是挺晦气的。而且去医院怪折腾的，不如在家里舒坦。”
　　夏金花不想给家里人添麻烦，她隐忍惯了，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之前身体有点不舒服什么的，她都忍着没有说，自己默默地熬下来了。
　　唐雪梨意识到多劝母亲没有用，便没再多说什么。
　　她略思片刻，想到了一个办法。
　　唐家人她太了解了，直接来不行，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老唐家是奶奶当家做主，爷爷整天在外面遛鸟、下棋啥事都不管，人都很难碰到。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得从奶奶身上下手。
　　唐雪梨家住在大杂院里。
　　这里是电子仪表厂的宿舍，房子非常密集，一户挨着一户。
　　一共住了八户人家，三十多口人。
　　爷爷奶奶跟大伯一家住在隔壁的大房子里，下午唐雪梨就去找奶奶说了让母亲住院待产的事情。
　　“去医院生孩子？”
　　唐老太太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一脸不耐烦，“老唐家的孩子都是孙婆给接生的，你妈咋就那么特殊，非要去医院！”
　　唐雪梨没接话，往后退了一步。
　　唐老太太说话喜欢跟人脸对着脸，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她跟上前，唾沫横飞：“去医院就能给我生大孙子了？我看你妈肚里这个肯定也是个赔钱的丫头。”
　　唐雪梨继续后退，老太太不自觉地又往前迈了两步。
　　“医院脏得要死，那是快要断气的人才会去的地方！”
　　唐雪梨悠悠地应了一句，“是吗……”
　　唐老太太盯着孙女看，越看越觉得这赔钱丫头讨厌。
　　“你妈一大把岁数了，还非要生孩子，丢不丢人！”
　　“我44岁的时候都当奶奶了，她还在这生孩子，也不嫌臊得慌！”
　　“我在咱这院儿里现在都抬不起头。”
　　唐雪梨冷哼一声，“孩子又不是我妈要生的，当初打算流掉，是你儿子不让的。你儿子缺德，现在反过来说我妈的不是，太可笑了。”
　　“你说什么？”唐老太太气得血压飙升，戳着唐雪梨的肩头说：“在北大荒呆了几年，彻底成乡下野丫头了！你怎么跟奶奶说话呢？！”
　　唐雪梨顺着力道步步后退。
　　唐老太太就跟上前越戳越用力，“外面传得看来没错，瞧瞧你这副德行。你插队的时候是不是跟人搞破鞋打掉了好几个孩子？还真是个不要脸的贱货！”
　　唐老太太情绪激动，手上戳着戳着就变成推人了。
　　唐雪梨假装没站稳，趔趄了一下，往旁边躲了躲。
　　唐老太太由着惯性向前，没收住力，扑到了旁边的立柜上。
　　柜子摇晃，供在上面的佛像掉了下来。
　　“啊！！！”唐老太太的头顶恰好被砸中了，顿时鲜血直流，看起来非常恐怖。
　　唐进财听到惨叫声，飞奔而来，看到老太太满脸的血，吓了一大跳。
　　左邻右舍全都跑出来帮忙，手忙脚乱地把老太太抬上了从附近粮店借来的农用三轮车。
　　老太太疼得直哼哼，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清楚了。
　　邻居们纷纷安慰道：“别担心啊，没事的，去医院让大夫看看很快就能好的。”
　　唐雪梨站在边上，突然开了口：“我奶说她不想去医院。”
　　老太太直勾勾地盯着唐雪梨：“……”
　　她怎么不想去医院！她刚才是在催儿子快点开车。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开始劝：
　　“不去医院怎么能行呢！破了这么大个口子，卫生所肯定处理不了。”
　　“是啊，流这么多血太危险了，赶紧的赶紧的，这个耽误不得。”
　　你一言我一语，眨眼间又过去了好几分钟。
　　老太太头晕目眩，难受得不行，嘴巴讲不利索，急得直拍大腿。
　　唐雪梨“好心”地向大家解释道：“我奶奶不喜欢医院，她总说医院脏，是快断气的人才会去的地方。”
　　“……”老太太糊了一脸的血，但还是看得出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五官都快打结了。
　　“可不能这么想，医院那可是治病救人的地方。”
　　“唐科长快送你妈去医院吧！这血流得太吓人了。”
　　唐进财开着三轮车，就近把老母亲给送去了人民医院。
　　唐老太太头部创伤面积比较大，里外两层缝了二十多针。
　　现在天气太热了，很容易感染，要每天消毒换药打针。
　　又查出来有高血压，还有中风的前兆。
　　唐老太太活了七十多年，人生中第一次住进了医院。



第3章 母女平安
　　老太太住院，需要安排陪床照料的人。
　　很快唐家人全都来了医院，在病床边商量了起来。
　　唐家老大唐进宏率先表了态：“厂里进了新设备，我最近得天天加班，没有时间。”
　　大儿媳妇贾珍珍立马接过话头：“我得回趟娘家奔丧，等我回来了就过来伺候妈。”
　　唐雪梨站在角落，心中发笑。
　　大伯娘的娘家在外省，一来一回一个礼拜就过去了，伺候个鬼。
　　就嘴上说得好听。
　　“我白天得上班，只能晚上过来。”唐进财面露难色道：“金花她快生了，大着肚子不方便。”
　　“那让双双辛苦几天吧。”大伯唐进宏看了眼手表，一副着急要走的样子。
　　“双双这两天要考厨师证，钱都交了不能不去考。”
　　不等大哥再开口，唐进财又道：“雪梨得去搪瓷厂报到了，她生病已经拖了两天，不能再拖了。”
　　唐进宏：“……”
　　唐进财建议道：“大哥，要不然让丽美辛苦几天？她不正好放假嘛，白天可以带着书在病房里看，什么事儿都不耽误。”
　　唐进宏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都已经结婚成家搬出去单住了，很少回家，不好再叫回来。
　　女儿唐丽美比唐雪梨大两岁，参加过两次高考。
　　去年成绩太低没考上。
　　今年考一半病倒了，有两科没考，分数肯定也不够。
　　她打算明年再战，所以还在复习。
　　唐丽美立马做出弱柳扶风状，娇滴滴道：“我一闻医院的消毒水味就头疼，刚刚还管护士姐姐要了止痛片吃……”
　　“小美的身体一向不好，你们别折腾她了。”打完针唐老太太缓过来不少，能说话了，就是还比较虚弱。
　　“小美啊，赶紧回家歇着去吧！”
　　老太太虽然重男轻女，但唐丽美实在太会哄人了，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人还爱笑，奶奶自然会多偏爱她一些。
　　唐丽美坐到病床边，握住奶奶的手：
　　“奶奶我不回去。”
　　“奶奶你是不是特别难受啊？”
　　“奶奶我可担心你了。”
　　……
　　这些话唐雪梨听着矫揉造作，奶奶却格外的受用。
　　不过，再受用也没有解决眼下的问题。
　　唐老太太看了看围着自己的这些人，眼中难掩失望。
　　关键时刻，没有一个靠谱的。
　　病房内异常安静，一个温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我来照顾妈吧……”
　　众人扭头望去，面露讶异之色。
　　夏金花的手轻轻地抚在隆起的大肚子上，轻声道：“我身体还行，能把妈照顾好的。”
　　“弟妹，你好好养胎，咱家又不是没人了。”
　　老大唐进宏话音落下，接着又是一片静默。
　　唐老太太：“……”家里这么多人，竟然找不出

一个能伺候她的人了！
　　夏金花主动提出照顾老人，反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不用，养什么胎啊，还有半个多月才生呢。”
　　“我陪妈一起照顾奶奶。”唐雪梨这时开了口。
　　唐进财脸色难看：“不行，你赶紧到搪瓷厂上班去！”
　　“现在什么事情能比照顾奶奶更重要啊？”
　　唐雪梨一句话噎得渣爹哑口无言。
　　大伯一家也显得有些尴尬。
　　唐雪梨表面淡定，心中呵呵。
　　唐老太太并没有显得有多高兴，“让雪梨留下来赎罪吧，她今天差点把我这个奶奶砸死了。”
　　不知缘由的众人：“……”还有这么回事呢？难怪主动提出来要陪护。
　　唐雪梨：“？？？”
　　真能颠倒是非黑白。
　　不过不等她解释，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的大伯一家，立马拍拍屁股都回了家。
　　这一晚由唐进财守夜，唐雪梨跟母亲稍后也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雪梨背着个大包，和母亲去了医院。
　　唐进财在病房里没睡好，腰酸背疼的，满脸疲惫。
　　夏金花心疼道：“你白天还要上班，晚上就别守夜了。我跟雪梨商量了一下，晚上也我们来照顾。”
　　唐进财只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两秒，就点了头：“那行，你们把妈照顾好，别出啥岔子。”
　　说完，人就迫不及待地溜了。
　　唐雪梨：“……”
　　啧，真是个孝顺儿子。
　　可惜了，老太太还在睡觉，没有看到这么“感人”的一幕。
　　一个小时之后，唐老太太睡醒睁开眼，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妇女坐在病床边大口大口地嚼着馒头，吃着咸菜。
　　唐老太太：“……你是谁啊？”
　　**
　　此时唐雪梨已经给母亲办好了住院手续。
　　夏金花十分不安，“我好着呢，住什么院啊？”
　　“大夫说你需要住院，咱们要听大夫的。”唐雪梨算准时间，早早挂号，带母亲到门诊看了大夫。
　　夏金花低声嘟囔：“大夫都喜欢把小毛病往大了说。”
　　忽视小毛病，就会发生大事故。
　　唐雪梨不愿去回想前世母亲离世前那血淋淋的一幕了，当即岔开话题。
　　“妈，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两人出门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我没有胃口，啥也不想吃。”夏金花不放心地问：“你奶那边怎么办啊？”
　　“我找了个护工婶子，她很有经验，能照顾好奶奶。”
　　唐雪梨出门买吃的，夏金花左思右想，实在坐不住了想去看看婆婆。
　　结果刚出病房就被护士拦住了，“这位病人，你不能自己乱走，很危险的。”
　　夏金花被扶回了病床上。
　　唐雪梨太了解她妈了，所以临走前特意拜托护士帮忙盯一下。
　　这两天最为关键，绝对不可以出任何意外。
　　前世奶奶就被倒下的佛像砸伤过，只不过时间是发生在一个月之后。
　　当时奶奶住了一个礼拜的医院，没有大碍。
　　为了让母亲能顺利住院生产，唐雪梨有意让这件事提前发生了。
　　事实证明，此计划行得通。
　　前世唐雪梨被奶奶戳着肩膀骂，没站稳扶了下立柜，不小心把佛像震倒，砸伤了奶奶。
　　那个佛像本来就没放稳，结果唐雪梨倒霉催的，无辜地背负了要谋杀奶奶的罪名。
　　这次她就有意避开了，让奶奶自己去撞桌子，省得又没完没了地怪罪她。
　　虽然奶奶嘴上还是说差点被唐雪梨砸死，但底气明显不如上辈子那么足。
　　估计也就叨叨几次。
　　好笑的是，唐家人真的无比配合唐雪梨的计划，整整两天，都没有人去探望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气得吃不好睡不香，可躺在病床上又无可奈何。
　　这帮兔崽子，全都是白眼狼。
　　不孝子孙啊不孝子孙！
　　家里的糟老头也不来，嫁给这么个秃毛歪嘴、自私贪玩又无能的王八羔子，真是她孙美玉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唐老头每天早起遛鸟，白天去公园下棋，天黑了回家，晚饭整点卤菜喝点小酒，吃饱喝足打着呼噜一觉到天亮，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
　　家里的大事小情，全都与他无瓜。
　　两天后。
　　夏金花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婴，六斤六两，母女平安。



第4章 原来竟是一场蓄意谋杀
　　唐家人还不知道夏金花已经生了孩子。
　　唐雪梨安顿好医院这边，便打算回家一趟。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看到渣爹跟白莲心鬼鬼祟祟地进了旁边的小胡同，她便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如诗如画。
　　大马路上非常热闹，下班的散步的，自行车的车铃声此起彼伏，偶尔还会传来蹦爆米花的炸响。
　　但无人的小胡同里格外安静。
　　“你老婆是不是快生了？”白莲心开门见山地问。
　　唐进财点点头，“嗯，月底生。”
　　“我听说孙婆的儿子给她生了个大孙子，她要回乡下带孩子了。”
　　白莲心讲话讲得飞快，明显是不想在这里久留。
　　毕竟是在偷情，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我姐是卫生所的护士，过几天她会来陪我住几天，到时候让她给你老婆接生吧？”
　　唐进财没接这个话茬，问她：“你还有姐姐呢？”
　　“是远房表姐。”白莲心顿了顿，“如果生的是儿子就算了，如果是闺女的话……”
　　唐进财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白莲心捏了捏唐进财的手心，“你还想要个赔钱丫头啊？”
　　“……”唐进财自然不想要丫头。
　　这一胎无论如何必须是个儿子。
　　白莲心搂紧唐进财的胳膊，说：“要真是个女孩，就让我姐直接弄死算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省得以后麻烦。”
　　唐进财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要是个女孩的话，大人留着也没什么用了，让你姐看着办吧，做干净点，别留什么把柄。”
　　白莲心喜上眉梢，惊喜道：“老唐你真棒，一看就有做大事的风范。”
　　唐进财直觉这次十有八九是儿子，应该用不着白莲心的姐姐做什么手脚。
　　如果不幸真是个女孩的话，那……都死了也好，正好名正言顺地可以娶了白莲心。
　　唐雪梨听得手脚冰凉。
　　难道前世母亲并不是单纯的难产吗？
　　原来竟然是一场蓄意谋杀！
　　唐雪梨在外面逛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稳定了情绪。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在。
　　她把大家叫到了一起，说：“我有个事儿要跟大家讲——”
　　唐进宏不由分说打断了她的话，“雪梨啊，大伯知道你跟你妈在医院里挺累的，你们就辛苦几天吧！你奶很快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我领你们下馆子去，咱们多吃点好的补一补。”
　　唐丽美装模作样地抱着一本习题册，摆出苦瓜脸，哼哼唧唧道：“雪梨我好羡慕你呀，你以后都不用看书学习了，我做了一天题都要累死了。”
　　“大学是那么好考的嘛，不累点哪来的成绩。”
　　唐进宏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话中既有安慰之意，也有暗戳戳的炫耀，“等明年考上大学了，所有人都会羡慕你的。”
　　唐雪梨盯着唐丽美手中的习题册，陷入了沉思。
　　某些久远的梦想，在此刻悄悄地发了芽。
　　唐进财见唐雪梨呆愣的表情，觉得自己这姑娘真是不行，傻乎乎的，什么事都干不好，开口便句句都是嫌弃和指责。
　　“你说你长个脑袋是摆设吗？”
　　“就不能跟你堂姐好好学一学，说点好听的哄哄你奶奶？”
　　“一个老太太你都哄不好吗？”
　　唐雪梨淡定地看着渣爹，悠悠地说道：“我妈生了。”
　　“你妈现在身体是不方便，你就不能多干点活替你妈分担一点——”
　　唐进财话说一半，骤然定住。
　　“你说，什么？”
　　唐雪梨重复了一遍，“我妈生了。”
　　“生了？”唐进财紧张地问道：“儿子还是丫头？”
　　唐雪梨勾唇一笑，“我有妹妹了。”
　　唐进财顿觉五雷轰顶。
　　唐双双在旁边一直没敢说话，这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妈妈呢？妈怎么样了？”
　　唐雪梨抱了抱二姐的肩膀，柔

声道：“妈挺好的。”
　　唐进财：“……”他跟白莲心的计划眨眼间就破灭了。
　　他妈的，又是个倒霉丫头！
　　他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
　　医院那边，唐老太太刚吃完晚饭。
　　病房内满是饭菜的香气。
　　“你这菜炒得真不赖，做饭比我那俩儿媳妇好吃多了。”老太太对这个能干的护工颇为满意。
　　唐雪梨给找的护工，大家都叫她棉花婶子，是个弹棉花的。
　　她喜欢照顾人，又热衷于赚钱，所以经常到医院帮忙照看病人，顺便赚点外快。
　　“好吃我天天给你做，我家就住在医院旁边，你睡觉的工夫我就能做好拿过来。”
　　棉花婶子问老太太：“明天你想吃点什么啊？”
　　唐老太太想也不想道：“饺子，大肉馅的。”
　　“哈哈，行，就是这得多花点时间。”
　　棉花婶子拧了把温热的毛巾给老太太擦手擦脸。
　　唐老太太被伺候得很舒服，但想到家里的那些不孝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满的情绪全写在脸上，棉花婶子看得出来，便闲聊道：“你二儿媳妇多好啊，肚子那么大了还想着要伺候你。”
　　唐老太太撇了撇嘴，“好什么好啊，说是要伺候我，人呢？不也跑回家躲清闲了。”
　　棉花婶子摇摇头，“没回家，你儿媳妇肚子不舒服，提前生啦！”
　　“生了？生的什么？”
　　“闺女，小公主！”
　　“啧啧，我就知道是丫头。那个倒霉媳妇生得出儿子才是怪事呢！”
　　“还是闺女好，贴心小棉袄，懂得心疼人。”
　　棉花婶子坐到床边，边给老太太按摩腿边说：“你这次住院，俩儿子不都没管你，你看来都没来过。你小孙女心疼你，忙里忙外地找到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伺候你。”
　　“雪梨找你来的啊？”唐老太太还以为是儿子工作太忙，才给她雇了人。
　　“是的呗，我在家弹棉花，说这几天没空，她求了我老半天。”
　　棉花婶子这话倒是没有夸张，唐雪梨的确求了她半天，把家里的情况都跟她说了说。
　　重男轻女的奶奶，高龄临产的母亲，不负责任的狠心渣爹……
　　“她哪儿来的钱雇你？”唐老太太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棉花婶子说：“应该是你小孙女下乡的时候攒的，给我的钱都是一分两分，皱巴巴的零钱。”
　　唐老太太狐疑：“……”
　　听起来怎么不像是雪梨这丫头会做出来的事儿呢！
　　唐雪梨当然没有这么圣母了，真攒了钱也只会给妈妈和姐姐们用。
　　至于雇棉花婶子的钱，是她偷偷卖了白莲心送给渣爹的高档手表而得来的。
　　手表不错，卖了不少钱，足够请护工和缴母亲的住院费和治疗费了。
　　星期日，唐老太太和夏金花全都出院了。
　　唐进财思来想去了几天，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把这个孩子送人。”



第5章 偷情被抓
　　夏金花浑身一哆嗦，颤声道：“不行，不能送人。”
　　又不是养不起，为什么要送人！
　　唐进财喝了一口二锅头，把酒盅重重地往餐桌上一砸，“你都没奶喂孩子，养什么养啊！”
　　小婴儿被吓得哇哇大哭，夏金花边哄孩子边说：“可以喝奶粉喝米糊，不会饿着孩子的。”
　　“你一把岁数了，以后带孩子出去，人家都以为你是孩子的奶奶，这样对孩子也不好。”
　　唐进财懒得废话，不耐烦道：“就这样定了，养了三个丫头你还没养够吗？这两天我就找人抱走。”
　　小婴儿像是能听懂似的，哭得更大声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唐进财饭吃一半，起身走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夏金花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默默地流眼泪。
　　渣爹一走，唐双双赶紧跑过去帮忙哄妹妹，并安慰母亲：“妈，坐月子不能哭，会做病的。”
　　夏金花脸色惨白，呆呆地望着小婴儿。
　　不受欢迎的女儿，到现在还没有名字。
　　唐雪梨收拾好饭桌，走到母亲身边坐了下来。
　　“妈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人把妹妹抱走的。”
　　唐老太太听说儿子要把小孙女送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说：“你的孩子，你自个看着办。”
　　送不送走，对她都没有什么影响。
　　院子里有了新生儿，左邻右舍的都过来看了看。
　　小奶娃大大的眼睛，很爱笑，谁逗她都会咯咯地乐，很是讨人喜欢。
　　唐双双在家招呼客人，唐雪梨则站在家门口，时不时左右张望。
　　她看了眼客厅的挂钟，渣爹已经出门十三分钟了。
　　相隔十多米，斜对面那屋的窗帘是拉着的，偶尔能看到有人影晃过。
　　不一会儿，白莲心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打扮一新，烫过的卷发被梳理出漂亮的弧度，嘴上涂了口红，整个人都显得很鲜活。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漂亮至极的女人。
　　只可惜，心是黑的。
　　白莲心嘴角挂着荡漾的笑，踩着低跟小黑皮鞋，步履匆匆，像是着急去赴什么约，没有留意到唐雪梨的目光。
　　院子中间有个水龙头，是大家集体共用的。
　　刷牙洗脸、洗衣服洗澡的水，都得从这里接。
　　水龙头下面有个水泥砌的大池子。
　　此时电子厂的赵厂长正在那边冲洗着毛巾，唐雪梨走过去打招呼：“赵伯伯。”
　　“雪梨啊，下乡的时候想家了吧？”赵长江拧好毛巾，挂到了脖子上。
　　唐雪梨点点头：“嗯，挺想家的。”
　　“现在回来就好了。”赵长江拿起肥皂盒准备回屋。
　　唐雪梨叫住他，“赵伯伯，我想请你帮个忙。”
　　赵长江为人谦和正直，乐善好施。
　　他本来可以住进厂里盖的干部楼，但他想着自己家里人口不多，对住了几十年的大杂院也有了感情，就把条件好的楼房让给了其他人。
　　唐雪梨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开口求他，他没问是什么忙，就直接答应了。
　　**
　　小胡同里。
　　白莲心姗姗来迟。
　　唐进财忍不住抱怨：“怎么这么慢，我都抽了三根烟了。”
　　“我不得小心着点啊，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白莲心整理了下头发和衣领，“下次换个地方，这个胡同里脏兮兮的。”
　　刚才她差点踩到狗屎。
　　唐进财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哪有那么多地方给你偷情。”
　　这个胡同离家不远，平时又没有什么人往这边来，方便又安全，是最好的选择了。
　　白莲心邀功似的说：“那边有个小树林，人也不多，还隐蔽，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下次咱们去那。”
　　唐进财点点头：“行。”
　　小树林听起来很不错，没准除了亲个嘴还能干点别的。
　　“你那个小丫头就让我姐抱走吧，咱都是一个院儿的，这样回头也好跟大家解释，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白莲心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回头再用这个孩子时不时地刺激夏金花一下。
　　夏金花本来身体就不好，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病死。
　　到时候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唐进财了。
　　唐进财想了一下，说：“也好，省得我再去找别的人家了。”
　　“老方年底就退了，这次你能当上副厂长了吧？”
　　白莲心结过婚，去年男人病死了，她就成了寡妇，没有孩子。
　　之后她就盯上了唐进财，做上了当厂长夫人的美梦。
　　这次唐进财要是顺利地当上了副厂长，那离厂长还远吗？
　　赵长江明后年也要退休了，到时候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夫人了。
　　唐进财一副志得意满、胸有成竹的样子，“十有八九吧，赵长江有意提拔我，他对我印象很好。”
　　“老唐你真棒，以后你就是唐厂长了，唐厂长~~”
　　白莲心特意把尾音娇媚地勾起，听得唐进财心弦一荡，伸手捞过她的腰身，两人难舍难分地亲到了一起。
　　“唐进财！你太胡闹了！”胡同口骤然传来一声呵斥。
　　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赵长江和唐雪梨，白莲心吓得一哆嗦，猛地退后了半米。
　　唐进财嘴角还粘着鲜红的口红印，他慌忙伸手擦了擦，但越擦越糟糕，把嘴巴蹭得都

是红印子，十分不堪入目。



第6章 开心开心真开心
　　“赵厂长，是她，是白莲心她非缠着我。”
　　唐进财走到赵长江面前，急切地辩解道：“我拒绝过她好几次了，想不到她这么不要脸。”
　　“唐进财！你放屁！”白莲心一脸不可置信。
　　这个怂蛋，竟然不敢承认！
　　当初可是他死缠烂打地勾搭自己的。
　　要不是看他有当厂长的潜质，她才不会看上这个已经有了好几个闺女的已婚老男人呢！
　　虽然她也结过婚，现在是个寡妇，但她没生过孩子，而且她才三十四岁，比唐进财整整小了十岁。
　　“行了。”赵长江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争吵。
　　他看向唐进财，沉声道：“小唐，前阵子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上面写了不少你的事儿。”
　　“举报我的？”唐进财激动地拔高了嗓音，“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赵长江：“那我要不要向上级汇报，找几个人成立个小组，调查一下你的工作和生活情况？”
　　看似疑问的语气，实际上却是质问和威慑。
　　唐进财定在原地，没了声音。
　　他很清楚，自己不经查。
　　话说到这个份上，彼此心里都很明白了。
　　赵长江看了眼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唐雪梨，在心里无声一叹，对唐进财道：
　　“今天你家孩子也在这儿，你家里头还有个刚出生的娃娃，我不想为难你。”
　　唐进财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紧接着又听赵长江道：“你自己辞职离开厂子吧！”
　　“赵厂长，我家里一堆人要养活啊，您行行好，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唐进财指天发誓道：“以后我一定好好工作，生活作风上也绝对不会再犯错误的。”
　　“赵伯伯……”
　　唐雪梨把赵长江拉到旁边说小话。
　　白莲心竖起耳朵听了听，但只听到很低的嗡嗡声，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老唐，你闺女搞什么鬼呢！是不是这死丫头把赵厂长拉过来的？”
　　“你闭嘴吧！”唐进财闹心得很。
　　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这事儿怎么收场！
　　要是真因为作风问题被辞退，那他以后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没工资没收入，一家人喝风吃土啊！
　　再者，有家有口的人偷偷搞邻居小寡妇，传出去多难听，他这老脸往哪儿搁！
　　都怪白莲心这个小贱蹄子，平时也不注意一点。
　　肯定是她总上门找他，结果露馅了。
　　早晚得跟这破鞋断掉，换个省心点的黄花大闺女。
　　“你跟我吼什么，只会跟我厉害算什么本事。”
　　白莲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里边已经有了唐进财的种。
　　走到这一步，她必须得把握住这个男人。
　　她太了解唐进财了，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无非是想甩了她这个包袱。
　　可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又不是吃素的。
　　“老唐，今天叫你出来是想跟你讲一个事儿。”
　　“改天再说，都什么节骨眼了，没点眼色！”
　　唐进财不住地往自家闺女那边看。
　　这老半天了，她跟赵厂长说什么呢！
　　急死个人！
　　“我身上有了。”这是白莲心拿捏唐进财最大的砝码。
　　唐进财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了？”
　　“……”白莲心摸着肚子，“我有喜了。”
　　唐进财猛地愣住。
　　白莲心以为他还没听懂，更直白道：“我怀孕了。”说完又加重语气补了一句，“我怀上你儿子了！”
　　唐进财惊呼：“真的？！”
　　白莲心：“我找靠谱的人看过，说百分之百，肯定是儿子。”
　　管他是儿是女，是猫是狗，先稳住眼前这个男人再说。
　　唐进财激动得嘴唇直哆嗦，他盼儿子盼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老来得子了！
　　**
　　唐雪梨一直留意着那边两个人的动静。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推算，这时候白莲心应该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瞅唐进财这反应，看来白莲心知道自己怀了，而且刚刚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赵伯伯，我妈还在坐月子，受不了刺激……”
　　唐雪梨双眸含着泪，眼睛红红的，“我拉您过来找我爸，是想让您劝劝他，不要把妹妹送出去，没想到会撞见这种事儿……”
　　赵长江心软，看唐雪梨都快哭了，可怜得紧，只好点了点头，“行吧，那就按你说得办吧。”
　　唐雪梨哽咽道：“赵伯伯，谢谢您，以后我肯定会报答您的。”
　　赵长江摆摆手，“报答什么呀，不用。”
　　他只希望大杂院里的孩子们都能好好长大。
　　能帮的他就帮一帮，不求什么回报。
　　唐雪梨特别想让爸妈离婚，但这个时代，这种大杂院的居住环境，离婚对妈妈的伤害更大。
　　现在还不是离婚最好的时机。
　　先让渣爹搬出去就好。
　　白莲心当然也不能留。
　　除此之外，还在襁褓里的妹妹不能送出去，渣爹每个月还得给家里拿36元。
　　八十年代初的国营企业，一线工人和管理层的工资差距不是特别大，渣爹一个月的工资加上补贴和奖金，差不多有55元。
　　唐雪梨让他每个月拿出三分之二给家里，合情合理。
　　这个数额差不多是渣爹的底线。
　　要得更多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
　　唐进财虽然好面子怕被辞退，怕破事败露，但逼急了也会不管不顾，破罐子破摔。
　　如果闹到那一步，就得不偿失了。
　　赵长江跟唐进财讲完条件，轻轻一叹：“雪梨求了我半天，要不是心疼这孩子，今天说什么我都不能当看不见。”
　　他没说上面那些条件是唐雪梨提出来的。
　　赵长江当了这么多年厂长，办事一向妥帖。
　　唐进财特别纠结，思来想去了半天，总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可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赵长江：“老唐，你犯的是原则性的错误，你自己清楚的吧？“
　　唐进财认命地一叹，“好，我找个地方搬出去。”
　　想到自己半年之后就能抱上大胖小子了，心里多少能舒坦一点儿。
　　赵长江最后提醒道：“工资发下来当天就把钱送家里，这事我盯着，你别想着糊弄人。”
　　唐进财：“……知道了。”
　　被人抓住把柄的感觉，真是比吃了半个蟑螂还糟糕。
　　而此时唐雪梨的心情却无比舒畅。
　　她现在就是三把钥匙挂胸膛——开心开心真开心！



第7章 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嘞！
　　唐进财回到家就开始收拾行李。
　　他一会儿气呼呼的，拿起手边的东西摔摔打打，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把夏金花吓个半死。
　　这人出趟门回来，怎么突然变精神病了？
　　“他爸，你没事吧？”夏金花一脸担忧。
　　“这小丫头太能哭了，听得我火大，我搬到厂里的职工宿舍住一段时间。”
　　唐进财打开衣柜找出衣服和袜子丢进藤箱里。
　　接着拽出书桌抽屉又翻了翻，但是似乎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夏金花搂了搂怀里沉睡的婴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那——小娃不送人了吧？”
　　唐进财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唐雪梨。
　　不知道为啥，现在他看到这闺女心里就直犯突突。
　　送什么送啊！
　　他现在哪儿还敢把小闺女送人。
　　他都怕三闺女给他送终。
　　唐进财说：“明天我给她上户口去，你给想个名字。”
　　夏金花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下了，眼中满是惊喜。
　　她心想着，到底是当爸的，怎么会真的把孩子送人呢！
　　你看，最后不还是舍不得了嘛！
　　“叫唐思思吧？”
　　名字夏金花一早就想好了。
　　她念过高中，不是文盲，之前三个闺女都是她给取得名字。
　　老大唐元圆，元是第一，代表大女儿，圆则寓意圆满。
　　老二唐双双，双是老二的意思，双双就是好运连连，一辈子不孤独。
　　生老三的时候，唐进财对这一胎寄予了厚望，结果出来的还是个女儿，他当场发飙，甩了夏金花一个巴掌，那时候脐带还没剪呢。
　　夏金花特别委屈，也恨自己生不出儿子，觉得自己特别没本

事。
　　别人一生就能生出儿子，大嫂接连生了俩儿子，可她就是生不出来。
　　又怨又气，可也不知道该怨谁该气谁。
　　最后带着这份怨气，她给三女儿取了“招娣”这个名字。
　　可是上户口的时候，对方问名字，她含着泪沉默半天，就是说不出“招娣”两个字。
　　工作人员等得不耐烦了，问她：“到底叫什么，想好了再来！”
　　“雪梨！”夏金花喊道：“叫唐雪梨，一种水果雪梨，雪白的雪，梨花的梨。”
　　刚怀上老三不久，夏金花得了急性支气管炎。
　　孕妇不敢随便吃药，她听院里老人的话，吃了几个梨子，给吃好了。
　　后来她就特别喜欢吃梨子。
　　她希望自己能够不偏心地疼爱老三，就像她喜欢梨子一样。
　　“唐思思，思想的思，跟老四谐音……”
　　夏金花还想继续解释，但被唐进财打断了：“随便叫什么，哪儿那么多讲究。”
　　“思思，都是思想的思，也是思念的思，你记好，别弄错了。”夏金花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
　　这次生孩子，她身体恢复得慢，经常头晕，现在还不能出门。
　　本来打算多休息几天，等月子快结束的时候，再去给孩子上户口的。
　　结果想不到这次唐进财会积极主动地去办这件事。
　　“罗里吧嗦，一个破名字，有什么重要的。我叫进财，也没见我发财了。”
　　唐进财翻箱倒柜地找着东西，嘴里嘟嘟囔囔，“什么进财，破财还差不多，生了一窝讨债鬼。”
　　唐雪梨耳朵尖，听见这话，勾唇一笑。
　　这才刚刚开始而已，唐进财，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嘞！
　　“我手表呢？”唐进财面色发黑，低吼着问道：“我就放在抽屉里的，你们谁拿了？”
　　“手表你不是戴着呢吗？”夏金花从来不翻唐进财放东西的抽屉，不知道他还有别的手表。
　　“不是这块。”唐进财紧皱眉头，思索片刻，看向唐雪梨：“是不是你拿了？”
　　唐雪梨言简意赅：“不是。”
　　是也不会承认。
　　唐进财突然想起什么，“你给你奶找看护，还有你妈住院生孩子的钱，都是哪儿来的？”
　　唐雪梨面不改色，语气平平的：“我在北大荒攒的。”
　　“你能攒个屁的钱！”唐进财根本不信。
　　唐雪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顿了顿，她问了一句：“什么手表啊？你买的还是谁送的？该不会是白——”
　　“行了行了。”唐进财急忙打断，“估计是我落在哪儿了。”
　　唐雪梨笑了笑，装作热心懂事的样子，“啥款式的手表啊？我帮你找一找吧！”
　　夏金花以为是重要的东西丢了，忙道：“雪梨你快帮你爸找找。”
　　她纳闷地嘀咕了一句：“什么手表，我咋没见过呢……”
　　“不用了！”唐进财硬邦邦地撂下这么一句，拎起行李一脸怒容地摔门走了。
　　三天后就是厂里发工资的日子，在赵长江的监督下，唐进财拿回家36元。
　　放下钱，人就走了，一句话没说。
　　夏金花人都懵了。
　　“雪梨，你爸是不是遇到啥事儿了？我怎么感觉他有点不大对劲。”
　　唐雪梨数了数钱，不多不少，刚好36块。
　　“没事，妈你放心，你好好养身体就行。”唐雪梨捏着手中的钱，跟老妈商量：“这些钱我先保管行吗？”
　　夏金花以前是纺织厂的女工。
　　生了前面三个孩子之后，身体特别差，就辞工回家做了家庭妇女。
　　只抽空编点渔网，或者糊一些纸盒赚点小钱。
　　用这些钱买点菜和肥皂火柴之类的小件日用品，其他需要更多花销的地方，都靠唐进财的工资。
　　家里财政大权掌握在唐进财的手里，他只在真正需要钱的时候，拿出来一些，抠门得很。
　　因而夏金花手上从来没拿过大钱，她看着姑娘手里的钱，心里都有点发慌。
　　这么多钱，丢了咋办？
　　家里进小偷被偷走了咋办？
　　夏金花颇为不安地念叨着：
　　“要不，咱把钱藏衣柜下边？”
　　“我听说还是存银行里安全，雪梨你去弄个存折吧？”
　　“不行不行，万一存折丢了呢，银行要赖账，咱们都说不清楚。”
　　“你说说，你爸突然把工资拿回来干啥！咱过日子也用不上这么多钱。”
　　“妈你别急。”唐雪梨先安抚了一会儿母亲，随后讲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我想去摆摊卖卤菜，需要用这些钱买点原材料。”
　　“卖卤菜？”夏金花沉默两秒，“你不去搪瓷厂上班了？”
　　唐雪梨摇头：“不去了。”
　　上辈子她在搪瓷厂的包装车间打草捆，一干就是好些年。
　　虽然工作时带着手套，但手还是磨得厉害，满手都是水泡，火辣辣的疼。
　　手都要烂掉了，惨不忍睹。
　　晚上疼得都睡不着觉。
　　这个工作还算稳定，工资也足够生活，但没有前途，远远不能满足唐雪梨现在的需求。
　　这辈子她肯定不会再去打草捆了。
　　难得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她要好好把握机会。
　　她想圆自己的大学梦。
　　而上大学之前，她要多攒点钱。



第8章 抢劫！
　　这一天是周末，大杂院里非常热闹。
　　夫妻拌嘴的，大人嚷孩子做作业的，小孩子之间笑笑闹闹，乱哄哄一片。
　　但同时也充满了蓬勃的生活气息。
　　一群人杂居就是这样的。
　　闹归闹，平日里纷争也不少，不过谁家真有个什么急事或者困难，能帮上忙的也是这些邻居。
　　走出大杂院，是一条长长的胡同。
　　大叔大爷们坐在树荫下下着棋。
　　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在门槛和台阶上爬来爬去，奶奶坐在旁边给小孩打着蒲扇，驱赶着蚊虫。
　　唐雪梨出门准备去买点做卤菜用的食材和调味料。
　　去供销社有个小胡同可以抄近路，能省下十几分钟的路程。
　　晚上这条路特别黑，可能会碰到醉鬼和打劫的小混混，不是很安全。
　　白天一般问题不大。
　　但唐雪梨今天特别倒霉，刚进胡同就被两个男人堵了。
　　“把值钱的都掏出来。”光头壮汉剔着牙走到唐雪梨面前。
　　“没有。”唐雪梨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你不主动交出来，那我们就只能自己上手搜身了啊！”光头壮汉追过去挡住唐雪梨的去路，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她。
　　唐雪梨面无表情道：“让开！”
　　“让开？”光头壮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一笑，凑过去盯着唐雪梨的脸看。
　　唐雪梨刚从北大荒回来，又黑又壮，穿的衣服也破旧，实在算不上漂亮。
　　但仔细看五官，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眼睛又大又亮。
　　“小妹妹，别冷着脸嘛，给哥哥笑一个，你笑起来肯定好看。”
　　光头壮汉起了挑逗之心，抬手去摸唐雪梨的脸蛋。
　　唐雪梨动作比他快，捏住他的手腕，一百八十度用力一扭，顺势往前一推，眨眼间，光头壮汉就飞出去了五六米。
　　“我草！够野的啊！”光头壮汉揉着手腕，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
　　“大刀，咱俩一块上！”光头壮汉招呼旁边的刀疤男，“今天不光要抢这丫头的钱，还要把她就地给办了！”
　　前世唐雪梨没了双腿，为了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自己，她找师父学了一些擒拿术和拳击。
　　练不了腿，就勤练双臂。
　　研究并改良各种招数，来弥补坐轮椅造成的障碍。
　　她很清楚人体的关节、穴位和要害部位的弱点，所以对付一般人非常的轻松。
　　唐雪梨三下五除二，一招“抓腕压臂”，接了一招“反手封喉”，就解决了两个小混混。
　　解了其中一人的皮带，将他们的手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
　　她把光头壮汉摁到地上，悠悠地说了一句：“你要办谁？”
　　光头壮汉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
　　唐雪梨懒得搭理他们，转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便听到身后两人在嘀咕。
　　刀疤男：“回去咱们怎么交代啊？之前都放了大话，结果这点小事儿都没办好，太丢人了。”
　　光头壮汉：“谁知道一个小丫头这

么厉害。”
　　刀疤男：“要不咱们自己凑点钱就说是抢来的？”
　　光头壮汉：“咱俩哪儿来的钱！”
　　唐雪梨折返回去，蹲下来，垂眸，语气平平地问：“谁？”
　　“什么谁？”光头壮汉装傻充愣。
　　唐雪梨拍了拍他的光头，目光无比凌厉。
　　她等了三秒，没等到答案，顿时没了耐心。
　　伸手掐住光头壮汉的脖子，力气用了十成十，男人的脸瞬间憋得通红，出不了声了。
　　旁边的刀疤男见状，赶忙说：“是白莲心！”
　　唐雪梨没松手。
　　刀疤男接着坦白：“白莲心说你偷了她的东西，还不承认，所以让我们打劫你，给你点教训。”
　　唐雪梨冷笑一声，松开手，站了起来。
　　“咳咳咳……”光头壮汉重新吸到空气，咳得昏天黑地。
　　“老大，老大你收我们当小弟吧！”刀疤男被唐雪梨的身手深深地折服了，“以后我们都跟着你混！”
　　唐雪梨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
　　“我不收小弟。”她给他们松了绑，警告道：“以后别干打砸抢的事儿，下次被我看到，我就送你们去蹲大狱。”
　　刀疤男忙不迭点头：“知道了，老大——”
　　唐雪梨看他一眼：“别跟着我。”
　　刀疤男停住脚步，目送唐雪梨离开。
　　唐雪梨在胡同尽头拐向另一条路的时候，看到角落里蹲着一个人，看起来像个掏粪工。
　　他戴着军绿色的小帽子，用旧毛巾围着嘴巴和鼻子，只露出一对漂亮的柳叶眼。
　　虽然人缩了起来，但依然看得出他个头很高。
　　稍微偏瘦，但看骨骼和若隐若现的肌肉，身板绝对不弱。
　　四目相对，男人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身上歪七扭八的衣裳。
　　果然很高，目测得有一米八。
　　“你很会打架啊！”开口是年轻而清澈的声音。
　　唐雪梨没想到这个人会跟自己搭讪，该不会也是白莲心找来的人吧？
　　男人说：“我刚才想救你来着，没想到用不着我帮忙。”
　　唐雪梨挑挑眉梢，语气不咸不淡：“你觉得很遗憾？”
　　“那倒没有。”男人笑了笑，“就是表明我不是坏人。”
　　“哦……”唐雪梨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种特殊的气质，不太好形容。
　　不过不重要，萍水相逢而已。
　　**
　　出门前唐雪梨从家里拿了糖票、调味料票，还有所有肉票。
　　她查看过厨房里有哪些东西，做到了心中有数，在供销社买了会用到的香料，八角、香叶、桂皮、花椒这些。
　　还买了家里不太够的白糖、冰糖、白胡椒、黄酒等。
　　然后又去中药店挑了一些做卤菜的中草药。
　　制作卤水的配方有无数种，唐雪梨有常用的秘制配方。
　　各种原料的比例，早已烂熟于心。
　　这种口味的卤菜她上辈子经常做，吃过的都说好。
　　最后她去了肉联厂在市里设立的销售点。
　　这个销售点在一条小路上，不怎么显眼，很多人都不知道。
　　大多数人会去菜市场上买肉。
　　不过菜市场上偶尔会有病死的猪肉，不如肉联厂的肉好。
　　肉联厂在检疫方面做得非常严格，所以更有保障一些。
　　唐雪梨买了猪蹄、猪头肉、猪耳朵，还有一些五花肉，加起来一共十五斤。
　　每个部位的价格不同，算下来，平均六毛二一斤。
　　买肉一共花掉了九块二毛钱。
　　从家里拿的肉票加起来只有五斤，剩下十斤的肉票她是从黑市的黄牛手上高价买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还在物资短缺的年代，粮油肉及生活用品供应，每人每月都是有定额的。
　　很多东西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
　　生活尚可的人家一年也吃不上几次肉。
　　夏天食物放不住，第一天出摊唐雪梨准备少卖一点，先摸摸情况。



第9章 这丫头怕不是疯了吧！
　　回到大杂院的时候，各家都在张罗着午饭，做得早的已经开始吃上了，满院子飘着饭菜香。
　　唐雪梨家和大伯家紧挨着，中间有个小过道。
　　唐进财和大哥唐进宏，用油毡搭了个简易的小棚子，在里边搞了个灶台，当做厨房。
　　两家平时就在这里烧火做饭。
　　里边空的地方堆着劳动工具，和各种杂物。
　　“雪梨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夏金花关了火，拧好煤气罐的阀门，盛出土豆丝。
　　“妈，你怎么出来做饭了，吹着风会做病的。”
　　唐雪梨赶忙把手里的两个菜篮子放到屋门口的地上，接过母亲端着的菜盘子，扶着母亲进了房间。
　　“二姐呢？”
　　夏金花：“你二姐被人叫去体检了。”
　　唐双双准备考厨师证，原本通知明天体检，临时提前了一天。
　　“那你等我回来做饭呀。”唐雪梨有点生气，但又不忍心对母亲说重话，“下次别再这样了。”
　　夏金花笑了笑，不在意道：“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啊，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唐雪梨无奈地摇摇头，坐到桌前，开始吃饭。
　　“你怎么买了那么多肉啊？”
　　夏金花刚才看到闺女拎回来的菜篮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
　　“我今晚就开始出去卖卤肉了，肉我买得不多，先去探探路。”
　　唐雪梨盛了饭，摆好碗筷，“妈，你先吃。天太热了，我先去把肉处理一下。”
　　夏金花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但什么都没有说。
　　唐雪梨把肉洗了洗，仔细地清理了上面的毛发和脏东西。
　　把肉泡在冷水里之后，她就进屋吃饭了。
　　堂姐唐丽美探头进来，问唐雪梨：“你在厨房鼓捣啥呢？是不是做好吃的了，给我也吃点呗！”
　　唐雪梨头也不抬地说：“洗肉。”
　　“你买肉了？“唐丽美眼睛一亮，“太好了，晚上有肉吃了！”
　　她是个吃货，嘴馋得很，谁家有点什么好吃的，她都要厚着脸皮去蹭一蹭。
　　唐老爷子路过听到了，便背着手走过来，耷拉着眼皮说：“晚上我和老大喝两盅，雪梨你让你二姐做点回锅肉，肉切大点，多放点辣椒。”
　　不等唐雪梨开口，就听唐老太太在外面嚷嚷道：“这谁买的肉啊？日子不过了？”
　　唐雪梨端着碗筷，边吃边去了厨房，“我买的肉。”
　　唐老太太骂道：“败家玩意儿，没赚钱就开始惦记着吃肉了。”
　　唐老爷子跟过去一看，好家伙，满满两大盆的肉。
　　老头儿的口水瞬间就流下来了。
　　“我要出去摆摊。”唐雪梨慢悠悠地吃着饭。
　　“你哪来的钱？”唐老太太满嘴大蒜的臭味，“你是不是偷你爸的钱了？”
　　唐雪梨说：“我自己的钱。”
　　“你哪来的钱？骗鬼呢！”唐老太太吼道：“夏金花，你出来！”
　　吵闹声吓哭了小婴儿，夏金花抱起孩子，准备出去看看怎么了，这时她听到三女儿说：“妈你哄妹妹，别出来！”
　　夏金花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她发觉，雪梨从北大荒回来之后，变得成熟了很多。
　　比她这个当妈的会解决问题。
　　“我说了是我的钱。”唐雪梨眸光一沉，看向老太太冷声道：“再说了，这跟你没有关系。”
　　唐老太太被噎得一顿，“一个月每人就那么点肉票，你知道这些肉票有多珍贵吗？！”
　　“是挺珍贵的。”唐雪梨一脸淡然，还是那句话：“但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些肉票都是母亲和二姐攒下来的，还有大姐偷偷送过来的。
　　她又没用老头老太太和大伯家的肉票。
　　他们管不着！
　　唐老太太嘴角抽了抽，“就你还摆摊卖卤肉？肉放臭了你都卖不掉！你赶紧趁这些肉还新鲜着，给我处理了，把肉票弄回来！晚上我要是看不到钱和肉票，我就把你爸找回来，让他收拾你！”
　　“你去找吧。”唐雪梨笑了笑，“现在就去找。”
　　能找回来算你有本事。
　　唐老太太瞪大了眼珠子：“……”
　　这丫头怕不是疯了吧！
　　笑什么笑，这有什么可笑的！
　　你看看，这当家的不在，就是不行。
　　孩子妈根本不会教孩子。
　　老二也是，在家里住得好好的，搬到工厂那又破又小

的宿舍干啥！
　　想升职求表现也不是这种表现法呀！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已经不兴越能吃苦越显本事那一套了。
　　吃完饭，洗完碗，家里终于安静下来，唐雪梨要开始卤肉了。
　　她把肉全部冲洗干净，用开水煮了五分钟，捞出来备用。
　　做红卤的话，需要炒个糖色，这样做出来的卤肉色泽更鲜亮、更诱人。
　　热油放冰糖熬到融化，等大泡变成小泡的时候，放入开水。
　　烧开之后立马关火，糖色就炒好了。
　　把调味料和中草药按照比例放到布兜里，制作成卤料包。
　　接着在锅里放水，开大火，放姜、蒜、盐，和卤料包，还有之前炒好的糖色，烧开水调成小火煮五十分钟左右。
　　卤水基本上就做好了。
　　往里边倒适量黄酒，然后把各种肉放进去煮。
　　不同部位的肉，煮的时间也不同，唐雪梨算着时间分批放进去。
　　煮好的暂时先捞出来，用卤水泡着。
　　香味早就弥漫开了，好几个屋子都有人探头出来看。
　　卤肉的香气越来越浓郁，一个小时前就回到家的唐双双从屋里跑出来，咽了咽口水，问妹妹：“现在可以吃了吗？好香好香啊！”
　　唐雪梨笑着说：“再泡半个小时，会更好吃。”
　　“我想先尝尝……”唐双双好久没吃过肉了，真是馋得不行，眼睛都放绿光了。
　　“行。”唐雪梨挑了两片五花肉，放到小碗里，递给了二姐。
　　唐双双闻着肉香，拿筷子的手都有点发抖。
　　她往嘴里放了一片，慢慢地咀嚼着。
　　五花肉肥瘦相间，味道浓郁香软，肥的部分一点都不腻，甚至有一种胶质感。
　　肉香很有侵略性地往鼻腔里钻，在口中横冲直撞。
　　反复咀嚼，直到没什么可嚼的了，才不舍得地咽了下去。
　　吃完两片卤五花肉，唐双双不停地舔着嘴唇，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雪梨，你卤的肉太好吃了！怎么会这么好吃呀！你比我这个未来大厨都厉害！”
　　唐雪梨见二姐馋肉馋成这个样子，又给她盛了一块猪蹄，低声道：“拿屋里去吃，别让爷爷奶奶、堂姐他们看见。”



第10章 姑娘，你是第一次摆摊吧？
　　“不行不行。”唐双双急忙摇头，“这是你要拿出去卖的，都被我吃了怎么能行。”
　　肉多珍贵啊，她舍不得一下子吃这么一大块。
　　唐雪梨轻轻地推了二姐一下，“快点拿屋里吃，等会儿被他们看见，又得闹一场。”
　　唐双双有点犹豫，“雪梨……”
　　“再磨蹭等会儿该被奶奶和堂姐抢走了。”唐雪梨说：“这么多肉，第一天不一定卖得完，剩下的也放不住，你赶紧先吃。”
　　唐双双抿了抿唇，问了句：“那妈呢？”
　　“妈现在吃不了这些重口味的卤菜。”唐雪梨指了指旁边的小锅，低声说：“我给妈炖了花生猪蹄汤，这个要再炖一会儿。”
　　唐双双笑眯了双眼，“二姐发了工资就给你买新衣裳！”
　　说完抱着装卤猪蹄的盘子，一溜烟跑进了房间。
　　躲进里屋，她迫不及待地直接上手啃起了猪蹄。
　　软糯可口，又香又嫩，感觉Q软的肉质在嘴里快乐地跳舞，并带起一阵阵无法形容的肉香。
　　真是无与伦比的感觉啊！
　　大口吃肉真是太幸福了。
　　卤肉的时候，唐雪梨守在灶台边寸步不离。
　　根据食材的不同，火候要不停地进行调整。
　　做卤肉，香料的比例、卤水的配方非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火候的把握。
　　同样的卤料包，不同的人会做出天差地别的口感。
　　“雪梨啊，炖肉呢？”曹奶奶腰不好，脊背微微弯曲着，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
　　她朝唐雪梨摇了摇蒲扇，“瞧这一头的汗，热坏了吧！”
　　“出出汗挺好的。”唐雪梨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额头的汗。
　　她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片肥肉比较多的五花肉，喂给了曹奶奶。
　　曹奶奶带着假牙，吃不了硬的东西，也嚼不动肉，不过唐雪梨挑的这一片，非常的软烂，不会累牙。
　　“哎呀，你这孩子。”曹奶奶被强行喂了一块肉，笑得可开心了。
　　唐雪梨问她：“好吃不？”
　　曹奶奶咂了咂嘴，开玩笑道：“太好吃了，今天这假牙我都舍不得刷了。”
　　“以后我经常给你做。”唐雪梨握着曹奶奶的手，温柔地说：“今天这些我先拿出去卖，等我赚钱了，以后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做。”
　　“这孩子真懂事。”曹奶奶反过来拍了拍唐雪梨的手。
　　上辈子唐雪梨没了两条腿之后，十分的无助和崩溃。
　　母亲去世了，姐姐们都嫁了人，渣爹只顾着跟二婚老婆亲亲密密，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更是指望不上，家里根本没人管她。
　　只有曹奶奶天天过来看望她，安慰她，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自己的腰也不好，却佝偻着身体扶她起来上厕所，给她倒尿盆。
　　唐雪梨一直记得曹奶奶的恩情，但还没等她报恩，曹奶奶就出意外离开了人世。
　　这次，她绝对不会让那样的意外发生了。
　　曹奶奶无儿无女，她就是曹奶奶的亲孙女。
　　她要让曹奶奶开开心心地安度晚年。
　　“老唐家这是发财了，煮了这么多的肉。”
　　“丫头，给叔舀两块猪蹄子吃吃！”
　　林铁成光着膀子，咬着一根半截的烟，把脑袋凑到了锅前面。
　　唐雪梨咣当一声，盖上了锅盖。
　　曹奶奶拍了下林铁成的胳膊，说：“这是雪梨要拿出去卖的，你想吃肉自己下馆子去。”
　　“又没吃你家的肉，你急什么！”林铁成抽了口烟。
　　曹奶奶抬手挥了挥，“你到外边抽烟去，弄的到处都是烟灰。”
　　“死老太太屁事儿真多。”林铁成嘟嘟囔囔地走了。
　　唐雪梨盯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前世曹奶奶的意外过世跟林铁成逃不了干系。
　　这人是个祸害，得让他吃点苦头，得点教训。
　　**
　　漫天晚霞，美得炫目。
　　唐雪梨在之前看好的路口支起了卤肉摊子。
　　斜对面有个大叔在嘣爆米花，围了不少小孩子，隔一会儿就会传来嘭一声巨响。
　　小孩子们跑出去几米，捂着耳朵，看到爆米花做出来了，便会跑上前笑闹着拿走自己买的东西。
　　旁边有个大爷，站在自行车旁边，时不时喊一嗓子，“卖冰棍嘞，好吃的冰棍，白糖冰棍儿，小豆冰棍儿，五分钱一根。”
　　唐雪梨刚才是推着板车过来的，此时又热又渴，便过去买了一根小豆冰棍儿。
　　她在板车前面挂了个纸壳牌子，上面标明了每种卤肉的价格。
　　大爷看了眼牌子，问道：“姑娘，你是第一次摆摊吧？”
　　唐雪梨点点头，“嗯，第一次。”
　　大爷好心直言道：“姑娘，你这个价格定得太高了，比那边的国营饭店都要贵了，没什么人会掏钱买的。你在这里卖卤肉，生意估计不会好啊。”
　　“大爷，谢谢你了啊！”唐雪梨收下了对方善意的提醒。
　　她笑了笑，说：“我先这么卖着试试看。”
　　她相信，足够好吃就肯定会有人来买的。
　　为美食掏钱的人，无论在哪个年代都不会少。
　　唐雪梨吃完冰棍，回到摊子前，脆生生地吆喝了起来。
　　“秘制卤肉，独家配方，好吃得掉下巴啦！”
　　“软烂的猪蹄、猪头肉。”
　　“脆口猪耳朵。”
　　“肥而不腻的五花肉。”
　　“保准你吃了一回就忘不掉，还想吃第二回第三回。”
　　几个人凑上前看了看，看到价格之后，有的直接掉头走了，有的忍不住开口吐槽。
　　“你这卖的是唐僧肉啊？这么贵谁吃得起呀！”
　　“卤猪头肉一斤两块钱？你抢钱呢！”
　　“有这钱我去市场买三斤猪肉回家炒着吃不香嘛！”
　　“利民饭店的红烧鱼那么大一盘才两块五。”
　　唐雪梨看着他们，笑而不语。
　　陆陆续续，围观的人变多了。
　　唐雪梨留意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大姐。
　　大姐单脚撑地，坐在车座上

，正抻脖子看着标有价格的牌子。
　　“大姐，尝一尝。”唐雪梨往小碟子里夹了一片猪耳朵和一片五花肉，递到她面前，“免费的，好不好吃都不要你钱。”
　　大姐犹豫了一下，吃掉了小碟子里的肉。
　　她眼睛一亮，回味着口中的香味。
　　“怎么样啊？好吃吗？”围观群众好奇地问道。



第11章 过去演场戏
　　“姑娘，给我拿两斤猪头肉，两斤五花肉，再拿两块猪蹄，帮我挑大一点的。”
　　大姐没说好吃还是不好吃，但她的举动已经明确地给出了答案。
　　唐雪梨灿然一笑，“好嘞，我现在就给你称。”
　　围观的人不淡定了，惊讶地看向刚买了卤肉的大姐。
　　“你怎么买这么多？”
　　“有那么好吃吗？”
　　“这多贵啊，你想买肉不如去利民饭店买啊，利民饭店就在那边，几分钟就能到。”
　　大姐笑着说：“利民饭店可没有这么好吃的卤肉。”
　　唐雪梨手脚麻利地称好卤肉，用油纸包好，并且细心地系上了麻绳。
　　“大姐，我给你系到车把上吧？”
　　“谢谢你了啊！”大姐后车座上绑了一个纸箱，里边是各种菜。
　　自行车车筐里有水果和点心，右边车把上还挂着两条鲜鱼。
　　一看就是家里要招待客人，或者有什么庆祝活动。
　　唐雪梨刚刚就是留意到这些细节，才挑中这位大姐让她来免费品尝的。
　　因为她今天会买卤肉的概率非常大。
　　大姐付了十二块钱和肉票之后就走了。
　　这时众人争先恐后地喊了起来。
　　“我可以免费尝一下吗？”
　　“我也想尝尝。”
　　“姑娘给我拿一片猪头肉尝尝。”
　　“真能有那么好吃，我咋不信呢！”
　　唐雪梨为难道：“我这点肉也不够你们分的啊！我买这些肉也挺贵的，每天只能让一个人来尝，想免费品尝的明天早点过来吧！”
　　“姑娘你这可有点小气了。”
　　唐雪梨笑呵呵道：“大叔您大气，一看就不差钱，要不您买点猪头肉吃吃？下酒可美了呢！”
　　大叔面子有点挂不住，轻咳一声，说：“行，给我称半斤先尝尝，好吃的话我下回再来。”
　　“大叔敞亮，大气！”唐雪梨垫着油纸称好肉，正准备包起来的时候，大叔让她等一等，随后他用手夹了一片猪头肉给吃掉了。
　　色泽红润的猪头肉，口感紧实Q弹，香得人脑袋都放空了。
　　“天呐，太好吃了！姑娘，你这肉卤得太香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
　　大叔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说：“再来一斤，再来一斤，那个……五花肉也给我来一斤，等会儿我要美美地喝上几杯。”
　　这时有人质疑道：
　　“这俩人该不会是托儿吧？”
　　“再好吃能比得上国营饭店大厨做的？”
　　大叔瞥了他们一眼，“王八蛋才是托儿呢！没钱吃肉的，别在这儿胡说八道啊！”
　　唐雪梨被怀疑了，依旧不急不躁，一脸笑模样，：
　　“是不是托儿，大家自己买点尝一尝就知道了。”
　　“不好这口的，不买就是了。”
　　“咱这摆摊做买卖，都是你情我愿的，谁也不强迫谁哈！”
　　卤肉摆出来有一会儿了，香味越来越浓。
　　有些人已经开始疯狂地咽口水了。
　　闻着这么香，肯定不会难吃。
　　周末出来打牙祭的多。
　　“我要半斤五花肉。”
　　“给我称半斤猪头肉。”
　　“最小的那块猪蹄，给我称一称吧！”
　　不到一个小时，唐雪梨带出来的卤肉就全部卖光了。
　　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余光看到前面又来了客人，便头也不抬地说道：“今天的卖完了，想吃明天早点来吧！”
　　“我能尝一下卤汤吗？”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
　　唐雪梨停下手里的活，抬眸看过去。
　　对方是个面容可掬的中年男性。
　　见唐雪梨没有马上回话，男人退开两步，准备离开：“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唐雪梨笑了笑，找了个干净的小碟子，从锅底舀了一小勺卤汤，递了过去。
　　男人抿了一小口，品尝了片刻，接着又抿了一小口。
　　“小同志，你明天几点出摊啊？”他放下碟子，问道。
　　“下午六点左右。”唐雪梨留意到他把碟子里的卤汤全部喝光了。
　　男人点点头，“好，那我明天再过来。”
　　唐雪梨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刚刚她就认出这个人了。
　　他是利民饭店的大师傅，叫安顺。
　　后来家喻户晓的全国连锁品牌顺鑫火锅，就是他一手创立的。
　　想不到第一天出摊就吸引了安顺的注意。
　　这运气，真是不错。
　　安顺离开之后，又过来两个人。
　　一个光头，一个脸上有刀疤。
　　算是熟人了。
　　唐雪梨刚出门就发现了这俩小尾巴，他们跟了自己一路。
　　还要抢钱？
　　应该不会这么不自量力吧……
　　刀疤男开口赶紧先表明来意，“别误会，别误会，我们不是来找事的。”
　　他说着抢过唐雪梨的小推车，“老大，我帮你推着。”
　　唐雪梨顿了顿，站着没动，“有事？”
　　刀疤男一脸诚恳道：“老大，你收我做小弟吧？”
　　唐雪梨：“不收。”
　　“为什么啊？”刀疤男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因为我太丑了吗？那个——这道疤是难看了点，都怪我爸，他是疯子，小时候总揍我，有一次喝大了拿刀要挖我眼珠子，幸亏我跑得快，只划到脸了，要不然我现在就是瞎子了……”
　　唐雪梨没有听故事的兴趣，正准备打断刀疤男的话时，余光瞧见两道无比熟悉的身影。
　　“你叫什么？”唐雪梨突然问道。
　　“啊？”刀疤男愣了一下，才回答：“我叫大刀，王大刀。我爸没上过学，除了自己的姓，就认得大刀这俩字，他还觉得大刀叫起来特别响亮，显得很厉害。”
　　之前在胡同里抢劫的时候，唐雪梨听光头壮汉叫他大刀，当时她以为是什么江湖绰号，没想到这是他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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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刀指着自己的同伴，主动介绍道：“他叫方铁军，大家都叫他光头。”
　　唐雪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利民饭店，“那个人，认识吗？”
　　王大刀望去，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没有说话。
　　唐雪梨：“认不认识？”
　　王大刀语气弱弱的：“……认识。”
　　“你们怎么认识的？”唐雪梨问他。
　　“白莲心跟我哥好过，后来闹掰了。其实我跟她不熟，前几天她突然找我帮忙，我就——”
　　王大刀磕巴了一下，“那个，她说能分我一半的钱，我正好缺钱就……就……”
　　就去打劫了唐雪梨。
　　唐雪梨见他就了半天就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说：“给你个任务，完成了，我收你当徒弟。”
　　王大刀点头如捣蒜，“师父，你说！上刀山下火海，烧杀抢掠，我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唐雪梨无语住了，“成语用得不错，烧杀抢掠就不用了。”
　　王大刀双腿并起，做立正状，声若洪钟：“师父，我知道了！”
　　唐雪梨：“……”
　　怎么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
　　光头方铁军站旁边都看不下去了，开口问：“什么任务啊？”
　　唐雪梨：“过去演场戏。”



第12章 你怀的不是我儿子？
　　白莲心听说唐进财今晚在利民饭店下馆子，就自作主张地找了过来。
　　唐进财看到她，顿时黑了脸。
　　“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别来嘛！赶紧回家。”
　　利民饭店离大杂院不远，很容易撞见熟人。
　　白莲心却不管这些，“我不走，你跟谁吃饭啊，男的女的？带上我一起有什么不行的！”
　　两人争吵间，王大刀走到跟前，热络地朝白莲心喊道：“嫂子，好巧啊！在这儿碰到你。”
　　白莲心眼角一抽，差点没控制住表情，“你认错人了。”
　　王大刀：“哎呀，莲心嫂子你可真会开玩笑。”
　　唐进财皱紧了眉头。
　　对方叫得出白莲心的名字，那肯定不会是认错了人。
　　可白莲心之前病死的丈夫是三世单传，根本没有弟弟妹妹。
　　“小同志，你是哪位？”唐进财问道。
　　

“老唐，你赶紧进去吃饭吧，我先走了。”白莲心面露慌张，扯过王大刀的衣袖就走。
　　唐进财呵道：“等等！”
　　王大刀戏没演完，本来也没打算走。
　　白莲心扯不动他，急得都冒汗了。
　　“大刀你想干什么！赶紧跟我走！”
　　王大刀笑眯眯的，“嫂子，我哥找你大半个月了，你躲哪儿去了呀。我哥说你既然怀了他的孩子，他就娶你，他不嫌弃你是寡妇，他也不嫌弃你岁数大。”
　　白莲心张张嘴，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反驳。
　　“王大刀！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不耽误你正事了，你忙着吧。”
　　王大刀摆摆手，就这么走了。
　　唐进财脸色黑如锅底，“你怀的不是我儿子？”
　　“怎么可能不是！”白莲心瞪眼，“你不相信我，反倒相信大马路上窜出来的疯子啊！”
　　唐进财：“他知道你名字。”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开始怀疑白莲心了。
　　这个贱女人惯会勾引人。
　　同时扒上几个男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知道名字怎么了？知道名字也不代表什么！”白莲心恨恨道：“他就是要害我，这个疯子，我根本不认识他！”
　　唐进财直至要害：“他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害你？”
　　“……”白莲心回答不出。
　　唐进财不想在外面出洋相，强行压住心里的火。
　　“你回去等我。”
　　白莲心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从大杂院里搬出去之后，她就在厂子附近租了个小房子。
　　这样方便她跟唐进财两人幽会。
　　唐进财平时还是住在厂里的宿舍，装装样子。
　　唐雪梨站在雪糕摊子前，吃着雪糕，一边跟大爷聊着天，一边欣赏了利民饭店前的精彩一幕。
　　白莲心的惊慌，和唐进财的黑脸，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王大刀完成了他的任务。
　　接下来，光头负责跟踪白莲心，去摸清她现在的住处。
　　唐雪梨把赚的钱揣好，推着小推车回了大杂院。
　　唐老太太一直在等她，见人出现在大门口，立马小跑上前，查看小推车上的锅和碗。
　　空空如也。
　　“都卖光了？”她伸出手，“钱交出来。”
　　唐雪梨：“没卖出去，没赚到钱。”
　　唐老太太愣了愣，“那肉呢？”
　　“送人了。”唐雪梨面无表情地从老太太身边走过。
　　“败家玩意儿！”老太太气得直捶胸口，“卖不掉你不知道拿回家，让家里人吃啊！”
　　老头子在屋里哼哼唧唧地一直吵着要吃肉，她想着卤肉肯定卖不完，正好给家里改善一下伙食。
　　你说这肉都已经卤了，总不能浪费。
　　结果，这赔钱丫头，竟然白白地送给了外人。
　　“你说说，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大姑娘家家的，跑出去摆摊，我这老脸都丢尽了。”
　　“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这家早晚要给你败完了！”
　　唐雪梨洗锅洗碗，收拾小推车，把老太太的话当成耳旁风。
　　唐老太太自说自话，被当成空气，恼得上手去揪孙女的耳朵。
　　唐雪梨扭头躲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行啊，现在本事了，翅膀硬了是吧。也不知道跑北大荒都认识了些什么人，沾了一身土匪味儿。”
　　唐双双听到动静，赶紧跑了出来。
　　“奶奶，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别气坏了身体，我扶你进屋休息。”
　　“不用了，我消受不起。”唐老太太甩开唐双双的手，气呼呼地回了自己屋。
　　唐双双吐了吐舌头，小声问唐雪梨：“真没卖出去啊？”
　　卤肉那么好吃，怎么会卖不出去呢？
　　难道摆摊的位置选得不好？
　　或者卖得太贵了？
　　她怕妹妹伤心，没敢多说什么。
　　唐雪梨抿唇笑了一下，抓过唐双双的手，摸向自己的裤兜。
　　唐双双眼睛一亮。
　　有钱！
　　感觉还不少！
　　左边裤兜有，右边裤兜更多！
　　姐妹俩相视一笑，开心溢于言表。
　　“妈喝了猪蹄汤妈？”唐雪梨小声问。
　　“喝了。”唐双双帮忙把洗好的碗摞起来，“妈一开始还想分一半拿给奶奶，被我拉住了。哎，妈就是太善良太孝顺了。”
　　要不然不能总被这么欺负。
　　隔壁屋传来吵架声。
　　唐双双笑道：“你出去摆摊之后，爷爷一直吵着要吃肉，奶奶哄了好长时间了。”
　　唐雪梨：“爷爷没去公园下棋啊？”
　　“没有。”唐双双摇摇头，“惦记吃肉呢，哪有心情下棋。现在估计是知道没得肉吃了，就闹起来了。”
　　唐雪梨听了一耳朵，吵架内容从吃肉的问题，已经发展到翻三十年前的旧账了。
　　唐雪梨擦干净手，说：“二姐，你在家照看妈，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呀？”唐双双关心地询问：“要买什么东西吗？还是我陪你去吧？”
　　唐雪梨：“不用，我很快回来。”
　　爷爷奶奶吵得这么热闹，另一边，应该吵得更加美妙动听，激情澎湃吧？
　　怪让人期待的。
　　唐雪梨来到约定的小卖部前。
　　光头已经在等着她了。
　　“摸清她住哪儿了？”唐雪梨扔给光头一盒八达岭牌香烟。
　　“嗯，就在电子仪表厂后面。”光头接过烟，说了句：“谢谢。”
　　唐雪梨：“带路吧！”
　　“等一下大刀，他撒尿去了。”光头望向胡同口，等了片刻，道：“他回来了。”
　　王大刀飞奔而来，兴奋地喊道：“师父！”
　　“……”唐雪梨还是很不习惯这个称呼。
　　“师父，任务我完成了。你都收我做徒弟了，我以后行走江湖，也不能给你丢脸。”
　　王大刀无比期待道：“你教我几招呗！”
　　他想跟师父一样厉害，刷刷刷就能把人撂倒制服。
　　多帅呀！
　　唐雪梨看了他一眼，“行吧……”
　　不教点啥，这位大哥估计会墨迹死她。
　　“真的吗真的吗？”王大刀一脸兴奋，“你要教我什么啊？拳法吗？”
　　他颇有气势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唐雪梨悠悠道：“先教你八段锦。”
　　王大刀一脸好学生模样：“八段锦是什么？”
　　唐雪梨：“基本功。”



第13章 这就是缘分啊！
　　“还要练基本功啊……”王大刀脸上闪过一丝小小的失望，“这个八段儿，得练多久哦？”
　　“什么八段儿，是八段锦！”光头拍了下王大刀的脑袋，纠正道。
　　唐雪梨笑了笑，回答他：“练好为止。”
　　“师父你以前也练过吗？你练了多久啊？”王大刀怀揣着一个当大侠的梦。
　　“练了很长时间。”唐雪梨看了眼自己的腿。
　　前世她坐在轮椅上，跟着公园的老大爷练八段锦。
　　她只能练上半身，可强身健体的效果依然很不错。
　　筋骨得到了很好的拉伸，还疏通了经络。
　　这给她后来打拳、练招式打下了非常好的身体基础。
　　王大刀幽幽一叹：“那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一样厉害啊？”
　　唐雪梨渐渐地开始有给人当师父的感觉了，开口便道：“你急什么，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人生就是要慢慢体会，慢慢观赏，慢慢享受。
　　“那个……”光头还不知道称呼唐雪梨什么好，见对方转过头了，就直接说道：“我去小卖部借个自行车吧，我认识小卖部的老板。”
　　“不用，走走路挺好。”
　　天黑了，唐雪梨没留神被石头子绊了一下，往前迈了一大步，正好震到了腿上的麻筋儿，那叫一个酸爽。
　　不过，她却不由得笑了。
　　前世她失去双腿三十年，在轮椅上坐了三十年，她太怀念走路和跑跑跳跳的感觉了。
　　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双腿，让她感到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师父，你小心着点，摔没摔着啊？扭到脚没有？”王大刀上手扶人。
　　唐雪梨：“……别这么夸张。”
　　这徒弟能不能稍微正常一会儿。
　　光头也往唐雪梨这边快走了几步，但见人没事，就又隔开了一段距离。
　　王大刀难得一本正经地开口说：“师父，其实我们不是坏人。”
　　唐雪梨淡声道：“我

不关心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目前他们之间，只存在交易。
　　她给人做师父教点八段锦，而他们则给她跑腿做点事。
　　你情我愿，合作愉快就行。
　　不过王大刀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真心实意地把唐雪梨当做值得尊敬的师父，他想让师父了解他和他的朋友。
　　“光头不是真的色狼，那天在胡同里堵你，光头对你耍流氓都是演的。”
　　唐雪梨：“……”
　　这还能演？
　　难道光头的梦想是去当演员？
　　“他爸才是真流氓，把他以前的女同学骗到仓库里给糟蹋了，已经被——”王大刀用食指在太阳穴上比划了一下，“嘭！已经被毙了。”
　　唐雪梨一时间没太理解，“那他是为了传承他爸的衣钵，所以到处演流氓？”
　　“……哎呀，不是不是。”王大刀挠挠头，“光头他爸死的时候，他才五六岁。那时候大人小孩都喊他小流氓，他肯定委屈嘛，后来心想着大家都这么喊，那索性就当个真流氓好了。”
　　“……”唐雪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脑回路，怎么形成的。
　　完全是自损一百，伤敌为零的做法。
　　“他妈妈呢？”
　　王大刀叹了口气，说：“病死了，被气病的。光头十五岁的时候就成孤儿了，捡了两三年垃圾，差点饿死。后来有个大哥看他力气大，就收他做了小弟，给了个小棚子住，教他怎么偷东西。之后大哥犯事进去了，他就到处找活干，不过一直没找到什么正经活。”
　　唐雪梨：“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事儿可就逗了。”
　　王大刀哈哈一笑。
　　“光头偷东西被人逮住了，正挨揍呢，我提着带血的大刀刚好路过，把那几个揍人的大哥吓了一大跳。”
　　王大刀指了指自己的脸，“他们见我脸上还有疤，以为我是个狠角色，要过去砍他们，就把他们吓跑了。”
　　唐雪梨：“你拿着带血的大刀？”
　　“嗐，就是凑巧了。”王大刀说：“那天我大舅过生日，借刀宰了只鸡，我就是去还刀的。我懒嘛，用过的刀没洗就去还了。”
　　阴差阳错，救了个人。
　　“光头后来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王大刀，他愣了好几分钟。”
　　王大刀乐不可支，“这就是缘分啊！”
　　唐雪梨点点头，“所以白莲心找你帮忙，你想着有钱拿，就叫上光头一起了。”
　　“师父，以后咱能不提这事儿了吗……”王大刀羞愧难当，头都低到胸口了。
　　聊天的功夫，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
　　不远处有片小树林，在月光的照耀下，隐约可见。
　　前世唐进财和白莲心经常去那里幽会。
　　那片小树林曾无数次地出现在唐雪梨的噩梦里。
　　被毒蛇咬伤的场景，始终挥之不去。
　　受伤之后她没再来过这附近，此时看到它，控制不住的一阵阵心悸。
　　唐雪梨表情不大好，王大刀以为是提起抢劫的事儿让她生气了，忙不迭认错：
　　“师父，我们真知错了。”
　　“以后我们肯定不会再干这种缺德事儿了。”
　　“光头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特别后悔。”
　　“那天光头对着你咧嘴剔牙，色眯眯地看你，都是演的，他在我跟前练了很多遍呢。他说要办了你，那都是为了让你自己把钱拿出来，吓唬你的。”
　　唐雪梨冷声道：“我看他不像演的，我记得他还想摸我脸来着。”
　　当时光头的骚话可没少说。
　　如果真是演的，那演技未免好得过分，都能拿金鸡百花了。
　　她已经不是什么都会相信的天真小姑娘了。
　　别人说啥她就信啥，怎么可能。
　　王大刀辩解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得挠头，大喊：“光头，你别光偷听啊！你自己也解释解释嘛！”
　　光头不说话。
　　“不用解释。”唐雪梨指了指前面，示意王大刀快点走，少说话。
　　五分钟之后，在光头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地方。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大的小平房。
　　光头已经摸清了这一片的情况。
　　他小声告诉唐雪梨：“房东住前屋，白莲心和一个老男人住后屋。老男人一周过来三四次，待的时间都不长。”
　　话没说完，后屋里传来酒瓶碎裂的噼里啪啦响，并掺杂着两个人剧烈的争吵声。



第14章 流言蜚语
　　唐雪梨对新收的两个徒弟，并不是完全的信任，也不打算跟他们多交心，就让王大刀和光头先走了。
　　她自己则靠在窗外的一个柱子边。
　　这里视野很好，窗帘没有拉上，屋内的场景清晰地映在眼前——
　　唐进财抡圆了胳膊，正手反手，连着扇了白莲心六七个巴掌。
　　“贱人，敢骗老子！勾三搭四，不要脸的东西！”
　　“你说，那个男的是谁？”
　　“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白莲心的整张脸和左眼当即肿得老高，嘴角也破了，出了不少血。
　　她捂着脸，哭嚎道：
　　“什么男的，我根本不认识！”
　　“你打，你使劲儿打！打死我算了，连着你儿子一块儿打死！”
　　唐进财扬起的手在空中顿住。
　　“我儿子？你怎么证明这儿子是我的！”
　　“还有，万一你肚子里的是个丫头呢？”
　　白莲心靠墙坐在地上，抚摩着自己的肚子，说：“我让人看过了，说百分之百是儿子。”
　　她低头笑了笑，低声喃喃：“以前我找大师算过命，也说我这辈子肯定有儿子。那个大师可厉害了，算准了好多事儿。”
　　唐进财直直地盯着白莲心的肚子，面色稍有缓和。
　　但随后又弯下腰，死死地揪住了白莲心的头发。
　　“你有儿子，不代表我就有儿子了。”
　　“你肚子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说！”
　　白莲心头皮被扯得生疼，眼睛哗啦啦地流下来。
　　“是你的！我都说了是你的，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啊！”
　　“你松手，我头发都要被薅掉了！”
　　唐进财眯了眯眼，审视着面前女人肿胀的脸。
　　之前多好看啊，转眼间就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你真是个祸害，要不是你，我何必从家里搬出来，蜗到厂里的破宿舍住。”
　　要不是跟白莲心幽会的时候被发现，他马上就能当上厂长了。
　　唐进财认为全都是女人的错，他太倒霉了，碰到这样的灾星。
　　白莲心浑身都疼，疼到麻木，也就冷静了下来。
　　“老唐，你想想，我男人死了之后，我就跟了你了，哪有空认识别的男人啊！”
　　唐进财想了想，说：“有可能是你男人还没死的时候，你就勾搭上别人了。”
　　“没有，我没有。”白莲心软下语气，轻声说：“你算算日子，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只跟你在一起。那段时间，白天我都在厂里，下班我就回大杂院了，晚上只偷偷跟你出去过。”
　　唐进财松开了手，陷入了沉思。
　　白莲心的头皮骤然被放开，感知回笼，血管突突猛跳，让她觉得更疼了。
　　“老唐，你先冷静冷静。我觉得，是有人在背后偷偷搞你。”
　　本来一切都顺顺利利的，这段时间意外状况接二连三，肯定不正常。
　　“会不会是那个写匿名信举报你的人？”
　　“他能掌握你那么多材料，一定盯了你很长时间。”
　　“这样一来，知道咱俩的事儿也就不奇怪了。”
　　“老唐你好好想想，厂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唐进财蹙眉琢磨了一会儿，可是想不到会是谁。
　　这个人，一定隐藏得很深。
　　白莲心已经被扶到床上坐着了。
　　不知为何，捋了一遍这些事情之后，她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你三闺女从北大荒回来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
　　“一个小姑娘下乡到那种地方，能学到什么好，一身匪气。”
　　“她被人利用，害你这个爹，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莲心讲了各种猜测，暂时转移了唐进财的注意力。
　　肚里孩子是谁的，没人能证明。
　　无法证明是唐进财的，也无法证明不是唐进财的。
　　这事儿只能先这样搁置了。
　　唐进财想等孩子出生之后再看看。


　　如果是个男孩，还长得像自己，那无疑是他的。
　　如果长得不像，那就另说了。
　　而如果是女孩的话……
　　便无所谓是谁的了。
　　他的女儿难道还不够多吗？
　　即使是他的，他都不会认。
　　没戏可看了，唐雪梨收回视线，把身影藏在夜幕之中，剥了块橘子糖放进嘴里。
　　香甜的橘子味儿在口中炸开，令人心安和愉悦。
　　唐雪梨原本是火爆冲动的性格，上辈子经常为妈妈和姐姐们鸣不平。
　　但当时她只会愣头冲，没有用对方法，导致事情并没有得到任何解决，甚至于变得更糟糕了。
　　吃一堑长一智，多活了一世，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回到大杂院的时候，刘光磊正蹲在大门口抽烟。
　　他笑着跟唐雪梨打招呼：
　　“雪，雪梨，你，你回来，回来了啊！”
　　刘光磊打小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比唐雪梨大四岁，两人算是一块长大的小伙伴。
　　现在他已经是厂里的技术员了，不过说话还跟小时候一样结巴。
　　“你少抽点烟，对肺不好。”
　　唐雪梨叮嘱了一句，准备进院。
　　刘光磊站起来，拦了她一下，“等，等一会儿吧！看看，看看月亮。”
　　唐雪梨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
　　阴天，哪来的月亮。
　　刘光磊也发现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吹吹风，也，也好。”
　　唐雪梨问他：“有事儿？”
　　刘光磊摇摇头。
　　这时唐雪梨听到院里有人在讲话，顿时明白了刘光磊此举的意图。
　　**
　　堂姐唐丽美正一边冲洗着毛巾，一边跟身边的女人聊着天。
　　“红叶嫂子，你千万别信那些传言，雪梨不可能乱搞男女关系的。”
　　赵红叶愣了一下：“传言都说什么了？”
　　唐丽美装作惊讶的样子，“你没听说吗？那算了，都是乱嚼舌根的话。”
　　赵红叶八卦极了：“你快讲讲，回头我从别人那听到不也是一样的。”
　　唐丽美顿了两秒，犹豫着开了口，“说雪梨在插队的时候流掉了好几个孩子……”
　　赵红叶张大嘴巴，“这是谁说的？”
　　“就那几个跟雪梨一块儿插队回来的呗！”
　　唐丽美往赵红叶那边凑了凑，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但其实音量一点都没放低，显然是想让更多的人听到。
　　“他们说的有模有样的，但我一点都不信。我家雪梨可乖了，怎么可能做这么恶心人的事儿啊！”
　　赵红叶点点头，“是啊，雪梨可是好孩子。”
　　两人聊完，端着洗脸盆各回各屋。
　　赵红叶转过身离开的时候，嘀咕道：雪梨这孩子，这辈子算是完了。啧啧啧，女孩子就得好好在家里待着，跑出去指定学不了什么好。
　　唐丽美编完闲话，心情很好。
　　她走到厨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打开柜子，刚弯下腰，脑后就传来一股大力，把她的脑袋用力往下一砸。
　　大脑门正中木头柜子带毛刺的边角。
　　“啊！！！”一声尖叫刺破黑夜。



第15章 难道她撞鬼了？
　　唐丽美疼得眼前发花，差点晕过去。
　　她捂着血淋淋的额头扭头去看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
　　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唐进宏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就跑了出来。
　　“怎么了？大晚上的叫唤什么！”
　　“爸……”唐丽美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唐进宏看到女儿满脸的血，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呢？别哭了，快点进屋。”
　　唐丽美被拉回了房间。
　　贾珍珍找出医药箱，给女儿止血消毒包扎伤口。
　　“爸妈，有人要杀我。”唐丽美抽抽搭搭地哭个没完。
　　“瞎胡扯！”唐进宏一脸严肃，教训道：“女孩子家家的，嘴上留个把门的。”
　　贾珍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哄道：“行了，别哭了，被邻居们听见多丢人啊！你去厨房是找东西吃吧？”
　　女儿嘴馋，他们都清楚。
　　晚上出去偷吃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估计就是晚上没看清路，摔倒磕到了头。
　　青春期的大姑娘，觉得丢人，找个借口也很正常。
　　爸妈完全不相信她的话，唐丽美委屈坏了。
　　“不是我自己摔的，不是我自己磕的，是有人在背后打我！”
　　唐进宏：“你也没仇人，打你干什么。真要打你，还能在咱们院子里动手啊？”
　　唐丽美坚持道：“真的，我没撒谎，爸你信我。”
　　唐进宏看着闺女，“那谁打的你？”
　　“我没看见……”唐丽美懊悔刚才没有第一时间扭头瞅一眼。
　　贾珍珍把医药箱收好，重新整理了下床铺：“睡吧睡吧！”
　　“你们怎么回事啊，为啥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呀！”
　　唐丽美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都快睁不开了。
　　这是亲爸亲妈嘛！
　　唐进宏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钟了，他关灯上了床。
　　“你复习得怎么样了？放了假就只顾着玩，明年你要是再考不上大学，就去厂子里打螺丝钉去！”
　　“啊……呜呜呜……”唐丽美哭到不能自已。
　　“闭嘴！别哭了！”唐进宏重重地拍了下床板，“爷爷奶奶都睡了，你能不能懂点事。”
　　唐丽美咬紧毛巾被的被角，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很快就浸湿了枕巾。
　　“妈，我额头上会留疤妈？”她抽噎着低声问身边的人。
　　贾珍珍有点不耐烦，敷衍地回答：“不会，赶紧睡吧！”
　　忙活了一天，累得要死。
　　她回娘家奔丧，一来一去，马不停蹄地折腾了一个礼拜。
　　回来之后要洗一箩筐的衣服，要收拾家，还要去厂里上班，铁人都要累垮了。
　　老公帮不上忙，女儿还总让人操心，哎……
　　还没感叹完，贾珍珍就睡着了。
　　唐进宏的呼噜声也响了起来。
　　唐丽美却睡不着，头上疼得要死，心里委屈，还有满腹的疑惑。
　　难道她撞鬼了？
　　**
　　第二天上午，唐雪梨去问了下入学的事情。
　　她想插班复习一年参加明年的高考。
　　按说以她现在的文化水平，考一个普通的大学问题不大。
　　但她有更大的野心，她想考出尽可能高的分数，确保能够考上京城中医学院，去研读中药学。
　　她有点偏科，物理不太好，需要多补一补。
　　到各处问了一圈，发现手续并不是那么好办。
　　要进好学校的尖子班，更是难上加难。
　　下午还要摆摊，唐雪梨先回了家。
　　路上买了需要的肉，比第一天多买了一些。
　　以前她研究过卤味，现成的秘制配方烂熟于心。
　　事实证明，味道经得住考验。
　　生意比预期的还要好。
　　午饭后，唐雪梨在厨房忙活。
　　唐老太太听到动静，趿拉着拖鞋就跑出来了。
　　见到满盆的肉，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疯了疯了，雪梨你是不是疯了！”
　　唐雪梨睨她一眼，手上的活一刻没停。
　　“臭丫头，跟你说话呢！”
　　唐老太太上手去揪唐雪梨的耳朵，唐雪梨不动声色地挪开身体，去开了火。
　　“……”唐老太太觉得自己的血压蹭蹭地往上升，“昨天的没卖出去，今天还要出去卖？你有脑子没有啊？”
　　唐雪梨淡淡地扫她一眼，“花你的钱了？”
　　“你糟蹋你爸的钱也不行啊！你爸的钱就是老唐家的钱！”
　　唐老太太看到眼前一堆一堆的肉，只觉得眩晕。
　　这得多少钱啊！
　　唐雪梨勾唇一笑，“你去报警吧。”
　　吵什么吵，纯纯的浪费口舌。
　　不过能气一气老太太也挺好。
　　见她急赤白脸，又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唐雪梨莫名地从中得到了某种乐趣。
　　“必须得把你爸叫回来了，他再不回来，这家就要被折腾没了，哎呦喂，没法活了，哎呦喂……”
　　老太太念念叨叨地回了屋。
　　唐双双出来帮忙，听到奶奶的话，笑抽了过去。
　　她不敢笑得太大声，捂着嘴，肚子都笑酸了。
　　唐雪梨也跟着笑了笑，等笑够了，才说：“二姐，今天你

跟我一块儿出摊吧！”
　　“太好了，我正想去看看呢！”
　　唐双双是个小话痨，干活的时候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我体检合格啦，过两天就去大众饭店见见大师傅。”
　　“爸跟人打过招呼，我应该这个月就能去上班了。”
　　唐雪梨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汤勺，扭头看着唐双双，认真道：“二姐，我觉得你去利民饭店更好。”
　　大众饭店跟利民饭店，只隔了一条街，都离家不远。
　　“嗯？为啥？”唐双双不太理解。
　　国营饭店没有不好的，能进去当厨师，端的就是金饭碗，多少人打破头要争一个岗位呢！
　　唐进财跟大众饭店的主厨大师傅是发小，多年的兄弟，所以算是有了一个门路。
　　唐双双这才有了机会。
　　利民饭店那边她什么人都不认识，去了肯定应聘不上啊！
　　唐雪梨没法告诉二姐原因，只道：“跟爸扯上关系，没有好。”
　　唐双双懵懵懂懂，但比起老爸，她更愿意听妹妹的意见。
　　可是……“我没有工作经验，利民饭店我也进不去啊！”
　　“能进去。”唐雪梨说：“今天利民饭店的主厨会来买卤肉。”
　　“真的吗？”唐双双两眼放光，一脸期待。
　　唐雪梨点点头，“二姐，你好好把握机会。”



第16章 都是唐丽美应得的
　　唐丽美去厨房找水喝，看到有人，就问：“有没有凉白开？”
　　“壶里有刚烧开的。”唐雪梨看她一眼，“你怎么了？”
　　“撞鬼了。”唐丽美头上缠着纱布，因为没睡好黑眼圈重得跟熊猫似的，开口嗓音嘶哑，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
　　完全没有了先前传闲话时的神采。
　　“噗……”唐双双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鬼见了你都得绕道走吧！”
　　唐丽美瞪向唐双双，骂道：“丑八怪，鬼见了你这种丑东西直接就吓死了。”
　　“你说谁丑八怪呢！”唐双双瞬间气红了脸。
　　唐雪梨挡在两人之间，看向唐丽美：“你还倒不倒水了？”
　　唐丽美心情不好，浑身没劲，也没有兴致吵架，倒完水就端着杯子回了屋。
　　“嘁，活该！”唐双双撇了下嘴，说：“也不知道是哪路英雄动的手，下次请他下手再狠点，让她三个月下不了床。”
　　唐丽美打小就经常欺负她们姊妹三个，趁着大人不留意，揪她们的头发，拧她们的胳膊，弄坏她们的铅笔……
　　但因为她人美嘴甜，特别会讨好大人，爷爷奶奶都偏向她。
　　好吃好喝好玩的，都先给她。
　　唐双双虽然跟堂姐同岁，只小了一个月，但战斗力和心眼子却输了一大截。
　　唐雪梨听了二姐的话，默默地笑了一下，“三个月下不了床，那得是腿骨折了。”
　　唐双双：“那就让她腿骨折！”
　　唐雪梨心想着，这也未必不可行。
　　反正都是唐丽美应得的，确实不用跟她客气。
　　卤肉做好之后，姐妹俩就出摊了。
　　利民饭店的主厨安顺早早地等在那里，让唐雪梨都感到有些意外。
　　竟然这么积极。
　　唐双双紧张得手抖脚颤，不停在心里埋怨自己：抖什么抖，真没出息！
　　安顺把卤肉全部尝了一遍，每样都买了一些。
　　他开玩笑道：“你天天来这里摆摊的话，估计会抢饭店不少生意啊！”
　　唐雪梨笑着摇头：“不至于。”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安顺试探性地询问。
　　他想邀请唐雪梨到利民饭店当厨师。
　　以她做卤味的水平，完全可以胜任。
　　唐雪梨明白他此问的用意，但她如实回道：“我准备考大学。”
　　安顺微微惊讶，默了两秒之后笑了，“当大学生肯定比当厨子有前途，挺好的。”
　　唐雪梨说：“我念大学是为了以后当个好厨子。”
　　“嗯？”安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你到大学要学什么？”
　　唐雪梨摇了下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安顺了然，“原来是秘密，那好，我不问了。”
　　“等开学了，我只在周末出摊，不会影响利民饭店的生意。”唐雪梨应和他之前的话，也开了句玩笑。
　　“哈哈哈哈……”安顺说：“谢谢你高抬贵手。”
　　两人说话的时候，唐双双在旁边招呼生意。
　　“和平街最好吃的猪头肉，错过后悔一辈子呀！”
　　“烂糊的猪蹄子，吃完变美人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贵一点，香喷喷，考试考个一百分！”
　　“大哥，你提好，我给你找零哈！”
　　“婶子，吃好了下次再来！”
　　吆喝，装肉，收钱，忙活得不亦乐乎。
　　唐双双比唐雪梨更可爱更亲民，和客人们你来我往聊得很嗨。
　　安顺问唐雪梨：“她是你妹妹吗？”
　　唐双双听到了，抢着回答：“我是雪梨的二姐！我比她大两岁呢，不过我妹妹能干稳重，确实更像姐姐。”
　　安顺往唐双双那边走近几步，笑问：“你叫什么？”
　　“我叫唐双双。”卖了半天卤肉，见到安顺她已经完全不紧张了。
　　刚才他跟妹妹聊天，她都留意仔细地听了。
　　国营饭店的大师傅，也很和善嘛，脸上总是堆着笑，一点都不凶。
　　看起来特别的和蔼可亲，唐双双最喜欢这种温和有礼的人。
　　跟家里那些糟糕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她想起来雪梨的叮嘱，便主动说道：“我前几天考了厨师证了，健康证也办好了，我手艺也非常不错的。今天这些卤肉我都有动手帮忙，配料啥的，我都知道。”
　　“是嘛。”安顺竖起大拇指，“那很厉害啊。”
　　唐双双眨眨眼，一脸认真道：“安大厨，为啥你跟我说话跟哄小孩似的？刚才跟我妹妹讲话都不这样。”
　　安顺笑弯了眉眼，“因为你可爱，你妹妹太严肃了。”
　　唐双双半信半疑，“哦……”
　　来了一波客人，她又忙活了起来。
　　唐雪梨看到俩徒弟在不远处的树下抽烟。
　　她跟安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过去。
　　安顺没有急着离开，趁唐双双不忙的间隙，跟这小孩又聊起了天。
　　“小唐同学，你想去国营饭店工作吗？”
　　“想呀！当然想了。”唐双双孩子气十足，双眼黑白分明，无比的清澈。
　　她对人防备心不是很重，加上她想争取工作，便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讲了。
　　“我爸跟大众饭店的大师傅是好哥们，他让我去那边上班。”
　　安顺：“看起来，你不是很乐意？”
　　“我不喜欢我爸，他不是个好爸爸。”唐双双叹了口气，“要是我去那边上班了，肯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安顺：“怎么这么肯定？”
　　“女人的直觉可是非常准的。”卤肉卖光了，唐双双慢悠悠地收拾着小摊。
　　安顺觉得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特别的有趣。
　　安顺顿了顿，问她：“那你觉得我像好人吗？”
　　唐双双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应该是吧……”
　　“那你想来利民饭店吗？”安顺主动提出了邀请。
　　“啊？“唐双双又惊又喜，“我可以去吗？”
　　“可以给你个面试的机会。”安顺没有许诺太多。
　　“安大厨，谢谢你！”唐双双激动不已。
　　“先别高兴太早。”安顺说：“面试的时候，你要做几道菜，经理同意了合格之后才能入职。”
　　唐双双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安顺：“那你明天下午两点半过来吧。”
　　唐双双问道：“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安顺想了想，“准备个好心情。”
　　这不是玩笑话。
　　因为情绪糟糕的厨师做不出美味的食物。



第17章 这丫头真是疯了
　　夏金花抱着小婴儿，轻声哼着小曲。
　　她时不时地望向窗外，等两个出摊的女儿回家。
　　大杂院里人们进进出出，各忙各的事情。
　　相熟的碰上面，就聊上几句。
　　有些不好听的话就传进了夏金花的耳朵里。
　　“我劝你还是别给雪梨说什么媒了，她下乡的时候乱搞，流掉了好几个孩子。”
　　赵红叶拉住刚进院的女人，说：“你把这种不干净的姑娘介绍过去，不是坑了男方家嘛！”
　　“雪梨……不会吧？我看她不是那种孩子呀。”
　　“

以前的确是个挺好的孩子，但姑娘家家的出去那么多年，你知道她在外头发生过啥事啊！”
　　赵红叶语气笃定道：“你听我的，给那男方家寻摸个其他姑娘吧！”
　　“啧啧啧，太不像话了。”
　　刘光磊走过去，把手中盆里洗菜的脏水往两人脚边一泼，转身又回到了池子边。
　　“这孩子，你怎么回事！”赵红叶的黑色布鞋上溅湿了一大半。
　　她跺跺脚，不满地瞪着刘光磊：“磊子，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直说，搞这些小动作有什么意思。”
　　刘光磊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不，不小心的。对，对，对不起……”
　　这叫不小心？
　　以为她没长眼睛呢！
　　“说个话费劲巴拉的。”赵红叶摆摆手，懒得跟磕巴多掰扯。
　　这小子无非是替雪梨出头鸣不平。
　　真是个傻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好，喜欢个破鞋。
　　唐老太太这一天听了好几次这样的闲话，赵红叶甚至都到她跟前阴阳怪气了两句，把老太太气个半死。
　　她到底是忍不住了，见唐雪梨没回来，便直冲老二家，对着夏金花就是一通指责。
　　“窝囊废，儿子生不出来，丫头片子也教不明白！”
　　“老二当初真是瞎了眼了非要娶你，你个丧门星，自从你嫁进来，我们老唐家就没发生过啥好事。”
　　“你个不要脸的，一把岁数了还要生孩子，你生的闺女更是不要脸，跟人搞破鞋，我呸！”
　　老太太怕别人听到，不敢太大声，但低声吼得也颇有气势，唾沫横飞，手指头照着夏金花的鼻子猛劲儿地点。
　　夏金花眼眶通红，忍着眼泪说：“雪梨不会做出那些事的，都是传的瞎话，不能信。雪梨不会的，我相信她是个好孩子。”
　　“你觉得不会就不会了？如果那丫头没做过，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老话说，苍蝇都不叮无缝的蛋。”
　　唐老太太往床上一坐，顺了顺气，说：“赶紧给雪梨定门亲事，男方家找个远一点的，省得有闲话。”
　　这种女娃就得赶紧弄出去，多在家里放一天都是祸害。
　　夏金花急道：“妈，雪梨不能结婚。她想考大学，得再上一年学去。”
　　“考大学？”唐老太太冷笑一声，“你们还真是会做大梦，大学是能随便上的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丽美学习成绩那么好，都还没考上呢！”
　　夏金花垂下头，声音很低，但语气却无比坚定，“雪梨会考上的。”
　　唐老太太撇了撇嘴，“可拉倒吧！像她这种随随便便就跟男人搞三搞四的丫头都能考上大学，拿大学都得成怡红楼、丽春院了。”
　　“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唐雪梨从外面走进来，冷着一张脸，“小心被人举报你污蔑诋毁，到时候被关进去了，可没人能救你。”
　　唐老太太瞪了瞪眼，无声地嘀咕：我又没说错。
　　“爷爷还没回来？”唐雪梨换了个话题。
　　唐老太太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提到老头了？
　　糟老头子整天不着家，前几天嚷着要吃肉，老大出钱带他下了次馆子，吃了小笼包、红烧肉和炸小黄花鱼才勉强给哄住。
　　一大把岁数的人了，跟个小孩似的。
　　瞧瞧现在都七八点了，天都要黑透了，人还没回来。
　　“爷爷也不知道遛的什么鸟，咋这么晚还在外面溜达呢！”唐雪梨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道：“我听说，遛鸟一般都早上遛啊！爷爷好像晚上也经常出去遛，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
　　“……”唐老太太不可能听不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但她没法表现出自己听懂了。
　　噎了半晌，只吐出三个字：“不要脸！”
　　“这大概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唐雪梨笑了笑，“奶奶，怪就怪你嫁的不好。”
　　唐老太太没见识过这么吵架的，整个人都有点懵懵的。
　　她站起来准备回屋。
　　唐雪梨对着她的背影说：“以后你要是再来这屋里欺负我妈，我就砸了你的古董钟。”
　　唐老太太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惊恐。
　　这丫头真是疯了。
　　家门不幸啊！
　　唐双双很懂眼色，感觉老妈和妹妹有话要单独说，便独自出去擦洗小摊儿上的锅碗小碟了。
　　出屋的时候还没忘了把门关好。
　　“雪梨，你没事吧？”夏金花心疼女儿。
　　哪个女孩儿被传这样的闲话，心里都会非常难受的。
　　“我没事。”唐雪梨她是真没事。
　　她在意的是妈妈会受到伤害。
　　唐雪梨想了想，问道：“妈，你想不想搬家，出去咱们自己住。”
　　省得在这里受气受委屈。
　　夏金花摇晃着怀里乖巧的小婴儿，轻轻一叹：“我在这里住习惯了。”
　　真正的原因她说不出口。
　　搬出去，能去哪儿？
　　她们母女几个怎么生活？
　　无缘无故搬家，闲话一定很难听。
　　她是无所谓，忍忍就算了，可女儿们都还小，不应该承受这些。
　　唐雪梨明白母亲的顾虑。
　　也是，这是她们的家，好好的大杂院，她们为什么要逃离？
　　该搬走的是不配住在这里的人。
　　想明白这件事之后，唐雪梨的心情变得明朗了许多。
　　“妈，他们无论说啥，你都别往心里去。他们自然会得到报应的。”
　　唐雪梨劝慰了母亲几句。
　　夏金花听了就笑，“这应该是我这个当妈的对你说的话呀！你怎么反过来安慰起我来了。”
　　唐雪梨跟着笑起来：“偶尔装装大人挺好的。”
　　夏金花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我闺女是长大了，长得真好，越来越漂亮了。”



第18章 以牙还牙
　　大杂院里，早上大家轮流用水洗漱。
　　到处都是一股牙膏味和香皂味。
　　“丽美，外头有人找你。”赵红叶眼中是明显的探究，她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处对象了啊？”
　　唐丽美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哪来的对象。红叶嫂子，你真会开玩笑。”
　　赵红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唐丽美心中纳闷，走出大杂院，看到一个光头站在那儿。
　　“你找我？”走近了她才发现是前一晚跟她问过路的人。
　　这人个子高，留个锃亮的光头，让人过目不忘。
　　“嗯。”光头拿出一把木头梳子，递过去：“谢谢你昨天给我指路。”
　　木头梳子上刻着一个可爱的小老鼠，好看得不得了，唐丽美一下子就心动了。
　　她是属耗子的，虽然野耗子她还是很怕，但画本上的卡通老鼠她一直都很喜欢。
　　“不用客气。”唐丽美扭捏了一下，“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你不收，我拿回去也用不了。”
　　光头不需要用梳子啊！
　　唐丽美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也是哦，那就谢谢你啦！”
　　光头伸出手，说：“很高兴认识你。”
　　唐丽美羞羞答答地跟光头握了个手。
　　光头送完礼物就走了。
　　唐丽美站在院门口，盯着木梳子上的小老鼠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不由得笑咧了嘴。
　　“哦呦！瞧瞧这笑的，嘴巴都要飞上天啦！”
　　赵红叶算得上是大杂院的第一八卦婆了。
　　“还说没处对象，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
　　“真没有。”唐丽美极力否认。
　　“小伙子个头很高呀，头型也不错。”赵红叶说：“不过等以后处上对象了，你还是劝他把头发留起来，要不然形象不好。”
　　唐丽美哭笑不得：“什么呀！”
　　赵红叶一副明白人的样子：“定情信物都有了，你还不承认。”
　　“这是谢礼，昨天我帮他指路来着。”唐丽美不欲多解释，转身回了屋。
　　吃完早饭，唐丽美去逛了逛新华书店。
　　她不想回家复习功课，一路上都磨磨蹭蹭的，眨眼间就到了中午。
　　赵红叶是个大嘴巴，一上午的功夫，唐丽美有男朋友的事情就传开了。
　　“你说的光头是早上到你们院门口的那个吧？”
　　隔壁粮店的邹大哥恰巧听到了八卦，就插了句嘴。
　　赵红叶点头：“对呀！就是他！”
　　邹大哥：“他是丽美的对象？”
　　赵红叶：“绝对不会有错，小伙子都送丽美梳子了。要是没处上

对象，怎么会送这种东西。”
　　“哎呀，那小伙子可不咋好。”邹大哥说：“那人我认得，是这附近的混子，小流氓。”
　　“不会吧？”赵红叶一脸惊讶：“你会不会搞错了？”
　　邹大哥：“不会，我之前听几个兄弟聊过他，当时我也没仔细听，不过人肯定不太行。”
　　“你受累，帮着再打听打听呗！”赵红叶说：“这可是我们院里小姑娘的终身大事，人客气地喊我一声嫂子，我也得帮着操操心啊！”
　　“行，我去问问。”
　　邹大哥晚上来的时候，带来了新的消息。
　　他鬼鬼祟祟的，非要拉着赵红叶出去说。
　　两人在路口嘀嘀咕咕了半晌，回来的时候赵红叶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丰富多彩。
　　唐丽美这小姑娘可真行啊，颠倒是非、说三道四的本事一流。
　　“红叶嫂子，你回来啦。”唐丽美出来洗毛巾，随口跟赵红叶打了声招呼。
　　赵红叶轻笑一声，问道：“丽美，你是不是把嫂子当枪使了？”
　　唐丽美愣了愣：“啊？”
　　“雪梨的谣言，是你传出去的吧？你先告诉你奶奶，然后在外头说，最后又告诉我让我在咱院里议论。”
　　赵红叶特别生气，“你是不是还在外头说我是大嘴巴来着？”
　　唐丽美：“没有的事儿，红叶嫂子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说你呀！谁又跟你嚼舌根啦？是不是雪梨？她是个撒谎精，她的话你可不能信。”
　　赵红叶冷笑两声，撇撇嘴，说了句“真差劲”就走了。
　　唐丽美：“……”
　　她上午去书店，下午跟以前的同学在公园玩，一天没在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唐进宏出差了不在家。
　　唐老太太比较相信唐丽美的话，也觉得是雪梨在背后搞的鬼。
　　贾珍珍叮嘱女儿谨言慎行，以后少出门，别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这一晚算是平安的度过了。
　　有奶奶和妈妈的信任，唐丽美没怎么把流言蜚语当回事。
　　她的人缘还能比唐雪梨差吗？
　　任谁看她都是甜心乖乖女，无可厚非的好孩子。
　　唐雪梨想整她，没那么容易！
　　“妹妹，我劝你省点劲儿。”唐丽美拦住唐雪梨，一脸挑衅。
　　唐雪梨慵懒地抬起眉梢：“哦……”
　　唐丽美双手掐腰，说：“你别以为大家会相信你说的话。”
　　唐雪梨不接她的茬，盯着对方的额头，轻飘飘道：“别动气，容易上火，会留疤的。”
　　“你……”唐丽美被拿捏到痛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唐雪梨看都懒得看她，转身走了。
　　唐丽美没听母亲的话，想着老爸出差还没回来，正好出去多玩玩。
　　光头约她去看电影，她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
　　有免费的电影可以看，她实在忍不住诱惑。
　　而且光头人超级好，对她特别体贴，人也有趣。
　　会给她买好多好吃的点心，还有红豆冰糕、橘子汽水和大白兔奶糖。
　　“大军。”自从知道光头的大名叫方铁军，唐丽美就开始叫他大军了。
　　她觉得这么叫非常亲昵，显得两人很熟。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能这么大方地给她买东西，工资肯定不低。
　　方铁军说：“我是货车司机。”
　　“哇，好厉害！”唐丽美一脸崇拜。
　　方铁军特意带唐丽美走了影院后面的小路，那里人少。
　　两人之间的气氛说不出的暧昧。
　　方铁军讲了一些开货车时的趣事，逗得唐丽美嘎嘎直乐。
　　“站住！”身后突然走来一人。
　　唐丽美扭过头还没看清这人长啥样，脸上的笑容尚未褪净就被扇了一巴掌。
　　在她认出这个声音时，她也看到了对方的脸。
　　唐丽美慌得不行，声音颤抖地唤道：“爸……”
　　她爸出差怎么提前回来了？
　　不是明天才到家吗？
　　“别叫我爸！我丢不起这个人！”
　　话落，唐进宏照着女儿的脸又是一巴掌。



第19章 三十块的投资
　　“爸，我错了。”唐丽美哭着求饶：“我真知道错了，你别打了，太疼了。”
　　唐进宏：“你错哪儿了？”
　　“我不应该偷偷出来看电影。”唐丽美保证道：“我以后天天都在家，好好复习功课。”
　　唐进宏看向光头。
　　唐丽美留意到父亲的视线，立马补充道：“我不应该认识社会青年，我再也不会乱交朋友了。”
　　唐进宏冷嗤一声：“社会青年？”
　　明明就是臭流氓。
　　“其实我跟他也不熟，我只知道他是开货车的。有这么好的工作，肯定不是坏人啊。”唐丽美掉着眼泪装可怜，“爸，我是不是被人骗了啊？”
　　天真无知的少女，会被小流氓欺骗感情，这很正常嘛！
　　她快速地找到把自己择出去的办法，试图让老爸把怒气转移到大军身上。
　　唐进宏默了默，觉得女儿说的这种情况也有可能。
　　“叔叔，这是你女儿啊？亲女儿吗？”光头惊讶道：“丽美跟我说她爸妈都病死了，三年前就成了孤儿呢！”
　　唐进宏震怒：“什么？！”
　　唐丽美：“……”
　　嗯？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爸，你别——”
　　别相信他的话！
　　唐丽美话没说完，就被光头打断了。
　　“你们父女俩长得还挺像，那估计是亲的没错了。”
　　光头不知从哪儿搞出个火柴棍，痞里痞气地剔着牙。
　　目光转瞬就变得色眯眯和不正经起来，完全没有之前勾搭唐丽美时的老实和正气。
　　躲在暗处的唐雪梨看到这一幕，不禁笑了起来。
　　这小子多年磨炼的演技，果然经得起考验。
　　扮起小痞子和流氓来真是毫无表演痕迹。
　　光头看向唐进宏，说话时嘴角歪到一边，语气慵懒轻飘，“看你好像还挺关心你女儿的，不过你女儿在外头干的事儿，你估计一点都不知道吧？”
　　唐丽美急吼道：“爸，咱们回家吧！他在胡说八道，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她这种反应，显得非常心虚。
　　像是怕父亲会知道自己秘密似的。
　　唐进宏眼中喷火，咬牙启齿道；“你说！”
　　光头非常贱气地抖着一条腿，朝地上呸了口唾沫，才开口说：“丽美她到处勾搭人啊，我好几个哥们都跟她好过，呵呵呵……你女儿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唐进宏把拳头捏得咯吱响。
　　光头再接再厉，往柴火堆里浇了最后一盆汽油，“不光好看，摸起来也滑溜得很。她可主动了，你这个当爸的不知道吧？”
　　唐进宏最后一根弦崩断了，但他的拳头并没有落在光头的身上。
　　他一脚踹倒了自己的女儿。
　　唐丽美都没来得及哼哼一声，就疼晕了，直挺挺地躺到了地上。
　　“以后你不准见丽美！”唐进宏警告了一句，抱起女儿就走。
　　光头在后面喊道：“你看好你女儿就行，都是她死皮赖脸过来找我们的。”
　　不是找我，而是找我们。
　　“你演戏还挺抓细节的啊……”唐进宏和唐丽美离开之后，唐雪梨悠悠地走了出来。
　　她对光头的表现非常满意。
　　“你考虑过以后当演员吗？”唐雪梨认真道：“我觉得你很有天赋，有潜质。”
　　光头只当是玩笑话，没在意。
　　“唐丽美真会占人小便宜。”光头扔掉手里的火柴棍，站直了身体，完全没有刚才的痞气。
　　唐雪梨微微惊讶，上下打量光头：“她占你便宜了？”
　　“你想哪儿去了！”光头无语：“变着法的让我给她买冰棍，买饼干，还让我下次运货的时候给她稍一件红色的毛衣和粉色的大棉鞋。”
　　唐雪梨无声地笑了。
　　唐丽美一向就是这样，什么便宜都要占。
　　自私自利，拖无辜的人下水。
　　“她还说了你很多坏话。”
　　光头一开始还不太理解唐雪梨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的堂姐，后来跟唐丽美接触过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看人还是非常准的。
　　“钱够用了吗？”唐雪梨问了一句。
　　“剩下八块八毛九。”光头说着从裤兜里把钱掏出来，递了过去。
　　唐雪梨没接，“你拿着吧，这几天辛苦了。”


　　之前她给了光头三十块钱。
　　这钱是用来哄住唐丽美的。
　　有好吃好喝好玩的，唐丽美很容易就上钩。
　　三十块，算是一种投资。
　　而回报，相当的丰厚。
　　唐丽美被自己老爸踹骨折了。
　　遵医嘱，需要卧床三个月。
　　唐双双知道之后，躲在屋里笑了老半天。
　　“雪梨，你说我这嘴是不是开过光啊！”
　　前几天她还说想让唐丽美三个月下不了床来着。
　　“趁着我这嘴还灵光，我赶紧许个愿吧！”
　　唐双双闭眼低头，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说：“我希望明年我妹妹唐雪梨能够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希望小妹唐思思健康快乐地长大，希望大姐唐元圆能坚强一点绽放耀眼的光芒，希望妈妈夏金花能天天开心。”
　　她听说许愿一定要把名字讲清楚，这样愿望实现的时候才不会跑偏。
　　唐雪梨目光温柔地望着二姐，“你呢？不给自己也许个愿望吗？”
　　“我啊……”唐双双想了片刻，放低嗓音，腼腆道：“我希望我唐双双以后能嫁个疼我爱我的男人。”
　　夕阳西下，霞光铺满小小的房间，一片金灿灿。
　　阳光很温柔，让人的心也变得暖融融的。
　　“一定都会实现的。”唐雪梨坚信这一点。
　　“你别笑话我啊！”愿望都说了好一会儿了，唐双双还觉得臊得慌，“你也不准告诉别人！”
　　唐雪梨点头承诺：“我替你保密。”
　　“你呐？”唐双双大概是到年纪了，有点少女怀春的意思，“雪梨，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啊？”
　　唐雪梨垂下眼眸，淡声道：“我暂时不想找对象。”
　　“早晚都要找的呀！”唐双双好奇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唐雪梨：“什么样的都不喜欢。”
　　她有仇要报，有理想要去实现，根本没心思和精力去考虑男人不男人的。
　　唐双双不解：“怎么会呢？”
　　她就喜欢白净温柔、文质彬彬的男孩子。
　　为了应付二姐，唐雪梨随口道：“我喜欢又高又帅，能文能武，智勇双全，温柔体贴，心怀大义，正直诚恳，忠贞不渝，有八块腹肌，体力超群……的男人。”
　　唐双双啧啧两声，说：“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第20章 谈判
　　唐雪梨也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刚才她说的那些，能占上个三五条就算是相当不错的男人了。
　　唐家所有男人加在一块，都凑不齐三条。
　　追根到底，可悲的无非还是女人罢了。
　　收拾了堂姐，唐雪梨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
　　唐丽美当然活该，是自食其果，没什么可说的。
　　但一想到作为父亲的唐进宏，在暴怒之下，在面对一个“小流氓”的污言秽语时，紧握的拳头竟然没有砸过去。
　　他肯定是知道自己打不过身高体壮的小流氓，所以畏惧了退缩了。
　　而自己的女儿，他却可以肆意地扇嘴巴子，肆意地踹倒在地，甚至踹成严重的骨折。
　　这样的父亲，保护不了女儿，也教育不好女儿，最终还会将一切都怪罪到女儿的身上，认为她不检点，认为她不争气。
　　这就是唐雪梨没法让母亲现在就离婚的原因。
　　明明是渣爹婚内出轨犯了错。
　　可一旦离了婚，无辜的母亲还是会受到充满恶意的议论和揣测。
　　比如生不出儿子，男人才会出轨。
　　比如身体不好，男人才会嫌弃。
　　比如没把女儿教好，男人才会有意见。
　　亦或是觉得母亲非常可怜，觉得女人离婚之后就没法生活，这辈子就完了。
　　诸如此类，在他人的饭后八卦里，会在母亲的身上，安上许许多多附加之罪，和臆想的灾难和未来。
　　因而母亲不可避免会受到巨大的伤害。
　　惩罚罪人，并不是件一蹴而就的事情。
　　唐进宏主动来找了唐雪梨。
　　“听说你在打听学校？”
　　唐雪梨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嗯。”
　　“手续不好办吧？”唐进宏脸色不太好看，这两天的心情着实是不太好。
　　唐雪梨慵懒地靠在门框上，“还行，能办。”
　　“别费劲了，我可以帮你。”
　　唐进宏本来是想让侄女开口求他帮忙的，这样他就占据了主动权。
　　然而，唐雪梨怎么看都没有求他的意思，他便只好主动开口提出帮助了。
　　唐雪梨抬眸看向唐进宏，淡声道：“不用了。”
　　唐进宏：“……”
　　两人对视了片刻，不远处某一户切菜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哒哒哒，附有奇妙的节奏感。
　　“大伯想请你帮个小忙。”唐进宏态度堪称友好，“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三天之内就能帮你把入学的手续办好。”
　　唐雪梨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
　　求人的时候，倒是知道自称大伯了。
　　为了拉进亲戚关系，措辞真是用了心呢！
　　但到底还是说“请你”，没说“求你”。
　　毕竟在唐进宏心里，这只是一场交易。
　　“嗯。”唐雪梨的态度依旧不算积极。
　　“你堂姐已经进了一中的尖子班，我可以把你也弄进这个班里。你帮我看着丽美，有什么情况就立马通知我。”
　　唐进宏经过冥思苦想，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反正他有不少认识的人，办个入学手续并不难，唐雪梨各种资料都齐全，是符合政策规定的，这一点他提前确定过。
　　只不过有些手续办起来麻烦一点，要跑很多部门，等人审核盖章之类的，并且需要家长签字。
　　“你爸最近不在家，你妈又在月子里，我可以作为家长去给你签字，这样手续办得能快一点。”
　　唐进宏说：“而且你自己去办，进不了尖子班。你不是想考高分吗？尖子班的老师更好，对你提升分数有好处。”
　　唐雪梨没有回应，一副思考的样子。
　　唐进宏的耐心一点点流逝，“让你看着点丽美，这事不难吧？”
　　这孩子怎么回事，竟然要考虑这么半天？
　　在他的预想中，唐雪梨应该是欣然答应，高兴不已的。
　　现在这样平淡的反应，着实是奇怪了点。
　　唐雪梨点点头：“不太难。”
　　唐进宏：“嗯。”
　　唐雪梨接着说：“也不容易，会让人分心。”
　　唐丽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唐进宏：“……”
　　屁点事，真难沟通啊！
　　这个侄女什么时候这么难搞了。
　　唐进宏：“那你是不接受我的帮助了？”
　　“都行吧……”唐雪梨模棱两可道。
　　唐进宏顿了顿，“我不是让你整天就盯着丽美看，你顺便留意一下就行，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毕竟学校还有老师呢！
　　她们也不用住校，每天都要回家的。
　　只要他清楚孩子们的放学时间，就能知道女儿有没有直接从学校回家。
　　他甚至可以找个人每天接送。
　　唐进宏说：“你要是有其他要求，还可以提的。”
　　这次唐雪梨话回得很快，“内部复习资料，作文例文总结，厂里干部的内部刊物，每一期我都要，必须得有参考消息。”
　　未来的大概方向发展她大略知道，但必然会有很多忽略之处，遗忘之处。
　　留意新闻，能帮她回忆，助她思考。
　　在这个手机、电脑、互联网尚未普及的时代，掌握信息的方式非常有限，所以要抓住一切途径。
　　唐进宏失笑，“你还真会讨价还价啊。”
　　“讨价还价？不是。”唐雪梨摇摇头，“我只是提我的条件，不行就算了。”
　　“行，可以。”唐进宏怕唐雪梨反悔，当即敲定了这项合作，“那就这么说定了。”
　　唐雪梨冷冷淡淡，“好。”
　　唐进宏回到卧室，发现女儿不在，立马黑着脸问：“丽美呢？”
　　贾珍珍说：“去茅房了。”
　　唐进宏：“去多久了？”
　　“才十分钟。”贾珍珍叹气：“她最近有点便秘，拄着拐杖，腿也不利索。”
　　“便什么秘，她就是不乐意看书，喜欢赖在外面玩。拄拐杖怎么了？要是让她出去玩，拄着拐也比胡同里的狗跑得快！”
　　唐进宏现在对女儿半分信任都没有。
　　“你这话说的。”贾珍珍无语，“谁去那么臭的地

方玩啊！”
　　唐进宏：“你女儿呗，臭茅坑也比课本好。”
　　“丽美只是我女儿，不是你女儿啊？”
　　贾珍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见女儿还没回来，她悄声说：“你干嘛帮雪梨进尖子班啊？丽美跟雪梨关系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找个外人监视自家孩子，这脑子是怎么想的呢！



第21章 意外
　　“就因为她俩关系不好，才不会包庇掩护咱女儿。”
　　唐进宏想得非常周全，“雪梨底子不行，成绩不好，进尖子班也没啥用。到时候丽美考出好成绩，上了好大学，这不就有个当陪衬的人了？”
　　贾珍珍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她朝自家男人是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脑子好使。”
　　托人办手续顶多欠点人情，请人下个馆子就行了。
　　顺便还能跟朋友们联络一下感情。
　　这么一想，没什么损失，收获还颇多。
　　简直完美。
　　**
　　唐双双面试成功，已经成为利民饭店的正式厨师了。
　　她早出晚归，每天都乐呵呵的。
　　晚上跟妹妹躺在床上，会忍不住分享白天的所见所闻。
　　像是永远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双双，你不累吗？赶紧睡吧！”夏金花动作轻柔地拍打着身边尚未睡熟的小婴儿，讲话声音也放得轻轻的。
　　“妈我睡不着，你让我跟雪梨唠叨会儿吧！”唐双双虽然也压低了嗓音，但难掩亢奋的情绪，“我太激动了。”
　　“行吧，你不累就行。”夏金花轻笑一声，“明天早上你可别起不来啊。”
　　唐双双自信满满道：“不会的，我肯定比大黄起的早。”
　　大黄原来是在外面到处溜达着吃垃圾的狗子，被人打伤了之后，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被曹奶奶带回来养在了家里。
　　渐渐地，它就成了大杂院的看门狗。
　　大黄的生物钟很准，每天六点钟准时汪汪大叫，让曹奶奶给它拿吃的。
　　这个狗吠声，也成了大杂院的自然闹钟。
　　唐雪梨笑道：“你不怕睡不饱，明天精神恍惚给客人们做错菜啊？”
　　“不怕，有安师父盯着我呢，我做错之前他都会提醒我的。”
　　提到安顺，唐双双明显更兴奋了。
　　她翻身而起，盘腿坐在床上。
　　“师父他可厉害了，能一心好几用，后厨里就没有他不懂的事情。”
　　夏金花也睡不着，索性跟着一起聊天。
　　她问女儿：“安师父他多大了？”
　　在黑夜里，唐双双的眼睛亮晶晶的，“雪梨见过他，让雪梨先猜猜。”
　　唐雪梨想了想，说：“三十五左右吧？”
　　“不对！”唐双双说：“他才二十八岁！看起来是不是一点都不像二十多的人？她才比我大了六岁，但比我成熟稳重好多啊！”
　　唐雪梨：“是不像。”
　　“安师父跟我说，他是故意扮老成的，显得太年轻了镇不住人。”
　　唐双双复述了一遍安顺的话：“光靠好手艺不够，形象和气质也要符合身份的，毕竟在工作的环境里，不是只顾自己就行的营生。”
　　唐雪梨表示赞同：“这话倒是没错。”
　　夏金花叮嘱道：“以后你跟着安师父好好学，踏踏实实的。工作的时候，少开玩笑。稳重一点，在后厨别蹦蹦跶跶的。”
　　“妈我知道啦！”唐双双吐了吐舌头，“挺晚的了，睡吧睡吧，我要早点起来，第一个到店里上班！”
　　她想给安顺留下好印象。
　　所以在各方面都急于表现一下。
　　早上唐双双还真是比大黄起得更早。
　　唐雪梨听到动静，跟着下了床。
　　“雪梨你起这么早干嘛呀？”唐双双满嘴牙膏沫，含糊地说道。
　　“我出去锻炼身体。”
　　唐雪梨早上要教两个徒弟八段锦，她也顺便练一练，重塑一下身形。
　　现在这幅身体，还是笨重了一些，不够灵巧和劲瘦。
　　她想拥有一副好看又能打的身体。
　　来到约定的公园，王大刀已经热好身了。
　　唐雪梨微微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雪梨师父，早上好！”王大刀立正鞠躬，举动略显浮夸，“我来了也就十来分钟吧，不过我已经做了一百多个高抬腿，和二十个俯卧撑了。”
　　“光头没跟你一块来？”
　　唐雪梨知道他们俩现在住在一起。
　　“光头最近特别奇怪，神出鬼没的，经常不见人影。”王大刀颇为担心道：“他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我怎么知道。”唐雪梨活动着脚腕和手腕，“你先把我教的那几段打一遍，我看看你练得怎么样了。”
　　双手托天理三焦，左右开弓似射雕……
　　王大刀有模有样地挥舞了一番，他觉得自己做得好极了，便显摆道：“师父，我是不是可有天分了？动作一个都没错吧？”
　　“动作是没错，但气韵不对，你身体太紧绷了，显得僵硬，动作不够流畅。”
　　唐雪梨淡声道：“再多练练，别心浮气躁，放平心态。”
　　王大刀练了半个小时，几个简单的动作翻来覆去地打了不知道多少遍，练得都快睡着了，扭头一看，师父还在练呢！
　　那神韵，那动作，真好看呐！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了。
　　“不想练了？”唐雪梨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王大刀拿脚尖蹭了蹭地上的土，犹豫两秒，哼哼唧唧地问：“师父咱们一直要练这个吗？不学点别的？我可能对别的更擅长。”
　　唐雪梨弯腰，双手向下，拉伸着腿上的筋。
　　“你对什么更擅长？”
　　王大刀被问住了，“我也不知道啊……”
　　唐雪梨：“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是啊。”王大刀蹲在唐雪梨身边，凑近了说：“师父，你教我几个实用的招式吧？打架的时候能用上的。”
　　唐雪梨站起身，调整好运动后的呼吸之后，说：“招式是用来以不变应万变的，用好招呼，需要身体有良好的协调性，需要基本的力量。”
　　王大刀点头：“嗯嗯。”
　　“这些你现在都不具备，学招式，没用。”唐雪梨抬脚就走。
　　王大刀跟在后面，不停地问：“师父，你练了多少年啊？你这么年轻，难道你练的是童子功？三四岁就开始练了？是谁教你的啊？”
　　唐雪梨：“……”
　　这人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嘴碎的啊！
　　“我觉得你应该换个师父。”
　　“我不换！”王大刀一本正经道：“我这辈子就认你一个师父！”
　　唐雪梨：“啊……”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在岔路口分别的时候，王大刀挥手说：“师父，明天老时间老地点见啊！”
　　唐雪梨：“平心静气，放缓呼吸。”
　　“知道啦知道啦！”王大刀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第二天在公园再次见到王大刀时，唐雪梨发觉这徒弟平心静气得有点过头了，闷头闷脑地蹲在树下，都感觉不到在喘气。
　　“练心法呢？”唐雪梨见他这不寻常的状态，有意调侃了一句。
　　王大刀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红，泪珠子在里边不停打转。
　　唐雪梨：“怎么了？”
　　王大刀眨眨眼，泪水滚下来，砸到了地上。
　　“光头，光头他死了……”



第22章 本报记者：言景书
　　方铁军是被人捅死的。
　　凶手当天就被抓起来了。
　　唐雪梨和王大刀不是直系亲属，因而没能问出来更多的细节。
　　方铁军没有亲人，尸体被简单地葬在坟地里，没有进行任何仪式。
　　事情比想象中更加简单地结束了。
　　凶手被查出作案多起，身上背了很多条人命，最终被判了死刑。
　　开心果王大刀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唐雪梨出摊的时候，他也紧紧地黏在身边。
　　“师父，你说这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既然知道，就好好珍惜现在的时间，别跟我叨叨了，该干啥就干点啥去！”
　　道理该讲的都讲了，安慰的话也说了不少，可王大刀还是这幅鬼样子，唐雪梨的耐心被磨得所剩无几。
　　要不是看这徒弟心地善良，为一个认识不久的朋友都如此伤心难过，她早就把人打跑了。
　　“师父我帮你卖吧？”王大刀自告奋勇地撸起了袖子。
　　唐雪梨看了他一眼：“你还是算

了……”
　　王大刀四下望了望，突然发现生意貌似不太好？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我是不是耽误你买卖啦？”
　　唐雪梨沉默两秒，说：“还行。”
　　就是之前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卖光的卤肉，现在得用上三四个小时。
　　好在卤肉味道过硬，有不少回头客，不至于卖不掉。
　　“啊……肯定是我这脸太丧气，把客人吓跑了。”王大刀连忙道歉：“师父对不起，太对不起你了。”
　　耽误人赚钱，这得是多大的罪过啊！
　　他立马转身便走，“师父我先回了。”
　　唐雪梨拉了他一下，“等一等。”
　　“嗯？”王大刀站住脚，看向唐雪梨，“师父你还有啥事儿吗？”
　　“以后别一口一句师父的，直接说事就行。”
　　唐雪梨装了俩猪蹄和一些猪耳朵给他，“拿去吃。”
　　王大刀本来就瘦，最近心情不好胃口差吃得比往常更少，直接瘦成了皮包骨。
　　“师父这我不能要！”王大刀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我又喊你师父了，这我真不好改呀！”
　　“明天开始我就不天天出摊了。”
　　唐雪梨要去上学了，她要把主要心思放在学习上。
　　这段时间，已经赚了不少钱，足够她和妈妈姐姐半年的日常开销。
　　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完全可以应对。
　　而且，不是还有唐进财嘛，渣爹每个月都要往家里拿钱的！
　　“那你还教我八段锦吗？”王大刀紧张兮兮地问道。
　　唐雪梨想了一下，“一周两次，星期六晚上，和星期日下午。”
　　“不能再多两次吗？”王大刀讨价还价：“师——那个，你也知道，我笨嘛，多学几次，才学得会。”
　　“你不是笨，是心性还太浮躁。”
　　“哦……”王大刀低下头，开始认真地反思。
　　唐雪梨给隔壁卖冰棍的大爷拿了一斤五花肉和两个猪蹄子。
　　跟大爷打过招呼之后，就收摊回家了。
　　高三提前一周开学，唐丽美得知自己跟唐雪梨要在一个班里上学，就各种不乐意。
　　“老师要是知道这种差生是我堂妹，我多丢脸啊！”
　　她把书往桌上一摔，“这学我不要上了！”
　　贾珍珍走过来好声好气地劝女儿：“她给你当陪衬，不是更能显出你的厉害。”
　　这么一说，唐丽美心里就畅快了不少，但还是有点闹心。
　　“妈，我看见她就烦。”
　　贾珍珍：“你把她当空气就行了。”
　　唐丽美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趁着老爸在院子里洗脸刷牙的功夫，赶紧对着镜子练习绑麻花辫。
　　她是复读生，开学要进一个新的班级。
　　认识新的同学，她要打扮一新。
　　另一边，唐雪梨在台灯下认真地看着新到手的日报。
　　台灯是她新买的。
　　屋里的大灯瓦数不太够，写作业看报很费眼睛。
　　她一开始打算给大灯换个高瓦数的灯泡，但听说大杂院里用电的地方多，电压不稳，瓦数大的话，很容易短路。
　　所以她就买了个台灯。
　　因为台灯离得近，用个小瓦数的灯泡就足够了。
　　再者，要是老妈带着妹妹先睡了，开大灯会影响她们。
　　有了台灯，她就可以在屋里其他人睡下之后，继续看书学习了。
　　翻开日报，一则新闻占据了整个主版版面。
　　标题是《杀害六名无辜者命案始末》，非常简单直接，没有任何渲染，却具有巨大的冲击力。
　　一字字看下来，唐雪梨在方铁军这个名字上定住了。
　　光头是这六名无辜者之一。
　　最初的受害者是两名掏粪工，只因为其中一人不小心碰到了路过的林会计，便引来了谩骂和殴打。
　　林会计是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士，性格暴躁异常，两名掏粪工不得已回手防卫。
　　三人打作一团，林会计觉得以一敌二吃了亏，紧急之下，掏出了兜里的水果刀——
　　当时有个目击证人，就是光头。
　　光头本来不打算管这事，后来有人找到他，希望他出面做证人。
　　林会计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此事，便对光头下了手。
　　作案后，他心理压力很大，将此事告知了家人。
　　家人劝他自首，他狂怒之下，把父母和妻子全部杀害了。
　　看完这篇报道，唐雪梨久久不能平静。
　　她的视线返回到标题上，“无辜者”三个字，多么的刺眼。
　　六条人命啊！
　　起因竟然只是因为一次小小的身体碰撞。
　　按照林会计自己所说，他跟掏粪工只是轻轻地擦了一下手臂而已。
　　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的吗？
　　唐雪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稍稍平静后，她留意到右下角写着本报记者：言景书。
　　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她往后翻了翻，果然在另一个版面看到了评论文章，落款标注——本报评论员：言景书。
　　之前的日报上，有很多篇他的文章，每一篇都写得非常犀利。
　　语言干净简洁，没有一句废话，阐述事件冷静客观，论点精准，论据充足，结论具有说服力。
　　最最重要的是，他对一些事情的预测，非常之准确。
　　对于一个经历过后世的人来说，这一点并不难判断。
　　言景书，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啊！



第23章 似曾相识的感觉
　　唐雪梨剪了个清爽利落的齐耳短发，显得特别精神。
　　她背着一个棕色的双肩书包。
　　书包容量很大，宽宽的肩带，背重一点的东西也不会太累肩膀。
　　这是她特意到商店里面挑选的，比常见的军绿色单肩挎包要贵上几块钱。
　　但好品质值得这个价位。
　　“路上小心点啊，晚上早点回家。”夏金花送女儿出门的时候，温声细语地叮嘱道，“跟老师和同学们搞好关系，受欺负了一定要告诉妈。”
　　她虽然没啥本事，性格也柔弱，但如果女儿受了欺负，她还是会去替女儿出头的。
　　“知道了。”唐雪梨拍了拍母亲的肩膀，“你别担心，赶紧回屋吧！思思一会儿该闹腾了。”
　　夏金花点点头，照看小婴儿去了。
　　唐丽美在屋里磨磨唧唧，还没出来。
　　“妈，我这麻花辫是不是绑松了啊？”
　　早上时间太匆忙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麻花辫显然没有昨天她练习的时候绑得好。
　　唐进宏瞪女儿一眼，“快着点！信不信我一把把你头发烧了！”
　　整天没点正事！
　　唐丽美撇了撇嘴，对镜理了理衣裳。
　　玫红色过膝的裙子，白色的小衬衫，都是新做的，真美啊！
　　好看的装扮，掩去了麻花辫不完美的遗憾。
　　“走了走了！”唐丽美拄着拐，灵巧地跨过了门槛。
　　走到一中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钟，但唐丽美腿骨折了，不愿意走这么远的路。
　　贾珍珍有一辆女士自行车，就拿给唐雪梨，让她骑着带唐丽美上学。
　　等唐丽美腿好了，两人再一块走路上学。
　　唐雪梨无可无不可，走路还是骑车带人，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锻炼身体的项目。
　　唐丽美走到自行车后面，看向已经坐在前面车座上的唐雪梨，“你过来扶我一把呀！”
　　这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话落，她还嘀咕了一句：真没眼力见。
　　唐雪梨瞥她一眼，没动地方。
　　后脚拿着书包跟出来的唐进宏，见状也看向唐雪梨。
　　唐雪梨挑挑眉梢：“她不能自理了？”
　　谈判的时候可没说还要伺候被被监视人。
　　“上茅房也要我陪着？”
　　这几天唐丽美在院里可没少到处溜达。
　　医生让卧床多休息，她根本没听。
　　估计是疼得轻。
　　之前蹦跶得那么欢，现在突然要人伺候？
　　明显是作精在这里拿乔。
　　唐雪梨才不会干呢！
　　“行了，赶紧的，别第一天就迟到了。”
　　唐进宏把女儿扶上自行车后座，把女儿粉红色的卡通单肩包往她怀里一放，接着让她拿好拐杖。
　　“好好听课，别没事找事啊，你老实一点。”
　　唐丽美不满道：“我什么时候没事找事了。”
　　这时候贾珍珍也出来了，她亲昵地握住唐雪梨的手，笑呵呵地说：“雪梨啊，你姐她现在腿脚不便利，

你们在一个班里头，你费心多照顾照顾。大伯娘知道，你这孩子一向懂事，会照顾人。你妈坐月子，你熬汤做菜，做吃做喝的，照顾得多好啊！在学习上你要是跟不上，你可以……”
　　“嗯。”不等贾珍珍说完，唐雪梨敷衍地应了一声，对身后道：“坐好了。”
　　说着便蹬了一脚，自行车向前驶去。
　　唐丽美尖叫道：“哎！你慢着点，我差点掉下来！”
　　唐雪梨把车骑得飞快。
　　“你赶着投胎啊！骑这么快干什么！”
　　唐丽美本来想吹着微风，好好享受一番来着。
　　像画报里的美女一样，微微仰着头，裙摆在风中飘扬……
　　结果，此时此刻，她抱着书包，一手艰难地拿着拐杖，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车座底部，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下自行车，再把哪儿搞骨折了。
　　特意留下来的两撮刘海狂乱地拍打着她的脸。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唐雪梨，你疯了啊！”
　　唐丽美大吼了一句，却不幸恰好呛了口风，咳得脸红脖子粗。
　　精心打造的形象，毁于一旦。
　　“第一天不能迟到，你抓紧。”唐雪梨脚下速度没停。
　　虽然车子骑得飞快，但其实非常的稳，后面丝毫不会颠簸。
　　唐雪梨细心地避过了所有小石子和坑洼之处。
　　所以唐丽美的腿都没有被颠疼。
　　然而，唐丽美现在最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腿，而是形象啊形象！
　　“行了行了，你快把我放下来。”唐丽美可不想被任何老师和同学看到她这幅鬼样子。
　　她拄着拐杖，非常显眼，是很容易被记住的。
　　唐雪梨并没有听从她的话，直接一路把自行车骑到了学校的车棚。
　　不少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好心的女朋友还过来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唐雪梨笑着摆摆手，“我扶我堂姐就行了，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
　　唐丽美气急败坏地站在那里，充满怒气地巴拉着自己的刘海。
　　因为用力过猛，麻花辫也散掉了一些。
　　她始终低着头，没去看路过的任何一个学生。
　　“走吧。”唐雪梨过来搀扶唐丽美。
　　唐丽美恶狠狠地瞪着眼，骂道：“虚伪！”
　　唐雪梨不在意地勾了下唇角，“跟你学的，火候还差点，我再接再厉。”
　　“……”唐丽美气得冒火，想甩开唐雪梨的手，但脚下不稳，身子歪了下，书包好巧不巧，掉到了一个水坑里。
　　啊啊啊！简直没法活了！
　　开学第一天，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应该让我爸来送我的！”唐丽美怨道：“唐雪梨，都怪你，你个扫把星，你害死我了。”
　　孩子们第一天报道，本来唐进宏是该一起来，跟主任和老师们打个招呼的。
　　但他刚好工作上有走不开的事情，就没有来。
　　唐雪梨：“三年一班，是在二楼吧？”
　　“是是是！”唐丽美气红了眼眶，“怎么？你要背我啊？”
　　唐雪梨失笑，“你想什么呢。”
　　怎么大白天的做上春秋大梦了。
　　“不是你问什么问，跟着我走就行了。”
　　唐丽美重重地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爬起了楼梯。
　　班主任刚好在门口，迎接了她们。
　　新生常规的流程，自我介绍，确定座位。
　　考虑到唐丽美的腿，两人坐到了最后一排最宽敞的位置。
　　班主任姓崔，教语文的，四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高，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看起来是个蛮有魅力的人。
　　他站在讲台上，面带着微笑，嗓音很浑厚。
　　“等会儿班干部去取新书，现在有点时间，我说个事儿。陈老师生病了，这学期物理有个代课的老师，我让他过来跟你们做个自我介绍啊！”
　　五分钟后，走进来一个高个子的男青年。
　　他有一双桃花眼，也带着一副眼镜，但目光比班主任要清澈许多，有着少年的朝气和坚韧，非常吸引人。
　　“同学们好，我姓言，叫言守真。这学期教你们物理，有什么疑问，或者困难，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
　　物理老师也姓言啊，跟那个日报记者一个姓氏。
　　原来姓言的这么多吗。
　　唐雪梨望着讲台上的人，他刚好也看了过来。
　　隔空四目相对，让她莫名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24章 不是热心肠的人
　　“盯着男人看，臭不要脸。”唐丽美鄙夷地嘟囔了一句。
　　坐在前面的刘正菊扭头瞥了她一眼，脸色有点难看。
　　唐丽美立马辩解道：“我没说你，你别误会。”
　　刘正菊没再搭理人。
　　八十年代初，不是每个学校都有校服。
　　而且各个学校的校服款式风格差异很大。
　　有上一代的军绿装，有类似民国校服的蓝衣黑裙，有改良版的海军服，还有像一中这样白衣蓝裤的工人服。
　　除了周一升旗和特殊活动日，学校不强制穿校服，但很多学生日常的衣服跟工人服也差不太多，颜色大多是朴素的黑灰蓝白，款式也保守简单。
　　唐雪梨穿的是天蓝色的短袖，和一条带白色竖条纹的黑色运动裤。
　　在学生当中，是不算特别的装扮，但很适合她的风格和气质，依然很好看。
　　而且最主要的是，穿着很方便，很舒适，不会给人任何的负担感。
　　如何穿戴，是个人的自由。
　　坦白说，抛却其他因素，她觉得唐丽美的装扮也没有任何问题。
　　事实上，确实是蛮好看的。
　　课间好几个女同学围过来找唐丽美聊天。
　　“你这条裙子真好看，是在裁缝店里做的吗？”
　　唐丽美：“不是哦，是我妈妈给我做的。”
　　唐雪梨：“……”
　　撒谎真是不打草稿啊。
　　贾珍珍根本没有时间做衣服。
　　唐丽美这一身都是大杂院里的彩凤姐姐做的。
　　“你妈的手好巧啊，针脚真细密。”
　　“我听说你学习可好了，高考的时候生病真是太倒霉了，要不然你现在都已经是大学生了呢！”
　　“你的辫子散了，我帮你重新绑一下吧，我可会绑麻花辫了。”
　　“你真好，太谢谢你了。”唐丽美甜甜地道了谢。
　　“她是你妹妹吧？”
　　唐雪梨看起来有点高冷，少言寡语的，对人也不怎么笑，女孩子们不太敢跟她说话，所以都只跟唐丽美交流。
　　“是啊，她是我妹妹唐雪梨。”唐丽美摆出一副好大姐的样子，说：“她去下乡了刚回来，学习可能跟不上，以后就拜托你们多多帮忙啦！”
　　“……”唐雪梨偏头瞥了唐丽美一眼。
　　人生就是一场戏啊！
　　唐丽美这种人，大概就是天生的戏精吧。
　　“没有问题啊，唐雪梨同学，你有什么不会解的题目，都可以来找我们的，你不用害羞。”
　　唐雪梨：“……”
　　她哪里看起来害羞了？
　　不过人家毕竟是好心好意，她也不好当听不见。
　　“哦，谢谢了。”话是说了，就是态度不算热情。
　　唐雪梨不是个好的聊天对象，她们重新转向了唐丽美。
　　“丽美你真是个好姐姐。”
　　唐丽美笑了笑，“别这么说，当姐姐不都应该这样嘛！”
　　“辫子绑好啦！你看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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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铁皮文具盒递过来，打开之后，里面贴着一个小小的镜子。
　　唐丽美各种找角度地照了照，“你手好巧啊，绑得真好，我太喜欢了！”
　　“你喜欢就好，哎……我们班之前也有个喜欢绑麻花辫的女同学……”
　　见对方语气突然悲伤起来，话说一半还停了下来，便问了一句：“怎么了？现在她不在咱们班里吗？转校还是转班啦？”
　　唐雪梨翻看着刚到手的教材，仔细听着她们的闲聊。
　　“秀儿，别说她了。学校不让议论这事儿，班主任听到该请家长了。”
　　“请就请呗！”黄秀就是刚刚给唐丽美绑辫子的女学生，她毫不在意道：“为啥不让讨论啊，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都好几个月了，多吓人呀！”
　　唐丽美惊住：“消失了？”
　　“对啊，

田小悦上学期突然不见了，到现在得有半年了，一直没找到人。”
　　黄秀跟田小悦关系很好，以前经常一起写作业、上下学。
　　有人拉了拉黄秀的胳膊，提醒她：“秀儿你小点声！”
　　这时铃声响起，大家立即全都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班主任走进来，开始安排大家打扫卫生。
　　把一个假期积攒的灰尘打扫完，今天就没什么事儿了。
　　明天开始正式上课。
　　唐丽美因为有腿伤不能干活，就坐在位置上等着。
　　“丽美，拿一下你的裙子，别崩到水给弄脏了。”黄秀拿着墩布准备拖地。
　　唐丽美把垂下的裙摆拢起来，笑着说：“秀儿辛苦你了哦，要不是我腿伤了，我就和你一起拖地了。”
　　黄秀爽快道：“没事，这么一点活儿有啥累的。”
　　唐丽美偷偷塞给黄秀一块奶糖，“给你，就剩这一块了，别告诉别人哦。”
　　黄秀也不拒绝，拿了糖就吃：“谢谢啦！明天我给你带高级饼干。”
　　在旁边擦窗户的刘正菊撇了撇嘴。
　　她想了一下，开口对唐丽美说：“你坐那给我洗抹布吧，我上上下下的太麻烦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唐丽美搓了搓自己尚未沾染过阳春水的嫩白的双手，“我手一沾脏水就过敏，会起很多红疙瘩的。要不，你找别人帮忙？你可以去问问我妹妹，我妹妹可热心了。”
　　“唐雪梨也在干活，就你一个人闲着。”刘正菊板着脸道：“洗个抹布而已，水也没有多脏，就是一些沙子和土，哪至于长疙瘩。”
　　一听就知道是不想干活，不想碰脏水的借口。
　　全班同学都在忙活，凭什么你啥都不干啊！
　　刘正菊认准了唐丽美的那句“盯着男人看，臭不要脸”就是在说她，所以心里非常不畅快。
　　唐丽美勉强维持着微笑说：“我的手就是会长疙瘩的，你别为难我啦！”
　　“我怎么就为难你了？”刘正菊义正严词道：“劳动人民最光荣，你这种好吃懒做的就是人民的耻辱！”
　　唐丽美不再给笑脸了，开口骂道：“你有病吧，瞎给人扣什么帽子啊！”
　　“我不仅要给你扣帽子，还要给你扣脏水盆子！”
　　话落，刘正菊端起水盆就扣到了唐丽美的头上。
　　“啊！！！啊啊啊啊啊——”
　　唐丽美的尖叫声持续回荡在三年一班的教室里。
　　唐雪梨正站在门口擦门框，她听到动静，朝屋里看了一眼，但脚下没动。
　　下一刻，班主任从她身边箭一般冲了进去。
　　“发生什么了？”
　　崔伟山掏出手绢递给唐丽美，“赶紧擦一擦，怎么全身都湿了？”
　　“崔老师……”唐丽美呜呜咽咽，哭到不能自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臭抹布味儿，臭死人了。
　　教室门口，唐雪梨身边多了一个人。
　　“不是你妹妹吗？你不进去看看？”
　　“言老师。”唐雪梨开口叫人，随后简单道：“不用看。”
　　言守真笑了笑，“看样子，你们姐妹俩关系不太好。”
　　唐雪梨不置可否，反问了一句：“你是老师，你不进去看看吗？”
　　言守真的目光追随着教室后面崔伟山的身影，“你们班主任进去了，用不着我。”
　　唐雪梨学着言守真的语气，说：“看样子，言老师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第25章 她不是我姐
　　“非也。”言守真笑着摇摇头，“我热心得很。”
　　唐雪梨心道：没看出来。
　　言守真像是能读懂她的内心话似的，对她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不好奇。”
　　你热不热心，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雪梨转身继续擦门框。
　　“上面我帮你擦。”言守真拿走唐雪梨手中的抹布，去擦最上面的框框。
　　唐雪梨歪头看着他，“我可以搬凳子自己擦。”
　　“那多麻烦。”言守真擦得还挺认真，边边角角都擦到了，“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唐雪梨：“你是想证明自己是个热心的人吧？”
　　还真是幼稚啊！
　　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她不由得担心，这个代课的物理老师，到底靠不靠谱。
　　物理可是她现在最弱的科目，要是碰到教学能力不行的老师，那她这一年的困难会很多。
　　言守真笑问：“那我证明了我的热心吗？”
　　唐雪梨不想理他了。
　　当老师的，怎么还喜欢逗学生呢！
　　言守真把门上边全都擦干净了，他拿着抹布却没有要还给唐雪梨的意思。
　　“为什么不进去帮忙？”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言老师不仅幼稚，还喜欢追根究底。
　　唐雪梨看着他的眼睛，敷衍地回道：“怕她讹上我。”
　　言守真：“你还怕被人讹？”
　　唐雪梨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言守真又说：“你姐不像是能讹到你的样子。”
　　唐雪梨冷声纠正：“她不是我姐。”
　　一早上都听人说她是唐丽美的妹妹，唐丽美是她的姐姐，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之前她都没有刻意纠正，只当自己听不见。
　　此刻她突然不想当听不见了。
　　言守真了然地点点头，“那就是关系不咋好的亲戚了。”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这一点并不难看出来。
　　唐雪梨一把拽走言守真手里的脏抹布拿去洗了。
　　教室里，唐丽美终于止住了哭泣。
　　她被带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崔伟山给她找了一套校服。
　　“这是新的，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你先换上。”
　　他走到门口，“我在外面等着，你把门从里面锁上。”
　　“崔老师，谢谢你。”唐丽美抱着校服，满眼感激。
　　崔伟山笑道：“傻孩子，谢什么谢，我是班主任，照顾好你们是我的责任啊！”
　　校服还算合身，唐丽美穿着回了家。
　　路上她没再找唐雪梨的麻烦，非常沉默。
　　直到见到亲妈了才又开始放生大哭。
　　贾珍珍搂着女儿，说：“咋了这是？大白兔奶糖被抢走了啊？”
　　要不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呢！
　　“什么呀！我又不是小孩子。”
　　唐丽美呜咽着把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
　　贾珍珍听了之后，骂道：“这是学生，还是地痞流氓啊！真是有爹妈生没爹妈养的杂碎。明天让你爸跟你一块去学校，这事没个说法可不行。”
　　“妈，我今天可丢脸了，倒霉透顶了。”唐丽美紧紧搂着母亲，委屈得不行。
　　“雪梨还故意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我差点掉下去摔死。”
　　唐丽美埋怨个不停，“我受欺负了，浑身是脏水，她都不过来看一眼，也不帮忙，跟不认识我似的。”
　　“雪梨怎么这样呢？”贾珍珍腾地站起身，“我去找她！姐妹俩就应该互相照应，她这也太不像话了！”
　　唐丽美没有阻拦母亲。
　　贾珍珍怒气冲冲地找过去，结果发现，唐进财回来了。
　　而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你跑出去瞎说什么了？”唐进财质问道。
　　唐雪梨挡在母亲面前，对渣爹怒目而视。
　　“你妈也知道了，是吧？她让你讲出去的？”
　　现在厂子里背后讨论白莲心跟他搞破鞋的人越来越多。
　　有些甚至当面调侃他，搞得他快没法工作了。
　　思来想去，跟白莲心讨论了一番，最后他们一致觉得，肯定是家里这丫头传出去的。
　　他们知道唐雪梨一直在摆摊。
　　不摆摊的时候，也在附近闲逛。
　　这周遭很多厂里的员工，闲话传起来很快。
　　白莲心还觉得，小丫头年纪轻轻估计不会有那么多手段，背后鼓捣事儿的很可能是夏金花。
　　哪个女的知道自己男人外面有人了，能消停啊？
　　按照常理，肯定要报复的嘛！
　　唐进财也觉得此话有理，便趁着发工资要过来送钱的日子，掰扯掰扯这件事。
　　“我妈什么也不知道，你把钱留下就可以走了。”
　　唐雪梨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贾珍珍，对唐进财说：“你想让我现在给你嚷嚷出去？”
　　“你嚷啊！”唐进财破罐子破摔道：“我没脸了，你妈也别想有脸出这个门！”
　　唐雪

梨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渣爹一向爱面子，然而现在真是连脸面都不打算要了。
　　“事儿是你自己做的，屁股你们自己擦，后果你们自己负。”
　　她用这句话做了个结尾。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可说的了。
　　“你让开，我跟你妈说。”唐进财抬手去拉扯唐雪梨。
　　唐雪梨没躲，母亲在她身后，她不能躲。
　　一拳打出去，落在了唐进财的胸口上。
　　唐进财后退两步，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你这个不孝女，竟然敢打老子！”唐进财彻底被惹火了。
　　胳膊上的烫伤还留着疤呢！
　　这又要给他添点新伤吗？
　　唐雪梨把母亲拉起来，说：“妈你抱着思思先去曹奶奶屋里待一会儿。”
　　“妈陪着你，有啥事好好说。”夏金花不想把女儿单独留在这儿，她不放心。
　　母女俩话没说完，唐进财已经抄起扫帚疙瘩要来打女儿了。
　　唐雪梨躲了几下，夏金花想过去拉开唐进财，但这时候思思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她只好去抱思思。
　　“别打了别打了，唐进财你住手！”
　　夏金花至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进财才不会听老婆的话，他牟足了劲要收拾收拾不孝女。
　　唐雪梨很淡定，左躲右闪。
　　唐进财追着跑，扫帚疙瘩砸到桌子上、衣柜上，床脚上，最后抽到了胳膊上——
　　“唉呀妈呀，疼死我了！”贾珍珍大声呼痛。
　　唐进财愣了一下，“大嫂，你怎么站这儿了？”
　　他都没留意这边有个人。
　　刚才扫帚明明是对着唐雪梨的，结果那丫头动作太快，给躲开了。
　　贾珍珍：“我……”
　　她就看个热闹而已啊！



第26章 你信我，我带你发大财
　　贾珍珍的胳膊被扫帚抽的，破了一大片的皮，火辣辣的疼。
　　“妈，你咋伤着了？”唐丽美紧张地问道。
　　贾珍珍：“……”
　　唉，一言难尽。
　　唐丽美：“唐雪梨打的吗？她还敢打你？”
　　那土匪丫头谁不敢打，她亲爹老子都照打不误。
　　“是我自己不小心蹭到的。”贾珍珍叹了口气，“你别管了。”
　　唐丽美一脸担心：“到底发生啥事儿了啊？我听东屋动静挺大的。”
　　“让你别管就别管了。”贾珍珍给自己上着药，愁眉苦脸道：“最近太邪门了，倒霉得不正常，明天我得去庙里拜一拜。接二连三的这样，咱家肯定是触什么霉头了。”
　　闹乌龙弄伤了大嫂，唐进财泄气地跌坐在床上，气得胸口一阵阵抽疼。
　　“外面闲话真不是你传的？”
　　夏金花茫然地摇了摇头，“什么闲话啊？”
　　她出月子不久，身体刚好一点，小婴儿需要人寸步不离地照顾，她还没怎么出过门。
　　唐进财清楚自己媳妇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他便把怀疑的重点放到了唐雪梨的身上。
　　夏金花性子弱一点，但脑子并不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得出丈夫的想法。
　　“这阵子雪梨特别忙，要照顾我和思思，要出摊，还要忙着开学的事儿，觉都不够睡的，肯定没有功夫传什么闲话啊。”
　　夏金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她是你闺女，传你的闲话，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唐进财琢磨了片刻，觉得这话倒是没错。
　　他要是在厂子里干不下去了，也就没法按月给家里拿钱了。
　　看雪梨认钱不认爹的德行，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了——
　　写匿名信那家伙，还没消停？
　　屋里一时间没人讲话，天色越来越暗淡。
　　夏金花看向唐进财，开口打破了宁静：“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不吃了。”唐进财想都不想，拒绝得很快。
　　夏金花显得有些失望，但没有继续留人。
　　唐进财站起来，走到房门口停住，背对着人，低声道：“我听说你摆摊生意不错，应该没少赚钱，那以后我就不往家里拿钱了。”
　　唐雪梨：“不行。”
　　唐进财转过身来，瞪着女儿，“你能不能懂点事？家里也没有太大的开销，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你一个人在厂里宿舍住，更没有花销。”
　　唐雪梨加重了“一个人”和“宿舍”这两个词，言外之意唐进财当然听得懂。
　　她语气不急不缓，“如果你忘了当初是怎么约定的，那我叫赵伯伯过来？”
　　唐进财咬了咬后槽牙，愤愤然离开了。
　　夏金花胡思乱想了一晚上，一直没睡着。
　　之后几天天气都很好，她抱着思思到院子里晒太阳，跟邻居们随意地聊了聊天。
　　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她还是通过只言片语，猜到了父女俩之前打的哑谜。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无非就那么几种。
　　男人会犯的错，跟男人本身一样，单调而无趣，可笑又可恨。
　　她直接去找了赵长江。
　　“唐进财外面有人了，是吧？”
　　夏金花来的突然，赵长江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是白莲心？”夏金花表现得十分镇定，面色一如既往的平和。
　　赵长江轻轻一叹，“老唐他认错了，我……”
　　夏金花摆摆手，打断了赵长江的话，“别跟雪梨说我知道这件事了。”
　　“你别太伤心。”赵长江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
　　这种时候，任何话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不伤心。”
　　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不值得。
　　夏金花嘴巴里发苦，但还是笑了笑。
　　雪梨都这么坚强，这么能干，无时无刻都在替她着想和分担，她这个当妈的不能哭哭啼啼地拖后腿。
　　夏金花回到自己房间，摇着拨浪鼓哄小女儿，嘴上轻声地自说自话着：
　　“思思啊，你说妈妈以后还能出去上班吗？”
　　“妈妈要是上班去了，你怎么办呢？”
　　“等你五六岁的时候，应该就不用妈妈整天陪着了吧。现在我四十四岁，五六年后，我就五十了。五十岁……很多人差不多都要退休了……”
　　“我还能找到工作吗？”
　　“如果不去上班，我还能干什么呢？”
　　夏金花越说越觉得悲凉。
　　思思小宝贝却听着听着，无忧无虑地睡着了。
　　**
　　唐进财被大家明里暗里的议论，在厂子里愈发抬不起头，最终还是辞职离厂了。
　　苦闷之下，他去找多年的老友梁二喝酒诉苦。
　　酒过三巡，梁二给他提了个建议，“你这么本事，干脆做买卖呗！在厂子里累得跟三孙子似的，还赚不了俩钱，我早就想劝你跟我一块儿干了。”
　　唐进财苦笑着摇摇头，“我哪会做买卖呀！”
　　二道贩子风险高，没有地位，不比在厂子里工作体面和稳定。
　　到处赚吆喝，求人买东西，多掉价。
　　他心里顶瞧不上买卖人，这时候大多数人都是跟他一样的想法。
　　“做买卖有啥难的。”梁二清楚老友的想法和顾虑。
　　“别瞧不上我这样的二道贩子，谁要是瞧不起就让他们瞧不起去呗！钱赚到手了，咱们吃香的喝辣的，过得有滋有味，不比什么都强。”
　　唐进财稍微有些心动。
　　梁二拍拍兄弟的肩膀，“咱们这儿都开放啦，你去逛那些大商店看看，花里胡哨的东西比以前多多了。未来只会更多，多到不需要计划供应，多到人想买多少就有多少。”
　　唐进财觉得这话说大了，但没有直接反驳。
　　梁二笑了笑，“你信我，我就带你发大财，到时候你想要啥就有啥。”
　　“怎么发大财啊？”唐进财打算先听听看。
　　“你运气真好，眼下就有个好买卖。”梁二放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倒卖螺丝，这笔买卖要是做成了，你立马就是万元户了。”
　　唐进财吓了一跳，“倒卖螺丝？不会被抓起来吧？”
　　“不会！”梁二万分肯定道：“政策允许的，怎么可能会被抓起来！”
　　唐进财心动了。
　　他闷了口酒，问道：“这买卖怎么做？”
　　“有个邝老板，他手上有好货，很多人都盯着他呢，你要是搞定了他，这买卖就成了。”梁二

说：“卖出去就简单了，不成问题。”
　　唐进财：“我能怎么搞定他啊？”
　　“我查过这个邝老板，他是个老色鬼，又好吃，你从这两个方面下手，指定没问题。”
　　梁二跟唐进财碰了个杯，“你搞定货，我负责卖。事成之后，赚的钱咱俩平分，我保证你能分到至少一万。”



第27章 比你还新鲜吗？
　　开学一周后，高三尖子班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
　　第一个科目考的是物理。
　　言老师把题目写到了黑板上，唐雪梨微微皱着眉头。
　　开学前她复习过教材，书上简单的例题她都会做了，但稍微难一点的，她就理不出正确的解题思路。
　　考试时间过半，还剩下一大半解不出的题目。
　　盯着草稿纸，她冥思苦想，握着钢笔，脑中一片空白，迟迟无法下笔。
　　唐丽美的本子上写的满满当当，字迹娟秀工整。
　　她得意地撩起眼皮，瞟了唐雪梨一眼。
　　老妈去庙里拜拜果然有效果，她的好运气终于回来了。
　　这套考题她上学期做过，假期在老爸的强迫之下，她翻出来看过好几遍。
　　答案和解题步骤都能背下来了。
　　铃声响起，写题的草稿纸被收走。
　　因为是班级摸底小考，就没有印卷子，都是老师把题目抄写在黑板上，学生们在自己的本子上答题。
　　课间总是闹哄哄的，尖子班也一样。
　　耳边对答案的声音很多，唐雪梨拿出物理课本打算再研究一下公式和原理。
　　还没看完一行字，只听唐丽美坐在旁边说：“雪梨你别灰心哦，慢慢来就可以啦。”
　　“哦……”唐雪梨目不斜视，不气不急，回应得敷衍至极。
　　唐丽美正处于满心欣喜无处抒发的状态中，唐雪梨的这种反应完全不符合她的期待。
　　她眼珠子一转，继续矫揉造作地安慰起来，“你这么多年没有摸过课本，肯定会不适应的。而且你底子本来就薄，考砸一次不要紧啦。”
　　唐雪梨慵懒地拄着下巴，缓缓翻过一页书：“嗯……”
　　唐丽美：“……”
　　都考砸了还装什么淡定啊！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一点进取心都没有。
　　“你跟你爸真是一模一样。”唐丽美撇了撇嘴，“脑子不行，还不踏实。”
　　唐雪梨偏头看了唐丽美一眼。
　　突然提到唐进财，有点古怪。
　　“终于有反应了啊！”唐丽美顿了顿，“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呢？”
　　唐雪梨把头转回去，继续看书。
　　“你别学了，学了也没用。”
　　不是学习那块料子，再努力也是白搭。
　　唐丽美把玩着自己的辫子，说：“你卖卤肉不是卖得挺好的嘛，以后你跟你爸可以一块做买卖。虽然掉价，但是好歹能养活自己嘛！”
　　唐雪梨一想就猜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他辞职了。”
　　唐丽美：“我爸跟我说的呗，你放心，咱院里还没有几个人知道呢！以后知道了也没啥的，邻里邻居这么多年，大家不会说得太难听……”
　　唐雪梨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唐进财竟然已经辞职了。
　　比上辈子提前了至少半年。
　　肯定是因为她这个变量的出现，改变了事件的发展，继而改变了时间线。
　　“你爸有个老朋友是做买卖的，好像准备帮忙呢。你爸拿不准主意，就去找我爸商量。昨晚上我爸跟我妈唠嗑的时候，我偷听到的。”
　　见唐雪梨貌似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唐丽美不由得打开了话匣子。
　　主要是想显摆一下自己掌握的情报多。
　　你看看，你爸的事儿，我知道的比你还清楚。
　　我在各个方面都比你强。
　　“听说你爸今天中午就要见一个老板，好像不是在大众饭店就是在利民饭店下馆子……”
　　唐雪梨腾一下站起身，长腿一跨，越过唐丽美，飞速朝教室外面跑去。
　　唐丽美回过神的时候，原本坐在旁边的人连个影子都没了。
　　言守真从办公室走出来，准备去下个班级上课。
　　一抬眼看到迎面飞过来一个人。
　　非常眼熟。
　　他拉住她的胳膊，“快上课了，你去哪儿？”
　　“松开！”唐雪梨气息不稳，面色难看。
　　“发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帮忙？”
　　言守真有点担心她。
　　这么着急忙慌的，在大街上很容易出事。
　　唐雪梨一把甩开他的手，径直跑出了教学楼。
　　早上来学校的路上，自行车的车链子松掉了，还没来得及修理，所以暂时没法骑了。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那么现在的时间就是上午十点四十五分。
　　按照她的速度，从学校跑到利民饭店，最多需要十分钟。
　　没有意外的话，十一点之前能到。
　　应该来得及。
　　然而越着急的时候，越容易出意外状况。
　　有一条必经的小路上，有人在吵架，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把路堵得死死的。
　　“让让，让我过去。”唐雪梨试图扒拉出一条路。
　　旁边的人不干了，“别挤别挤，挤不到前面去了，在这儿听个动静就行了。”
　　唐雪梨：“我是有急事要过去！”
　　人家吵架有什么可看的，哪来这么多无聊的人。
　　“那你得等等了，这路窄，彻底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唐雪梨捏了捏拳头，左右望了望，没找到任何一条可行的通路。
　　半个小时之后，打架的当事人终于被带走了。
　　围观群众渐渐散开，唐雪梨这才挤了出去。
　　**
　　“双双啊，这是邝老板，你过来打个招呼。”唐进财满脸堆笑，殷勤地给邝成倒了杯茶水。
　　唐双双穿着干净的厨师服，小脸也白白净净的，大眼睛闪着光。
　　她笑盈盈的，有一丝不谙世事的羞涩，“邝老板你好，欢迎你来利民饭店。”
　　“邝老板，这是我女儿双双。”唐进财介绍道：“她是这里的厨师，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饭菜，跟她说，让她给你推荐咱这最好的。”
　　“我吃什么都可以啦！当地特色就好。”邝老板说话有口音，但不至于让人听不懂。
　　唐双双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们这有很多好吃的菜，今天有雪菜红烧肉，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什么？”邝老板眯着眼打量唐双双，“我普通话不太好，你过来，跟我慢慢讲。”
　　唐双双往前走了几步，继续道：“对了，早上刚来了一批鱼，可新鲜了，清蒸和红烧都很好吃。”
　　“比你还新鲜吗？”邝老板往前探了探身，一把握住唐双双的手腕，讲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唐双双惊恐地看向父亲，“爸……”



第28章 小丫头，火气挺大啊！
　　利民饭店只有两个包间，他们占了一间，对面那间里有六个邝成的保镖。
　　“邝老板问你话呢，你叫我干什么。”唐进财对女儿的表现不太满意，年纪轻轻的跟个木头人似的一点都不灵光。
　　刚才进屋之前他明明叮嘱女儿要好好表现的。
　　“我……”唐丽美脸涨得通红，怎么都挣脱不开，急地直冒汗。
　　唐进财站起身去关门。
　　门合上的瞬间，一股大力砸过来，门板正中唐进财的鼻梁，鼻血瞬间喷洒出来。
　　唐进财跌坐在地，捂着鼻子，震惊地看到他三女儿如索命的厉鬼般站在面前。
　　唐雪梨一道余光都没在他身上停留，越过他，直接冲过去，一把拉开了唐双双。
　　“二姐，你先出去。”
　　“雪梨，你咋来了……”唐双双一开口声音抖得不行，随后发现身体也不住地发着抖，两条腿软得跟面袋子似的。
　　“唐老板，这也是你女儿啊？”邝成盯着唐雪梨看了看，“不如另一个好看，不过这火辣的性子我喜欢，够劲儿。”
　　唐雪梨拿起手边的杯子就朝邝成的脑袋上砸去。
　　不成想，邝成也是有些身手的，抬起手臂格挡了一下，杯子掉在地上碎了。
　　对面包间的六个保镖听到动静，转瞬间便出现了。
　　“小丫头，火气挺大啊！”
　　邝成站起身，饶有兴味地上下扫视着唐雪梨，目光中满是带有侵略性的审视。
　　他跟唐雪梨身高差不多，两人可以平视。
　　“我二姐还要上班，你先让她出去。”
　　

面前这个眯眯眼猥琐男就是上辈子糟蹋过二姐的人，唐雪梨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都泛白了。
　　邝成笑问：“她出去了，你陪我吗？”
　　唐雪梨指着唐进财，说：“他陪你。”
　　“哈哈哈哈哈……”邝成乐不可支，“我要一个老头子陪我干什么，我可没有那种特殊癖好。”
　　唐进财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张粗糙的卫生纸，潦草地堵住了流血的鼻孔。
　　他向邝成连连道歉，“邝老板，真是对不住了，我女儿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一边呆着去吧，这里没你的事儿了。”邝成见唐进财不动地方，直白地说道：“我这批货能不能给你，全看你女儿的表现，跟你没关系了。”
　　唐进财琢磨了两秒，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那我叮嘱我女儿几句，她不懂事，我得先跟她讲讲。”
　　邝成：“哪个女儿？”
　　“我三女儿。”唐进财说：“后进来那个。”
　　邝成觉得这个局面有点意思，一副看戏的样子，“行啊，你随便。”
　　唐进财招呼唐雪梨，“雪梨，你过来，我跟你讲几句。”
　　唐雪梨往前走了三步，就来到了唐进财的面前。
　　她一字未说，一记直拳重重地砸到了唐进财的脸上。
　　邝成有保镖，唐进财可没有。
　　邝成暂时打不得，唐进财可以随便揍！
　　“你，你你你……”唐进财被揍蒙圈了，哆嗦着嘴唇，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
　　邝成叫一个保镖把唐进财送去了医院。
　　唐双双早就吓得瘫坐在了凳子上。
　　唐雪梨过去牵起她的手，“二姐，咱们走。”
　　“就这么走了？生意不谈了？”
　　邝成悠悠地喝了口茶。
　　茶凉了，不好喝，他把茶水吐到了地上。
　　唐雪梨：“有事找唐进财谈。”
　　“跟老头子谈不好玩。”邝成动作娴熟地给自己泡了杯茶。
　　一口一句老头子，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多年轻呢！
　　不也就比唐进财小了三两岁而已。
　　唐雪梨握着唐双双的手，面前是几个彪形大汉。
　　她们出不去了。
　　“这样吧——”邝成顿了顿：“你俩一人给我敬杯茶，我就放你们走。”
　　唐双双六神无主地望着唐雪梨。
　　其实她心里是想去敬茶的，敬完茶不就可以走了吗？
　　但她不敢随便乱动。
　　“好啊……”唐雪梨走回到饭桌前，端起茶杯。
　　邝成满意地勾起了唇角，但下一刻，茶水却朝着他的脸泼来。
　　他快速闪躲，茶水只稍稍碰到了点他的耳廓，打湿了一小片肩膀。
　　水也不是很烫，远远达不到烫伤的程度。
　　但唐雪梨的这个举动，完全激怒了他。
　　邝成一把掐住唐雪梨的脖子，“给脸不要脸哈！看来得让你吃点苦头还会学得乖一点了。”
　　唐雪梨试图掰开他的手，但怎么都掰不动。
　　几秒钟内，尝试了好几种拆解的方法，但因为体力悬殊，对方又身经百战，导致结果是一场徒劳。
　　唐雪梨缺氧快窒息了，脸越来越红。
　　被人用力掐住脖子，十几秒内就有可能死亡。
　　唐双双冲过去想救妹妹，但半路就被保镖拉住了。
　　“你松手。”
　　“你快松手啊！！”
　　“会掐死人的……”
　　“救命，救命啊！”
　　保镖一把捂住了唐双双的嘴巴，呼救的声音闷在大掌之中，令人感到无比的绝望。
　　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随后是“砰砰砰”的砸门声。
　　“开门！”
　　话音落下三秒钟后，哐啷一声，门被踹开了。
　　门板砸到了两个闪躲不及的保镖。
　　唐雪梨强力支撑着最后一点意识，余光中她瞥到了一个男人。
　　言老师……
　　言守真冲过来，一脚踹向邝成的腰窝。
　　邝成向后闪开，沉声问了一句：“你是谁？”
　　唐雪梨终于能呼吸了，她扶着墙大口地喘着气。
　　言守真扶住她，眉头紧皱着，“你没事吧？”
　　唐雪梨摇了摇头，哑声回：“没事……”
　　“放心，我就跟她玩一玩。”邝成笑道：“我没用太大力气。”
　　他要是用了十成的力道，那人早就没气了。
　　言守真：“你这是故意伤害，我可以告你的！”
　　“呦，还挺厉害，还知道故意伤害罪。”邝成掏出手帕仔细地擦着手，“你谁啊你？比她爸爸管得还宽。”
　　言守真面色严肃，“我是她老师。”
　　邝成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人民教师，还挺负责任的，比我小时候碰到的那些老师好多了。”
　　言守真摸不准这个人的路数，没有轻举妄动。
　　口音很重，可以肯定不是本地人。
　　带着保镖，行事张狂，绝对不是善类。
　　“不过，你不太像老师。”邝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让我猜猜看，你是干什么的——”



第29章 感觉受到了侮辱
　　“你怕我是干什么的？”言守真目光锐利地直视着邝成。
　　邝成默了两秒，耸了耸肩，没说话。
　　“我们要是报案，你少不了麻烦。”
　　两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即使你能摆平，也得多花时间和功夫。
　　所以何必平白地浪费这个精力呢！又不会有什么收获。
　　邝成好歹是个成功的商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看在你这个老师的面子上，今天这事就算了。”
　　言守真说：“她要治病。”
　　脖子被掐伤了，你说算了就算了？
　　邝成朝保镖招招手，保镖拿出一沓钱，他挑出一张十块的，扔到桌子上，“看病剩下的，买点罐头甜水。”
　　他多大方啊，连营养费都贴上了。
　　言守真看向唐雪梨，征询她的意见。
　　毕竟，最终这事还得当事人表态。
　　他只是个代课老师，不能替学生做主。
　　唐雪梨看了眼桌上的十块钱。
　　“这点钱就想打发我？”平平淡淡的语气，嗓子充血，加上关节脱位导致嗓音有些嘶哑。
　　“哎呦，好大的口气。”邝成看向言守真，笑道：“你学生这是讹上我了。”
　　“虽然我是物理老师，但我语文也不差。”言守真说：“你这个讹字用得不对。”
　　邝成哈哈一笑，觉得太有意思了。
　　突然冒出个老师，还挑他的错。
　　这时门外来了个服务生弱弱地问要不要上菜，被保镖不由分说地轰走了。
　　“折腾得我都饿了。”邝成略思片刻，朝唐雪梨笑了笑，“掐你一下，该不会缠着让我娶了你吧？”
　　这话其实是在问她想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
　　唐雪梨听得出话中的调笑意味，但纠结这一点那就是让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她直言道：“你把货给唐进财，我就不报案了。”
　　东西本来就是要卖出去的，给谁都一样，这个交换条件不算难为人。
　　邝成很惊讶，但也能理解，“说到底，还是一家子啊！”
　　生意做成了就有钱，谁会跟钱过不去。
　　小姑娘年纪轻轻，行事倒是蛮成熟的。
　　虽然父亲不是个东西，但也没有窝里斗。
　　唐雪梨补充了一句：“这批货你叫价多要两千。“
　　邝成抬起眼皮：“嗯？”
　　唐雪梨解释道：“这两千给我，是我和二姐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这下邝成就懂了。
　　小丫头是想让他爸多花两千块钱进货，而她空手套白狼从中把这两千拿走。
　　“你爸要是知道你偷偷抢走了两千，会很生气吧？”
　　“我帮她争取到生意，他应该感激我，我这是以德报怨。”
　　唐雪梨喉咙很痛，说话费劲，但音调始终很平稳，“况且，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可我为什么要配合你啊？”邝成可不花功夫做没有利益的事情。
　　“我可以不报案。”
　　光这一点就给邝成减少了不少麻烦。
　　“而且——”唐雪梨还有更具说服力的理由，“你的货很多人在惦记，这次货高价出了，说明质量好不缺买家，你其他的货也可以适当的提提价。”
　　邝成挑起眉梢，“继续说。”
　　唐雪梨：“没有了。”
　　邝成：“……”
　　太遗憾了，竟让他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两千块你一个礼拜之内给我，

我先走了。”唐雪梨这脖子得赶紧冷敷一下，要不然好得慢。
　　邝成开口喊住她：“等等！”
　　呵，两个人谈事，她自己就拍板定下来了？
　　还有这样的呢？
　　这次北上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钱怎么给你啊？”邝成看了眼站在唐雪梨旁边脸色苍白的女孩，“我送到这，给你二姐？”
　　“不用。”唐雪梨说：“你叫人送到一中高三物理办公室，让我老师先代收一下。”
　　言守真愣了愣，随后颇为细心地强调道：“我姓言，叫言守真，别送错了。”
　　那可是两千块钱的巨款呢！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刚才他还快速心算了一下，这些钱，他不吃不喝三四年才赚得到。
　　“你爸要是不接受这个进货价格呢？”邝成对着唐雪梨的背影问道。
　　“他会接受的。”唐雪梨脚步没停，头也没回，带着二姐径直从几个保镖身边走过，离开了包间。
　　唐双双吓得不轻，但不想请假，就回后厨上班了。
　　言守真陪唐雪梨去医院做检查。
　　关节复位之后，医生给开了消炎镇痛的药，叮嘱第一天冷敷，之后几天进行热敷。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言老师，谢谢你了。”唐雪梨真诚的道谢。
　　言守真云淡风轻地说：“不用谢，应该的。”
　　唐雪梨扭头看他：“那个人为什么说你不像老师？”
　　言守真顿了下，说：“他眼神不好。”
　　唐雪梨：“是吗？”
　　“不然呢？”言守真表面淡定，心里却在想，难道自己真不像老师？
　　应该不会吧……
　　老师又没有什么固定的样子。
　　唐雪梨突然又道：“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言守真开口胡扯：“可能因为我是大众脸。”
　　“大众可没有你这么好看的脸。”
　　唐雪梨实话实说罢了，不带任何其他复杂的感情。
　　言守真也欣然接受了夸奖，“被人夸了，真开心。”
　　两人坐在医院楼下的石凳上，唐雪梨还在给脖子冷敷，他们打算等冷敷完了再回学校。
　　反正班级的小考她已经缺考了好几科，再多一两科没考也无所谓了。
　　“秋景有时飞独鸟，夕阳无事起寒烟。”
　　言守真突然诗兴大发，朗诵了起来。
　　他感叹：“今年降温降得真早，都开始有落叶了。”
　　唐雪梨：“你语文确实不错。”
　　“那当然，所有科目里我语文最好了。”
　　言守真非常聪明，打小就被认为是小神童，上学的时候经常科科满分，学什么都快。
　　但他还是对写文章最感兴趣。
　　唐雪梨略微严肃地问道：“那你为什么没当语文老师？”
　　“因为你们有语文老师了啊……”言守真突然顿了一下，随后装作没什么问题的样子，说：“你们这学期缺个物理老师，我正好有空，就来代一下课。”
　　唐雪梨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能随便代的吗？你以前是教什么的？教的哪个年级？”
　　“你干嘛这么紧张？”言守真笑道：“怕我教不好吗？”
　　唐雪梨皱着眉头。
　　“放心，教高中的物理，我绰绰有余了。”
　　言守真信心满满，“中学物理太简单了，这不是长了脑子就能学会的嘛！你瞎担心什么。”
　　唐雪梨：“……”
　　感觉受到了侮辱。



第30章 暴风雨来临前
　　唐进财被门板砸到鼻子那一下，把鼻梁给砸骨折了。
　　除此之外，他跌坐在地的时候，尾椎骨也受了伤。
　　梁二来到医院住院部，看到唐进财趴在病床上，正打着吊瓶，一脸凄苦。
　　他把装有罐头和苹果的网兜放到桌子上，笑嘻嘻道：“别愁眉苦脸的了，邝成不是来找你了嘛！他那种大老板，大忙人，不会单纯来探病的吧？是不是同意把货给你了？”
　　唐进财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知道他来过？”
　　梁二拉了条板凳塞到屁股底下，凑到唐进财耳边，神秘兮兮道：“我找了个人盯着邝老板，想从他手上拿货，肯定不能干等着啊！”
　　唐进财鼻子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一说话就疼。
　　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和心情多说什么。
　　“到底给没给你货啊？！”梁二急得不行。
　　唐进财哼出一个字：“没。”
　　“没给？”梁二笑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呢！
　　“那邝老板到医院来干什么？”
　　唐进财闭着眼，沉默以对。
　　“老唐，老唐！”梁二戳戳他的胳膊，“他跟你说什么了？你们昨天不是聊得挺好嘛！”
　　唐进财缓缓睁开眼，“你不是找人盯着邝老板了吗？”
　　难道没看到他提前被背出来了？
　　“盯着了啊，昨天邝老板从饭店出来的时候，看起来特别高兴。”
　　梁二找的盯梢人不认识唐进财，只专心跟着邝成。
　　保镖背着唐进财出来的时候，盯梢的人其实看到了，但是没在意。
　　所以也就没有跟梁二汇报这个插曲。
　　梁二昨天一直等着唐进财，但是没等到。
　　今天去找，才听房东说人从楼梯上摔下来住进了医院。
　　至于这个说辞，是白莲心随口编的。
　　唐进财：“……”
　　特别高兴？
　　难道他走了之后，唐雪梨跟邝老板聊得很好？
　　两个闺女哄住了邝老板？
　　怎么可能呢！
　　哄住的话，怎么可能要那么高的价格！
　　弄不好就是雪梨那死丫头把他的生意给搅和黄了。
　　“邝老板到底说什么了，你能不能痛快点，如果你没搞定的话，我就找别人了。”梁二可不想在这瞎耽误功夫。
　　早知道唐进财这么磨磨唧唧，做事这么不利索，就不找他合作了。
　　唐进财有气无力道：“邝老板说货可以给，但要价比你说的多了将近两千块。”
　　多两千，听起来就是天文数字。
　　这意思难道还不明显吗？
　　“多了两千？”梁二琢磨了一会儿，“那这事儿成了啊！”
　　唐进财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就成了？
　　“这样吧，我手头准备的钱不够。这两千，咱俩一人负责一半。”
　　本来进货的钱梁二都提前准备好了，唐进财只负责搞定邝成的货。
　　但现在临时出现了变故，那于情于理都要分担一下。
　　“你让我去弄一千块？”唐进财都不用考虑，就拒绝了，“我弄不来，我没钱。”
　　他那点工资，平时也攒不下多少。
　　这俩月的工资大头拿给家里了，他日子都过得捉襟见肘呢！
　　“怎么弄不来呢，到处借一借就行了。也不用借太久，很快就能还上的。你这么能耐，多少认识点人吧，家里，朋友，你不是还有个小老婆嘛！”
　　梁二怂恿道：“扭头就能赚一万，刨去这一千，还有九千呢！借钱的时候可能有点没面子，但你想想，手头有九千块，什么感觉？啥脸面不都挣回来了！”
　　唐进财：“一千太多了。”
　　要是借个一两百他还能试一试。
　　“老唐，你太让我失望了。”
　　梁二重重一叹，继续劝道：“老唐啊，你都辞职了，不得为以后多打算打算？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可不能浪费掉。这种好买卖，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了。”
　　“邝老板能提价，说明这批货盯的人多，不愁出手。”
　　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梁二嘴巴都说干了，撬了瓶罐头，自己吃了起来。
　　唐进财顾虑重重，“你花这么多钱，要是卖不出去怎么办？”
　　梁二苦口婆心，“我跟你说老唐，现在到处都缺东西，有货就不愁卖，我有办法，这你就不用管了，你还不相信我嘛！”
　　“那会不会不符合政策啊？没有危险吗？”唐进财对做买卖的道道并不是很了解。
　　这里头的水有多深，他探不准。
　　梁二拍胸脯保证道：“绝对没危险，你放一百个心。我干这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不偷不抢的，咋会犯事呢。”
　　唐进财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行，我试试吧。”
　　这个买卖确实挺有诱惑力的。
　　九千块钱拿在手上是什么感觉，他想都不敢想。
　　“不能只是试试啊，必须得借到。”梁二问：“对了，邝成怎么跟你说的？你该不会当场说不要这批货了吧？”
　　唐进财：“他说给我一天时间考虑。”
　　“得嘞！”梁二喜上眉梢，“我先去弄钱了，你也快点，别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唐进财可没有他

那么激情澎湃，“梁二我跟你提前说好啊，你能借就多借点，你要是能自己弄到那两千，我就不分你一半的钱了，你给我点跑腿费就行，你看着给。”
　　“那哪儿能行呢，当兄弟的，可不能这么不仗义。”
　　梁二说：“这批货是以你的名义弄上的，搞定邝老板不容易，你可不能半路撂挑子。这么短的时间要弄两千，我也弄不来。”
　　唐进财应声：“行，我知道了。”
　　“邝老板最多待三天，你尽快筹钱，两天内搞定。”
　　梁二叮嘱完就离开了医院。
　　白莲心来送衣服，唐进财跟她说了这个事儿。
　　两人的积蓄凑了凑，只凑出来一百块。
　　白莲心出去借了一天钱，竟然搞回来八百。
　　唐进财大为诧异，但心里是高兴的。
　　只剩下一百了，他想了一圈，最后向大哥借了钱。
　　两天内，一千块搞定！
　　出乎意料的顺利。
　　货到手，梁二给拉走了。
　　后续卖货都是梁二的事儿，唐进财只等着收钱就行。
　　白莲心美滋滋地伺候着大病初愈的唐进财。
　　没想到厂长夫人的梦破碎了，却能当上富豪太太。
　　“钱啥时候能到手啊？”她都迫不及待了。
　　“梁二说至少得俩月呢。”唐进财心里也急，急得都有些坐立难安。
　　“俩月也太久了。”白莲心嘟囔着去了厨房。
　　她肚子已经大起来了，但洗衣做饭还是她的活儿。
　　她心想着，等钱拿到手，就请一个保姆来。
　　以前大户人家都有干活的保姆。
　　到时候她就能享清福了。
　　这样幻想着，现在的日子再艰苦也甜了起来。
　　一道雷劈下来，把白莲心吓了一大跳。
　　这鬼天气，阴沉沉的，闷死人了，看来要下一场大雨啊……



第31章 没想到，你还挺要强的
　　班级小考唐雪梨只考了物理，得了52分，全班最低。
　　唐丽美的物理是全班唯一的满分，得意的不行。
　　不仅如此，她其他科目也都考得很好，总分是第一，比第二名高了很多分。
　　班主任崔伟山把她的作文当做范文，在好几个班级都进行了朗读。
　　这几天唐丽美容光焕发，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开屏孔雀的状态，走到哪儿都有人认出她。
　　在那个年代的好学校里，成绩好的学生最受追捧。
　　物理课上言守真讲解了小考的卷子，唐雪梨尽全力听了，但也只听懂了一半。
　　她面无表情，但心里的那个小人已经痛苦扭曲成了一团。
　　谁说的长脑子就能学会？
　　难道她是没长脑子吗？
　　下课铃声响起，言守真宣布下课，之后走到最后一排，低声对唐雪梨说：“放学之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唐雪梨回复他：“知道了。”
　　临走前，言守真朝她隐秘地眨了两下眼睛。
　　唐雪梨嘴角抽了抽，瞎眨什么眼睛，显摆自己眼睛好看啊！
　　不用做作的眨眼，她也知道叫她去办公室是去拿那两千块钱的。
　　现在唐雪梨看到言守真，脑中就不断地反复播放他说的那句话。
　　“这不是长了脑子就能学会的嘛！”
　　长了脑子就能学会。
　　就能学会。
　　会……
　　会什么会！
　　有一半的错题她还没有搞懂啊！
　　不过坦白地讲，言守真讲课蛮生动有趣的，讲解深入浅出，时不时会让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想到那些已经搞明白的知识点，唐雪梨稍感欣慰。
　　“言老师叫你干什么去啊？”唐丽美好奇地问。
　　唐雪梨收拾着书包，敷衍地回道：“不知道。”
　　“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就在门口等你。”唐丽美想偷听一下。
　　“不用，你走路太慢，我马上回来。”唐雪梨背上书包站起身。
　　“可能你物理成绩太低了，言老师要找你谈话，你别太伤心哦。”
　　唐丽美掏出一条手绢，塞到唐雪梨的手心里，“想哭就哭吧，哭过之后再好好努力。”
　　呵，你人还怪好哩。
　　唐雪梨看了看她，把手绢还了过去，“谢谢了，你还是先擦擦你的眼屎吧，小心一会儿扎住眼睛。”
　　唐丽美：“……”
　　“你让让，我出去。”之前唐雪梨可以从后面跨出去，但现在后面堆了一些杂物，她们的座位变窄了，所以每次都得让唐丽美侧个身。
　　班级里还有十来个同学没走，唐丽美慌忙擦掉眼屎，并翻出藏在桌斗里的小镜子照了照。
　　看到眼睛干净了，她长舒一口气，之后才侧了侧身，让里面的人出去。
　　“雪梨，你干嘛背书包啊？放这里等回来了再拿呗！”
　　唐雪梨没理她，快步走出了教室。
　　言守真在办公室里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听到门口的动静，他立马合上钢笔笔帽，把草稿纸收进了抽屉里。
　　门是开着的，唐雪梨叩了三下门，礼貌地喊人：“言老师。”
　　言守真笑了笑，“进来吧！”
　　唐雪梨走到桌前，取下书包，拉开拉锁，直接伸手要钱。
　　目的十分明确。
　　拿了钱她就要回家了。
　　“听懂了吗？”言守真问她。
　　唐雪梨反问：“什么？”
　　“小考的题，我课上讲的。”
　　言守真觉得自己讲得特别明白，但他上课时留意了唐雪梨的反应。
　　觉得她貌似有所疑问。
　　估计是有知识点还没搞懂。
　　“如果哪道题还不会，你可以问我。”
　　“很多。”
　　唐雪梨把一知半解的地方，挨个讲了一遍。
　　足足讲了五分钟。
　　言守真听完，沉默了几秒。
　　“哦，挺好。”
　　唐雪梨愣住，“挺好？”
　　她有这么多不懂的地方，还挺好？
　　人民教师怎么还讽刺人呢！
　　“我的意思是……”言守真认真地解释道：“你知道自己哪里不懂不会，这很好。第一，说明你用心学了，上课也用心听了；其次，你基础知识掌握得还不错，只是还没有太了解原理的深层逻辑，所以稍微复杂一点的题目你解起来会觉得有点困难。”
　　“嗯。”唐雪梨认同他的说法。
　　“其实我给你批卷子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言守真说着把一个黑色牛皮笔记本递给了她。
　　唐雪梨：“嗯？”
　　言守真：“看看，给你的。”
　　唐雪梨打开笔记本，快速翻了翻。
　　上面写得满满当当的，是物理知识点，还有对重要题型的整理。
　　本子是新的，笔迹也很清晰，没有岁月的痕迹。
　　显然刚写不久。
　　这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为什么给我弄这个？”唐雪梨直接问出了疑惑。
　　言守真想了想，说：“为了证明我的物理教学能力。”
　　唐雪梨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挺要强的。”
　　言守真干笑两声，“收好，这是给你的独家版本，你别给其他同学看。”
　　这事要是传出去，就该说他偏心了。
　　搞不好还有更离谱的流言蜚语。
　　“谢谢言老师。”唐雪梨收好黑皮笔记本，问道：“还有别的给我吗？”
　　“有。”言守真从另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信封放到唐雪梨手上，“中午的时候送过来的，我帮你数了一下，一张都不少。”
　　唐雪梨点点头，再次道了谢。
　　言守真感慨道：“两千块不多嘛，拿在手上都没有太大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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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在牛皮纸信封里，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厚实。
　　唐雪梨语气淡淡的：“这是你三年多的工资。”
　　不等言守真再开口，她就走了。
　　言守真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笑了起来。
　　物理不好，算数倒是挺快的。
　　唐雪梨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教室大门没有锁，唐丽美的书包还在座位上，但拐杖跟人一块不见了。
　　难道上厕所去了？
　　学校公共厕所特别脏，下面是个大粪坑，掉下去很危险。
　　唐丽美现在腿不方便，没法自己一个人上厕所。
　　唐雪梨怕她出事，便去公共厕所找了一圈。
　　还是不见人影。
　　返回教学楼，上楼梯的时候，她听到了唐丽美和班主任崔伟山的声音。
　　两人谈笑风生，很是开心。
　　昏暗的楼道里，唐雪梨迎

面朝他们走去。
　　两个人没有看到她。
　　唐丽美光顾着说话，脚下趔趄了一下，崔伟山立马伸手搀扶。
　　“谢谢崔老师。”唐丽美嗓音甜美，柔声细语的。
　　“你小心一点啊，平时要慢点走。”崔伟山扶着她的胳膊，句句都是关心。
　　唐丽美羞涩地低下头，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第32章 不详的预感
　　回家路上，依旧是唐雪梨骑着自行车载唐丽美。
　　唐丽美兴奋地摇晃着没伤到的那条腿。
　　自行车猛地摇晃了两下。
　　唐丽美立马喊了起来：“你稳着点啊！再把我给摔着。”
　　唐雪梨语气冷冷淡淡道：“你别晃腿，就不会摔。”
　　“知道啦知道啦，就你屁事儿多，我爸驮我的时候，我随便晃悠都没事，雪梨你该提升一下骑车的水平啦。”
　　唐雪梨懒得理她。
　　唐丽美撇撇嘴，低声嘟囔道：“还不搭理我，自己考试考得不好，跟我甩什么脸子啊！”
　　唐雪梨慢悠悠地骑着车，享受着秋风的吹拂。
　　书包里有老师独门传授的辅导笔记本，有足够花上一阵子的现金，这些都给人带来了满满的安全感，令人十分愉悦。
　　耳边的叽叽喳喳，无足轻重。
　　唐丽美不甘寂寞，没人应声也能自己说下去。
　　“老崔真是太好了，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好的老师。”
　　“上次刘正菊往我头上泼脏水，老崔把手绢借给我，还领我去办公室给我找了一套新校服，真是好细心好体贴呀！”
　　“我跟你说，那手绢可香了，不知道是不是喷了香水。”
　　“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男的也会这么讲究呢！”
　　“也不知道师母是什么样的人，我猜肯定是个大美人，说不定那个手绢就是师母的。”
　　唐丽美滔滔不绝地讲她有多么喜欢崔伟山。
　　唐雪梨一开始没仔细听，后来想起走廊里的那一幕，便问了一句：“刚才你怎么离开教室了？”
　　“哦，我无聊嘛，就想去找你，后来碰到了老崔。他说——”
　　唐丽美顿了顿，磕磕巴巴道：“他，他也没说啥。没啥事，就关心我的腿恢复得怎么样，还夸我这次考试考得好。”
　　唐雪梨没再多问。
　　刚刚在学校走廊里，从两个人走过来的方向看，唐丽美应该是去过了崔伟山的办公室。
　　老师关心学生，本来是好事。
　　然而问题是，崔伟山明显超过了某种尺度。
　　十几岁的学生大约不容易看出来，但唐雪梨毕竟不是真的十八岁少女。
　　崔伟山到底打算做到哪种地步呢？
　　唐雪梨不关心，也决定不管此事。
　　**
　　唐进财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尾椎和鼻梁都很疼，天天都靠止疼药撑着。
　　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
　　整天都在等梁二来找他。
　　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同时也在计划着等拿到钱了要怎么花。
　　关于怎么花这笔巨款，白莲心自然也参与了讨论。
　　白莲心想先租个环境好的大院子，雇个保姆。
　　然后添置生活用品，买些新衣服。
　　唐进财则要给爸妈买些好东西，拿到大杂院里跟大家炫耀一番。
　　你看看我辞了工作，并不丢人。
　　我赚钱了，能买这么多好东西。
　　你们眼不眼红？
　　剩下的钱他不打算乱花。
　　既然没了工作，他想寻摸个新的营生。
　　或者，再跟梁二合作找一批新货卖一卖。
　　毕竟坐吃山空，不是长远之计。
　　“别光想了，梁二怎么这么久都不过来找你啊？”
　　白莲心有点等不住了。
　　她劝唐进财：“干脆你去找他问一问吧？”
　　唐进财：“问什么啊，他有消息了自然会过来告诉我。”
　　“你咋这么沉得住气呢！万一出岔子了怎么办？”白莲心也不是一点担忧都没有的，“我借了那么多钱呢！”
　　要是打了水漂，她就没法活了。
　　“钱你是从哪儿借的？”唐进财差点忘了问这件事。
　　白莲心眼神躲避，“还能从哪儿，管我亲戚们借的呗，我真是拉下老脸才开的口。”
　　“你什么亲戚啊这么有钱？”唐进财追问起来。
　　“我借了好几家呢，你管那么多干啥，难不成还钱的时候你打算去见见啊？”
　　白莲心到底没说出具体借了谁的，三言两句给搪塞了过去。
　　“你说这钱不会借太久，所以我跟他们说最多三个月就还。这事儿你可盯着点，回头还不上可不行。”
　　唐进财瞪她：“你能不能别乌鸦嘴！”
　　“我这嘴难道开过光啊？如果我的嘴这么灵光，我早就是万元户，大富婆了。”
　　白莲心切一声，扶着肚子躺下准备睡个午觉。
　　她这肚子大得不太寻常，见过的人都说她怀了俩。
　　去医院看，大夫也说可能是两个或者三个宝宝。
　　唐进财左思右想，实在不放心，撑着身体下了床。
　　乌鸦嘴一般都是说好的不灵，说坏的贼领。
　　白莲心的话让他有点在意。
　　“我去找梁二，晚上你不用等我吃饭了。”
　　白莲心笑了笑，这男人还是听话的嘛！
　　“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桃酥，你儿子想吃桃酥了。”
　　唐进财哭笑不得，“你想吃就说你想吃，别往儿子头上赖。”
　　梁二刚挂电话，抬眼就看到了唐进财。
　　“你怎么来了？”
　　唐进财尾椎骨疼不能坐，就站着开口问道：“怎么样了？货卖多少了？没什么问题吧？”
　　“货没问题。”梁二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压低嗓音说：“就是你最近别出门了。”
　　唐进财：“为什么？”
　　“这批螺丝不是有别人也想要嘛，他们没拿到货，自然眼红啊。”梁二提醒道：“咱们低调点，少露脸。”
　　“公平竞争，谁拿到算谁的。”唐进财理直气壮，“咱们没偷没抢，为啥要躲着人。”
　　“反正你小心点吧，我可提醒你了。”梁二没多解释，把唐进财请走了。
　　唐进财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种感觉等他回到出租房就得到了应验。
　　屋里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
　　白莲心抱着大肚子胆战心惊地缩在床上，倒是没人对她动手。
　　“呦，唐大老板回来了！”
　　“跟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儿？”唐进财故作镇定，指着他们的鼻子：“我跟你们说，你们这是犯罪，我可以报警抓你们的！”
　　“废话真多，捆上！”
　　下一秒，唐进财被堵上嘴巴，蒙上眼睛，头上套了个大麻袋，身上被粗麻绳紧紧地捆了五六圈。
　　转眼变成个人型大粽子。
　　白莲心颤声问道：“你们要带我男人去哪儿啊？”



第33章 自作孽，不可活
　　“带你男人去哪儿你就不用管了。你们抢了我大哥的货，知不知道？我大哥特别讲道理，说了可以给你们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白莲心瑟缩着问：“什么，什么机会？”
　　“我大哥讲道理，也不管你们多要，你拿两千块钱过来赎人就行。钱到位了人就可以走，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我哪来的两千块啊，我没钱了。”白莲心哭着说：“你们要钱管他家里人要啊！”
　　“你不就是他家里人，刚刚还说是你男人呢，我听得可真切了。”
　　“我……”白莲心一时语噎，解释不明白，“我真没有钱。”
　　“我不管你怎么弄钱，反正只给你三天时间，到点了没看到钱，就把你男人弄到深山老林里去挖煤。”
　　“三天哪儿够啊，多给几天时间吧！”
　　白莲心无可奈何，只能跟他们打商量。
　　“给不了，就三天。我先跟你讲清楚，你男人拿的那批货可不是合规矩的，犯了条款的知道吗？如果你报案，他不仅回不来，还要去吃牢饭。闹不好的话，也有可能吃的不是牢饭，而是枪子儿。枪子儿，知道吗？嘭，噶一下人就没了。”
　　“知，知，知道了——”白莲心浑身发抖，牙齿磕磕哒哒的听起来像个快要报废的电动马达。
　　唐进财急着想说什么，但嘴巴被堵上了，呜呜呜地讲不出话。
　　人转眼就走光了，留下满屋狼藉。
　　白莲心哭晕了过去，后半夜肚子不舒服才痛醒。
　

　怎么办呢？
　　她为什么这么惨呀！
　　随便吃了点冷掉的窝窝头，喝了口凉水。
　　等天一亮，她就去厂里找赵长江了。
　　赵长江知道她和唐进财的关系，可以帮忙一块儿想办法。
　　结果问了一圈才知道，赵长江去外地出差了，五六天后才回来。
　　那时候老唐的煤估计都挖上了。
　　白莲心举目四望，悲从心来。
　　要是唐进财被抓到深山老林里去挖煤，她后半辈子可就没指望了。
　　唐进财是老唐家的儿子，这事儿老唐家不能不管吧？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和唐建材的奸情已经顾不上瞒了。
　　来到大杂院，直接找了管事的唐老太太。
　　唐老太太听完，有点发愣，“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走，别在我这发神经啊！”
　　什么绑架，什么两千块，你跟我儿子什么关系啊！
　　听着就觉得离谱。
　　哪里来的疯女人。
　　无论白莲心怎么说，唐老太太就是不相信，“别以为我是个老太婆了就好糊弄，我以前也是读过私塾的！”
　　白莲心顶着俩肿眼泡，就差下跪了，“我真没瞎说，你不赶紧筹钱，你二儿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扯淡！放屁！”唐老太太伸手去推白莲心，“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到处乱跑什么，赶紧回家歇着去。别在我这出点啥事，再讹上我们。”
　　这人怀个孩子，怎么把脑子给怀傻了。
　　说是一孕傻三年，这好家伙的，直接成傻子了。
　　白莲心不想跟大杂院的其他人打照面，直接推门进了隔壁东屋。
　　夏金花正一边抱着思思轻声哄着，一边研究着雪梨经常看的那些报纸。
　　听到门响，抬头去看。
　　嗯？怎么有人不敲门就直接进来了？
　　还是不认识的人。
　　白莲心开口打招呼：“金花嫂子。”
　　夏金花这时才认出来闯入者是谁。
　　肚子大了，眼睛肿着，头发很凌乱，跟以前的白莲心判若两人，也难怪她刚才没有认出来。
　　“嗯。”夏金花表现得很冷淡，她没有邀请人进屋，而是抱着思思走到了屋门口。
　　“嫂子，出事了，老唐出事了！”
　　夏金花把唐进财被人绑走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夏金花的心脏跳得很快，咚咚咚的，带着真实的声响。
　　是生气？担心？还是害怕？
　　她自己也不清楚。
　　听完白莲心的话，夏金花没有马上给出回应，而是琢磨了片刻。
　　白莲心急切地说：“雪梨摆摊赚到钱了吧，应该有不少，虽然不够，但大家凑一凑，总能凑齐的。老唐不是还月月把钱往家里拿吗？你那里——”
　　夏金花抬眼打断了她的话：“家里的事儿我不做主，你去跟我婆婆说吧。”
　　白莲心哭丧着脸，“我说过了，可老太太不相信我的话呀！”
　　夏金花：“那我也没办法。”
　　“嫂子，你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白莲心想了想，说：“你跟我一块儿去劝劝老太太，她岁数大了，有时候可能犯糊涂。”
　　“我没着急。”夏金花的心跳已经平稳下来了，她冷静道：“我婆婆一点都不糊涂。”
　　白莲心猛地愣住，开口质问：“你什么意思？这事你不管了吗？”
　　夏金花缓缓道：“我管不了。”
　　她什么时候管过老唐家的事儿？
　　她只是老唐家的仆人和生不出儿子的罪人罢了。
　　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可能管得了？
　　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白莲心的语气明显不如先前那么好了，冷声道：“老唐可是你男人，是孩子们的爸爸，你怎么这么冷漠无情啊！”
　　“是吗？”夏金花直直地盯着白莲心看。
　　白莲心一开始还跟夏金花对视，渐渐地，心虚的她还是挪开了视线。
　　“人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被绑走的，你着急，那你就去救吧。”
　　夏金花突然笑了笑，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去深山老林里挖煤也挺好的，为祖国做贡献，也是功臣呢！”
　　“……”白莲心看怪物似的看着夏金花。
　　老唐家的人都疯了不成？
　　一个大活人被绑架了，各个都不着急。
　　“你别着急上火，对身体不好，大着肚子还是小心一点吧。”夏金花打开房门，赶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白莲心挖了夏金花一眼，从牙齿缝里吐出四个字：“你真歹毒！”
　　“是吗？”夏金花还是这轻飘飘的一句。
　　白莲心恶狠狠道：“老唐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被你害死的。”
　　夏金花轻轻地摇了一下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这是刚刚从报纸上看到的话，形容唐进财此时的境遇，再合适不过了。
　　白莲心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大杂院。
　　忙活半天，依旧没有想到任何办法。
　　老唐家现在最有钱的就是唐雪梨了，先前她帮父亲求情，才说服了赵厂长没有辞退老唐，后来又帮忙争取到了邝老板的货。
　　如此一想，这孩子应该还是关心父亲的吧？
　　哪个孩子能离了爹呢！
　　对，去找唐雪梨，这孩子聪明、有钱、又有良心，一定会救父亲的！
　　白莲心燃起希望，整理了下头发，走向了第一中学。



第34章 你少嫉妒我哈！
　　“喂喂喂，这位女同志，学校不能随便进！”
　　校门口收发室大爷拦住了白莲心，“你要找谁啊？过来登个记。”
　　“我找三年一班的唐雪梨，我跟她住在一个大杂院里。”白莲心扶着收发室的窗台，一副摇摇欲坠的虚弱模样。
　　“哎呦，你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啊？”大爷特别怕人在校门口晕倒。
　　要是出事了，这可不好说清楚。
　　“不用，你快帮我叫人，我有急事。”白莲心满头的汗，脸色十分难看。
　　“行行行，你在这里等着啊，我帮你去找人。”大爷喊了个相熟的老师帮忙看门，就小跑着进了学校。
　　跑到一半，下课铃声响了，到了中午放学的时间。
　　学生们鱼贯而出。
　　三年一班的人走了大半，大爷高声问：“唐雪梨在吗？有人找你！”
　　班里的学生齐齐地看向最后一排。
　　“唐雪梨，她在呢在呢！”
　　“唐雪梨，有人找！”
　　大爷长舒一口气，“快点去校门口看看吧，说是有急事找你。”
　　唐雪梨不急不缓地收拾好书桌，拿起饭盒才走了出来。
　　大爷急切地催促道：“学生你快点的吧，你邻居大着肚子，我都怕她把孩子生到收发室里。”
　　“我跟她不熟，您可能是记错人名了。”唐雪梨淡淡道：“她应该找的是唐丽美。”
　　大爷有点发蒙，“啥？”
　　唐雪梨：“大爷您别着急，我去帮您叫唐丽美。”
　　大爷满头的问号，快步回了收发室。
　　“人呢？”白莲心赶忙问：“没找到吗？”
　　大爷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只能说：“那个，你等一下，她马上就过来。”
　　白莲心看着门口往来的学生，焦躁地等了半个小时。
　　怎么这么慢！
　　怎么还不来！
　　不是说马上就过来吗？
　　此时唐雪梨来到了崔伟山的办公室。
　　唐丽美果然在这儿。
　　她坐着崔伟山的凳子，双臂搭在办公桌上，面前是一本翻开的书。
　　崔伟山一只手臂搭在桌上，另一只手在书上比比划划，时不时会碰到唐丽美漂亮的麻花辫子。
　　“这一段描写得非常好，你一定要多看几遍，感受感受。”
　　“你在阅读的时候……”
　　唐丽美歪着头，一脸崇拜地看着崔伟山。
　　两个人没有身体上的接触，但气氛已经十分暧昧了。
　　崔伟山很快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人，他直起身，丝毫不显慌张地拉开了与唐丽美的距离，笑着对唐雪梨说：“雪梨你也来了，正好，一块儿来读一读这本书。”
　　“不了，我就是来传个话。”唐雪梨看向唐丽美：“收发室有人找你。”
　　“谁呀？”唐丽美俏生生地问道。
　　唐雪梨摇摇头：“不知道。”
　　“崔老师，我先走啦！”唐丽美站起身。


　　崔伟山立马拿过立在一旁的拐杖，递到唐丽美手上，并贴心地叮嘱道：“楼梯滑，下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唐丽美笑颜如花：“我知道啦！”
　　两人相视一笑。
　　崔伟山合上书，放到一边，“这本书很珍贵，我不能借给你，你想看的话，可以再来找我。”
　　“谢谢崔老师，明天中午我再过来。”唐丽美拄着拐杖走到门口，临走时还跟崔伟山摆了摆手。
　　崔伟山也跟她挥手道别。
　　唐雪梨远远地看了眼办公桌上用牛皮纸包裹的书，没有看见书名。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问唐丽美：“你们看的是什么书？”
　　“不告诉你。”唐丽美得意洋洋道：“因为我语文最好，老崔才给我开小灶的，你少嫉妒我哈！下次你努力考个高分，老崔可能就会优待你一点点啦！”
　　唐雪梨瞥了她一眼，快步走下楼梯，转瞬不见了身影。
　　这份优待还是你自己慢慢享用吧，她一丝丝都不想拥有。
　　唐丽美很听老师的话，小心谨慎慢悠悠地走到了收发室。
　　白莲心等得白头发都快长出来了。
　　人好不容易来了，但却不是她要找的人。
　　“你妹妹呢？”
　　唐丽美愣了愣，“谁？”
　　白莲心：“唐雪梨啊，你堂妹！”
　　“你不是找我吗？”唐丽美顿了顿，“你是白阿姨？你怎么——”
　　成这幅样子了。
　　后半句话，她没有讲出口，怕伤到人。
　　白莲心现在哪里顾得上玻璃心，她一心只想找到唐雪梨。
　　“雪梨呢？你带我去见她！”
　　唐丽美说：“中午她会自己找地方吃饭，我不清楚她会去哪儿。”
　　反正不在教室里。
　　饭是从家里带的，用铝饭盒装，毛巾裹上两层，中午吃的时候饭菜还是温乎的。
　　唐丽美也带了饭，不过她一般都在教室里吃，这样能跟同学们聊天，增进同学情谊。
　　主要是她腿不好，也不方便乱跑。
　　最多偶尔去老崔办公室玩一玩。
　　白莲心只觉得心力交瘁，找个人怎么这么难啊！
　　唐丽美开口问：“你找雪梨干什么呀？有事情可以先跟我说，回头我转告她。”
　　白莲心烦躁道：“没法跟你说，找你没有用。”
　　唐丽美不太高兴，撇了撇嘴，转身就要走。
　　“你见到雪梨了，让她请假过来见我一面，你告诉她，是大事儿，让她务必请个假，请一节课就行。”
　　每分每秒都很珍贵，白莲心根本没法等到唐雪梨晚上放学了。
　　收发室大爷看她大着肚子，精神状态又不好，死活不让她进学校里乱溜达。
　　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学生乱跑乱跳给撞一下，可了不得。
　　“哦，知道了。”唐丽美不甚热情地回了一句，就走了。
　　她对白莲心的态度很不满意，也不喜欢唐雪梨，所以拖到第二堂课，才告诉唐雪梨有人找。
　　唐雪梨笑了笑，心想着晾白莲心几个小时差不多了，该去见见了。
　　这节是物理课，相比其他老师，她跟言守真更熟一点，也方便开口请假。
　　言守真听完轻声问了一句：“你没遇到麻烦吧？是不是上次饭店那帮人？邝老板？”
　　“不是他们，没有麻烦，你上课吧。”
　　唐雪梨在言守真的目送下，离开了教室。
　　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
　　落叶纷纷，秋意渐浓。
　　白莲心千等万等，终于等来了救命稻草。
　　她拉着唐雪梨到学校对面说话。
　　没有寒暄，没有打招呼，张口便开门见山：“雪梨你手头有多少钱，快拿出来救你爸啊！”



第35章 你看起来更像一个疯子
　　“我有九块三毛六。”唐雪梨把叠得整整齐齐的钱掏出来，淡淡地问道：“你现在要吗？”
　　“……”白莲心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不够吗？”唐雪梨一脸认真。
　　“你爸抢了土匪的货，被人绑架了。”白莲心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讲起这件事，只觉得心累。
　　“哦……”唐雪梨顿了顿，突然问：“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吗？”
　　白莲心深吸一口气，“对，我们现在住在一起，我亲眼看到你爸被人绑架了！绑架了，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懂了。”唐雪梨点点头，“老师说这种情况，应该报案。”
　　“……不能报案。”白莲心捶了捶自己发闷的胸口，“你爸做的事儿也不符合规矩，报案的话，会被抓的。”
　　唐雪梨眨眨眼，反问道：“那怎么办？”
　　白莲心窒息。
　　她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你摆摊只赚了这么点钱吗？”
　　唐雪梨说：“不是。”
　　白莲心眸光亮了亮，心中燃起希望，“我就知道肯定不止这些，我听说你卤的肉可香了，每天都能卖光。”
　　她握住唐雪梨的手，“雪梨啊，你别担心，这钱算我和你爸借你的，回头肯定还给你，加倍还给你！”
　　唐雪梨默默地听着白莲心越扯越离谱。
　　白莲心把自己给说激动了，愈发深情，一口一句“雪梨”，像是在喊自己疼爱的女儿一样。
　　听起来十分的好笑，但又充满了讽刺。
　　“雪梨啊，你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你们姊妹几个里你爸最喜欢你了，说你最聪明……”
　　“卖是卖光了，但是没卖出价格，一进一出，还赔了本呢！”唐雪梨打断白莲心的滔滔不绝，苦笑道：“唐进财拿回家的工资，我都快用光了。”
　　“什么？！”白莲心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唐雪梨轻轻一叹，状似无奈道：“这九块三毛六，是我们全家仅剩的生活费了。我本来还想管唐进财要点钱呢，现在看来要不到了。”
　　“你就想着你自己！你是吸血鬼吗？”白莲心失控地咆哮起来，“你爸都快被拉到深山老林里挖煤了！”
　　“是吗？”唐雪梨慢条斯理地问：“挖煤给工钱吗？能往家里邮寄吗？”
　　白莲心：“……你是不是疯了？”
　　唐雪梨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女人。
　　这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目的，能计划谋杀无辜者的凶手。
　　这样狠毒的人，就该日日夜夜备受煎熬。
　　唐雪梨看着她，缓缓道：“你看起来更像一个疯子。”
　　什么？
　　我像疯子？
　　白莲心做了半天深呼吸，才顺过气，“你没钱就没钱吧，你回家劝劝你奶奶，让老太太想想办法。”
　　唐雪梨问道：“劝什么？”
　　白莲心双目无神，有气无力地说：“……你奶奶不相信我说的话，说你爸不会被抓走。”
　　唐雪梨慢悠悠地说：“那你是不是骗我了啊？我还是学生，非常单纯，很容易受骗的。”
　　白莲心：“……”
　　“而且，主要是，我奶奶不喜欢我，她更不会相信我的话。”唐雪梨把九块三毛六放回兜里，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白莲心绝望离去。
　　唐雪梨在这节课下课之前就回到了教室。
　　言守真在上面讲题，唐丽美悄声问了一句：“白阿姨找你什么事儿啊？”
　　“秘密。”唐雪梨看向黑板，拿起笔开始写笔记。
　　“你跟我还保什么密啊？”唐丽美一副好心大姐的样子，“白阿姨心眼子多，我怕她骗你。”
　　唐雪梨笔下不停，随口一问：“你在崔老师那看的是什么书？”
　　有秘密，自然要交换一下了。
　　唐丽美撇撇嘴，“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唐雪梨：“你先说。”
　　“我说完你还不告诉我怎么办？”唐丽美在旁边磨磨唧唧。
　　唐雪梨想好好听课，便懒得多说：“那就算了，我也不关心你看什么书。”
　　“行行行，那你可要信守承诺啊！”
　　见唐雪梨不理她，只能接着往下说道：“我们看的是《邦斯舅舅》。”
　　唐雪梨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认真地抄写着黑板上的笔记。
　　唐丽美显摆道：“你肯定没听说过，这是一本国外的小说，大作家的，讲的是悲剧命运，跟另一本《贝姨》都是‘穷亲戚’这个系列的。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其实看不懂的是她自己，“悲剧命运”这种词，还有什么“穷亲戚系列”都是听崔伟山说的，她根本不懂，也毫无兴趣。
　　坐在前

面的刘正菊突然扭头看了唐丽美一眼。
　　唐丽美跟她不对付，直接瞪人，“你看什么看！”
　　刘正菊忍住心中不快，问了一句：“你也看过邦斯舅舅？”
　　唐丽美很不客气：“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少跟我说话。”
　　刘正菊转了回去。
　　唐丽美立马问唐雪梨：“白阿姨找你到底什么事儿啊？我可告诉你了，你不能耍赖不说。”
　　唐雪梨：“借钱。”
　　“她为什么管你借钱？”唐丽美不理解。
　　唐雪梨轻描淡写道：“她觉得我摆摊赚钱了。”
　　“你摆摊赚了那么多钱啊？有多少？你借给白阿姨了吗？”唐丽美下意识提高了音量，结果就被言守真点名批评了。
　　她不敢再说话，差点憋出个好歹。
　　好在马上就下课了，她急切地看向唐雪梨。
　　唐雪梨说：“我没赚到钱，没钱借给她。”
　　唐丽美嘁了一声，“没意思。”
　　还以为有什么八卦呢，结果就这？
　　“她为啥借钱？她借钱要干什么啊？”唐丽美不甘心地想继续扒一扒。
　　唐雪梨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唐丽美嘴角抽了抽，“教室里太闷了，我去走廊里待一会儿。”
　　上个学真没意思，太无聊了。
　　“刘正菊。”唐雪梨低声叫人。
　　刘正菊转过身来。
　　唐雪梨问她：“你是不是看过邦斯舅舅？”
　　刘正菊目光透着一丝警惕。
　　她同桌出去上厕所了，两人低声说话，没有其他人能听见。
　　犹豫片刻，她点了点头，“田小悦有这本书，我借来看过，我和她都很喜欢人间喜剧。”
　　田小悦——是那个失踪的女孩。



第36章 我不算什么好人
　　唐雪梨沉吟了几秒，低声开口：“那本《邦斯舅舅》包了书皮吗？”
　　刘正菊谨慎地看着唐雪梨：“你为什么这么问？你看到过那本书吗？”
　　唐雪梨：“是不是用牛皮纸包的？”
　　“不是。”刘正菊垂下眼眸，盯着书桌上斑驳的纹理，说：“田小悦那本《邦斯舅舅》是我帮她包的书皮，用的是旧报纸，上面写了我和她的名字。”
　　唐雪梨：“这本书是跟田小悦一块儿不见了吗？”
　　刘正菊点点头，“我还没看到结局呢……”
　　人不见了，书也不见了。
　　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刘正菊又道：“田小悦失踪之后，书包什么的都还在，只是没了这本书。不过，我谁都没告诉，其他人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直觉告诉唐雪梨，她已经窥见到真相的一角了。
　　但她其实并不太想掺和这件事。
　　“因为我觉得你是好人，聪明的好人。”
　　刘正菊讲话始终都这么一板一眼，语调缺少起伏，有点干巴和生硬，但她内心是纯真的、善良的、极富感情的。
　　“田小悦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她学习好，对同学们也好，很喜欢帮助人，她不能就这么不见了。”
　　唐雪梨苦笑道：“我不算什么好人。”
　　她已经猜到崔伟山在猎捕唐丽美了，但她选择当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甚至幻想过在唐丽美跌入深渊时，再投掷一枚令人粉身碎骨的炸弹。
　　“你也不肯帮忙吗……”
　　刘正菊难掩失望之色，顾自喃喃起来，“怎么都不肯帮忙呢？连崔老师现在也不想着找人了。以前崔老师对田小悦多好啊，人刚不见的时候也特别着急。后来渐渐地，连提也不让提了，说是学校规定的，不允许乱传瞎话，说会影响学习，影响校园环境。可是，明明一个人就这么不见了啊！”
　　快上课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教室。
　　刘正菊最后对唐雪梨说了一句：“如果你认识田小悦的话，一定会非常喜欢她的，她也会特别喜欢你。”
　　之后唐雪梨就一直在想，田小悦现在还活着吗？
　　如果还活着的话，她是不是被囚禁在某个地方正在受苦？
　　猛然间，唐雪梨想到了曾被绑起来丢弃在小树林里的自己。
　　漆黑的夜，阴冷的秋风，嘶嘶作响的蛇……
　　恐惧，无助，还有疼痛。
　　“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差。”夏金花立马给刚放学的女儿倒了杯温水。
　　唐雪梨喝了水，笑着说：“没有不舒服，可能是学习太用功，消化得快，给饿的了。”
　　“饿了那赶紧吃点东西垫吧垫吧。”夏金花赶忙把存放在柜子里的饼干拿了出来。
　　这是唐雪梨前阵子给她买的，她就尝了一块，之后就说什么都舍不得吃了。
　　唐雪梨喂母亲一块，自己再吃一块。
　　“你自己吃就行，妈不饿。”夏金花吃了两块就摆手拒绝再吃。
　　她整天什么都不干，吃这种高级饼干纯属浪费。
　　“你不吃，我就不吃了，一个人吃小零食一点意思都没有。”唐雪梨拍掉手上的饼干渣，一动不动地看着母亲。
　　夏金花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孩子啊！”
　　“白莲心是不是来找你了？”唐雪梨突然问道。
　　“怎么？”夏金花立马坐直了身子，“她去学校找你麻烦了？”
　　“妈你别紧张，我把她打发走了。”唐雪梨顿了顿，轻声问：“她没欺负你吧？”
　　夏金花俏皮地挑挑眉梢，“你妈是那么好欺负的嘛，我把她给气跑了。”
　　唐雪梨噗嗤一声乐出来，竖起大拇指，赞道：“妈妈好厉害。”
　　夏金花沉默半晌，之后悠悠地问了一句：“你觉得你爸他真被绑走了吗？说是不给钱，会被送去挖煤。”
　　唐雪梨不咸不淡道：“挖煤挺好的，劳动人民最光荣。”
　　“我也这么觉得。”夏金花认为这种惩罚挺好的，自食恶果而已。
　　唐雪梨抱了抱母亲，“妈你别伤心，你还有我们姊妹四个呢！”
　　“我一点都不为你爸伤心，就是想起我稀里糊涂地过了这么多年，浪费了大好的时光，觉得有点遗憾，有点难过。”
　　夏金花最近想得特别特别多。
　　“我对不起我自己，但我更对不起你们几个孩子啊……”
　　唐雪梨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她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的眼泪，便偏过头，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把泪水生生地憋了回去，嗓子眼堵得生疼。
　　虽然鼻酸眼热的感觉很快被压下去了，但心里总是一丝丝的泛酸。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母女俩都在平复心情。
　　“好了，不说这些了。”夏金花神秘地说道：“晚上妈带你出去吃。”
　　唐雪梨略感意外，“去哪儿？”
　　“利民饭店，我跟你二姐已经说好啦，妈请你俩下馆子。”
　　夏金花掏出手绢，慢慢打开，里面是一堆零散的钱。
　　这是她糊纸盒编渔网赚的钱，不是丈夫的工资，也不是女儿的钱。
　　钱不算多，但却是她用双手赚来的。
　　“妈之前说你过生日的时候要给你买个奶油蛋糕，结果那天思思急着出来，就没给你过成。”
　　夏金花拍拍手上的钱，“今天给我宝贝闺女补个大蛋糕。”
　　“谢谢妈妈。”唐雪梨开心地笑了，“把思思也抱过去吗？”
　　夏金花摇了摇头，“我跟曹奶奶说好了，让她帮忙照看一会儿思思。”
　　晚上母女三人坐在角落的一张小桌上吃饭。
　　唐双双兴奋道：“这是第一次吧？咱们三个第一次一块儿下馆子？”
　　“嗯，是第一次。”夏金花顿了顿，遗憾道：“可惜你们大姐来不了。”
　　“大姐很忙吗？她为啥来不了啊？”唐双双手里拿着红烧排骨，边啃边问。
　　“你大姐在单位接电话，估计不方便说什么，没聊两句就挂电话了。”
　　因为不是生日当天，而且周围都是人，就没有插蜡烛唱生日快乐歌。
　　闲聊着吃完饭，她们就开开心心地把蛋糕给切了。
　　蛋糕上有几朵粉色的小花，旁边配了点绿叶，周围一圈白色裱花，中间是红色的生日快乐。
　　记忆中的老式生日蛋糕，口味没有多么特殊，但却是任何味道都代替不了的。
　　“真好吃！”唐双双三口炫掉了一大块。
　　唐雪梨也说：“太好吃了。”
　　夏金花揉揉二女儿的脑袋，又揉了揉三女儿的脑袋，满眼慈爱。
　　“妈想跟你们说个事儿

。”



第37章 妙啊！
　　唐双双见母亲格外的严肃，立马紧张地问道：“啥事儿啊？”
　　夏金花轻咳一声，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去东大市场卖袜子，我有个朋友在第二针织厂，可以从她那里进点袜子卖。”
　　“哇，妈你要出去摆摊吗？”唐双双颇为捧场：“这是好事呀！我支持你！”
　　夏金花笑了笑，“雪梨，你觉得呢？”
　　“挺好的。”唐雪梨也支持母亲的选择。
　　夏金花扣了扣手指头，把最大的顾虑讲了出来，“你们不觉得妈妈给你们丢人吗？”
　　别人的爸爸妈妈是老师、放映员、司机、工人……讲出去多好听，多骄傲啊！
　　她的女儿们出去被人问起该怎么回答呢？
　　摆摊的二道贩子吗？
　　卖袜子的小贩——
　　多难听，多羞耻啊！
　　可唐双双不这么想，“这有啥丢人的！摆摊可有意思了，我要是没当厨师的话，肯定出去摆摊卖货。看到客人买到喜欢的东西开开心心的样子，我都跟着开心。”
　　唐双双喜欢做一些能得到快速反馈的事情，当厨师是一样的道理。
　　每当看到客人吃着自己做的菜，赞不绝口、狼吞虎咽、满面笑容的样子，都觉得特别特别的满足。
　　人在做事的时候能有成就感，能感到付出的劳动有意义，那再辛苦也不会觉得累了。
　　唐雪梨说：“妈你做什么开心就做什么。”
　　她清楚未来的走向。
　　以后经济发展越来越好，政策宽松，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满大地，摆摊都摆出来不少有钱人。
　　母亲也许并没有发大财的想法，但其实无意中做出了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两个女儿的支持让夏金花倍感欣慰，她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讲了出来。
　　“我以前虽然念过书，上过高中，但是现在岁数大了，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了。我离开纺织厂太久了，也回不去。而且去工作肯定没法带着思思一块儿，思思还小，我不太想托给别人带，我不放心。我翻了这么多天报纸，看有人摆摊赚到钱改善了生活，我觉得我差不多能干。”
　　“妈，你绝对能干！”
　　唐双双自从当上了利民饭店的厨师，就一直保持着激情澎湃的状态，永远有使不完的力气。
　　“别人卖袜子都是一双双的卖，你的袜子能一筐筐的卖！大卖特卖！”
　　夏金花被逗得咯咯直乐，“瞎说八道，谁家买袜子一筐筐的买啊，穿都穿不过来。”
　　“好看好穿，人家就买得多呗！”唐双双一本正经，“我咋就瞎说了，啥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夏金花觉得太夸张了，但莫名的还是受到了巨大的鼓舞。
　　蛋糕没有吃完，剩下了一半，放到明天该坏了，唐双双就给饭店的同事们分了分。
　　最大的一块留给了师父安顺。
　　安顺边吃边笑，“你们怎么不拿回去给家里人啊？”
　　唐双双跟安顺一向不藏话，有啥说啥，“我爷奶和大伯他们，有啥好东西也不会拿给我们吃，我跟他们已经算是两家人了，有事没事都不想往一块儿凑。”
　　安顺慢条斯理地吃着蛋糕，“你们不是住在一个院里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相处得多难受。”
　　“我之前也觉得难受，碰见了还得叫人什么的。”唐双双贼兮兮地笑了笑，“后来雪梨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一下子就痛快了。”
　　安顺好奇地问：“什么话这么神奇？”
　　唐双双凑到安顺耳边，用古灵精怪的语气说：“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只要你不难受，难受的就是别人。”
　　安顺琢磨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妙啊！”
　　唐双双嘿嘿一乐，“所以我现在就不把他们当回事，见到人该叫还是叫，一声爷奶大伯也不会累死人，这样让他们找不出什么说我的由头，其他的管他的呢！”
　　她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讨好人了。
　　在讨好人这方面，她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及唐丽美的百分之一。
　　唐丽美那可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赋。
　　安顺吃完蛋糕，开口赶人，“你妈和妹妹还在外面等着呢，你赶紧跟她们一块儿回家吧，我还得再忙会儿。“
　　唐双双今天歇班，可白天还是来帮忙了，吃晚饭的时候才脱掉厨师服。
　　她总是早早地来店里，来了就不乐意走。
　　“师父拜拜，明天见！陈姐、露露、大雄、翔哥，我回去啦，拜拜！”
　　唐双双聪明能干、活泼可爱，到哪儿都是开心果，同事们格外的喜欢她，纷纷跟她摆手说明儿个见。
　　回到大杂院，见她们三个人这么晚一起回来，唐丽美立马跑上来八卦，“你们干嘛去了？”
　　夏金花进了曹奶奶那屋去抱思思，唐雪梨走在前面已经进了东屋，唐双双被逮了个正着。
　　不过唐双双现在已经掌握了聊天的窍门，所以十分游刃有余。
　　“溜达。”唐双双面无表情、惜字如金地回道。
　　唐丽美不太相信，“这么晚还溜达啊？”
　　“凉快。”唐双双继续往外蹦两个字。
　　“我闻着你们身上有饭店的味儿，你们是不是下馆子了？吃红烧排骨了吧？好像还有奶油味儿……”
　　唐丽美这狗鼻子的嗅觉是蛮厉害的，竟然这都闻得出来，跟曹奶奶养的狗子大黄有得一拼。
　　唐双双：“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厨师啊！”
　　厨师身上有饭店味儿，简直太正常了。
　　没味儿才奇怪呢！
　　说话间，唐双双已经进了东屋，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时夏金花抱着思思走出来了，唐丽美走上前笑眯眯地打招呼：“婶婶。”
　　“嗯。”夏金花语气淡淡的，“你还没睡呢。”
　　“明天放假，不用早起。”唐丽美态度特别好，脸上挂着笑容，“你们出去啦？”
　　夏金花没答她的话，“思思得睡觉了，丽美你也早点睡啊！”
　　说完，就抱着孩子回了屋。
　　唐丽美撇撇嘴，不就是下馆子了嘛，有必要遮遮掩掩的嘛！
　　我又不抢你们的东西吃。
　　回去找自己妈，躺在床上开始发牢骚。
　　“都是亲戚，她们那是啥态度啊，爱答不理的。整天藏着掖着，咱们会偷她们的还是会抢她们的啊？双双以前多好一姑娘，整天笑么呵的，现在跟雪梨学得越来越不是个东西了。”
　　“行了，你管她们干啥。”贾珍珍困极了不想听，“你好好学你的习，等你成了大学生，跟她们都不是一个档次的了。你当了人上人，她们都得过来巴结你。”
　　大杂院内一片寂静，陷入了沉睡。
　　突然院门哐当一声巨响，曹奶奶屋里的大黄激动地狂吠。
　　各个屋里的灯陆续亮起，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走了出来。



第38章 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唉呀妈呀，这是谁啊？”赵红叶草草地披了件外套，穿着拖鞋第一个跑到了大门口。
　　不愧是大杂院第一八婆，不管什么时间什么事儿，都能率先抵达现场。
　　不过见到趴在地上的人，她吓得猛退了好几步，根本不敢上前查看。
　　主要是这人浑身是血，还臭烘烘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林铁成穿着背心，点了根烟，边抽边凑近看了看。
　　“挨？这不是唐进财嘛！”
　　赵红叶扭头就往唐老太太那屋跑，“老婶，你快出来吧，你家老二被打啦！”
　　唐老太太已经被吵醒了，想着跟自己没关系，都没打算下床。
　　听到这话，什么都顾不上，立马跑了出来。
　　“天呐天呐，老二你这是怎么搞的？！”老太太尖叫道：“哪个天杀的下手这么狠啊！”
　　昏迷中的唐进财被喊醒了，他转了转眼珠子，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见被这么多人围着，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众人把唐进财抬进了东屋。
　　“别放到床上。”唐雪梨突然冷声说了一句。
　　她找出一个旧床单，和唐双双一块铺到地上，说：“先放这。”
　　唐老太太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爸都伤成这样了？你让他躺到地上？”
　　唐进财一身屎尿，衣服上还沾着干掉的泥浆和灰尘，又脏又臭，能让人进屋已经算不错的了。
　　一个从里到外都肮脏的人，还想上干净的床？
　　门都没有。
　　唐雪梨态度冷硬，“等收拾干净了再上床。”
　　“雪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哪儿哪儿都能显出赵红叶来，别

人家的事儿，她也得找找存在感说上几句，“你爸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在意干不干净的呢，这孩子，咋一点都不懂事儿啊。”
　　唐雪梨直直地看向赵红叶，悠悠道：“你懂事，那抬你床上去吧，你好心善良，给你个表现的机会，让你好好伺候。”
　　赵红叶：“这又不是我爸，我伺候什么！”
　　“不是你爸，你着什么急，乱掺和什么啊！”唐双双往外推赵红叶，“你出去，谁让你进我们屋了！”
　　“你们姐俩简直是不识好歹，我们在这儿帮忙，没有一句谢谢就算了，还这个态度。”赵红叶颇为气愤，抬手跟唐双双对着推搡。
　　唐双双的胳膊撞到了门框上，疼得叫了一声。
　　唐雪梨上去就给了赵红叶一巴掌。
　　赵红叶不可置信地捂着脸，“你，你打我？”
　　唐雪梨受够了这个搅屎棍，在大杂院里整天传瞎话，说闲话。
　　“以后你再掺和我家的事儿，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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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雪梨丢下她，转身进了房间。
　　赵红叶哆嗦着嘴唇，跟站在外边的唐老爷子说：“你孙女这是疯了啊！简直是个女土匪！”
　　唐老爷子睡眼朦胧，还没完全醒，点点头，不着边际道：“她做肉好吃，可好吃呢！”
　　有一次他趁唐雪梨不留意，偷吃过一块锅里还没卤好的五花肉。
　　香得他好几天做梦都流哈喇子。
　　赵红叶：“……”
　　老唐家这是都被鬼上身了吧！
　　神经病啊！
　　“到底放哪儿？”林铁成皱着眉，一脸不耐烦。
　　唐进财死沉的，抬半天，手都酸了。
　　不光沉，还臭得要命。
　　跟他一块儿抬人的是小结巴刘光磊，显然已经没劲儿了。
　　唐老太太：“放床上！”
　　唐雪梨：“地上！”
　　这时夏金花从刘光磊手上接过来，抬着唐进财的双脚，直接放到了水泥地的床单上，“先放这。”
　　林铁成揉揉手腕，赶忙溜了。
　　大半夜的都什么破事。
　　“老二啊，瞧瞧你娶的这是个什么东西！”唐老太太嚎叫道：“你都被打成这样了，一句不问，一句暖和话都没有，还把你往地上扔。”
　　唐进财紧闭着双眼，痛苦道：“你们都走吧……”
　　唐雪梨把窗户打开，开到最大，冷风瞬间呼呼地往屋里灌。
　　她找出三个厂里车间用的白色棉布口罩，自己戴上，另外两个递给了母亲和二姐。
　　母女三人，很有默契。
　　唐双双打热水洗毛巾，夏金花给唐进财扒掉了身上的衣服，一件没留。
　　脱下来的衣服被唐双双拿出去给烧掉了。
　　唐进财撑着身子想起来，“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洗。”
　　他这人好面子，除了进澡堂子，他从没在人前脱光过衣服。
　　尤其是在女儿面前，这幅光溜溜的样子，毫无尊严可言。
　　唐雪梨一掌将人摁到地上，“哪里受伤了？”
　　“没哪儿。”唐进财恼羞成怒，“你们都滚出去！”
　　唐雪梨根本不理他，把人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都是擦伤。
　　老猫手下留情了？
　　老猫大名是苗彪，名字不好念，所以大家都叫他老猫。
　　唐进财拿到的这批螺丝，原本邝老板是有意要卖给老猫的。
　　老猫的货半道被抢了，气得不行。
　　查了一番，查出来抢货的是梁二。
　　梁二说货不在他手上，把唐进财拉出来挡灾之后，自己溜之大吉，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老猫是从唐进财的出租房里把人绑走的，现在为什么把人丢回到大杂院里来呢？
　　而且说好是绑三天，结果怎么一天就弄回来了？
　　唐雪梨满心疑惑。
　　难道出什么岔子了？
　　擦洗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人清理干净。
　　唐进财被挪到床上的时候，浑身冰冷，面如死灰。
　　唐老太太早就走了，之前唐进财身上那能熏死一头大象的臭气，她才忍受不了呢！
　　口口声声说儿子如何如何，到头来不也溜得飞快。
　　第二天一早，唐雪梨就找人把唐进财送到了他的出租房。
　　白莲心不在，房东说她身体不舒服，去表姐家住了。
　　唐雪梨把唐进财一个人留在出租房，之后去找了老猫。
　　老猫见到唐雪梨，大吐苦水，“那个屎篓子啊，可把我恶心坏了，我这一天都留不了他！”
　　“他那上吐下泻的，老脸煞白煞白的，感觉马上要断气了。”
　　“给他喂止泻的药，刚吃下去就他妈给我吐得到处都是。”
　　“我就是个卖货的，可不想犯事。”
　　“我真怕他死我这儿。”
　　“这人死臭死臭的，我的天呐，我现在都反胃呢！”
　　“麻溜地给他丢回那出租房了，可那边一个人都没有，我怕人死那儿，后来就问出来大杂院的位置了。”
　　“姑娘，这事儿就这样吧，本来我也就打算揍一顿出出气算了。”



第39章 祝你考试顺利
　　风波一过，梁二就去找了唐进财。
　　唐进财躺在床上，看到他就大骂：“王八蛋，你出卖老子！”
　　“没有没有。”梁二连连摆手，赶紧解释：“我可没出卖你，之前你去找我的时候，我可提醒你让你躲着点少出门了。”
　　“我根本没出门！”唐进财咬牙切齿道：“他们闯到这来把我抓走的。”
　　梁二愣了愣，“怎么可能呢？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你住哪儿。”
　　“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唐进财恼恨得大喘气，“梁二啊梁二，想不到你这么不是个玩意儿，你现在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信。”
　　梁二苦着脸：“兄弟，真不是我。我听说老猫他们要抓我，我早就溜了。”
　　“你可拉倒吧，这事儿我干了才几天，货也是你在卖的，老猫他们很容易找到你，但他们怎么都不可能晓得我这个人。”
　　唐进财这几天把最近的事儿捋了好几遍，已经想得非常明白了。
　　“邝老板人在老远的地方，他不可能跑回来特意告诉老猫他的货给了谁，而且邝老板也不知道我住哪儿。”
　　除了梁二这个叛徒，这个卖兄弟的王八羔子，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祸害他。
　　“兄弟，你先别激动，我跟你讲实话。”
　　梁二顿了顿，颇为真诚地说道：“我确实放出消息说拿货的人是你，但我绝对没有跟老猫透露你的住址。”
　　唐进财撇撇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老猫这人我了解，他下手确实黑，人也挺损的。但他这人不敢闯大祸，手头有数。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这人性格虽然冲，但没有耐性。我想着，他们找你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过个几天这事儿也就算了。没想到——”
　　没想到怎么一找就找到这儿了呢！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仇人啊？”梁二觉得这一点非常值得怀疑。
　　“行啊，这下你承认了哈，你把我供出去挡枪，自己好好地躲起来了。”唐进财指着梁二的鼻子：“你可真行。”
　　“这不是重点啊。”梁二说：“我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本来咱俩都不会有事儿的。”
　　“本来什么本来。”唐进财揉揉酸胀的眉心，“我差点死了，而且——”
　　梁二看着他：“而且什么？”
　　唐进财闭上眼：“算了。”
　　往事不愿再提。
　　每次回想，都觉得后半辈子没法抬头做人了。
　　“他们把你打挺狠啊？”梁二上下打量着唐进财，“伤到哪儿了？”
　　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伤嘛！
　　“不会是命根子断了吧？”
　　穿着衣服，这倒是看不出来。
　　“滚吧滚吧！”唐进财看到他就闹心，“你早点把之前说好的钱拿给我。”
　　如果钱能拿到手，也算是有点安慰了。
　　“行行行，没问题。”梁二站起身，临走前再次强调了一遍，“你住哪儿真不是我说的啊，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还得罪过谁。光靠一个名字，一两天就找到这儿了，我觉得不可能是巧合，老猫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我觉得肯定是有人捣了鬼。”
　　唐进财冥思苦想了很久，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

谁。
　　**
　　“师父，这帽子真是送给我的吗？”王大刀拿在手上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唐雪梨点点头，“戴上试试。”
　　“我没洗头呢，我怕把帽子搞脏了。”王大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我回去收拾干净了再戴，我瞧着大小差不多。”
　　唐雪梨应了一声：“嗯。”
　　黑色鸭舌帽，上面有颗金色的五角星，这帽子不惹眼，但耐看。
　　王大刀爱不释手道：“戴这种帽子的一般都是大学生吧？我戴上会不会不伦不类的啊？”
　　唐雪梨慵懒地靠在树干上，语气淡淡的，“一顶帽子而已。”
　　“这可不是普通的帽子，是师父送我的帽子！”王大刀一脸认真，甚至有点严肃。
　　“老猫那事你办得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
　　王大刀整天嘴上喊着师父，表现得也热情积极，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但其实唐雪梨对他并没有百分百的信任，还没有对他真正交心。
　　对唐雪梨来说，王大刀暂时只是个帮手。
　　毕竟王大刀曾有过对她抢劫的前科，这人本性到底如何，还要多加观察和考验。
　　唐雪梨需要左膀右臂，但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找到合适的。
　　比如向老猫透露唐进财出租房地址这种事儿，唐雪梨不好亲自出面，也来不及随便拉个人来干，就只能让王大刀去办。
　　目前王大刀是最合适的人选。
　　事实证明，此类小事，王大刀办得确实还是很不错的。
　　王大刀嘿嘿一笑，挠挠头道：“办这么点小事，还有奖励啊……”
　　师父人真是太好了。
　　“这周和下周我都不来公园了，我要准备考试。”唐雪梨说：“你自己先练着，等我有空了再去找你。”
　　“哦……”王大刀显得有些失落。
　　唐雪梨看他一眼，本来打算叮嘱他两句来着，但想想还是算了，便直接转身走了。
　　王大刀对着唐雪梨的背影说：“师父你放心，我知道我脸上有道疤容易被认出来，最近我不会乱溜达的。要是你爸真找到我头上了，我也不会提起你的。”
　　唐雪梨脚下没停，也没回头，抬起手挥了挥。
　　王大刀笑着喊道：“师父，拜拜！祝你考试顺利。”
　　十月末，迎来了期中考试。
　　虽然是个小考试，但班级的气氛依然变得莫名紧张。
　　尤其是尖子班，会更在乎成绩。
　　学生们埋头苦读，争分夺秒地解着题。
　　去老师办公室里问问题的学生也比平时多了很多。
　　唐丽美的腿好了不少，已经不用拄拐了。
　　只是走路的时候还要小心一点，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步流星的走。
　　晚自习的时间，她经常不在教室里。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去了崔伟山的办公室。
　　每次回来，唐丽美都满面笑容，精神焕发，跟吃了兴奋剂一样。
　　黄秀不无羡慕地说：“唐丽美，你就轻松了，这次肯定又是第一名。”
　　黄秀就是第一天给唐丽美绑麻花辫的女同学，她性格豪爽，大大咧咧的，跟所有同学和老师都能打成一片。
　　她对学习成绩好，打扮时髦，又与人为善的唐丽美更是热情。
　　“那不好说的哦，其实我没有那么厉害，我可紧张了呢！老师们对我的期望都太高了。”
　　唐丽美故作谦虚了一番，随后道：“我听说这次期中考试的题目出得特别难。”
　　黄秀：“是听崔老师说的吗？”
　　唐丽美点点头：“嗯。”
　　“糟了糟了，这次我要完蛋了。”黄秀哭丧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第40章 言老师的提醒
　　唐丽美拿出书随便翻了两页，觉得实在太无聊了，就凑过去找唐雪梨唠嗑。
　　“雪梨，你不用太紧张，你进步空间是很大的。考试的时候，碰到难题你不要浪费时间，只要把会的题目都答好，分数就不会太难看的。”
　　唐雪梨目不斜视，“嗯。”
　　“你有不会的题目不用不好意思，不会就要问，不要自己憋着，一个人瞎琢磨，进步是很慢的。”
　　唐丽美十分热情，“你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我是你同桌，也是你姐姐嘛！”
　　唐雪梨把本子递过去，指着一道物理题说：“第二题第二问。”
　　唐丽美看了五分钟，故作轻松道：“这题很简单啊，答案是5。”
　　唐雪梨：“不对。”
　　唐丽美又看了五分钟，“哦，我刚才少看了一个条件，答案是9，这下对了吧？”
　　唐雪梨：“答案是零。”
　　唐丽美：“……答案错了吧？”
　　唐雪梨看了她一眼：“言老师给的答案。”
　　“这题有点超纲了，考试不会考的。”唐丽美极力想挽回面子。
　　唐雪梨才懒得跟她演戏，直说道：“这是言老师今天课上讲的题。”
　　“……”唐丽美没动静了。
　　什么破题，题干她都没看懂。
　　言老师在课上讲过的题？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哦，对了，今天物理课上她光想着老崔了。
　　还是老崔好，单独给她划了期中考试的范围。
　　而且不只是语文，而是所有科目的。
　　放学后，唐雪梨和唐丽美慢悠悠地下了楼。
　　她们下来的晚，车停里已经没有几辆自行车了。
　　唐丽美环视了一圈，说：“老崔还没下班呢！”
　　“你怎么知道？”唐雪梨随口问了一句。
　　唐丽美抬手一指，“你看，那是老崔的自行车。”
　　“他的自行车你也认得啊？”唐雪梨看到那辆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朵小红花。
　　“我当然认得啦！”唐丽美忍不住显摆起来：“那朵小红花是我送给老崔的，他说他绑到自行车上了，这样他一眼就能找到自己的自行车。还说——”
　　唐丽美抿抿唇，一脸娇羞道：“还说看到花就能想起我。”
　　唐雪梨面无表情地抬了抬下巴，“你的老崔过来了。”
　　唐丽美猛地扭头，站在旁边的唐雪梨都听到了她脖子的咔吧声。
　　这得多激动啊！
　　脖子差点都掉了。
　　“崔老师！”唐丽美踮起脚尖挥舞着手臂，俏生生地打着招呼。
　　见言守真也在，她又补了一句：“言老师好。”
　　看守车停的大爷，笑着对崔伟山说：“崔老师，你班学生跟你真亲呀！”
　　崔伟山笑了笑，“孩子们都有活力。”
　　“还是年轻好哇！”大爷感慨道。
　　言守真跟唐雪梨隔空对视了一眼，随后把视线挪到了唐丽美的身上。
　　唐丽美发现言守真在看她，心里美滋滋的。
　　瞧瞧，所有老师都喜欢我，我可太优秀了。
　　言老师是她见过长得最帅气的老师，就是稍微凶了一点，没有老崔那么和蔼可亲。
　　这么一想，还是老崔最好了。
　　“你们俩回去好好复习啊！”崔伟山一身儒雅气质，笑容恰到好处，他对唐雪梨说：“看你最近复习得很用功，这次期中考试肯定能进步不少，不用太紧张，轻松上考场。”
　　“嗯。”唐雪梨淡淡地应了一声。
　　崔伟山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边走边悄悄地朝唐丽美笑了笑。
　　这个笑容明显带着别样的情绪和意味。
　　唐丽美忍着腿上的不舒服，快走两步，跟崔伟山并肩走了一小段路。
　　崔伟山对她悄声说：“小花真好看。”
　　唐丽美忍不住咧着嘴乐，“你喜欢就好。”
　　“回去好好背书，早点睡觉。”崔伟山顾忌周围还有人，并没有跟唐丽美单独聊太多，跟大家道别之后，骑上自行车走了。
　　唐雪梨也载着唐丽美上了路。
　　在前面路口处，唐雪梨发现言守真跟在崔伟山身后，拐向了西边那条街。
　　考前最后一堂物理课是自由复习，言守真坐在讲台上给学生们答疑。
　　唐雪梨拿着本子过去问不会的题。
　　讲解完，言守真问她：“听明白了吗？”
　　“嗯，懂了。”唐雪梨没走，默了两秒，她开口问：“你是不是住在学校东边？”
　　言守真笑了，“对，在东大市场对面。”
　　唐雪梨看着他，“你昨天没有直接回家？”
　　“嗯，没有。”言守真说：“去办点事。”
　　唐雪梨没再继续问。
　　见她拿起本子准备回座位了，言守真叫住她，提醒道：“你看着点唐丽美。”
　　唐雪梨挑起眉梢：“为什么？她又不是我孩子。”
　　言守真：“……行，你好好考试吧！”
　　期中考

试考了两天，考场是随机分配的，单人单桌，每场考试两个监考老师。
　　考完试那天是礼拜三，成绩礼拜五就出来了。
　　学年第一是唐丽美，分数奇高，好几门课都是满分，一下子成了全校的大明星。
　　唐丽美容光焕发，步步生风，走到哪儿都有追光跟着似的，闪闪发亮。
　　另一个热门话题是唐雪梨的逆袭。
　　大家都以为她学习底子不好，是差生，毕竟上次班级摸底考试，她物理都没及格。
　　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期中考试她竟然一下子冲到了学年第二名。
　　虽然总分比唐丽美低了十三分，但也非常非常厉害了。
　　唐丽美神色古怪地问：“你是不是翻我书包了？”
　　唐雪梨愣了一下，“没有。”
　　唐丽美啧啧两声，冷笑道：“看了就看了呗，还不承认。”
　　“……”唐雪梨搞不懂这人在说些什么。
　　但过了一会儿，她便猜到了唐丽美话中的意思。
　　难怪一而再再而三都考不上大学的人，学校里的这两次考试都考得这么好呢！
　　原因也没有很复杂嘛！
　　**
　　期中考试过后是为期两天的校运动会。
　　高三学生上自习，老师们去开大会了，整个学校都充斥着高一高二学生们的加油呐喊声。
　　课间唐丽美在走廊里透气，崔伟山路过跟她鬼鬼祟祟地说了一句：“等会儿去我办公室，我奖励你一个小礼物。”
　　唐丽美娇俏地笑了笑，低声问：“崔老师你开完会啦？”
　　“还没有，我特意溜出来送你礼物。”说完之后，崔伟山快步离开。



第41章 我有证据
　　虽然这一天没有正式讲课，也没有老师盯着上自习，但学生们还是按照平时的时间上下课的。
　　铃声一响，大家都自觉地回到了座位上。
　　班长简单地组织了一下纪律，全班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大家埋头做题，互相问题和讲题也都压低声音，尽量不去打扰别人。
　　唐丽美跟班长说肚子不大舒服，请了个假，就离开了教室。
　　唐雪梨仔细辨认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确认她应该是朝着崔伟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了。
　　二十分钟后——
　　唐雪梨和黄秀来到办公室外。
　　黄秀一向忍不住脾气，当即就要捶门。
　　唐雪梨立马拦住了她，示意她不要出声，之后摊开掌心给黄秀看。
　　掌心上面躺着一枚钥匙——崔伟山办公室的钥匙——只配了三天的崭新出炉的新钥匙。
　　办公室的这扇木门唐雪梨之前特意仔细地研究过。
　　她发现即使门从里面锁上了，在外面用钥匙也能打开。
　　就在她准备出其不意地打开门的时候，突然看到走廊那边走过来两个人。
　　是言守真和教导主任。
　　唐雪梨顿了顿，停下开门的动作，朝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走快一点。
　　教导主任满脸不解，走近一些，立马就什么都懂了。
　　言守真从隔壁搬来一个板凳，教导主任站上去，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向屋内。
　　他猛拍了几下窗户，同时，木门被唐雪梨打开了。
　　崔伟山脸上闪过惊慌的表情。
　　教导主愤恨得直拍桌，“崔伟山啊崔伟山！”
　　“主任，这是个误会。”崔伟山眼中有一丝慌乱，但并没有丧失理智。
　　教导主任想了片刻，叮嘱言守真和在场的学生们：“你们几个先别到处乱说，我先开会讨论一下。”
　　“不用讨论了，直接报案吧！”唐雪梨打开抽屉，找出那本《邦斯舅舅》翻了翻，里面有铅笔写的心得，看起来像小女生的笔记。
　　教导主任看向唐雪梨：“这位同学，学校先讨论一下，一定会给你们个满意的说法。”
　　黄秀嚷道：“都这样了，还讨论什么呀！这是犯罪，咱们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证人呢！”
　　教导主任很是头疼，“这事非常复杂，跟你们讲不清楚，你们先别乱说，对你们也好。”
　　黄秀撇嘴：“好什么好！以为我们学生很好骗，很好糊弄嘛！”
　　教导主任喝道：“你还想不想在学校念了！”
　　这样吵下去毫无意义，唐雪梨开口道：“田小悦的失踪，跟崔伟山有关系！”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教导主任揉了揉眉心，“同学啊，这话可不能乱讲。”
　　崔伟山恶狠狠地盯着唐雪梨，“你有什么证据？你这是污蔑！”
　　唐雪梨手上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她不想就这么放过崔伟山。
　　“我是不是污蔑，查一查就知道了。”
　　崔伟山冷笑两声，“之前就查过了，什么都没有查到，田小悦的失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唐雪梨你胆子真大啊，没有证据就敢诽谤老师。”
　　这时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言守真走上前，一字一句道：“我有证据。”



第42章 丑话说得比你人还丑
　　“有证据？”崔伟山轻蔑地笑了一下，“你才来学校几天啊。”
　　想诈他，哪儿那么容易，当他是傻子呢！
　　教导主任拍拍言守真的肩膀，“言老师，这事儿咱们从长计议。”
　　唐雪梨看了言守真一眼，当听到他说有证据的时候，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这个证据是什么，不确定是否足够有分量，但基于她对言守真没来由的信任，让她对惩治崔伟山，找到田小悦，有了莫大的信心。
　　唐雪梨：“主任，你想包庇崔伟山吗？”
　　“我什么时候说要包庇崔老师了。”教导主任极力稳住众人，“事情比较复杂，咱们要先讨论讨论嘛，万事不论不清，不能轻易下定论的。”
　　他看向还在低声啜泣的唐丽美：“这位同学你先洗把脸，把口红擦一擦。”
　　唐丽美捂着脸默不作声地走到了洗手盆前。
　　教导主任见这几个人都不好糊弄，哄是哄不住的，便即刻换了话术。
　　“现在来龙去脉还没搞清楚不是吗？你们这么急得下定论，要这样要那样的，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啊？”
　　他清清嗓子，继续道：“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女学生涂脂抹粉勾引老师，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真闹开了，谁都别想好过。”
　　唐丽美顶着一脸的水，猛地扭头看向教导主任，眼中写满不可置信。
　　言守真冷笑一声：“主任，你这丑话说得比你人还丑！”
　　教导主任：“……”
　　唐雪梨拿起《邦斯舅舅》，问崔伟山：“这本是田小悦的书吧？”
　　“不是。”崔伟山下意识开口否认，“这是哪个书店里都能买到的书。”
　　“是吗？”唐雪梨指着书里的铅笔字，说：“那为什么上面有田小悦和刘正菊的笔迹？”
　　崔伟山：“你学过笔迹鉴定啊？看一眼就知道是谁写的。”
　　黄秀立马说：“找刘正菊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五分钟后，她把刘正菊带到了办公室。
　　刘正菊看了一眼，就确定道：“这是我和田小悦写的批注和感想，书皮换过了，但这本肯定是田小悦的书，这几页的折痕都是我折的。”
　　教导主任问崔伟山：“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实话？”
　　“我有那么多书，偶尔记差了而已。”崔伟山不慌不乱道：“田小悦以前是语文课代表，过来送作业本或者取东西，完全有可能把书落在我这儿。”
　　唐雪梨冷声道：“你最近带着唐丽美看这本书，不可能看不到书上的字，记差只是借口。”
　　唐丽美刚好把脸洗干净了，教导主任把她叫过来，问道：“崔老师是不是带你看过这本《邦斯舅舅》？你留意过书上的字吗？”
　　“我……”唐丽美看看崔伟山，又看了看唐雪梨，犹豫半晌，嗫嚅道：“我没看过这本书，我不知道。”
　　黄秀听得有点茫然，“唐丽美，你没看过？”
　　“没有。”唐丽美坚持道：“我都没有听说过这本书，我一个字都没看过。”
　　唐雪梨并不觉得意外，唐丽美会否认和撒谎，完全在预料之中。
　　唐丽美被教导主任之前的威胁吓到了，她不能被退学，不能失去高考的机会。
　

　她宁愿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她不想追究崔老师的任何责任。
　　至于田小悦的死活，她毫不关心，这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崔伟山得意地扬起眉头，“主任，你还看不出来是谁在陷害我嘛！”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言守真这话是对崔伟山说的，但眼睛却看着唐雪梨。
　　唐雪梨回视他，眼中含有期待。
　　在安静的那几秒钟里，黄秀崩溃了，她朝崔伟山大喊：“你把田小悦藏到哪里了？你把田小悦还回来！”
　　教导主任重重一叹，“行了行了行了，你们先别吵了。”
　　言守真拿出两张照片拿给教导主任看，“这是田小悦的书包，我那里还有很多相关照片，可以作为证据。”
　　“什么，什么书包？！”崔伟山神色紧张地探头去看。
　　第一张照片里，他正在填土堆，身边有个军绿色的单肩书包。
　　第二张照片上没有人，还是那个土堆，书包不见了，但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一小截书包的肩带。
　　“这什么都不能证明，根本谈不上证据！”崔伟山伸手想抢照片。
　　言守真一把拦住他，“不是证据你抢什么。”
　　教导主任盯着照片，沉默了很长时间。
　　“主任，报案吧。”言守真说：“学校积极配合的话，不会有太负面的影响。”
　　教导主任终于点了头，“好，你们看着崔伟山，我去汇报一下，马上报案。”
　　“主任，你得相信我啊！主任……”
　　崔伟山意识到自己的罪行瞒不住了，顿时跌坐在凳子上，眼神恍惚，惊惶不安。
　　中午的时候，崔伟山被带走调查了。
　　唐雪梨、唐丽美、黄秀、刘正菊和教导主任都进行了问询。
　　言守真提供了几十张照片作为证据。
　　下午办案人员押着崔伟山来到了铁路旁的一片废地。
　　先是挖出了田小悦的书包，接着是田小悦的鞋子和衣服。
　　田小悦在被囚禁三个月后病故了，尸体被崔伟山扔到了河里。
　　刘正菊跪在土堆前，抱着田小悦的书包和衣服，嚎啕大哭。
　　田小悦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她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田小悦的父母在外面到处找女儿，办案人员还没有联系上。
　　“田小悦是病死的，跟我没有关系，她是主动去找我的，我没有绑架她！”
　　崔伟山极力为自己开脱：“她爸妈经常不在家，她觉得孤独，才来找我的。她非要我陪着，我根本没有对她做什么！我没有绑架她，她是病死的，我吓坏了，不敢告诉别人，怕说不清楚，才，才把她丢到河里的。”
　　“其他人呢？”言守真沉声问道。
　　崔伟山目光闪躲：“什么其他人？”
　　“别装蒜！”办案人员严厉地问道：“你每天都去的那间旧厂房，其他人是不是在那儿？你最好主动交代问题，不要遮遮掩掩，增加罪行。”



第43章 我欠你一个秘密
　　“哈哈哈哈哈……”崔伟山仰天大笑，跟个失心疯一样。
　　笑过之后，他不屑道：“增加罪行又如何？”
　　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办案人员说：“你好好配合，坦白从宽，明不明白？”
　　“从宽？有多宽？”崔伟山笑着摇了摇头，“我说的你们也不信，我坦不坦白都是一个死。”
　　“只要你诚实交代问题，可以争取从轻发落。你是老师，应该懂这个道理！”
　　“我说唐丽美勾引我，从我这里偷走了考试题，你们信了吗？”
　　崔伟山目光挑衅，全然不把自己当一个在押嫌疑犯。
　　“我说我没有绑架田小悦，她是无意中在我家里病死的，你们信了吗？”
　　崔伟山谎话连篇、拒不配合，办案人员只能根据言守真提供的照片去旧厂房搜查。
　　这处厂房面积很大，还有一些危房，搜查难度非常高。
　　崔伟山无比谨慎，每次过来都趁天黑，并且从不同的入口，走不同的路线。
　　言守真怕打草惊蛇，跟踪的时候没敢离得太近，所以一直没能找到崔伟山藏人的具体地方。
　　办案人员迅速出动，言守真去过旧厂房附近，可以提供线索，便被带去了。
　　唐雪梨主动提出要给予帮助，也跟随小组一起行动。
　　“照片里有另一个人出现过，中等身高，体型瘦小，有可能是嫌疑人的共犯，到了现场，大家注意安全，有情况第一时间汇报！”
　　队长叮嘱一番，分好小组，大家分头行动。
　　来到旧厂房，队长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
　　潜入时，突然涌来一股浓重的汽油味。
　　“不对劲儿，快点进去找人！”伴随着队长一声命令，四周顿时燃起了大火。
　　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和求救声传来。
　　“里头有人，快救火！快救火！”队长率先冲进了火海。
　　附近没有水源，众人只能脱下衣服扑火。
　　“救命……救命啊……”
　　唐雪梨突然发现另一边还有一个起火点，仔细听，里边隐约有女孩虚弱的叫喊声。
　　她朝那边跑去，言守真紧紧跟随，将她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唐雪梨：“进去救人！”
　　还能干什么？
　　这个问题真是莫名其妙。
　　“火太大了，太危险。”言守真死死地扣着唐雪梨的手腕。
　　“松开！”唐雪梨目光凌厉，“你没听到里面有女孩儿在喊救命吗？”
　　“你救不了她，你进去就出不来了。”言守真嗓音嘶哑地坚持阻拦。
　　“我能救，我学过救生知识，我有办法。”唐雪梨异常冷静，“言老师，你相信我，你松开，时间很宝贵的。”
　　言守真从挎包里拿出军用水壶，“需要吗？”
　　“嗯。”唐雪梨撕下一片衣服，拧开水壶盖子，打湿布片，围着鼻子一圈系好固定在脸上。
　　之后她脱下外套，扑打着火苗朝女孩求救的方向极速跑去。
　　言守真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火海。
　　短短一分钟，却漫长得像一辈子一样。
　　当唐雪梨背着女孩从火海中踉跄着跑来时，言守真腿软得差点跪倒在地。
　　女孩晕过去了，唐雪梨猛咳不止，身上有多处烫伤。
　　另一边救出了六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看体型，这个男人应该就是照片里的人。
　　他烧伤最为严重，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到了医院，处理完伤口的唐雪梨躺在病床上打吊瓶。
　　言守真倒了杯热水放到床头柜上晾着，坐到床边看着她。
　　“这位同学，你真勇敢。”
　　唐雪梨笑了笑，“这位老师，你胆子比思思还小。”
　　言守真愣了一下，“思思是谁？”
　　“我妹妹。”唐雪梨说：“还不到三个月。”
　　言守真：“……”
　　唐雪梨笑了笑，“她听到稍微大点的声音，都会被吓哭。”
　　“你为什么要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言守真岔开话题问道。
　　唐雪梨垂眸，默了几秒，“听到她喊救命，像是听到了我自己的呼救声。”
　　“你自己的呼救声？”言守真不太理解。
　　“对。”唐雪梨目光失焦地盯着点滴瓶内匀速落下的药水水滴，“曾今我被丢在小树林里，天很黑，一条蛇朝我爬过来，我被绑起来了没法动弹，我喊救命，但是没有人听见。那时候我特别希望有人能听见我的呼救声，能过来救我。”
　　言守真有点心疼，“后来呢？”
　　唐雪梨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没说下去。
　　后来的故事，就让它尘封在记忆中吧！
　　“言老师，你为什么怕火？”
　　“你的模仿能力真强啊！”言守真苦笑。
　　这学生不止一次学他说话的句型来呛他，现在又学他岔开话题，问对方的隐私。
　　“你做物理题时能有这模仿和举一反三的能力，分数肯定会再长几分的。”
　　“我这次期中考试物理考得很不错。”
　　唐雪梨对自己这次的成绩非常满意。
　　“八十二分算什么不错。”言守真啧了一声，“都是一百分的卷子，你数学能考满分，英语能考九十九，化学能考九十七，就物理给我考这么点啊！”
　　“我进步很大了。”唐雪梨不满道：“当老师的不能打压学生的积极性，要懂得鼓

励。”
　　言守真：“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你比我还懂呗？”
　　“你只是代课老师。”唐雪梨突然想起来一句话，“邝老板都说你不像老师呢！”
　　她现在也觉得有点不像。
　　说不出原因，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言守真轻咳两声，怎么聊什么都会聊到敏感问题。
　　也不知道这学生是太会聊天了，还是太不会聊天。
　　“事实就是，我现在是你的代课物理老师。”
　　“嗯，这倒是没错。”唐雪梨顿了顿，再次问道：“言老师，你为什么怕火？如果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你不说也行，我就随便问一问。”
　　随便问一问还问了两遍。
　　“也不算什么秘密，我爸救人的时候重度烧伤，坚持治疗了半年，后来还是去世了。”
　　言守真说起这件事时脸上并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语气也很平静。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在上小学。他接我放学，在路上看到粮店着火，他冲进去救人的时候，我就站在外面。粮油着火，很吓人的，当时我闻到了很重的焦糊味。”
　　“对不起啊。”唐雪梨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没事。”言守真笑了笑，“以后你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就扯平了。”
　　唐雪梨：“行，我欠你一个秘密。”



第44章 雪梨姐姐
　　唐丽美的心灵受到了重创，她想请几天假，但唐进宏说什么都不同意。
　　“你都敢勾引老师了，还怕同学们说你啊？”当爸的又气又恼，忍不住骂道：“小姑娘家家的，脸皮子比大棉鞋的底子还厚。”
　　唐丽美坐在床尾，默默地擦眼泪。
　　贾珍珍心疼女儿，推了推唐进宏，不满道：“哪有这么说自个闺女的。”
　　“我哪句说错了？啊？”唐进宏拿手指头隔空戳着唐丽美，“就这玩意，不好好学习，整天净想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偷卷子？你有没有脑子啊！高考你也能偷到考试题吗？”
　　“行了行了，孩子都哭一天了，哭坏了这么办。”
　　贾珍珍走过去搂着女儿，对唐进宏说：“勾引老师这种话你也能相信啊？谁知道雪梨是不是瞎说的，她一向嫉妒咱们闺女。而且那班主任，绑架了好多个女孩，多吓人啊，我现在都后怕得很！”
　　“你就惯着她吧！这孩子就是被你惯坏的！”唐进宏点了根烟，用力吸了几口。
　　他一般不在屋子里抽烟，今天是气狠了，不想动弹。
　　“雪梨她为什么偷偷配办公室的钥匙？小小年纪，心机得多深啊！谁知道她本来是想干什么。”贾珍珍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后背，“丽美单纯，就是容易受欺负、受骗的。”
　　唐进宏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用脚尖使劲儿捻了捻，起身气呼呼地走了。
　　这破家他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第二天唐丽美还是去上学了，如果不去的话，会被她爸打断腿的。
　　进教室的时候，她低着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同学们安安静静的，但都在看她。
　　等唐丽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嘁嘁喳喳的讨论声便响了起来。
　　“原来唐丽美是从老崔那偷了考试题，难怪考那么高的分，大骗子一个。”
　　“之前我就觉得她整天装模作样的，看着就烦。”
　　“勾搭老师，太不要脸了。”
　　“听说老崔还送了她一管口红呢。”
　　“还是唐雪梨厉害，期中考试她才是第一呢。”
　　“你们说，唐雪梨会不会也提前拿到考试题了啊？上次她物理都不及格的。”
　　“我觉得她是有点偏科，物理不太好，其他的都可厉害了，我问过她几次数学题，很难的题，她都很快就解出来了，讲解得也可清楚，我一听就明白了。”
　　……
　　言守真走进教室，敲了敲黑板，“讨论什么呢，这么热烈。”
　　教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道听途说的东西，就别添油加醋地到处乱讲了，语言也会是一把刀子。”
　　崔伟山被抓，三年一班没了班主任。
　　其他老师的课程都排得很满，相对较清闲的言守真，现在不光要代物理课，还要代语文课，并且要担当班主任的职责。
　　被教育过的学生们安生下来不再议论纷纷了，但对唐丽美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唐丽美如坐针毡，总感觉有异样的目光在打量自己。
　　即使有同学凑一块儿是在研究难题，她也总觉得是在骂她。
　　唐丽美一整天都没有说过话，唐雪梨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坐在前面的刘正菊神情恍惚、魂不守舍，状态比唐丽美还要差。
　　唐雪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打扰她。
　　有些困境和坎坷，终究要靠自己慢慢地走出来。
　　贾珍珍不放心女儿，这几天都亲自接送。
　　放学后唐雪梨独自去车停取自行车。
　　言守真叫了她一声，推着自行车走上前，“你怎么不休息两天？“
　　“用不着。”唐雪梨的烫伤都不严重，抹点药就行。
　　“你救出来的那个女孩醒了。”言守真说：“她想见见你，当面感谢一下。”
　　唐雪梨看他一眼，“你去医院了？”
　　“嗯。”言守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去医院。
　　按道理这件事的后续应该跟他没有关系了。
　　唐雪梨心存疑惑，但没有问出口。
　　她怕又问出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你跟她说不用谢。”唐雪梨跨上自行车，骑出了校园。
　　言守真跟上来，“她真心实意地想亲自跟你道谢，你承个情呗？”
　　唐雪梨觉得有点麻烦。
　　“你不想了解一下她的病情吗？”言守真跟唐雪梨并排蹬着自行车。
　　“你是不是有事儿要求她？”
　　否则这传话筒为啥这么积极。
　　“算是吧。”言守真模棱两可道。
　　唐雪梨思索片刻，车把转了向，朝医院骑去。
　　言守真笑了起来，“唐同学，谢谢你了啊！”
　　来到医院，被救女孩躺在烧伤科的病房里。
　　她身上缠着很多纱布，手上打着吊瓶，见到唐雪梨，知道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立马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
　　“你终于来了，谢谢你救了我啊。”
　　“你叫唐雪梨是吧，名字真好听。”
　　“你快坐，桌子上有苹果，洗过的，你自己拿着吃，我现在还起不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这声音——比公鸭还哑。
　　“不用谢，以后注意安全。”唐雪梨看着女孩，“那个，你还是少说话吧！”
　　“声音很难听是吧。”女孩不好意思道：“我姥爷抽了八十年的旱烟，那老烟枪嗓都比我动听。”
　　唐雪梨淡淡地笑了一下。
　　还是个挺活泼可爱的女孩。
　　“行了，你嗓子伤得厉害，大夫让你少说话，你还是别说了。”言守真从桌上拿起苹果塞到唐雪梨的手里，对女孩说：“人我给你带过来了，也当面道谢了，这下行了吧？”
　　“麻烦言老师啦！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耍赖的。”
　　女孩看向唐雪梨，自我介绍道：“我叫宋嫣然，嫣然一笑的嫣然，名字也很好听吧！等我出院了，我请你下馆子。”
　　“啊，不用了，你好好养病吧，我得回去了。”
　　唐雪梨有点承不住这过分的热情。
　　“别呀别呀！”宋嫣然急得想起身，手一使劲儿，针头回血了。
　　“哎，你别乱动！”言守真摁住她，“都回血了。”
　　宋嫣然扑腾着不肯老实。
　　唐雪梨只好停住脚，走回到病床边。
　　“你先好好养病，等你好了再说吧。”
　　宋嫣然扁了扁嘴，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眼睛红通通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呃……”唐雪梨哭笑不得，“好吧，你痊愈了来找我。”
　　宋嫣然立即笑了，“嘿嘿，好的。我身体好，恢复得可快了。”
　　刚才来医院的路上，听言守真说这个姑娘伤得非常严重，昏迷了很长时间。
　　但现在看来，这姑娘虽然伤得重，但她的生命力异常的旺盛。
　　嗓子嘶哑得这么厉害，肯定很疼，不过她好像完全不当回事一样，想说什么就说，甚至都不顾医生的叮嘱。
　　“雪梨姐姐，咱们回见！”宋嫣然用没打针的那只缠满纱布

的手挥了挥。
　　“我比你小两岁。”唐雪梨看过她的病历卡，上面写的有年龄。
　　“你比我小，也可以当我姐姐呀！”宋嫣然似乎总有歪理。
　　好的吧，唐雪梨朝她摆手，“拜拜，回见。”



第45章 活力满满的开心果
　　唐雪梨看到日报上刊登了崔伟山绑架囚禁女孩的新闻。
　　事件整理得很全面。
　　照片里那个不明身份的瘦小男人，是崔伟山的亲哥哥。
　　他意识到自己的窝点被发现时，试图烧死那些女孩，并趁乱逃跑。
　　结果引火烧身、咎由自取，不仅没逃成，还烧死了自己。
　　有个匿名受害者宋某某，被囚禁了三个礼拜。
　　她陈述了自己被绑架的过程，和被囚禁时的遭遇。
　　新闻中提了几点安全注意事项，让大家深夜不要独自走偏僻的小路，尽量结伴出行。
　　报道最后还着重强调，要严厉打击刑事犯罪。
　　崔伟山被判死刑，会进行集体公开枪决。
　　唐雪梨视线下移，看到一行小字——
　　本报记者：言景书。
　　这个名字最近只在评论文章中出现过，距离上次以记者的身份出现在日报里，已经快两个月了。
　　她还以为这个记者辞职不干，专门去搞评论了呢！
　　可能是出差去了才回来吧，唐雪梨这样猜测着。
　　她将这篇报道剪下来，背面涂上浆糊，粘贴到了大本子上。
　　这是唐雪梨专门用来收集言景书文章的本子。
　　现在已经有十二篇评论文章，和两篇新闻报道了。
　　“雪梨你干什么呐？”唐双双下班回来，蹦蹦跳跳地跑进屋，一把搂住了妹妹的脖子，“又收集作文呢！”
　　“嗯。”唐雪梨笑着点点头。
　　“你太用功了，我看你作文已经写得挺好的了。”
　　唐双双没仔细看剪报的内容，她只觉得妹妹整天都在学习，很辛苦的样子。
　　“你还长身体呢，要多注意休息。”
　　“知道了。”唐雪梨笑道：“你干活比我多，睡得比我少，还说我呢！”
　　唐双双嘿嘿一乐，“我觉得我可能精力旺盛得有点过头了，安师父都可惊讶，好奇我哪来那么多使不完的力气。”
　　唐雪梨其实是知道原因的。
　　因为开心，因为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因为身边有好相处的师父和同事。
　　这些都能给人带来无穷的力量。
　　像是随身携带了无数个隐形的充电器，自然会活力满满。
　　“妈还没回来吗？”唐双双轻轻一叹，“妈回来得越来越晚了，我看她都上火了，嘴角起了好大一个火泡。”
　　唐雪梨：“袜子卖得不太好，妈有点着急。”
　　夏金花摆摊抹不开面子，不会叫喊，蔫悄悄的，有人问价格，她声音太小对方听得费劲，就不乐意多交流了。
　　有时候思思一哭，她还得哄孩子，有顾客本来想挑挑样式，讨价还价一番，看这情形，也就懒得浪费时间，直接去了别的摊位。
　　唐双双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个提议：“雪梨，这周末我休班，你那天也不用上学，咱们去帮妈张罗张罗吧？”
　　唐雪梨想了一下，点头说：“行。”
　　唐双双握紧小拳头挥了挥，“咱俩加把劲，一天就把妈进的货全给卖掉！”
　　唐雪梨笑道：“靠你吆喝了。”
　　“没问题！”唐双双自信满满。
　　唐雪梨提醒了一句：“这事儿先别跟妈说，她又该瞎操心了。”
　　唐双双紧抿双唇，抬手在唇缝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明白。
　　周末，姐妹俩直接去了东大市场，转了一圈才找到母亲的摊位。
　　夏金花看到她们，猛地愣住了。
　　“你俩不在家好好休息，跑这儿来干什么！”
　　“在家没意思嘛！我们出来玩玩。”唐双双蹲下来，摆弄着摊子上的袜子。
　　“都好好看呀！妈我帮你卖袜子，你送我两双呗？”
　　“送什么送，你喜欢哪个直接拿。”夏金花拍拍唐雪梨的胳膊，“你也挑几双喜欢的。”
　　唐雪梨凑过去看袜子的样式和材质。
　　“之前让你们拿几双，你们都说自己有袜子，非不要。”夏金花说：“拿完袜子赶紧回家啊，别在这瞎溜达了。”
　　“妈你怎么这样呀，我难得休息一天，想跟你多待一会儿，你干嘛总赶我走！”唐双双耍赖道：“我不走我不走，中午我要吃肉包子，你给我和雪梨买！”
　　唐雪梨也道：“我天天看书，想出来透透风，妈你就别撵我们了。”
　　“就是。”姐妹俩一唱一和，唐双双说：“你把雪梨撵回家，她肯定会做卤肉出摊去卖的，那不比在这儿呆着更累呀！”
　　夏金花没法子，说不过俩孩子，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呀！”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孩子们的用意。
　　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啊！
　　唐雪梨从挎包里拿出围巾给母亲戴上。
　　夏金花心底划过暖流，“雪梨就是细心，我这毛毛躁躁的啊，早上一着急就把围巾落床上了。”
　　唐双双举起手，笑嘻嘻地说：“妈我也细心，我把思思的拨浪鼓带过来了呢！”
　　“是，咱双双也细心。不仅细心啊，还是个开心果。”
　　女儿们的到来扫去了夏金花内心深处的少许不安。
　　脖子上不再灌风了，身上暖了，心里更是暖融融的。
　　“走一走转一转，不买可以看一看啦！！”
　　唐双双不由分说地吆喝了起来。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的时候，把站在旁边的夏金花给吓得不轻，脚下都趔趄了一下。
　　“哎呦喂，妈你站稳点啊。”唐双双哈哈大笑起来，“这是被我吓着了嘛！”
　　夏金花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真是太没出息了。
　　“妈我要接着吆喝了哈。”唐双双这次给发了个预警。
　　夏金花笑着点了点头。
　　唐双双姿态豪迈地喊道：“看一看走一走，不买可以瞅一瞅！便宜又保暖的袜子嘞，经济实惠，穿着不累，穿上全家都和和美美。”
　　夏金花看着二女儿，笑得合不拢嘴。
　　这孩子从哪儿学的这么多花里胡哨的词儿啊！
　　唐双双清脆热闹的吆喝声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唐雪梨负责给她们介绍。
　　女袜男袜儿童袜，红色绿色蓝色和黑色，条纹格子，还有纯色。
　　材质有化纤的，有纯棉的。
　　根据客人的需求不同，唐雪梨给他们介绍和推荐。
　　“多买还有优惠的，买十双可以送您一双。”
　　有人问：“买五双可不可以送一双啊？”
　　“大姐，咱这是小本买卖，一双赚不了几个钱。买十双回去慢慢穿呗，换个样子也换个心情嘛！”唐雪梨状似为难地想了两秒，说：“这样吧，看您应该是第一次来，您买五双的话，我送您一个发卡吧，就您头上别的那种。”
　　“行吧。”大姐很快就挑出来五双，随后她琢磨了一下，说：“我还是拿十双吧！”
　　买十送一呢！想想还是这样划算。
　　唐雪梨把客人挑出来的十一双袜子用麻绳绑好，送了她两个黑色发卡。
　　“穿好了您再来哈！”唐双双热情道。
　　大姐开开心心地走了。
　　不到两个小时，就比夏金花两天卖得都多。
　　夏金花深深地自我检讨了一番。
　　到了中午，夏金花准备去给俩闺女买肉包子。
　　刚把思思递过去让雪梨抱着，扭头就看到唐进财和白莲心走了过来。



第46章 市场乱战和意外
　　唐进财到处打听，终于查出来原来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透露了他出租房的地址。
　　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什么时候招惹过这样一号人。
　　等梁二给钱的这段时间，反正没什么别的事情，他就每天出街溜达，想碰碰运气。
　　这天打听到有人在东大市场见过脸上有疤的小流氓，他就寻了过来。
　　白莲心在家呆得太闷，也想买点菜，就跟着出来了。
　　可是万万想不到，会在市场里撞见夏金花。
　　一开始白莲心以为是自己眼花认错了，还跟唐进财确认了一下，“那是夏金花和你俩闺女吗？”
　　唐进财看过去，也觉得很惊讶，“嗯。”
　　“她们在卖袜子？”白莲心语气里满是鄙夷。
　　唐进财没吭声，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
　　“整得灰头土脸的，还摆摊，也太掉价了。”白莲心挺了挺腰身，手在已经显怀的肚子上摸了摸。
　　唐进财不打算过去打照面，毕竟没有话要跟她们说

。
　　可白莲心不这么想。
　　如果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显得她很心虚？
　　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老唐被绑走的时候，唐家人都是什么态度，都在干什么？！
　　还不是只有她在东奔西跑地想办法救人。
　　白联系扯了下唐进财的衣服，并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走！咱们去买几双袜子！”
　　“你发什么疯！”唐进财抽走了白莲心的手。
　　“你怕什么，是他们对不起你！”白莲心理直气壮道：“她们摆摊卖货，我去买俩袜子怎么了。”
　　“你有钱买袜子？”唐进财现在兜里只有块八毛的，只够买点菜叶子。
　　在梁二给钱之前，他们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那让她们给几双。”白莲心扯着唐进财往前走，“她们进货的钱还不是你之前拿回家的工资，这些袜子你全拿走都是理所应当的。”
　　唐进财无奈地叹气，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既恨他们在自己被绑架时不担心不帮忙，又觉得浑身脏兮兮地被丢到大杂院门口的自己太丢人。
　　而且，他还没做好光明正大地带着白莲心招摇过市的准备。
　　可他又不想在外面跟白莲心拉拉扯扯的，太难看了，就只能不情愿地来到了摊位前。
　　心想着，只拿几双袜子，拿了就走。
　　“双双啊，给姨挑几双袜子，我要黄色条纹的和红色格子的，给你爸挑个黑色和蓝色的。”白莲心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
　　唐双双翻了个白眼，说：“不卖！”
　　“谁说要买了。”白莲心说：“这不都是用你爸的钱进的货嘛，大冷的天你们摆摊也不容易，我们不多拿，四双就行。”
　　唐双双撇了撇嘴，“真不要脸！”
　　唐进财听不得女儿这么说白莲心，立马厉声道：“双双你怎么说话呢，跟你阿姨道歉！”
　　唐双双还是怕父亲的，大概是打小造成的心理阴影，不容易改变。
　　她缩了缩脖子，没道歉，也没敢再呛声。
　　唐进财不想在这里起争执，弯腰随便拿了几双袜子就准备走了。
　　白莲心对袜子的颜色和样式不太满意，可见唐进财脸色不大好，便作罢了。
　　然而唐雪梨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走掉。
　　她直接从唐进财手中抢走了袜子。
　　唐进财猛地一愣，看向唐雪梨：“你干什么？”
　　唐雪梨摊开掌心：“给钱！五毛钱一双，四双两块钱！”
　　白莲心嚷道：“这破袜子也就两毛，你坐地起价啊！”
　　唐雪梨冷声回她：“嫌贵去别的地方买！”
　　白莲心瞪眼：“……谁说要买了。”
　　“不买那就是明抢了，我可以报案抓你。”
　　唐雪梨转而看向唐进财：“报案之后，还可以顺便查一查别的。”
　　“你威胁谁呢？！”唐进财彻底怒了，“我是你爸！”
　　唐雪梨嫌弃地挥挥手，“别挡在这儿，耽误我们做买卖。”
　　唐进财指着夏金花的鼻子，咬牙切齿道：“看看你生的贱丫头，养得这幅死德行！”
　　“啪——”夏金花红着眼眶，抬手扇了唐进财一巴掌。
　　唐进财不可置信地盯着夏金花，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的女儿，都是好孩子。”夏金花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反了天了，夏金花，你他妈敢打老子！”唐进财冲过来就要动手揍夏金花。
　　唐雪梨箭步上前，抓住唐进财的手腕，往后一扭，轻松地把他给制服了。
　　唐进财龇牙咧嘴，动弹不得。
　　“死丫头，你放手！”
　　“道歉！”唐雪梨不仅没放手，还加重了力道。
　　唐进财倒吸一口凉气，“我道什么歉！”
　　唐雪梨把他大拇指往后一掰。
　　“啊！”唐进财痛得大叫一声。
　　白莲心看不下去了，冲过去推唐雪梨。
　　唐双双见状，立马拽住了她的胳膊，“你大着肚子呢，你别乱动啊，小心孩子掉出来！”
　　白莲心激动道：“呸呸呸，你乱说什么呢！赶紧给我呸呸呸！”
　　“就不就不，我气死你。”唐双双怕她爸但是一点儿都不怕白莲心。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维持市场秩序的红袖章闻讯赶来，将两边拉开，轰走了唐进财和白莲心，又对夏金花她们进行了口头批评和警告。
　　临走前唐进财恶狠狠道：“老子早晚要把你们扫地出门。”
　　唐雪梨轻飘飘地回了他一句：“你哪来的门。”
　　唐进财手指头疼，没钱去医院看病，就去小诊所看了看。
　　骨折了。
　　给手指头做了简单的固定之后，唐进财又问了下自己的眼睛。
　　那次被老猫绑走之后，他脸上挨了几拳。
　　有一拳好像擦到了眼睛，最近一直隐隐作痛。
　　小诊所的大夫看不出名堂，让他去大医院做检查。
　　唐进财想等梁二把钱送过来再去医院，结果这一等，又等了半个多月。
　　他去找梁二，人却不见了。
　　直到十二月底，梁二都没有出现过。
　　这时唐进财才意识到，这个王八蛋卷钱跑了。
　　白莲心借的钱到时间了没还上，追债的亲戚朋友天天登门。
　　唐进财的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砸东西。
　　白莲心急火攻心，一天晚上突然大出血了。
　　唐进财慌得连忙把人送到了医院。
　　可是，医药费他交不上。
　　“人我们先给你救着，你赶紧回去取钱。”
　　唐进财：“要多少钱？”
　　“手术，输血，大人小孩都要治疗，你至少得先交两百。你快着点啊，要不然之后都没法给你安排病房。”
　　大夫让唐进财签了手术通知单，之后立马进了抢救室。
　　唐进财顾不得太多，直接跑回了大杂院。



第47章 唐进财，你跪下吧！
　　唐老太太：“我哪有什么钱啊，我跟你爸的棺材板都没个影儿呢！老二你也是糊涂，外面找的女人这么上心干什么。那生孩子都得靠天意，能救活的不用救，救不活的去医院也没有用。”
　　唐进宏：“不是大哥不肯借你钱，你这事儿吧，做得有点太难看了。而且主要是，我俩儿子最近花销都大，我借给他们不少钱。你嫂子都不乐意了，你说儿子都娶媳妇自立门户了，还得我操心，咱们当父母的真是太难了。”
　　唐进财没脸多缠老母亲和大哥，最后去了东屋。
　　“夏金花，我之前拿回家的钱呢？”
　　唐雪梨皱了皱眉，这人大半夜跑过来又抽哪门子的疯。
　　“赶紧拿出来！”唐进财吼道。
　　唐雪梨走到他面前，“这里没你的钱。”
　　唐进财回想起之前的几次交锋，意识到自己打不过这丫头，动手是讨不到好的，只能选择好说好话。
　　“我有急用，你们快点把钱拿出来，人命关天，我要去救人的。”
　　唐雪梨略思片刻，“救白莲心吗？”
　　唐进财：“……”
　　“哦，是救她肚子里的孩子吧？准确来说，是救你儿子？”
　　唐雪梨什么都猜到了。
　　唐进财最在意的只有心心念念的儿子。
　　也不知道他怎么对儿子就有这么大的执念。
　　“别问那么多，赶紧拿钱。”唐进财走过去打开衣柜，拿出里边的铁皮盒子。
　　家里的钱原来是放在这里的，这是夏金花的习惯。
　　但是此刻，里边只有各式各样的扣子。
　　“钱呢？！”唐进财双眼赤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我都说了没有钱。”唐雪梨紧跟在唐进财身边，以防他突然对母亲和二姐动手。
　　“没钱？你觉得我能信这话吗？你摆摊卖卤肉，你妈摆摊卖袜子，你二姐在国营饭店上班，你们没有钱？”
　　唐进财阴森森地笑了笑，“要是我儿子死了，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钱，我有。”夏金花突然开了口。
　　唐雪梨疑惑地看向母亲。
　　唐进财目

光一亮，“有多少？快点给我。”
　　“你需要多少？”夏金花异常镇定，走到唐进财面前，看着他。
　　“两百。”唐进财急切地说：“两百就行，你的钱够吧？”
　　夏金花：“要写借条，签字，摁手印，三个月内还钱。”
　　“没问题。”先把钱拿到手去救人才是正经事，唐进财答应得很痛快。
　　夏金花沉默几秒，说：“我还有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唐进财的认知里，她还是那个柔弱、善良、好拿捏的女人。
　　所以下意识觉得，并不会是什么难以做到的条件，一定跟写借条一样简单。
　　“我要离婚。”夏金花没有酝酿，没有犹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十分冷静。
　　唐进财懵了半晌，“你说离婚？”
　　“对。”夏金花点头，“离婚。”
　　在这个年代，离婚是很出格、很惊世骇俗的举动。
　　这一年的九月份，刚刚通过了修订后的婚姻法。
　　如果双方达成协议，自愿离婚的话，是准许离婚的。
　　唐进财冷笑两声，“你还赶这种时髦，不想过的话，分开过就是了，还搞什么离婚。”
　　“我要正式办离婚手续。”夏金花看报纸听广播，关注了不少这方面的消息。
　　唐进财见她态度坚决，想了想，觉得不无不可，“行啊，离婚就离婚吧。”
　　正好他可以娶了白莲心，儿子马上也要出生了。
　　离婚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夏金花能不哭不闹，主动提出来，简直令人喜出望外。
　　唐进财着急回医院，急着问道：“第二个条件呢？”
　　“你在咱们院儿里，跟大家说清楚，是你不忠，跟白莲心好上了，你对不起我跟孩子们，以后不再过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夏金花需要他给个说法，不能把烂摊子留给她一个人收拾。
　　事后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但被人议论总是避免不了的。
　　哪怕是现在，也有人会进行各种揣测。
　　那不如直接面对问题，好好处理。
　　她现在坚强了，知道什么该在意，什么该争取。
　　“你别得寸进尺啊！”唐进财这么好面子的人，绝不肯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你不同意，那就走吧，我不能借你钱。”
　　夏金花面无表情，情绪稳定，即使心跳快了一些，但也能控制住自己不再没出息的发抖。
　　唐进财不能没有这笔钱。
　　他跟夏金花打着商量，“非要这样吗？根本没有必要啊！咱们好聚好散不行吗？”
　　“不行。”夏金花言简意赅，毫不妥协。
　　唐进财足足考虑了十多分钟，为了即将出生的儿子，他还是万分不情愿地同意了。
　　“最后一个条件呢？”
　　唐雪梨和唐双双从没见过这样的母亲，都齐齐地看着夏金花，想知道最后这个条件会是什么。
　　夏金花缓缓开口道：“唐进财，你跪下吧！”
　　“什么？”唐进财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对不起这个家，你对不起我和孩子们，你跪下跟我们说句对不起。”
　　夏金花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有些激动，嗓音轻颤着，带着多年的委屈，还有对女儿们的歉意。
　　既然要算账，那就一块都算清楚吧！
　　她知道从唐进财身上要不到太多，他这种人到死也不会认识到自己的过错。
　　但这句对不起，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不是让他醒悟让他忏悔，而是要给自己和女儿们一个交代。
　　算是给过去的生活画上了句号。
　　“不可能！”唐进财想也不想，根本不考虑接受这个条件，“让我给你们下跪，你们做梦呢？！”
　　唐雪梨耸耸肩，“那你也去梦里找儿子吧。”
　　“你们别太过分了！”
　　这都什么离谱的条件，根本不是想借他钱，就是想趁机羞辱他。
　　唐雪梨开口撵人：“挺晚的了，我们该睡了，你回去慢慢考虑吧，不同意我妈的条件，你就到别处借钱去！”
　　唐进财被推到了屋外，门随即咣当一声关上了。
　　他哪有时间慢慢考虑！
　　医院那边可是十万火急的。
　　白莲心欠了一屁股债，梁二卷钱跑了，他根本没有别处能搞到钱。
　　嘭嘭嘭——
　　唐进财：“开门！”
　　屋里的灯这时候灭了。
　　唐进财用力捏了捏眉心：“……好，我接受这三个条件。”



第48章 下跪
　　过了片刻，屋里的灯重新亮起。
　　唐雪梨过来开了门。
　　唐进财紧握着拳头，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房间。
　　他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却觉得非常陌生。
　　搬出去才几个月的时间，这里好似已经没有了他的痕迹和气息。
　　母女三人站在他面前，等着他下跪。
　　唐进财看着夏金花，放低姿态道：“金花，你非要这样吗？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金花，咱们好歹……”
　　“你还跪不跪了？”唐雪梨打断了他的废话，“要不要我再去找几个观众过来？”
　　唐进财恶狠狠地瞪着唐雪梨，“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啊，我唐进财到底是作了什么孽生出你这种东西。”
　　你做的孽可多了去了，简直是罄竹难书。
　　“你现在少作孽，多做点好事，可以争取下辈子过得好一点。”
　　唐雪梨好心给他提了一个建议，不过唐进财并不领情。
　　他扭头看向二女儿，“双双，爸对你一直都挺好的，你想当厨子，我还给你联系了饭店，你得跟爸站在一个阵营啊！”
　　“你对我才不好呢！”唐双双小声道：“你打我骂我吓唬我，还让我陪老板喝酒，我有危险你也不管我。你是坏人，我才不要跟你一个阵营。”
　　唐进财提高了嗓音：“我打你骂你还不是为了你好！”
　　唐双双果断地摇了摇头，“你不是为了我好，你只是拿我撒气而已。”
　　快十二点了，夏金花不想让唐进财再浪费她们的宝贵时间。
　　她淡声道：“没人逼你下跪认错，如果你不想这么做，你就赶紧走。”
　　唐进财也着急得很，他着急要钱啊，可他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跪下去。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只在结婚的时候给爸妈跪过，从未跪过别人。
　　可现在竟然为了借钱，要给老婆和女儿下跪吗？
　　不，不只是为了借钱，是为了儿子。
　　等他有了儿子，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为了救儿子，跪就跪吧！
　　唐进财说服了自己，眼睛一闭，缓缓跪了下来。
　　膝盖磕在水泥地上，传来一声轻轻的闷响。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娘仨。行了吧？”
　　唐雪梨看着唐进财，沉声道：“还有大姐。”
　　“嗯，我也对不起你大姐。”唐进财想着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在乎多说几句话，“我让你大姐嫁给一个傻子了，我是对不起她。”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唐进财仰头看着她们，“还要我跪多久？”
　　“行了。”夏金花转身，找出纸和笔。
　　唐进财站起身，不满地抱怨：“夏金花你可真行，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呢！”
　　“写欠条吧。”夏金花冷漠至极，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他说。
　　从他跪下的那一刻开始，她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唐进财写好欠条，签了字，摁好了手印。
　　夏金花从枕头套里拿出五十元给了唐进财：“明天一早你过来跟大家说明情况，之后咱们去开证明申请离婚，做完这些我就把剩下的钱给你。”
　　唐进财拿着钱就跑去了医院。
　　白莲心刚从急救室出来，人还没有醒。
　　听说生了龙凤胎，唐进财喜极而泣。
　　他在医院走廊上大喊：“我有儿子啦！我有儿子啦！我唐进财有儿子啦！”
　　护士赶紧上前制止，“别吵了别吵了，这是医院，保持安静！”
　　唐进财拉着护士的胳膊，又笑又哭地说：“我有儿子了！”
　　“产妇早产，大出血，两个婴儿现在的状态还不稳定，你赶紧先把医药费交齐。”
　　护士把详细情况做了说明之后，唐进财去窗口交了钱。
　　他死缠烂打地求着医生和护士，最后终于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刚出生的孩子。
　　两个小婴儿长得一模一样，女儿稍微大一点。
　　唐进财越看越觉得儿子跟自己长得像。
　　是我的儿，不会有错的！
　　白莲心没有骗我！
　　唐进财兴奋得一夜没闭眼，冥思苦

想，给孩子们取了名字。
　　儿子叫唐小俊，女儿叫唐小美。
　　第二天刚蒙蒙亮，他就跑回了大杂院。
　　他要赶紧把后续治疗的钱交上，给儿子用最好的药，让儿子早点出院。
　　大杂院里，有洗脸刷牙的，有吃早饭的，互相打着招呼，开着玩笑，一派热闹景象。
　　“我来说个事儿！”唐进财没做任何心理准备，一踏进院子，就把大家招呼了过来。
　　唐雪梨慢悠悠地刷着牙。
　　夏金花抱着思思站在东屋门口。
　　唐双双已经上班去了，没能见证这一幕。
　　“我要跟金花离婚了。”唐进财的开场白，可谓惊天骇地。
　　“离婚？你们要离婚了？我没听错吧？”赵红叶脸上的香皂沫都没洗掉呢，就嚷了起来。
　　唐雪梨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赵红叶立马闭了嘴。
　　唐老太太趿拉着拖鞋跑出来，推着唐进财说：“老二你胡扯什么，赶紧进屋。”
　　好好的离什么婚。
　　既然结了婚那不管好赖都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有正经人会离婚的！
　　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做人。
　　“妈你先听我说。”唐进财停住脚步，老太太推不动他。
　　这时唐老爷子拎着鸟笼从他们身边走过，他吃得饱饱的，准备出去玩了。
　　儿子离不离婚，四周发生的一切，好似都与他无关。
　　唐老太太急得直跺脚：“你回屋跟我说，别在外面丢人！”
　　“我必须得在院子里说。”
　　唐进财不顾老母亲的阻拦，重新面向邻居们，说：“我跟白莲心好上了，是我不忠，对不起金花。我跟金花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分开过。现在是新社会，我们响应政策，准备打个离婚证明，以后谁也不干涉谁。”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太明白唐进财为什么要公开讲这件事。
　　唐老太太眼前直发黑。
　　老二脑子这是坏掉了，竟然公开承认自己跟寡妇搞破鞋。
　　唐进财给大家鞠了一躬，最后道：“我搬出去不会再回这里住了，以后就麻烦你们多照顾我爸我妈，还有金花和几个孩子。”
　　唐老太太拦不住，又气又急，直接晕了过去。
　　唐进财急着跟夏金花一块儿出去打证明，便把昏迷的老母亲交给大哥，就离开了大杂院。
　　唐老太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手边没有水，身上没有一床被子。
　　哎呦呦，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躺床上缓了半天，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老二辞职了，那厂里应该把东屋收回去。
　　东屋属于单位公房，一直没收走，估计是看在老大是厂里干部的面子上。
　　那说白了，东西屋现在都是老大的房子了。
　　她要赶走二儿媳妇和那几个倒霉孙女。
　　都是这窝闹心的玩意儿，克夫又克爹，把老二的日子搅和得不成样子。
　　要不是儿媳妇不中用，她儿子怎么会招惹上白莲心那种妖精。



第49章 肯定会越来越好
　　唐进宏刚下班，就被老母亲叫了过去。
　　“怎么了，妈，你哪儿不舒服？”唐进宏一脸担忧地问。
　　“我好着呢！”
　　唐老太太没有计较早上儿子把她丢在床上就去上班的事儿，直接开口讲正事。
　　“老二辞职了，厂里没说要把东屋收回去啊？”
　　唐进宏摇摇头，“我没听说啊，最近太忙了，没留意这个事儿。”
　　“厂里估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有收那间房。”
　　唐老太太低声说：“老二要离婚，都不回来住了，那屋不能白白地给金花和那俩倒霉丫头住。”
　　唐进宏默了默：“……把她们赶走，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唐老太太耷拉着三角眼，目露精光，“金花以后要是有了别的汉子，还能带到这边来住吗？”
　　唐进宏：“那是不太好。”
　　“按照以前的说法，金花这是被休了，以后她就不是咱老唐家的人了！还跟着老公公老婆婆一块儿住，像什么样子！”
　　唐老太太已经都计划好了，“让她们搬走，把东屋腾出来，我跟你爸住那边去，你跟你媳妇，还有丽美，一家三口住这边，多宽敞，多带劲儿啊！像现在这样一堆人挤着，谁都不舒坦。”
　　唐进宏心动不已，西屋这边六十平米，如果只住他们一家三口，那简直要美上天。
　　丽美一直想有个自己独立的小空间，这下终于能实现了。
　　不过问题是——“她们要是不肯搬走怎么办？”
　　唐进宏觉得唐雪梨肯定不会轻易同意，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们不想搬就不搬啊？这是厂里的房子，又不是她们的房子，她们说了不算。”
　　唐老太太给儿子出主意，“你先去跟她们说，她们要是赖着不走，你就让厂里出面把房子收回去，然后你再跟厂里提一下，把东屋要回来。你媳妇也是厂里的职工，虽然你们是两口子，但多一间房子也说得过去啊！你好歹也是个领导，我觉得问题不大。”
　　唐进宏想了一下，说：“行，我知道了。”
　　**
　　夏金花上午跟唐进财去开证明申请离婚，跑了几个地方，有点着凉了，不是很舒服。
　　下午她卖了两个多小时就收摊了，回家给自己煮了点姜汤喝。
　　刚喝没两口，唐进宏找了过来。
　　“弟妹，感冒了啊？”唐进宏寒暄道。
　　“没有，怕感冒先预防一下。”夏金花给唐进宏倒了杯热水，“大哥你坐。”
　　“我不坐了，就跟你说个事儿。”唐进宏清清嗓子，显得有点为难，“那个……老二辞职了，厂里要把这间东屋收回去。你看你跟老二也不一块儿过了，还是早点寻摸个别的地方搬出去吧！”
　　夏金花愣了半晌，呆呆地应声：“哦……好。”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说啊。”唐进宏留了句客套话就走了。
　　夏金花最近忙着摆摊，忙着带孩子，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
　　她抱着思思，环视着整个房间。
　　必须要离开这里了吗？
　　住了这么多年，虽然有诸多的不如意，但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记忆。
　　思思的三个姐姐，都是在这里长大的。
　　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学会了叫妈妈，学会了走路。
　　姐妹三个打打闹闹，留下了不少欢声笑语。
　　夏金花停止了回忆，回忆是没有尽头的，她及时打住，站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幸好她摆摊赚了点钱，借唐进财两百之后，还剩了一点。
　　出去租一间小房子，应该没有问题。
　　当悲伤的情绪涌上来时，她就告诉自己，不要难过，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唐丽美放学就回了家，她得知马上就能拥有自己独立的小空间了，兴奋得哇哇大叫。
　　“真的吗真的吗？我要有自己的房间了吗？”
　　“我要把我的屋弄成公主房！”
　　“爸，你找木匠给我打个大一点的书桌吧，这个太小了，我的书都放不下了。”
　　其实她是想放个大一点的镜子，方便梳妆打扮。
　　“还有，我想要个自己的衣服架，现在我衣服都叠着放的，穿的时候全是褶子。”
　　唐进宏心情很不错，笑着答应了，“行，你最好在新的书桌上多做几道题，把成绩往上拔一拔。”
　　“没问题，有了新书桌，我肯定能考上一流大学！”
　　唐丽美拿出本子和笔，开始设计自己的新房间。
　　床要挪到这边，书桌在窗前，衣服架要在门口……
　　贾珍珍也笑得合不拢嘴，对唐进宏耳语道：“还得是咱妈，考虑得真周到，咱们整天瞎忙活，都没想到这一茬呢！”
　　唐进宏赞同地点点头，“姜还是老的辣。”
　　唐雪梨放学后留下来问了几道物理题。
　　言老师讲得非常详细，为了让唐雪梨彻底搞懂这个知识点，还临时给出了几道题让她做。
　　一不留神开了一个多小时的小灶，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妈，你干什么呢？”
　　唐雪梨进屋看到地上摆着大包小包。
　　柜子是开着的，里面的衣服都被拿出来了。
　　夏天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摞在了床头。
　　夏金花一边收拾着一边说：“厂里要把房子收回去了，你爸辞职了嘛，也是应该的。”
　　唐雪梨握住母亲的手，让她停下来，轻声问道：“谁跟你说的？”
　　“雪梨你别担心，妈手头还有点钱，租个小房子没有问题的。”
　　夏金花怕女儿害怕，打起精神说：“你跟双双

不是也有点钱嘛，要是想住宽敞点的话，你们先拿点钱出来，咱们租个好一点的，等过段时间，妈再把钱给你们。”
　　夏金花自己住哪儿都可以，但她怕委屈了孩子们。
　　女儿再大也是妈妈的孩子，给孩子一个安稳、宽敞、舒适的住处，是当妈的责任。
　　所以她不想用女儿的钱，钱暂时不够的话，她可以先借，但以后她一定要把钱还给女儿们。
　　这是夏金花朴素的想法。
　　唐雪梨捏了捏母亲微微粗糙的手，“妈，咱们不用搬走。”
　　“为什么？”夏金花愣了愣，以为女儿没有听懂她的意思，“这是厂里的房子，你爸辞职了，要收回去的。”
　　唐雪梨笑了笑，说：“要房改了，马上要施行新的职工购房制度。这间东屋和之前白莲心住的那间房，我都要买下来，我跟厂里已经打好了招呼，咱们不用搬走。”



第50章 老大家，晴天霹雳！
　　夏金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咱们可以买厂里的房子吗？”
　　“可以的！”唐雪梨肯定地说道：“我问过了，赵伯伯带我去厂里商量过这件事，厂里说没有问题。以后东屋和白莲心那个房子，都是咱们的家，任何人都拿不走。”
　　夏金花捂住脸，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憋了半天的情绪，终于倾泻而出。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哽咽地重复着这句话。
　　以后她们就有自己的家了，任何人都拿不走的家。
　　这一年的四月份，就提出了住房制度改革，住房要往商品化发展。
　　唐进财辞职之后，唐雪梨就时刻关注着这件事。
　　她每天都翻报纸听广播，尽量不错过任何一个消息。
　　言景书在日报上刊登了一篇相关的评论文章，她阅读了好几遍。
　　唐雪梨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差不多也是在这一两年就开始施行了职工购房三三制。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折价购房的方式。
　　赵长江带唐雪梨去厂里谈了谈，厂里承诺等正式文件下来，就可以跟唐雪梨签订合同，用总价三分之一的价格将她现在住的东屋，和白莲心之前的房子卖给她。
　　“妈，对不起。”唐雪梨有些后悔，“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她想着正式合同还没签，怕她妈胡思乱想操心房子的事儿。
　　毕竟之前她妈还没为此多虑。
　　说到底，她还是低估了奶奶和大伯他们的无耻程度。
　　“你说什么呢，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啊！”夏金花擦掉眼泪，抱了抱女儿，“以后可不能再说这种话了。”
　　“知道啦。”唐雪梨小声说：“买房这事厂里让我暂时保密，你先不要跟别人讲。”
　　“嗯嗯，我不说。”夏金花嘴巴最严实了。
　　临睡前唐双双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当即兴奋得在床上扭成了麻花。
　　唐雪梨哭笑不得，“你编蜘蛛网呢！”
　　唐双双捂着嘴，乐得直发颤，“奶奶大伯他们肯定要气死了，刚才我看堂姐还在那美滋滋地做改造房间的打算呢！”
　　唐雪梨侧躺着，望向窗外。
　　今晚月亮很亮，能看到夜幕下树枝轻轻摇曳的影子。
　　她淡淡地笑了。
　　重活一世她才明白，原来，恶有恶报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好人要清醒，要聪明，要努力，要思考。
　　盲目地朝敌人横冲直撞，只会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
　　单纯的善良和慈悲，并不会带来力量。
　　只有变得强大，才能带来希望。
　　唐雪梨不要再做柔弱的兔子，待宰的羔羊了。
　　她要当善良的狮子，慈悲的猎豹。
　　但对谁善良，对谁慈悲，要她说了算。
　　惩罚谁，折磨谁，也要她说了算。
　　她当然不是要控制和主宰任何人，她只是想好好地去爱该爱的人，把握好自己的人生而已。
　　唐丽美上课都没什么心思了，把设计房间的草图改了又改，一回到家就崔老爸赶紧找人打新的书桌。
　　她强调，一定要大，要气派，要用好的木料。
　　贾珍珍的心也有点飘，听同事说有人卖二手梳妆台的，她见东西挺好，还不是太贵，就给买来了。
　　唐丽美拉着爸妈出去已经买好了新的衣服架，还有两把有靠背的椅子。
　　家里攒的商品券都被用掉了不少。
　　现在西屋里摆得满满当当，人都得在夹缝中走路，起夜找尿壶都怕磕着腿。
　　“弟妹，你们收拾得怎么样了，要我帮忙吗？”唐进宏想让她们赶紧搬走给自己腾地方，便忍不住去问夏金花。
　　夏金花淡笑道：“不用帮忙。”
　　“你们房子找好了吧？在什么地方啊？离这儿远不远？”
　　唐进宏朝东屋望了望，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感觉里边没有什么变化呢！
　　“不着急。”夏金花不欲多言，转身走了。
　　唐进宏对她的背影说：“弟妹，还是得早做准备啊！”
　　贾珍珍往东屋那边看了一眼，嘀咕道：“她们这是要赖着不走吧？”
　　唐进宏皱了皱眉，他也有这种感觉。
　　吃饭的时候，唐老太太哼了一声，道：“我说的没错吧，她们肯定得赖。老大你催催厂里，让厂里派人过来收房子。”
　　唐进宏点点头：“行，我明天到厂里说说。”
　　第二天中午，唐进宏给女儿定做的大书桌搬进了院里。
　　木匠笑哈哈地说：“这活给我催的啊，我熬了一个晚上才给做出来。”
　　屋里没地方放，暂时搁到了西屋门口。
　　他叮嘱接货的唐老太太：“尽快搬屋里哈，这个不好淋雨的。”
　　唐老太太点头应声：“知道了。”
　　唐老爷子见家里人都在买东西，他也心痒痒，就偷了老伴儿的钱，不知道从哪儿买来了一堆钓鱼竿。
　　老太太气坏了，“你买这么多钓鱼竿干什么？！”
　　“钓鱼啊！”老头子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去哪儿钓鱼？你会钓鱼吗？”老太太骂道：“你也不怕把自己淹死！”
　　唐老头一本正经道：“冬天钓鱼，冬钓，不会淹死。”
　　唐老太太：“……”
　　造孽啊！
　　这屋里屋外，比仓库还乱。
　　东屋到底啥时候能腾出来？
　　终于等到大儿子下班，赶紧把人拉到了屋里。
　　唐进宏脸色不太好看，“厂里说东屋不用收回去。”
　　“为啥？”唐老太太不理解。
　　“我问了，但没跟我说为啥，只说不会收，让咱们别担心。”
　　唐进宏也想不通。
　　“咱们担心什么！”唐老太太心里堵着一团火，烧得她难受。
　　唐老太太：“你再去问问，总得有个说法。”
　　两天后，唐进宏终于弄清楚了，是赵长江透露给他的消息。
　　“厂里把东屋卖给她们了，不只是东屋，还有白莲心之前住的那间房。”
　　贾珍珍愣了愣，“厂里卖房子？”
　　“胡说！”唐老太太拍桌道：“哪有这种事儿，房子都是厂里的，是公家的，怎么可能卖？”
　　“说是有了新的政策。”唐进宏把赵长江的话复述了一遍。
　　唐丽美天真道：“那咱们不能买下来吗？”
　　唐进宏摇摇头：“雪梨那丫头早就跟厂里商量好了，厂里已经写了同意书，就差签正式合同了。没法插队，而且，咱们也没那个钱啊。”
　　这个噩耗来得突然，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西屋几个人全都傻眼了。
　　这时轰隆隆地打起了雷，乌云压城，伴随着闪电，下起了倾盆大雨。
　　“啊！！”唐丽美尖叫一声，冲了出去，“我的大书桌！”



第51章 发疯
　　十二节气中的“大雪”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本不该下雨的时节，却突降了一场暴雨。
　　暴雨下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变成了雨夹雪。
　　唐丽美为了拯救自己崭新气派的大书桌，被冰冷的冬雨淋了个彻底。
　　半夜她就发了高烧。
　　吃了退烧药才降下了体温。
　　唐老太太也病了，浑身疼，难受得哼哼了一晚上。
　　旁边老头子睡得倒是很好，呼噜打得震天响。
　　从二儿子公开

说要离婚开始，唐老太太的身体就不太利落了，接二连三的变故，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屋里东西摆不开，老的生病，小的也生病，唐进宏和贾珍珍简直焦头烂额。
　　唐进宏不想请假，就只能贾珍珍请假呆在家里收拾残局。
　　唐丽美早上醒来，披上厚棉袄就跑出去准备查看一下她的书桌。
　　昨晚情急之下，她去厨房扯下了唐雪梨摆摊时用过的油布。
　　油布又大又防水，很好用。
　　“妈，我的桌子咋样了？”唐丽美边走边问。
　　“不知道。”贾珍珍顶着黑眼圈说：“你别乱跑了，赶紧回床上裹被子去。”
　　唐丽美不听，快走两步来到西屋门口。
　　终于雨过天晴了，她要把桌子好好地晒一晒。
　　哗啦一下掀开油布，唐丽美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咋了咋了？”贾珍珍放下手里的活，赶忙跑过来问。
　　“我的桌子，我的大书桌啊！”唐丽美嚎啕大哭道：“妈，这咋办啊？蹭得全是油，这，这，还有这儿，这一大片，全是脏脏的黑油！”
　　新书桌她想自己刷漆，弄成黄色的或者紫色的，还能画点可爱的小画，所以没让木匠上漆。
　　现在油污掺着雨水全渗到了木头里，根本没法清洗。
　　“我的新书桌还没用呢，咋就变成这样了啊！”
　　贾珍珍还以为出了什么要命的大事儿呢，见只是桌子脏了，当即松了一口气，“得空了刷刷就行，不耽误用。”
　　“怎么不耽误啊，都成这样了，还怎么用啊！”唐丽美尖声大叫道。
　　唐老太太在屋里躺着“哎呦”“哎呦”地叫着，说：“吵死了。”
　　吵得她头更疼了。
　　贾珍珍推了女儿一下，“赶紧进去躺着，捂捂汗。”
　　唐丽美哭哭啼啼地回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哭了个昏天黑地。
　　晚上唐进宏回来，一家人在商量怎么重新布置家具时，大吵了起来。
　　“书桌太大了，没地方放，梳妆台也是，都卖掉！”唐进宏拍板做了决定。
　　唐丽美嚷道：“不行，没有书桌我怎么写作业，怎么学习啊！”
　　“用原来的。”唐进宏语气严厉：“学不好别赖书桌，那家里条件不好的在板凳上都能做题，都能考上大学。你少给自己找借口！”
　　贾珍珍指着床尾的一小块空地，说：“梳妆台放这就行，能放下。”
　　“你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嘛！要什么梳妆台，脸能洗干净就行了！”唐进宏拍着桌子，毫不客气地指责贾珍珍：“你一整天在家都干什么了？！屋里怎么还这么乱！”
　　贾珍珍委屈极了，“你厉害明天你留下来干啊！”
　　唐老爷子拿着烟斗在鞋底子上磕了磕，悠悠地开口说：“饭桌后边那块给我留着，我要放钓鱼竿。”
　　唐进宏一脸愁苦，“爸，鱼竿塞到床底下吧，屋里摆置不开了。”
　　“床底下没地方，不好拿，太脏了。”唐老爷子说完就躺着休息去了。
　　唐进宏感到身心俱疲，“明天我请半天假，把书桌和梳妆台都卖了，屋里回到原样。饭桌后面本来是空的，以后放爸的鱼竿。”
　　老爷子最能闹人，当儿子的也不能打骂老父亲，只能尽量顺着他的意。
　　“不行，不能卖我的书桌！”即使沾了油污唐丽美也要她的新书桌。
　　唐进宏扬手就是一巴掌，“你都多大了，能不能懂点事儿！”
　　唐丽美抹着眼泪冲出房间，来到东屋，砰砰地砸门。
　　“唐雪梨，你出来！”
　　过了几秒，门缓缓打开，唐雪梨慵懒地活动了下脖颈，“有事儿？”
　　唐丽美顶着肿眼泡，恶狠狠道：“你陪我的书桌！”
　　这人在说什么疯话！
　　唐雪梨：“有病就去医院看病。”
　　“你的油布把我的书桌搞脏了，里头泡得都是油！刷都刷不掉！”
　　唐雪梨哭笑不得，“你偷拿我的油布用，还赖上我了？”
　　“就是你的错！你陪我书桌！”唐丽美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说：“不用你陪我那么大的，赔个小一点的就行。”
　　反正大的现在也放不下，不如从唐雪梨这边要个小的。
　　也算是弥补了一些损失。
　　她这算盘打得八百里外的耳背老人都听见了。
　　唐雪梨直接关门，上了锁。
　　跟一个不讲理的疯子有什么可多说的。
　　唐双双悄声问：“啥事儿啊？”
　　“没事。”唐雪梨说：“发神经呢！”
　　唐丽美对着门板大吼：“唐雪梨，你开门，你别想耍赖，你快陪我桌子！”
　　唐双双撇撇嘴，咯咯笑着说：“真疯了啊！不管她没事儿吗？”
　　唐雪梨：“没事，她爸会领走的。”
　　“那不管她了，快来看看我给你买的衬衫。”唐双双把衣服抖开给妹妹展示，“之前我答应你的，等姐上班赚钱了给你买新衣裳，姐说话算话吧？”
　　蜂窝煤今年烧得特别旺，屋里暖烘烘的，唐雪梨脱下外衣，试了一下新衬衫。
　　“你不是马上就要参加什么知识竞赛吗？怎么也得有件漂亮的白衬衫，穿在蓝毛衣里边，多好看呀！”
　　唐双双把妹妹拉到穿衣镜前，“我妹妹越来越好看了，雪梨你是不是瘦了啊？”
　　唐雪梨点点头：“嗯。”
　　她用粮店的秤量过，比从北大荒回来那阵子瘦了二十斤。
　　“哇，太好看了！”唐双双说：“我去百货商店里管售货员要了最好的衬衫，果然不错！”
　　唐雪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仅瘦了，还白了不少。
　　最主要的是，精神面貌很好，显得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状态。
　　“你喜欢吗？”唐双双问。
　　“特别喜欢。”唐雪梨笑着说：“谢谢二姐。”
　　唐双双摆摆手：“谢什么谢啊，跟姐还客气。”
　　姐妹俩在屋里开开心心地试衣服，聊着天。
　　欢声笑语传进唐丽美的耳朵里，格外的刺耳。
　　她拍着门骂道：“唐雪梨，你真不要脸。”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重重地打了一下。
　　唐进宏把女儿拽回西屋，扔到床上，厉声喝道：“你能不能少给我丢点脸！”



第52章 不靠谱的言老师
　　唐丽美反复发烧，病了一个礼拜没去学校。
　　她的大书桌到底还是没保成，便宜卖给了文化宫。
　　贾珍珍的梳妆台自然也留不住，被赵红叶三言两语给要走了。
　　唐雪梨没了同桌，好好地享受了一段时间的清静。
　　第六中学联合八所学校，组织了一场知识竞赛。
　　一中派了三个人参赛，唐雪梨、黄秀和谭诚实，都在一班。
　　谭诚实就是一班的班长。
　　去六中比赛的带队老师是言守真。
　　初赛那天，学校给他们安排了一辆小面包车接送。
　　黄秀和谭诚实是邻居，非常熟，上车自然地就坐到了一起。
　　言守真上车看到唐雪梨独自靠窗坐着，便过去问她：“我能坐这儿吗？”
　　唐雪梨看了他一眼：“随便。”
　　言守真坐下来，递给唐雪梨一张草稿纸，“路上做。”
　　纸上是两道物理题，题干很长，难度不小。
　　唐雪梨脑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在车上做？”
　　面包车开到六中也就二十分钟吧。
　　“你不给我们讲讲知识竞赛的情况？”
　　坐在前面的黄秀扭过头，也说：“言老师，你叫我们去比赛，也没提前给我们集训，赛制是什么啊？”
　　言守真摊开手，无奈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你们就自由发挥吧，别有压力。”
　　具有集体荣誉感的谭诚实皱着眉头说：“怎么能这么随便呢！咱们可是代表一中的。”
　　“没事，输了也不丢人。”言守真一派轻松模样，“重在参与嘛！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谭诚实不甘心地问：“比赛范围也没有吗？”
　　到底是比天文地理，还是物理化学啊？
　　言守真抱歉地摇摇头，“没有。”
　　这时唐雪梨已经把草稿纸上的物理题读了两遍了。


　　面包车行驶到一半，她看向言守真，讲了自己的解题思路。
　　言守真笑着说：“思路都对，可以再想个更简单的方法。”
　　“嗯。”唐雪梨埋头继续冥思苦想。
　　“上大学你想学什么专业？”言守真突然问了一句。
　　唐雪梨顿了一下，抬起头，没有隐瞒：“学中药。”
　　言守真微微惊讶，“你要考京城中医学院？”
　　“对。”唐雪梨点点头，继续去看物理题。
　　言守真把草稿纸收走，说：“那你现在的成绩足够了。”
　　“成绩够了就行了吗？”
　　唐雪梨觉得学习除了学知识本身之外，更多的是学习一种思维方式，扩大思考的广度和深度。
　　有些课本知识是单一的，考过之后也许就忘记了，十年后她可能不记得电场力与试探电荷的电荷量之间是什么关系，不记得洛伦兹力的概念，但掌握知识的方式，却是一通百通的，甚至能够打通知识与知识中的壁垒。
　　唐雪梨在意的是这个。
　　她要让大脑用起来。
　　她相信脑子越用越灵光。
　　言守真笑了，这位同学的野心很大嘛！
　　“你想搞科研？”
　　唐雪梨摇头。
　　“那去医院药房上班？”
　　“不是。”
　　言守真好奇地看着唐雪梨，“自己开药店？”
　　唐雪梨但笑不语，决定对此保密。
　　“行吧，看来我是猜不到了。”言守真不打算继续追问，“能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挺好的。”
　　很多人高考完报专业的时候都很茫然，甚至念完大学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毕业的时候学校给分配到哪个单位就去哪个单位了。
　　也许一辈子就干这么一份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的工作。
　　对有些人来说，这样也很好。
　　铁饭碗嘛，旱涝保收，稳定，体面，退休之后也有保障。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过这样的生活。
　　言守真觉得唐雪梨就属于后者，有想法，心中对未来有具体的蓝图，喜欢挑战，想要更多。
　　其实想想，他自己也是这种人。
　　有着远大的近乎天真的理想。
　　已经能看到六中的教学楼了，面包车过街的时候突然来了个急刹车，避开了一个乱跑的小孩。
　　唐雪梨正在专心看题，整个人往前一冲，头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掌心。
　　“你没撞到吧？”言守真关心地问了一句。
　　唐雪梨看到他的手挡在了她前面座椅的靠背上。
　　“你的手是不是磕到了？”
　　言守真看了一眼，“已经红了，估计会肿。”
　　唐雪梨：“疼吗？”
　　“疼！”言守真龇了龇牙，毫不掩饰真实感受。
　　唐雪梨：“……等会儿先给你买点药。”
　　“没时间了，先比赛吧！”
　　面包车停稳，言守真带队进场。
　　六中是东道主，有本校老师组织各校坐到指定的位置，进行赛前准备。
　　唐雪梨溜达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晓得比赛的范围和详细的赛制。
　　言守真这心也是够大的。
　　“输了真不觉得丢人？”唐雪梨小声问了他一句。
　　言守真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之前那么轻松。
　　这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礼堂里人头攒动，有几个学校都统一了比赛服，最不济也穿着整齐的校服。
　　而他们——穿得五颜六色，各式各样，在这里显得十分不严肃。
　　主持人，裁判员，高高挂起的红条幅，阵仗搞得挺大。
　　“这个比赛，年年都有？”言守真反问道。
　　唐雪梨摇摇头，“不知道，我是插班生。”
　　她以前都没正经上过高中，哪里会知道这些。
　　言守真问了另外两个学生。
　　黄秀说：“年年都有的啊！不过具体的我没太了解过，我没觉得这事儿能跟我有啥关系。”
　　谭诚实紧张得额头上都是汗，“我只知道咱们学校每次不是第二名就是第三名，连着三年第一名都是六中的。”
　　六中在意这个知识竞赛，所以年年都积极地举办。
　　唐雪梨问谭诚实：“跟一中争第二的是哪个学校？”
　　谭诚实：“十四中。”
　　“那个，你们努努力，今天别被淘汰就行了。”
　　言守真刚刚才知道一中没有在初赛的时候就被淘汰的经历。
　　初赛八进五，淘汰三个学校。
　　黄秀：迷茫，大脑一片空白。
　　谭诚实：紧张，后背上全是汗。
　　唐雪梨：躺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言守真给他们加油鼓劲：“上赛场犹如上战场，你们都是最棒的，知识储备绝对没有问题，跟他们拼了啊！”
　　黄秀：“我私下里胡扯行，上台就怵。”
　　谭诚实：“我平时只啃学校的书本，课外知识不太行。”
　　言守真充满期待地看向唐雪梨。
　　唐雪梨扶额：“亲爱的言老师，初赛是团体赛啊！”



第53章 团体赛，田忌赛马！
　　初赛是团体赛。
　　主持人站在讲台上，正式介绍了一遍比赛规则。
　　“每个学校各派三个选手上台，分别是一二三号。每个选手只能抢答自己所选的类别的题目，三个题目的类型现场抽签决定，各校可自行安排选手选择擅长的类别。”
　　黄秀听得有点懵，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问身边的几个人：“你们听懂了吗？”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
　　黄秀：“……”
　　好吧，你们听懂就行了，她负责打酱油。
　　主持人拿过来一个小盒子，里面有十几个小纸条。
　　“公平起见，下面请各校领队上台来，咱们抽个签，确定一下初赛的题目类型。”
　　很快台上就站了八位老师，言守真长得最高，非常显眼。
　　八个人石头剪刀布，三位赢的老师从箱子里分别挑出来一张字条。
　　主持人展开，一一念道：“国学常识，百科知识，趣味数学。”
　　台下立马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主持人把纸条拿给各位老师检查，确认无误之后，说：“给各队半小时来排兵布阵，半小时后比赛正式开始！”
　　言守真回到座位上，问他们：“你们都想答哪个题啊？”
　　黄秀托着下巴，有气无力地问：“什么意思啊？我都没搞明白。”
　　唐雪梨解释道：“一号选手答国学，二号答百科，三号是数学，你选哪个就只能答哪个。每个类别十道题，第一题一分，第二题两分，依次类推，第十题十分。抢答题目，答对得分，答错扣分。最后三个人的比分累积，按分数排名。”
　　这下黄秀终于听明白了，“也就是我选了答国学的题，即使我会百科的题也不能抢答。”
　　唐雪梨点头，“是这个意思。”
　　谭诚实想了想，问：“题目是混在一起的？”
　　“对。”唐雪梨刚才留意听了一下其他学校的讨论，“以前是集中一个类别答完十道题再换下一个类别，从去年开始换了规则，三种类别的题目混到了一起，为了增加难度和趣味性。”
　　谭诚实叹了口气，“太难了。”
　　三个人一面小红旗，听到属于谁的题，谁就要拿起来抢答。
　　如果某个人判断错了，或者脑子一时短路抢了不属于自己类别的题，就会造成混乱，甚至导致扣分。
　　规则都理解了，言守真再次问他们：“你们有谁对某个类别有信心吗？”
　　黄秀立马摆手：“我不行，我哪个都不行。”
　　谭诚实考虑了大半分钟，才说：“我勉强试试数学吧。”
　　言守真看向唐雪梨，“你呢？”
　　“我听说国学题以往都会有好几道接诗词的，这方面我不行。”
　　唐雪梨只背过学校里学过的那些诗歌，储备肯定不够。
　　“我可以答百科题。”
　　“好，黄秀你负责国学题。”言守真叮嘱她：“你全程别答题，除非是别人答错，没人抢答，而你百分之百确定自己能答对的题，你再来抢。”
　　“我不抢我不抢，我就上去站个桩。”
　　黄秀知道自己就是田忌赛马里的那匹下等马。
　　她一点都不难过，甚至因为没有压力而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给队友捣乱就是能做出的最大的贡献了。
　　这时候他们才明白其他学校为什么来了那么多人。
　　上台比赛的虽然是三个人，但后补队员多的队，选择性就更多。
　　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同，他们可以从众多人里选出数学最好的，国学最好的，百科知识最丰富的上去比赛。
　　毕竟比赛规则上写明了，备选选手最多可以是十个人。
　　不像一中，只来了三个人，巴拉来巴拉去，也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半小时后，各就各位。
　　八张桌子，桌子前面围着红布。
　　红布上贴着白纸

，纸上用毛笔字写着相应的学校名字。
　　每张桌子后面站了三个人，从左到右是一到三号，分别负责回答国学，百科和数学。
　　桌子上放着一面小红旗，旗杆是竹制的，有一根新铅笔那么长。
　　主持人面前多了三个大箱子，他从每个箱子里随机挑出十道题，然后把三十张写有题目的纸张交给了裁判席。
　　裁判席上有三个裁判员，都是从文化宫请的老师。
　　他们把纸条展开，商量着把答题顺序给确定了。
　　叠放好纸条后重新交给了主持人。
　　整个过程公开公正，没有任何暗箱操作。
　　“好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
　　主持人郑重地讲了几点注意事项。
　　“请注意，举旗抢答，裁判组让哪个学校回答，选手才可开口作答，在裁判组示意前，不可以先作答，否则要扣掉相应的分数。”
　　他再次强调：“在我念完题目之前，允许举旗，但回答错误，也要扣除相应分数，请选手们认真听题，谨慎抢答。”
　　主持人询问：“选手们，还有其他疑问吗？”
　　众人摇头。
　　最后主持人激情澎湃道：“选手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众人点头。
　　“好，我们开始，第一题。”主持人顿了顿：“一枝红艳露……”
　　题目只出来五个字，六中的一号选手便举了旗。
　　裁判员：“第六中学作答。”
　　六中一号选手扬着头，字正腔圆，颇有气势地用朗诵腔回答道：“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回答正确！加一分。”主持人笑道：“六中好厉害啊，题干我都没有念完。”
　　黄秀啧啧两声，在心里念叨着：啥玩意啊，题我都没听清。
　　唉呀妈呀，太可怕了，六中咋这么厉害。
　　第二题是数学题：一根绳子两个头，四根半绳子有几个头？
　　铁路中学抢到了这道题，答案是十个头。
　　因为半根绳子也是两个头。
　　这道题非常简单，七个学校抢答了，只不过铁路中学三号选手的手速更快一点，抢到了这个题目。
　　唯一没抢这道题的是谭诚实。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这是数学题吗？
　　好吧，五乘以二，等于十。
　　的确是数学题。
　　第三题：四个徒弟共有45元钱，如果大徒弟增加2元，二徒弟减少2元，三徒弟增加到原来的2倍，四徒弟减少到原来的二分之一，这时候四个徒弟的钱同样多，原来各有多少钱？
　　还是道数学题……



第54章 逆袭
　　8，12，5，20。
　　唐雪梨几乎瞬间就算出了答案，但这道题她不能作答。
　　“第十四中学作答。”
　　伴随着裁判的话音，谭诚实才举起小旗子。
　　他还是晚了一步，但比刚才好了很多，慢慢地进入状态了。
　　直到第六题才是百科知识题。
　　作为一分的题，题目非常简单：鱼有没有耳朵？
　　唐雪梨迅速举旗，她的余光看到另外七所学校全都举了旗子。
　　裁判组商量了几句，说：“第六中学作答。”
　　没抢到。
　　唐雪梨无意中对上了台下言守真的视线，他朝她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没关系。
　　鱼有耳朵，六中再得一分。
　　比赛进行得很快。
　　谭诚实拼了老命抢到了两题，分别是三分题和四分题，他全都答对了，为团队赢得了七分。
　　百科题唐雪梨每道都会抢，在同时举旗的情况下，裁判组全都判给了其他学校。
　　这个决定的根据是什么？没人说得清楚。
　　在没有录像没法看回放记录的情况下，真的很难去追究。
　　不过随着题目难度的增加，疯抢的局面有所缓和，毕竟都怕答错了扣分。
　　在这种情况下，唐雪梨终于抢到了第七题，并且答对了。
　　百科第八题被铁路中学抢走。
　　接下来百科的第九题是：阿姆斯特朗是乘哪个飞船在哪一天成功登月的？
　　抢到题目的是六中的选手。
　　但他答错了。
　　唐雪梨稍后举旗，裁判员朝她点头：“第一中学继续作答。”
　　“阿波罗11号，1969年7月21日。”
　　六中选手回答的“1969年11月14日”，这是阿波罗12号发射的时间，宇航员不是阿姆斯特朗。
　　唐雪梨前阵子刚在报纸上看过讲述这段历史的文章，对具体时间记忆非常深刻。
　　“回答正确。”主持人说：“第一中学积九分，第六中学扣九分。”
　　六中的二号选手猛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气自己犯了低级错误。
　　言守真兴奋得挥舞了两下拳头。
　　他隔空朝唐雪梨竖起了大拇指。
　　唐雪梨微微一笑，快速心算了一下各个学校的总分。
　　一中排在中间，还没有稳进前五。
　　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发生。
　　只剩下三道题了，是每个类别的最后一道题，各值十分。
　　非常非常的值钱，一念之间就可以改变场上的局势。
　　“请听题。”主持人故弄玄虚地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道：“8个数字8，如何使它等于1000？”
　　答错会扣除十分，所以大家都很谨慎，场上安静了片刻，选手们犹如静止的石像。
　　各队的三号选手，都在飞速地运转大脑。
　　谭诚实浑身是汗，狂跳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加减乘除，怎么才能等于一千呢？
　　“铁路中学作答！”裁判的声音响起。
　　谭诚实猛地扭头看向隔壁的选手。
　　举着旗子的女学生淡笑着回答道：“8+8+8+88+888，等于1000。”
　　主持人：“回答正确，铁路中学积十分。”
　　台下铁路中学的人鼓起掌来。
　　谭诚实攥紧拳头，满眼的懊悔和对自己的失望。
　　唐雪梨闭目养神，调整状态。
　　她的手放在旗子旁边，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台下请安静，稍等片刻咱们再庆祝哈！还有两道题呢！”
　　主持人控制了下场面，清了清嗓子说：“选手们请听题，这道题题干很短啊，你们仔细听好——六腑是什么？”
　　在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六腑”是哪两个字的时候，唐雪梨已经高高地举起了旗子。
　　言守真忍俊不禁，运气也太好了吧！
　　这道题简直是撞到了唐雪梨的心坎上。
　　咋这么贴心呀！
　　台下有人低声议论。
　　“抢到了有啥用，答不准可是会扣分的，一中太莽撞了。”
　　“就是，六个答错一个都不行，这题太难了。”
　　“你知道六腑都指啥吗？”
　　“有大肠小肠和胃吧？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是不是有胰腺？”
　　“不清楚，快听她回答的。”
　　唐雪梨站在台上口齿清晰慢慢地回答道：“六腑指胆、胃、小肠、大肠、膀胱、三焦。”
　　底下有人笑起来，“啥呀，三焦？这肯定答错了。”
　　“可能是答不出来了，瞎说了一个。”
　　言守真老神在在地晃着脚尖。
　　别怪他自恋，话说初赛这些题，他全都会。
　　十道数学题，题念完的瞬间他就解出了正确答案。
　　可惜这个比赛老师不能参加，要不然帮一中拿个第一轻轻松松。
　　哎呀，他可真是博学多才呀！
　　主持人笑着点头说：“回答正确，一中积十分。”
　　黄秀激动地猛跺了一下脚，“雪梨你太厉害了！”
　　谭诚实也难掩兴奋之情，“雪梨你真棒，咱们是不是晋级了？”
　　他紧张得根本算不出各个队的分数。
　　“嗯。”唐雪梨肯定地点点头，“现在咱们是第四名，已经晋级了。”
　　只要最后一题不抢答，不答错扣分，那最差也是第五名，可以保证晋级成功。
　　“最后一道题了，这道题呢，是接诗歌的下一句。”主持人给了提示之后，开口说：“三月无雨……”
　　题干只出来四个字，就被第十四中学抢到了。
　　十四中目前是第五名，如果被排在他们后面的学校

抢答并且答对，他们就会面临淘汰，所以必须要搏一搏。
　　“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开多黄死。”
　　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主持人盯着纸条看了又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位选手答对了吗？”
　　台下一片寂静。
　　言守真心道：对什么对，当然不对了。
　　主持人摆了摆手说：“答案不正确，请继续抢答！”
　　正悠闲地看热闹的时候，言守真猛然看到黄秀举起了旗子。
　　嗯？
　　他没看错吧？
　　唐雪梨和谭诚实也惊讶地看向了黄秀。
　　旗子是自己跳起来的？
　　不对，旗子在黄秀的手里呢！
　　裁判员说：“第一中学，继续作答。”
　　黄秀开口时嗓子有点哑，她语气是带着点迟疑的，但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自信。
　　“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
　　“对不对？对不对呢？”主持人渲染着紧张的气氛。
　　言守真一听就笑了，这时他才反应过来黄秀为什么会抢答这道题。



第55章 今日难题今日解
　　回学校的车上，黄秀眉飞色舞地说：“这也太巧了，坦白说啊，除了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和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就只会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
　　课本上的诗她都背不利索。
　　谭诚实问她：“你怎么会背这一句的啊？”
　　他之前都不知道白居易还有这首《杜陵叟》。
　　黄秀解释道：“我上小学的时候，堂姐从课外书上看到这句诗，拿来嘲笑我，说我名字的意思是麦苗不开花都枯死了，说我名字不吉利，我气得大哭，我爸妈哄了我好几天才把我哄好。”
　　学校司机被逗得哈哈大笑：“你们比赛得了第几名啊？”
　　黄秀竖起两根手指，“第二，八个学校我们是第二名，厉害吧！”
　　他们可是打赢了一场无准备之仗。
　　“厉害！牛掰！”司机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黄秀答对了最后的十分题，一下子把总比分拉上去了，差点连稳居第一名的六中都给超了。
　　不过六中前面攒的分多，还是比一中多了五分。
　　谭诚实是凡事都想做到最好的那种人，虽然现在的成绩已经超出预料了，但他想着，如果他再多答对一两题，他们是不是就能得第一呢！
　　“下次半决赛，我肯定加倍努力。”
　　言守真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后面随便比一比就行了。你们还是要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再有半年就要高考了。”
　　代班主任，也要尽到班主任的职责啊。
　　他得让学生知道眼前哪件事更重要。
　　黄秀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比赛。
　　“我的天呐，当时我的手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它自己去抓了旗子给举起来了，裁判让我回答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在砰砰地狂跳。”
　　谭诚实回想起那一幕，都觉得格外的紧张，“知道我看到你举旗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吗？”
　　黄秀笑着问：“什么感受啊？”
　　谭诚实轻轻一叹：“我还以为你是别的学校派过来的卧底呢！”
　　“哈哈哈哈……”黄秀爽朗的笑声充斥在小小的面包车内，极有感染力。
　　唐雪梨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偶尔跟着他们笑一笑，但很少说话。
　　跟来时一样，言守真还坐在她的旁边，“累了吗？”
　　唐雪梨摇摇头，“不累。”
　　“那我把那道物理题给你讲讲吧！”言守真说着掏出草稿纸。
　　唐雪梨：“……”
　　言守真看她一眼：“现在不想听？”
　　那倒是没有，只是没想到言守真这么分秒必争。
　　“讲吧。”唐雪梨坐直了一些。
　　“你说的是一种方法，能解出答案，但是有点舍近求远，办法笨了点。”
　　言守真拿出一根铅笔，准备边写边讲。
　　唐雪梨看着他上车前刚包扎好的右手，说：“直接讲吧，不用写了。”
　　“不行，不写写画画这道题不好讲清楚。”言守真晃了晃右手，“这点伤没事，挫伤了软组织，擦破点皮而已。疼是怪疼的，但不影响用。”
　　唐雪梨：“……”
　　“今天的难题不要留到明天。”言守真一本正经道。
　　“嗯。”唐雪梨淡声道：“你说得对。”
　　谁的手谁更清楚情况吧，反正不是她的手，对方都这么坚持了，她再拒绝就显得不识好歹，过分矫情了。
　　言守真一口气讲了三种解题思路。
　　“最后这个办法超纲了，你大概了解一下就行。”
　　唐雪梨低低地“嗯”了一声，还在消化言守真刚才讲的内容。
　　“第一种方法是你之前那个思路的进化升级版，你回去好好对比一下它们之间的不同。”
　　言守真讲此类难题，不会把每处细节都给你扣明白，而是留给你一些思考和琢磨的空间。
　　这样更有利于进步。
　　回到学校，言守真被教导主任半路拦住，学生们先回了教室。
　　“你手怎么了？”
　　该不会是比赛输了之后跟人打架了吧。
　　言守真语气轻松道：“司机急刹车，手杵了一下，擦破了点皮，小伤，不严重。”
　　“嗯，不严重就行。”教导主任问：“晋级了吧？”
　　言守真点头：“进了。”
　　“不错。”教导主任装作满意地点点头，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咱们学校初赛没被淘汰过。”
　　“主任，你之前可跟我说这就是个小比赛，走走过场对付一下就行。”
　　去了才知道，小比赛个屁，那阵仗大的，别的学校都穿着统一服装，两三个老师，带七八九个选手。
　　言守真朝教导主任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您对我和我班学生可真是太放心了，不怕我们一点准备没有，出去给一中丢脸啊？”
　　“嗐，你班学生哪个不厉害，随便比比就能赢。”教导主任心虚地不敢跟言守真对视，点燃烟抽了两口。
　　言守真没走，他知道对方有别的话要说。
　　抽完半根烟，教导主任问言守真：“你不是打算代完这学期的物理课就走吗？”
　　言守真不抽烟，他也不喜欢闻烟味，便往上风口挪了几步。
　　“原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崔伟山不是出事了嘛，一班也不能没有语文老师和班主任，我不能半路撂挑子啊！”
　　教导主任皱了皱眉头，“那你是想把这个班带到毕业？”
　　言守真：“对。”
　　“日报那边怎么办，你不回去上班能行吗？”
　　崔伟山出事之后，他才知道言守真的来历，着实吓了一大跳。
　　“先停职就行。”言守真没有解释太多。
　　“好，我知道了。”教导主任踩灭烟头，“半决赛你们再接再厉。”
　　言守真揶揄了一句，“随便比比就行，高三学生最重要的还是高考。”
　　教导主任身形一顿，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言守真。
　　“我就是跟这帮学生培养出师生情谊了，想把他们都送到大学。”
　　言守真顿了顿，轻轻地笑了下，“其他的，什么都不做，您就放宽心吧，我七月份肯定会走。”
　　教导主任深深地看了言守真一眼，转身离开了。
　　上课时间，路上空无一人。
　　言守真慢悠悠地走着，随意地哼起了小调，词儿是随口填的：
　　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啊~
　　鬼敲门，吓死人啊~



第56章 老太太，再受一击
　　唐老太太浑身疼，但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实在难受得很了，就随手抓一粒止疼片吃。
　　“你别哼哼了，听得烦死个人。”唐老爷子不住地埋怨：“耳根子没个清静的时候。”
　　“不乐意听滚蛋！”唐老太太摔了手边的茶缸子，热水洒了一地，茶缸子磕掉了一小片漆。
　　“真是个疯老太婆。”唐老爷子对地上的茶缸子视若无睹，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屋子。
　　入冬之后天越来越冷了，不能出去遛鸟，也没法在公园里下棋了。
　　但他还有不少可以去玩的地方。
　　比如到朋友家里去打牌，今天老张头家，明个老孙头家。
　　人家的老伴儿个顶个的好，给倒茶，给挂衣裳，一脸笑模样，可比家里那母夜叉好太多了。
　　出了家门，朋友遍地都是，唐老爷子立马就能乐呵起来。
　　唐老太太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东屋怎么就成夏金花她们的了。
　　她们咋就这么神通广大。
　　会有这样的新规定？
　　而且她们的钱是哪里来的？
　　见大儿子回来了，她就把人叫到跟前，

一遍又一遍地让儿子给她解释新规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规定，规定上到底是怎么说的。
　　唐进宏心里那个烦啊，这几天实在是讲了太多遍。
　　“就是职工可以少花钱买厂里的房子。”
　　唐老太太：“厂里的房子都能买？想买哪个买哪个？”
　　“不是。”唐进宏忍着烦躁说：“厂里愿意卖的才行。厂里新盖了家属楼，大家都想住楼房，没几个愿意来大杂院住的。”
　　大杂院里人际关系复杂，这边很多人都是住了好些年的，外人来了会有排斥感。
　　除此之外，大杂院的条件其实是非常简陋的，得用便桶解手，每天都得排队去倒排泄物。
　　这可是个脏活累活。
　　冬天还要自己摇煤球取暖，倒腾炉子也是件麻烦事，还存在安全隐患。居委会都会定期去检查，以防出意外。
　　而新盖的家属楼里有抽水马桶，有暖气，有闲钱买房子的人都会买新潮的楼房，谁会去买群居的平房啊！
　　所以听唐雪梨要买大杂院里的两间房，厂里商量了一下就同意了。
　　当然，赵长江的面子也是一部分原因。
　　“你再跟我说一遍，这是啥制度？”唐老太太不厌其烦地问道。
　　唐进宏重重一叹，“职工购房三三制，有些单位已经开始试着施行了，过阵子大家应该都会知道，到时候会是很普遍的事儿。”
　　每个人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嘛，人之常情。
　　“什么制度？”唐老太太跟糊涂了一样，反复问道。
　　唐进宏都快心梗了，“妈，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儿吧，我去再烧点煤，把屋里弄暖和一点。”
　　“我问你什么制度！”唐老太太瞪眼：“睡什么睡啊，我整天都在睡觉。”
　　一个黄土埋半截的老太太哪有那么多觉要睡。
　　这屋子里已经够热的了，她被烘得浑身发燥。
　　唐进宏：“……职工购房三三制”
　　“职工，购房……”唐老太太灵光一闪，“职工？”
　　“对，职工购房三三制。”唐进宏已经不知道说了几百遍，嘴皮子都要磨薄了。
　　唐老太太一骨碌坐了起来，“夏金花她们几个，哪个是职工？”
　　一个摆摊卖袜子，一个是厨子，一个还在上学，哪个是厂里职工？
　　这不符合规定啊！
　　唐进宏想了想，也反应过来，“她们好像都不是。”
　　“你明天再去问问。”唐老太太觉得身上有劲儿多了，她转念一想，“算了，你把赵长江叫过来，我先问问他。”
　　“好，我现在就去叫赵厂长。”唐进宏立马起身走了。
　　唐老太太边叹气边摇头，低声嘟囔：都是厂里的干部了，这点事情想不到，真是不行。我这么聪明的人，生的儿子脑袋怎么都这么僵，都随了那不中用的老头子。哎，还是我老闺女像我，脑子活泛，做事机灵。可惜了，闺女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了。你看看，都在一个城市里头生活，一年到头也就能见上一两面，能指望她点啥！
　　赵长江很快就过来了。
　　他先开口关心了一下老太太的身体，“您身体好点没有？不舒服一定得去医院看看大夫啊，不能硬抗的。”
　　“不用不用，我身体好着呢！”唐老太太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儿媳妇和孙女，她们买厂里的房子，不合规矩吧？”
　　赵长江笑了笑，说：“合规矩的。”
　　唐老太太愣了一下：“怎么会合规矩呢？她们又不是厂里的职工。”
　　身为厂长，竟然在这睁眼说瞎话。
　　她要是去当厂长，都能比赵长江当得好。
　　赵长江解释道：“唐元圆是厂里的职工啊，房子是以她的名义买的，房主是唐元圆。”
　　“元圆？她不是在纺织厂吗？”唐老太太认为自己还没老糊涂到记不住这些。
　　赵长江说：“她上个月进咱们电子仪表厂了，是仓库保管员。她干活上手很快，非常负责任，厂里老人都夸她能干。”
　　唐老太太咬了咬后槽牙，“上个月才进，这么点资历，可以买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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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的，完全符合规定。而且，我给牵了个线，元圆也是咱大杂院里长大的嘛，我跟你们也都是老邻居了。”赵长江笑得和蔼可亲。
　　唐老太太却只想撕烂他的脸，这有什么可笑的，这好笑吗？
　　“哎呦呦，我的脑袋……”唐老太太捂着头，一脸痛苦的样子。
　　“妈，你没事吧？”唐进宏立马伸手去扶老母亲。
　　赵长江收了笑脸，贴心地安慰道：“您别担心了，买房子都是符合规矩的，不会交了钱又给收回去的。交钱买了房子，房子就是唐元圆的了。你放心吧哈！”
　　唐老太太的心脏更难受了，“行了，你快回去吧！”
　　她是一句话都不想听赵长江说了。
　　赵长江起身告辞。
　　唐老爷子深夜回家，总觉得老伴儿哼哼得更大声了。
　　“要死了啊，要死早点死。”
　　唐老太太：“哎呦呦，哎呦呦，你这个死老头，肯定比我早死。”
　　唐老爷子的回应是一串响亮的呼噜声。
　　唐老太太怎么躺都不舒服，耳朵里总能听到东屋那边传来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她这命啊，咋就这么不好。
　　同样是受到了打击，唐丽美就比她奶奶强多了，很快就缓过了劲儿。
　　到底是年轻，适应能力强。
　　她甚至毛遂自荐，准备去参加知识竞赛。



第57章 蠢人
　　初赛的紧张刺激，加上逆袭到第二名的喜悦，激发了谭诚实更强的胜负欲。
　　他睡得越来越晚，甚至为了节省时间，学校的作业都不认真做了，只是随意地糊弄一下。
　　他爸妈都是严肃认真的人，对儿子的学业非常看重，他们发现儿子不务正业，立马问出了缘由。
　　第二天便去学校找言守真说了要退出比赛。
　　谭父：“一个马上要高考的学生，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比赛。你这个做班主任的，怎么一点都不负责任。”
　　谭母：“年轻老师就是不稳重，早就觉得学校这个安排不妥当了。”
　　谭父：“我儿子考不上大学，你是要负责任的！”
　　谭母：“学校那边既然没法再安排别的老师来当班主任，那就只能这样了，我们做家长的也改变不了学校的决定。言老师，我们希望下不为例。”
　　言守真被训了一通。
　　他答应让谭诚实退赛，并保证会认真负责，谭家父母才离开。
　　谭诚实十分不好意思，低着头说：“言老师，对不起，我爸妈讲话一直比较难听。”
　　“不用对不起，你爸妈说得没错啊！”言守真拍拍学生的肩膀，“主要精力要放在学业上，那只是个小比赛，不能继续参加也不要觉得遗憾。你初赛表现得非常好，留下这么一段美好的记忆就够了。”
　　“嗯，是我没分清主次，太在意这次的半决赛了。你之前告诉过我不要花费太多精力在比赛上，我没听进去。”谭诚实有些懊恼，“是我犯错了，我爸妈不应该骂你。”
　　可是他无论怎么解释，爸妈就是觉得老师错了。
　　年轻老师没经验，不懂事，不分轻重，不为学生的未来着想。
　　“关心则乱，你爸妈是太在意你的成绩了，你不能怪他们。”
　　言守真开导了他几句。
　　谭诚实想开了，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行，你回教室吧。”
　　言守真并不在意什么知识竞赛，他后来了解到往年这个比赛学校都找高一高二的学生参加。
　　今年教导主任让他带队，让他直接从班里随便找三个人去比赛，还对知识竞赛的性质有所隐瞒，完全是为了给他找麻烦。
　　其实真的在初赛就被淘汰了，他又能担上多大的责任呢！
　　教导主任这心眼是真小，格局也小得可怜。
　　但事已至此，也不能说退赛就退赛了。
　　看别的学校还挺重视的，一中至少也得把比赛比完。
　　麻烦的是，谭诚实不能去了，黄秀又恰好感冒请假了。
　　而接下来马上要进行期末考试，

其他学生也都没有参加课外比赛的意愿。
　　半决赛只需要两个选手，但眼下只有唐雪梨能去。
　　还差一个人。
　　言守真在班会上提了一嘴，同时反复强调要自愿，并且不要多花心思在这上面。
　　尖子班学生更在意考试成绩，期末考劈叉了，年都过不好，所以学生们都不是很积极。
　　言守真料到了会这样。
　　就在他想着从高一高二那边随便找个人的时候，唐丽美毛遂自荐了。
　　放学后，言守真在车停里遇见唐雪梨的时候问她：“你怎么想的？”
　　唐雪梨挑起眉梢，“为什么问我的意见？”
　　言守真解开自行车的车锁，手扶着车把，看向唐雪梨：“半决赛是双人合作赛，我当然要问问你对接下来的搭档有什么看法了。”
　　唐雪梨轻笑一声：“我对这个搭档不满意，你就会换人吗？”
　　“当然。”言守真一脸认真，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我尊重你的选择。”
　　“不用换人，就她吧。”
　　唐雪梨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一个游戏性质的比赛而已，娱乐为主，不用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让言守真一个代课老师，去低年级找人，各种沟通，实在是太麻烦。
　　有那功夫，她宁可多听言守真讲几道物理题。
　　半决赛在12月31日，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开车的还是之前的那个司机。
　　一上车言守真就拿出草稿纸准备给唐雪梨讲题。
　　他让唐丽美也过来一起听，唐丽美连连摇头，“我晕车，在车上不能看字，一看就会吐。你们讲吧，不用管我，我到前面坐着去。”
　　这一路上她就跟司机聊天，偶尔回头瞅一眼后边的唐雪梨和言守真。
　　车稳稳开到六中，几个人下了车。
　　言守真要先去报道，就走在了前面。
　　唐丽美拉了拉唐雪梨的衣服。
　　唐雪梨：“嗯？”
　　“你跟言老师走得蛮近的哦。”唐丽美意味深长地看着唐雪梨。
　　“嗯。”唐雪梨只平淡地应了一声。
　　“他可别跟老崔一样，你小心一点吧。”唐丽美阴阳怪气道：“言老师长得是帅气，就是人到底怎么样就不好说了。我看他不太正经，没有老师的那种端庄稳重。”
　　唐雪梨不带语气地说：“崔伟山可端庄稳重了。”
　　“……你提老崔干啥！”唐丽美说：“他那是太会伪装了，披着羊皮的狼，你听过没有？搞不好言老师也是这种人。”
　　唐雪梨径直往前走，当唐丽美是空气。
　　“我是关心你，你别不愿意听。”唐丽美紧跟在唐雪梨身后，喋喋不休：“你天天埋书本上可能没听见过，学校里好多人都在议论言老师呢！你说他以前都不是一中的老师，咋突然就来代课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唐雪梨停住脚步，看向唐丽美：“建议你少跟赵红叶学。”
　　“赵红叶咋了？”
　　说言老师呢，怎么扯到赵红叶身上了。
　　这话题跳得也太快了吧！
　　唐雪梨没解释，直接进了教学楼。
　　跟蠢人说话就是费劲。
　　唐丽美来到礼堂，坐到选手指定的位置上时才反应过来。
　　“唐雪梨，你是不是骂我八婆呢！”
　　“你反应速度真快。”
　　唐丽美磨了磨牙，“你行啊你，跟谁学的骂人不带脏字啊！”
　　唐雪梨闭目养神没再理她，任她说什么，都没给一点回应。
　　唐丽美也就觉得没意思了，跑到旁边跟其他学校的人唠嗑去了。
　　言守真报道完开了个几分钟的小会，回来的时候就见一个跑出去跟别人聊得热火朝天，一个闭着眼一副老神仙的模样。
　　“睡着了？”言守真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唐雪梨缓缓睁开眼，“差点。”
　　“跟你说一下，赛程临时做了修改。”言守真笑道：“半决赛和决赛今天一起比。”
　　唐雪梨：“嗯，挺好。”
　　可以少跑一趟了。
　　“还有，半决赛加了个项目。”言守真手在空中舞了舞，“你比划我猜。”
　　“猜什么？”唐雪梨问。
　　“成语。”言守真顿了顿，开口问：“你跟唐丽美，有没有默契啊？”
　　唐雪梨发出一声无奈的冷笑，没有说话。
　　她跟唐丽美的默契？
　　现在默不默契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唐丽美这人根本没脑子啊！



第58章 半决赛有猪队友
　　半决赛每个学校派两名选手上场，依旧是抢答的形式。
　　但这次题型是混在一起的，两个人都可以抢答，但只有抢到的人才能回答问题。
　　答对加五分，答错扣五分。
　　一共六十道题，每题都是五分。
　　五所学校参赛，五进四，淘汰一所学校。
　　接着进行你比划我猜，猜的都是成语。
　　两分钟内猜对数量最少的那所学校淘汰。
　　最终剩下三所学校进入决赛。
　　桌子和小旗都跟初赛时一样，只是唐雪梨身边的人换成了唐丽美。
　　唐丽美聒噪如常，“你不会的题不要乱抢哦。”
　　唐雪梨：“管好你自己。”
　　“我才不会乱抢呢，我办事可有谱了。”唐丽美叮嘱道：“我伸手的话，你别跟我抢。”
　　唐雪梨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她。
　　你知道抢答起来速度有多快吗？
　　哪有功夫跟你整这么多戏。
　　“顾不上那么多，谁会答谁赶紧举旗。”
　　唐丽美翻了个白眼，“你跟我说的是什么废话。”
　　唐雪梨：“……”
　　也不知道是谁在讲废话。
　　“哇，六中的比赛服真好看！咱们也应该穿裙子的。”
　　“第十一中的校服也不错耶，好漂亮的蓝色，看起来好精神。”
　　“你看见铁中那个高个子男生了没？真帅，咱们班怎么就没有长得这么俊的男生啊。”
　　主持人进场了，屋内安静下来。
　　“完了，我怎么这么紧张。”
　　“雪梨你紧不紧张？”
　　“你看我头发乱没乱？”
　　唐雪梨看也不看她。
　　“你快看看嘛！”唐丽美捅了捅唐雪梨的腰窝。
　　唐雪梨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说：“乱如鸡窝。”
　　“啊？！”唐丽美慌忙抬手整理头发，“不能吧不能吧，怎么会乱了呢！”
　　台下有人笑起来，主持人也发现了唐丽美的异样，便玩笑道：“看来选手们开始紧张了，这次半决赛的确是很刺激的……”
　　唐丽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得要去拧唐雪梨的胳膊。
　　唐雪梨闪了一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别乱动，手腕给你掰折你可就举不起旗子了。”
　　唐丽美撇撇嘴，“吓唬谁呢！”
　　话是这么说的，但还是老实了下来。
　　她确实是紧张得不行了，台底下怎么这么多人，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呢。
　　很快比赛正式开始。
　　一个超大号的玻璃箱子，几百道涉及天文地理、国学历史数学，还有各类常识的题目全都放在了里面，裁判组随机抽出六十道题交给了主持人。
　　“咱们废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主持人手握题目道：“比赛正式开始，选手们准备好，第一题！”
　　“弱冠指的是多少岁？”
　　呼啦一下，唐丽美举了旗子。
　　裁判员：“一中作答。”
　　唐雪梨挑挑眉梢，略感意外。
　　不错嘛，手居然这么快，太令人惊喜了。
　　唐丽美得意地笑了笑，自信满满地回答道：“弱冠是……”
　　她竟然还故弄玄虚地顿了两秒，才说出答案：“十二岁！”
　　唐雪梨：“……”
　　原来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主持人：“回答错误，其他学校继续抢答！”
　　六中抢到的选手回答道：“二十岁。”
　　主持人：“回答正确，积五分。”
　　唐丽美：“……哎呀，我说错了，我知道是二十岁的。”
　　唐雪梨无声叹气。
　　接下来她不仅要跟其他学校的选手拼速度，还要跟自己的队友拼手速。
　　“第二题，国际象棋共有几子？”
　　唐雪

梨手如影子举起旗子。
　　裁判员：“一中作答。”
　　唐雪梨：“32颗旗子。”
　　主持人：“回答正确，积五分。”
　　唐丽美后来又抢到一题，非常简单的一道题，中国四大发明是什么？
　　唐雪梨想着这题总不会答错，结果唐丽美回答道：“指南针、火药、印刷术……和……和算盘！”
　　唐雪梨：“……”
　　她不该抱有任何希望的。
　　主持人：“回答错误，其他学校继续抢答。”
　　六中再次抢到，得了五分。
　　唐丽美自此再没摸到过旗子，唐雪梨不会的题目也会伸手，但只是伸手堵住唐丽美摸旗的线路。
　　“你有病啊，你拦着我干啥！”唐丽美低声抱怨：“这个题我会，我抢到咱们就能多五分了。”
　　唐雪梨只当自己听不见。
　　她得好好保护她得到的分数，不能让唐丽美给霍霍没了。
　　唐丽美所谓的会，是自以为的会，十有八九都会答错。
　　最终一中排名第四，万分惊险地进入了下一轮。
　　唐雪梨面无表情地走下台。
　　言守真跟她对视一眼，带有安慰意味地说：“辛苦了，太不容易了。”
　　唐丽美眼巴巴地看着言守真。
　　言老师是不是忘了还有她呀，唐雪梨辛苦，她难道不辛苦吗？她还抢到两道题了呢！
　　只不过运气不太好答错了而已。
　　言守真被盯着看了一分钟，觉得必须得开口说点啥了。
　　“唐丽美，下一轮你配合好唐雪梨，不要乱做主张。”
　　唐丽美：“……哦，知道了。”
　　言守真果然是偏心的。
　　他们俩肯定有问题。
　　这不就是另一个老崔嘛！
　　休息十五分钟后，选手们重新返台。
　　裁判这次也上了台，裁判手中拿着砖头一样的成语词典，站在黑板前。
　　猜成语环节的顺序已经抽签决定好了。
　　第一个是铁路中学。
　　铁中带队老师手握粉笔，将裁判随机翻到的成语写到了黑板上。
　　台上面对黑板的选手立即比划了起来，而背对黑板的那个选手需要猜测这是哪个成语。
　　一分钟过后，选手互换位置。
　　再一分钟后，计算猜对的数量。
　　铁中前半场猜对了6个，后半场猜对了5个，共猜对了11个成语，积11分。
　　接下来便是一中了。
　　唐丽美要先猜，唐雪梨便面对黑板而站。
　　言守真捏着粉笔，活动着手腕。
　　裁判员随意翻开一页，言守真立即将此页第一个成语往黑板上写。
　　“情同——”
　　后面两个字还没写完，唐雪梨已经开始比划了。
　　她指了一下自己，又指了指唐丽美，随后摆了摆手，又摆了摆脚。
　　唐丽美反映了足足五秒钟，“指手画脚。”
　　主持人说：“不对。”
　　唐丽美：“手脚并用。”
　　主持人：“不对。”
　　唐雪梨重新指了自己和唐丽美，做了某种强调。
　　唐丽美一脸迷茫，“两看生厌。”
　　主持人忍俊不禁：“不对。”
　　台下笑声越来越多。
　　十五秒内猜不到就换下一题了。
　　言守真写下“一心一意”，唐丽美猜“一心二意”。
　　言守真写下“狼吞虎咽”，唐丽美猜“大吃特吃”。
　　言守真写下“一见如故”，唐丽美猜“一剑封喉”。
　　最终上半场，一个没猜对，积分为零。
　　台下笑倒一片。
　　两人换位置。
　　唐丽美脸臭臭的，跟唐雪梨擦肩而过时埋怨了一句：“你比划的都是啥玩意啊！”
　　她都看不懂。
　　下半场开始。
　　唐丽美学唐雪梨的样子，指一下自己，再指指唐雪梨，然后抹了一下自己脖子。
　　唐雪梨同时说道：“剑拔弩张。”
　　主持人：“正确！”
　　唐丽美：“！！！”
　　瞧瞧她比划的，就是好猜的嘛！
　　唐丽美再次指一下自己，指指唐雪梨，接着点点头。
　　唐雪梨：“鸡同鸭讲。”
　　主持人：“正确！”
　　台下观众：这也可以？这是怎么猜到的？怎么跟上半场完全不一样了呢！



第59章 唐雪梨，你真神了
　　唐雪梨在一分钟内猜对了12个成语，平均每五秒钟一个。
　　台下响起掌声，唐丽美骄傲地扬起下巴，抬头挺胸地走下了讲台。
　　其实没几个人在看她，但她却认为所有赞赏和掌声都属于她。
　　言守真跟在唐雪梨身后，夸赞道：“你真神了。”
　　唐雪梨苦笑一下，没说话。
　　“你怎么猜的？”言守真是真的有点好奇。
　　“这个比赛，只有一半是猜成语。”
　　唐雪梨语气淡淡的，音量也不高。
　　很多人都在看她，眼中有欣赏、有崇拜、有喜欢。
　　言守真也在看她，“那另一半呢？”
　　唐雪梨说：“另一半是猜队友的心思。”
　　一个简单的游戏，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言守真陷入了沉思。
　　上半场唐丽美一个都没猜对，姐妹俩似乎毫无默契。
　　下半场唐雪梨以百分之百的正确率和极致的速度赢得了高分，姐妹俩又像是默契十足。
　　这是有默契还是没有默契呢？
　　令人费解。
　　但听完唐雪梨的话，言守真很快就想明白了。
　　唐丽美猜不到，是因为她的智商和情商都不足以了解唐雪梨。
　　而唐雪梨，以碾压之势，完全看透了唐丽美。
　　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局面。
　　一中比铁中高一分，不是垫底，已经安全地进入了决赛。
　　唐雪梨闭目养神，避免受到太多注视的影响。
　　为了让她安心多休息，言守真把唐丽美带去跟别校选手聊天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迎来了决赛。
　　进入决赛圈的三所学校是：一中、六中和铁中。
　　每个学校派一个最强选手，进行车轮战。
　　题目就从之前的大玻璃箱里抽取。
　　三人轮流答题，累计错三题后被淘汰，直到剩下最后一人，便是冠军。
　　抽签决定顺序，第一铁中，第二一中，第三六中。
　　铁中的女选手是个熟面孔，她之前答对了8个数字8如何等于一千那道题。
　　之后几场比赛她都没有上场。
　　决赛铁中能选她，说明她肯定是个厉害角色。
　　六中则是个从未见过的男学生，瘦高瘦高的，一脸肃杀之气，估计是六中的杀手锏。
　　“言老师，我上也可以的呀！我现在一点都不紧张了。”
　　唐丽美竟然还想上决赛的舞台。
　　这得是有多大的自信啊！
　　盲目的自信令人变得可笑。
　　言守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他直接偏头看向唐雪梨：“别有心里负担，最差也是第三名，已经很不错了。”
　　“你是为了给我减少压力，还是真这么想的？”
　　言守真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愣了一下，说：“我真这么想。”
　　“那你还真是无欲无求。”唐雪梨语气里没有评判的意味，只是简单的陈述。
　　言守真听起来却觉得这话有点刺儿了，他解释道：“我对自己有要求，对别人没有太高的要求。我不算是无欲无求。”
　　唐雪梨笑了笑，“我也是。”
　　“你俩说啥呢？”唐丽美凑过来问。
　　“我上台了。”唐雪梨转身而去。
　　言守真坐下来，对唐丽美说：“快看比赛吧。”
　　决赛三名选手都非常厉害，主持人念题念得嘴都要起火了，铁中的女孩儿才错了三题被淘汰下场。
　　此时唐雪梨和六中的男生只各错了一道题。
　　主持人连忙抽空喝了点水，“这届选手太厉害了，决赛考验的不是他们的知识储备量，考验的是我的嘴皮子和嗓子啊！”
　　台下传来笑声。
　　短暂的放松之后，比赛继续进行。
　　六中男生眉头紧皱，用犀利的视线盯着唐雪梨。
　　唐雪梨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看河岸边的一条冻鱼。
　　玻璃箱内的纸条越来越少。
　　唐雪梨率先答错两题，六中男生占据了优势，他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像是得意，又像是蔑视。
　　唐雪梨淡淡一笑，轻松自在。
　　言守真嘴上说第三也很好，手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浸满了汗水。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紧张。
　　这种紧张的感觉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唐雪梨终于等来了对方的失误，六中男生答错了一道简单的题目。
　　她相信他不会不知道答案，他只是太想赢了，心态发生改变，影响了状态。
　　很好，他们

都没有了犯错的机会。
　　胜负在此一举。
　　但结果却是任何人都没有预想到的。
　　所有题都被他们答完了！
　　被迫中场休息。
　　主持人稍后上台，说：“我们跟裁判组商议了一下，最终决定进行加赛。比赛内容是你比划我猜，猜的还是成语。但选手必须是一名老师，搭配一名学生。”
　　这能增加趣味性和可看性，师生合作是之前从未考察过的内容，非常具有吸引力。
　　唐雪梨和言守真当即对视了一眼。
　　言守真从没想过自己也要上台参与比赛。
　　答题他还很有信心，比划猜成语，这个他从来没玩过啊！
　　而且按照唐雪梨之前的说法，他们彼此之间都不了解，也谈不上有什么默契，一点都不占优势。
　　这要怎么比？
　　自己需要参赛了，胜负欲立马就涌上了心头。
　　“我总不会比唐丽美差吧？”言守真心想着他只要答对一个成语就比唐丽美厉害，他用这样的想法来放松心情。
　　唐雪梨颇为认真地看着他：“你不要这么侮辱自己。”
　　再怎么想不开，也不要跟唐丽美做比较啊。
　　言守真笑了，莫名的，紧张情绪烟消云散。
　　抽签决定顺序。
　　六中先，一中后。
　　六中男生的搭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女老师。
　　他们在两分钟的时间内答对了23个成语。
　　这几乎是无法超越的成绩了。
　　上台前唐雪梨才知道，六中这对是母子搭档。
　　难怪有这么强的默契。
　　下面不知道哪个学校的学生大声喊道：“唐雪梨，加油！”
　　唐雪梨没看到是谁喊的，她朝声源的方向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一中加油！一中加油！”唐丽美又蹦又跳地喊着。
　　司机临时被叫过来在黑板上写成语。
　　唐丽美一开始不太乐意，她是一中的选手，应该她来写的，但她太过不靠谱，言守真说什么都不让她掺和最后的决赛，怕她有不合时宜的举动搞砸了比赛。
　　司机只被赋予了一个任务，就是写字写得越快越好，在快的基础上尽量清楚一点。
　　前一分钟是唐雪梨比划，言守真猜。
　　司机飞速在黑板上划拉，字很那看，但还算清晰。
　　唐雪梨握了一次手，又握了一次手。
　　台下观众看得十分迷茫，却听到言守真当即说道：“忠贞不渝。”



第60章 精彩
　　成语“忠贞不渝”出自一本书。
　　书名是《第二次握手》。
　　唐雪梨握了两次手，这是她能想到的第一种表达方式。
　　当时她没期望言守真能看明白，只是一种尝试。
　　这种抽象的成语并不好用肢体动作来表现。
　　但言守真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
　　唐雪梨听到“忠贞不渝”这四个字从言守真口中说出来的瞬间，有种无法形容的颤动。
　　言守真朝她得意地笑了笑。
　　唐雪梨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眉眼和嘴角都带上了一丝笑意。
　　裁判翻书选定成语，司机在黑板上飞速写字，比赛没有停顿。
　　唐雪梨的目光紧紧盯在黑板上。
　　她本能地用左手比了个一，又用右手比了个一。
　　台下观众们立即在心里猜测了起来。
　　是一心一意，还是一五一十？
　　是一模一样，还是一朝一夕？
　　类似的成语太多了，还需要进一步的阐明。
　　唐雪梨也准备用下一个手势来解释成语的含义或来处。
　　但言守真已经说出了答案：一生一世。
　　顾不上惊讶，第三题已经被写出来了。
　　唐雪梨争分夺秒地比划，言守真丝滑无比地猜出答案。
　　一分钟内言守真猜对了14个成语。
　　他没有猜出来“魑魅魍魉”，耽误了15秒钟，否则成绩会好得更离谱。
　　六中的人立马紧张了起来。
　　本以为得第一是胜券在握的，结果没想到对手竟然这么厉害，犹如两匹黑马横空出世。
　　两位选手交换位置，直接进入下半场。
　　唐雪梨只需要猜对10个成语，一中就能获胜了。
　　之前跟唐丽美搭档她都能猜对12个，现在换成言守真，问题应该不大吧？
　　然而凡事都会有意外。
　　唐雪梨掌心沁出了不少汗，她了解唐丽美，但自认并不太了解言守真。
　　节奏紧凑的比赛没有给人担心和多虑的时间，随着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声响，言守真的手动了起来。
　　左手在头顶比了个角，右手在演奏。
　　唐雪梨：“对牛弹琴。”
　　主持人：“正确。”
　　言守真做了个“嗷呜”的口型，接着在额头上写了个“王”，同时嘴上在大嚼特嚼。
　　很好懂。
　　唐雪梨说：“狼吞虎咽。”
　　两道题过后，她了解了他的表述风格。
　　详尽，到位，不急不慌，尽量展现出每一个字的含义，以减轻猜测的难度。
　　这样的方式速度虽然不会特别快，但答案几乎是匀速出来的。
　　剩最后六秒钟的时候，他们已经猜对了9个成语。
　　总成绩刚好跟六中持平了。
　　能不能赢，就在这最后的六秒钟内。
　　言守真表情轻松，他看着黑板，拍了下胸脯表示自己，随后笑了一下，接着又拍了两下胸脯。
　　唐雪梨知道，四个动作，一定是表示四个字。
　　时间一秒一秒地飞过。
　　三——二——一！
　　“言笑晏晏。”唐雪梨在最后一秒说道。
　　不等主持人宣布答案正确，台下就沸腾了起来。
　　冠军已经出来了。
　　下半场言守真比划得不急不缓，唐雪梨猜得也不算快。
　　几乎是每六秒钟猜对一个成语，一分钟内他们答对了10个成语。
　　上下半场加起来24分，正好比六中多了1分。
　　险胜。
　　但足够精彩。
　　掌声雷动，六中的师生有些失望，但他们还是为唐雪梨和言守真的出色表现给予了热烈的喝彩。
　　唐雪梨和言守真击掌庆祝，两人相视而笑。
　　“你真沉得住气。”唐雪梨笑道。
　　“你紧张了？”击掌时言守真感受到了她掌心的汗。
　　“嗯，很紧张。”唐雪梨没有否认，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其实她并没有多么想赢这场比赛。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不知道。
　　“看不出来啊。”言守真说：“你看起来很像是胜券在握。”
　　“那是我伪装得好。”唐雪梨顿了顿，抬眼看他：“也说明你对我不了解。”
　　“不了解吗？”言守真笑了笑：“按照你之前说的理论，我应该是很了解你的，要不然上半场我怎么能猜对那么多成语的。”
　　唐雪梨哑然片刻，说：“你已经证伪了，现在我的理论不成立。”
　　言守真乐不可支，“至少咱们是有默契的。”
　　有没有默契唐雪梨不确定，但……“至少都算聪明吧。”
　　言守真伸出手：“感谢聪明的大脑。”
　　“……”唐雪梨看了眼他的手，勉强跟他握了一下。
　　知识竞赛完美落幕，一中意外地获得了第一名，也是第一次得到第一名。
　　奖励是两只钢笔，两个印有知识竞赛第一名标识的陶瓷杯子，还有九个笔记本。
　　钢笔和杯子给了言守真和唐雪梨。
　　参加过比赛的谭诚实、黄秀和唐丽美各自得到了三个笔记本。
　　奖品不算多贵重，但很有意义。
　　言守真请四个学生下馆子吃了顿小笼包。
　　唐丽美兴奋异常，谭诚实是跟父母撒了谎才溜出来的，黄秀重感冒刚好，有种大病初愈的喜悦感。
　　唐雪梨本来不想来，最后是被言守真许诺的物理竞赛题勾来的。
　　桌上气氛很好，言守真确实博学多才，天上地下的事儿都被他讲得妙趣横生。
　　一周后就是期末考试了，但这个班主任只字未提。
　　也没有祝他们考试顺利什么的。
　　像是单纯的老友聚会，没有生硬的教导，没有令人不悦的窥探，没有喊口号式的加油鼓励。
　　最后在天黑前就开开心心地散了场。
　　唐雪梨问他：“你不是说要给我一套物理竞赛题吗？”
　　言守真理所当然道：“我骗你的，要不然你不肯来吃饭。”
　　唐雪梨：“……你作为老师，这么欺骗学生，不太好。”
　　言守真点点头，“是不好。”
　　唐雪梨哑然。
　　其他几个人都急着回家了。
　　言守真见唐雪梨还没走，便问道：“小笼包好吃吗？”
　　唐雪梨：“好吃。”
　　小笼包的馅

儿是二姐调的，能不好吃嘛！
　　“好吃就不算白来。”言守真看了眼利民饭店的牌匾，唠家常似的问她：“你最喜欢吃什么？”
　　“没有什么最喜欢。”唐雪梨随口反问他：“你最喜欢吃什么？”
　　言守真：“各种包子，最爱小笼包。”



第61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唐雪梨还是学年第一，这次比第二名谭诚实高了更多分。
　　遥遥领先，无人能及。
　　期末没有人再给唐丽美透题了，她考出了真实的成绩，排在班级倒数第五。
　　倒数第一的同学得了流感，发着高烧只坚持考了三个科目。
　　倒数第二的同学家里老人去世，缺考了两科。
　　倒数第三的同学，得了急性阑尾炎，最后一科考到一半被抬去了医院。
　　倒数第四的同学，是刘正菊，自从得知田小悦去世之后，她就始终魂不守舍，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倒数第五便是唐丽美，能有这个名次都是她运气好。
　　否则她本该会是倒数第一的。
　　唐丽美肯定意识不到这一点，她的脑海里只有唐雪梨。
　　她一想到唐雪梨是年级第一，就嫉妒得要发狂。
　　唐雪梨以前明明不是学习这块料的，怎么下乡回来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呢！
　　看到她学习进步，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风光，唐丽美觉得这比自己大过年吃撑了还难受。
　　怎么会这样？！
　　不正常呀！
　　贾珍珍忍不住小声念叨女儿：“你都考几年了，怎么还这么点分啊！你爸回来知道你考砸了，看你这个年怎么过！”
　　“我前阵子不是生病了嘛，所以耽误了课程，下次一定能考好！”
　　唐丽美嘴上永远说着“下次”，但从没有付诸行动地努力过。
　　贾珍珍无奈道：“你要是能把布置房间、打扮自己的那股子劲头放一半到学习上，你早就考上一流大学了。”
　　唐丽美嘿嘿一笑，“那说明我聪明呗！”
　　“聪明不放到正经事儿上有什么用！”贾珍珍不搭理女儿了，她还得去购置年货。
　　年前的活儿和事儿都特别特别多。
　　公公不靠谱，婆婆不好应付。
　　家里男人和女儿都帮不上忙，尽拖后腿了，她这命啊！
　　哎……
　　唐进宏下班回家，得知女儿的成绩之后，当即暴怒。
　　“雪梨补半年课成绩就上去了，你是缺根弦还是傻子啊！”
　　之前还觉得自个闺女聪明，引以为傲呢！
　　现在一看，啥也不是。
　　唐丽美花一下午时间早就想好了对策。
　　她搂着父亲的胳膊，笑嘻嘻道：“我不是病了嘛，头总蒙蒙的不舒服，没考出我真实水平。”
　　唐进宏把女儿的手扒拉开，“你就有找借口的本事，感冒好了大半个月还能影响考试？你就这水平了，今年再考不上大学，就去厂里干活吧！少折腾我跟你妈了。”
　　这么大的姑娘还让爸妈养着，像什么样子！
　　家里的活儿也不会干，留着半点用没有，光气人了。
　　“爸……”唐丽美娇娇地唤了一声，岔开了话题，“我觉得雪梨肯定是提前拿到考试题了，她跟我们班主任走得可近了，整天凑在一起。我们去六中比赛，面包车里那么多位置，他俩每次都坐一块儿。”
　　唐进宏想了想，说：“你出去别乱说，别管这些事。”
　　如果女儿说的是真的，那反倒是件好事儿。
　　唐丽美咧着嘴笑：“我知道，我能跟谁说去呀！”
　　“放寒假你哪儿都别去了，好好在家里学习。”唐进宏严肃道：“我让你奶看着你。”
　　“知道啦，我肯定好好学。”
　　期末考砸的事儿就这么翻篇了，唐丽美开开心心地去厨房寻摸好吃的了。
　　她记得昨天看到有几个冻柿子和冻梨，肯定特别好吃。
　　光是想想就直流口水。
　　“唐雪梨，你干什么去？！”唐丽美刚走出房间，就见唐雪梨抱着一盆冻柿子冻梨从她面前走过。
　　唐雪梨脚步不停，头不回，话也不答。
　　唐丽美扯住唐雪梨胳膊，“你要拿给谁去？先给我几个！我还没吃呢！”
　　“你脸皮子真厚！”唐雪梨侧身挣开唐丽美的手，朝曹奶奶房间走去。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唐丽美嚷嚷道：“我是你堂姐，咱们一家人，至于分得这么清楚嘛！小气吧啦的！”
　　唐雪梨冷笑一声，看向唐丽美：“你那条红围巾挺好看的，送我呗？”
　　“我的围巾为啥要送你啊，你戴红色的也不好看呀！”
　　红围巾是新织的，是她最近的心头好，才不舍得送人呢！
　　唐雪梨回了她一句：“我是你堂妹，咱们一家人，至于分得那么清楚嘛！小气吧啦的！”
　　“你……”唐丽美瞪眼：“你想用几个破柿子破梨就换我的围巾啊！你想得美。”
　　唐雪梨还是那句：“我是你堂妹，咱们一家人，至于分得那么清楚嘛！小气吧啦的！”
　　“……”唐丽美眼见着唐雪梨进了曹奶奶的房间。
　　她的冻柿子，她的冻梨啊！
　　曹奶奶在补袜子，正苦于线头穿不进针眼里。
　　“雪梨你快来，帮我穿一下。”
　　唐雪梨放下盆，走到床边坐下，“曹奶奶你屋里有点冷啊。”
　　“不冷不冷。”曹奶奶揉着自己的小腿说：“热了我躁得慌。”
　　唐雪梨一下子就把线穿好了，“下次做针线活的时候叫我过来吧。”
　　“我叫你干啥，你学习那么忙。”曹奶奶拿着针在头皮上擦了擦，一边补袜子一边笑着说：“我又没什么着急的事儿，慢慢干呗，多试几次总能穿上线。”
　　“我不忙，学习也要休息的。”唐雪梨想了一下，拿起针插上的另外六根针，都给穿上了一截棉线。
　　这样下次就能直接用了。
　　“你这孩子，真贴心啊！”曹奶奶慈爱地揉了揉唐雪梨的头发，“学习累不累啊？我看你屋里的灯都开到挺晚的。”
　　“不累。”唐雪梨笑着摇摇头，“有时候睡得晚都在看报纸看闲书。”
　　“看报看书那也是学习。”曹奶奶看向桌上的盆子，“又给我带吃的啦，这冻梨冻柿子我真吃不了，太凉了。”
　　“我给你烫一烫，热的会更甜。”
　　唐雪梨烧了水，剥开果皮，把果肉削成小块放到有热水的汤碗里。
　　之后还放了点她带过来的中草药和冰糖。
　　草药都是驱寒补气血的。
　　冰糖能提味道。
　　唐雪梨跟曹奶奶聊了一会儿，柿子水和梨汤都泡好了。
　　曹奶奶分别都尝了尝。
　　“奶奶你喜欢吃哪个？”唐雪梨问道。
　　曹奶奶犹豫了几秒，“我都喜欢啊，梨汤更甜，柿子更好吃。”
　　唐雪梨笑了，“那就好，曹奶奶你慢慢喝，我去给他们也送几个。”
　　“孩子，谢谢你了啊，总惦记我这个老太太。”曹奶奶笑眯眯的，是个特别可爱的小老太太。
　　她每次都会说这样的话，唐雪梨听多了，知道老奶奶就是想表达自己的想法，便学着去接受对方的感激之情。
　　“不用客气，曹奶奶你想吃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呀！”
　　唐雪梨说着打开了门，迎面却撞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人。



第62章 曹奶奶，别赶我走
　　“你没长眼睛啊！这么大一个人站你跟前看不见？”林铁成黑着张脸，朝地上啐了一口，“真晦气！”
　　唐雪梨冷声问道：“你找曹奶奶什么事儿？”
　　“闪开！跟你没关系。”林铁成把唐雪梨巴拉到一边，踏进门槛走了进去。
　　曹奶奶听到动静已经下了床，她弯着酸疼的腰，抬眼看向林铁成：“怎么了？”
　　“你的狗又在我屋门口拉屎了！”林铁成气愤不已，说着大步走到大黄面前，抬脚就踹。
　　窝在墙角厚垫子上的大黄刚睡醒，迷迷瞪瞪地慌忙躲闪，后腿被蹭了一下，差点被踢到。
　　它朝林铁成汪汪大叫，以示警告。
　　“狗崽子！今天非给你剥皮炖了！”林铁成撸起袖子，怒目圆瞪。
　　曹奶奶赶紧上去阻拦，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林铁成的胳膊，但还是一下子就被甩到了床边。
　　见曹奶奶摔到了床上，大黄吠叫着冲过去要咬林铁成的大腿。
　　林铁成抄起放在床头的熨斗，

砸向大黄的脑袋。
　　这时一只手横空出现，夺走了熨斗。
　　“给我！”林铁成目眦尽裂，“唐雪梨，你少管闲事！小心我连你一起揍！”
　　唐雪梨丝毫没有惧色，她语气平平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你屋门口是狗屎？”
　　林铁成愣了一下，“除了狗会到处拉屎，还能是谁？！难道是你去拉的？”
　　“任何人，任何狗，都有可能。”唐雪梨说：“你没有证据，就不能乱冤枉人，也不能乱冤枉狗。”
　　“行，我可以谁都不冤枉。”林铁成往曹奶奶的床上一坐，掏出烟点燃，吞云吐雾起来，“以后我家附近有屎，你就去给我弄干净，要不然我就到曹奶奶这来抽烟解乏，你什么时候收拾好，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曹奶奶缓过劲儿了，连忙把唐雪梨往外面推，“孩子你赶紧回去，你先回去。”
　　“奶奶。”唐雪梨安抚的目光落在曹奶奶的脸上，“你把我当亲孙女好吗？”
　　曹奶奶的眼眶蓦然红了，“嗐，我一直都把你当亲孙女的。”
　　“那就别赶我走了。”唐雪梨握了握曹奶奶干燥微凉的手。
　　林铁成抽完了一支烟，见祖孙俩在那腻腻歪歪，不耐烦道：“你俩有完没完！”
　　他大声问唐雪梨：“那坨屎你到底收不收拾？”
　　唐雪梨不答反问：“你门口经常有屎？”
　　“可不嘛！”林铁成指着大黄说：“就这狗，自从被老太太养在咱们大杂院，就到处拉屎！畜生就是畜生！”
　　“大黄不会到处拉屎的，我每天都带出去让它拉到林子里。”曹奶奶说：“它在院里憋不住也不会在外头拉，我在屋里给它准备了一个装沙土的盆子，它会拉到盆子里。”
　　“扯淡！狗就是会随地大小便的动物，你老糊涂了吧，还拉到盆里。”林铁成又点了一根烟抽起来。
　　唐雪梨上前不由分说地掐灭了他的烟，“要抽出去抽！”
　　林铁成：“你有病吧！”
　　“你得罪过什么人没有？”唐雪梨开口问。
　　“没有！”林铁成瞪她一眼，“你审犯人呢！”
　　唐雪梨冷静道：“我在帮你找那坨屎的主人。”
　　林铁成：“……”
　　“你今天炖了大黄，过几天，也有可能是今天晚上，你门前依旧会出现一坨屎。”唐雪梨顿了顿，说：“如果我帮你查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曹奶奶和大黄道歉，你同不同意？”
　　林铁成嘴角抽了抽，“给大黄道歉？”
　　哪有人给狗道歉的！
　　“对，你要摸着大黄的脑袋，对它说对不起我冤枉你了，你是条好狗。”
　　唐雪梨说话的时候，大黄始终在盯着她看，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样子。
　　林铁成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实在是被时不时出现的狗屎搞烦了，哦，不对，有可能不是狗屎。
　　“调查清楚之前，还是得你自己清理。”唐雪梨看着他说。
　　“为什么？”
　　林铁成怀疑这难搞的丫头在糊弄自己。
　　“需要我解释吗？”
　　这么点道理都想不通？
　　唐雪梨无声叹气，既然对方不理解，她只能解释了，“我去打扫，不就打草惊蛇了嘛！我要偷偷调查啊！”
　　林铁成：“哦……”
　　“如果你不想总收拾那些脏东西，最好先告诉我你得罪过哪些人，近几个月跟谁吵过架，或者跟谁打过架。再者，工作上有没有什么竞争对手，有没有情敌之类的。”
　　唐雪梨见他依旧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便加了最后一把火，“叔，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你不想大年初一的时候一开门就见晦气吧？”
　　林铁成仔细地想了想，“我真不知道得罪过谁，我脾气暴你们也都知道，平常跟很多人都吵过几句啊！这我怎么跟你说得清。”
　　唐雪梨想了一下，问：“咱们大杂院里，你没骂过谁？”
　　林铁成沉吟半晌，吐出俩字：“你妈。”
　　“……”唐雪梨看着他，“没了？”
　　林铁成坦诚道：“应该没了。”
　　唐雪梨：“你骂过赵伯伯？”
　　“骂过啊！”林铁成理所当然道：“他个破厂长，管东管西的，跟管家婆似的，我看着就烦。我当面呛过他，也说过难听的话。”
　　唐雪梨：“那我二姐呢？”
　　“唐双双啊……”林铁成吸吸鼻子，“她整天叽叽喳喳的，我嫌她吵，当面骂过她几句，她瞪我还跟我对骂了好一会儿呢！”
　　唐雪梨：“……知道了。”
　　“说实在的，咱院里就你妈是个好人，她是真不错，可惜嫁了个臭男人。”林铁成啧啧两声，“我以后就想娶你妈这种贤惠好脾气的女人。”
　　“我走了，调查清楚了再告诉你。”唐雪梨皱了皱眉，跟曹奶奶打了声招呼之后离开了屋子。
　　林铁成撇了撇嘴，跟曹奶奶说：“提她妈她还不乐意了，我又不是喜欢她妈，她妈多大年纪了，我的意思是娶她妈那种脾气性格的，那种贤惠能干的。”
　　“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曹奶奶开口撵人。
　　林铁成发现大黄狗对着他猛劲儿龇牙，喉咙里咕噜咕噜直响。
　　“今天就饶你一条狗命！”
　　大黄狗：“汪！”



第63章 华点
　　唐雪梨放寒假最高兴的莫过于王大刀了。
　　“师父，八段锦我现在打得是不是挺熟练的了？你教我点别的吧！我每天都过来跟你学。”
　　“八段锦你接着练。”唐雪梨想了一下，说：“以后每天早上跟去去跑步！在小树林里。”
　　“跑步啊……”王大刀不太喜欢跑步。
　　“你哪天跑赢了我，我就教你打拳。”唐雪梨给他画了个大饼。
　　这饼能不能吃到，全靠他个人的努力和天赋了。
　　“行！没问题。”王大刀喜上眉梢，“师父，咱可说定了啊，到时候你可不能耍赖。”
　　唐雪梨：“我要是真耍赖了呢？”
　　“那……”王大刀挠挠头，“那我也不能怎么着啊。”
　　唐雪梨无声轻笑，不打算再逗他了，便开口讲了正事。
　　王大刀听完眼睛一亮，他终于又有新任务了。
　　当天晚上大杂院门外的老树上就多了个不明“物体”。
　　仔细一看是个被人随意丢弃的麻袋。
　　再仔细一看，能看到麻袋上有两个窟窿眼。
　　如果凑得更近，就能透过那两个窟窿，瞧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晚上气温很低，王大刀裹了两件厚厚的棉袄。
　　棉袄外面套着麻袋以掩饰身影。
　　他要从晚上十一点守到清晨七点，看哪个缺德的人往大杂院里扔屎撅撅。
　　林铁成家门口是重点观察对象。
　　唐雪梨六点起床出去跑步，七点左右回来之后，王大刀就可以回家补觉了。
　　回去前，两人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简单地交接一下。
　　观察的第四天，王大刀摇头道：“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唐雪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塞给他两个大肉包，“辛苦了，吃饱了回去赶紧睡吧！”
　　“谢谢师父，师父你真好。”王大刀打开油纸，一口咬下半个包子，吃得狼吞虎咽。
　　唐雪梨转身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折返回去。
　　“你有没有其他发现？”
　　“什么意思呀？”王大刀满嘴食物，含糊地说：“你是想问八卦吗？”
　　唐雪梨：“看到什么说什么。”
　　“哦……”王大刀快嚼几下匆忙咽了嘴里的食物，说：“林铁成烟瘾很大，一晚上跑院子里抽七八次烟，有时候一次能抽三根。他的工资大概全都买纸烟了吧，我看他烟头上的火星都感觉在烧钱，给我心疼的啊！有那钱干啥不好，烟有什么可抽的。”
　　唐雪梨慵懒地靠在树干上，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依着她对王大刀的了解，他这番话至少得说上半个小时。
　　天气很好，初升的太阳打在身上，在寒冬里带来一丝暖意。
　　四周都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这一刻还算惬意，那就听一听八卦吧！
　　也

许没什么营养，但或许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唐雪梨指了指他手里的肉包子，“边吃边说，不用着急。”
　　王大刀还是吃得很急，话说了没几句，包子就被囫囵着吃完了。
　　唐雪梨之前给他介绍过大杂院里的住户，所以他现在认得里面的每一个人，能准确地说出他们的名字，甚至认得他们每一个一闪而过的侧影。
　　“那个磕巴小哥刘光磊，很爱干净，每天都自觉打扫院子，有哪里脏了乱了，他都会顺手收拾。他不怎么爱说话，有点怕人的样子。他从来不凑热闹，感觉一直在躲着人。不过——”
　　王大刀顿了顿，朝唐雪梨嘿嘿一笑。
　　唐雪梨：“你笑什么？”
　　跟小傻子似的。
　　“师父，刘光磊是不是喜欢你呀？”王大刀一早就发现了这人的反常之处，“我发现他经常偷偷看你，他很少笑，就跟你说话的时候会笑一笑。”
　　唐雪梨：“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王大刀激动道：“当然喜欢了，这还用问嘛！”
　　唐雪梨挑起眉梢：“那你在八卦什么？”
　　人对人的喜欢又不是只有一种。
　　王大刀明白唐雪梨的意思，但他还是感觉不一样。
　　“我是你徒弟呀！他又不是，他……”
　　唐雪梨打断道：“下一个！”
　　“哦……”王大刀抹了抹蹭到嘴角的油，“下一个说谁呢……说你妈可以吗？”
　　唐雪梨顿了一下，“说吧！”
　　“你妈妈好漂亮呀！你跟你妈妈长得蛮像的。”王大刀语气中没有任何猥琐的意味，是非常真诚的赞美。
　　他犹豫了片刻，接着说：“今天早上她去厨房做饭的时候，摔了一下，我看她好像偷偷地哭了一会儿。”
　　唐雪梨皱眉：“哭了？”
　　“嗯，多半是哭了。我特意确认了一下，应该不是迷了眼睛之类的，那样子就是哭了，哭得还蛮伤心的。后来你大伯娘出来洗脸，你妈妈就装着没事的样子开始做饭了。”
　　唐雪梨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哭。
　　最近似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王大刀留意着唐雪梨的表情，问她：“你还要听别人的吗？”
　　“嗯。”唐雪梨说：“继续。”
　　“你二姐整天都挺开心的，她经常蹦蹦跳跳地走路，看起来是你们院里最开心的人。”
　　王大刀神秘兮兮道：“我见一个比她大不少的男的送他回来过，不知道是不是坏人，那个男的倒没有动手动脚，还算规矩，长得也不错。”
　　唐雪梨：“他是我二姐的师父，是好人。”
　　“那就行。”王大刀笑了笑，竟笑得有那么一丝羞涩的意味，“你二姐也很好看呀，她虽然跟你和你们的妈妈长得不太像，但是是另一种漂亮。”
　　唐雪梨抬眼看向王大刀。
　　王大刀立马解释道：“我没乱惦记啊，我就是单纯觉得好看，我有自知之明的，你二姐是国营饭店的厨师，那多厉害啊，我高攀不起的。”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暴露了真心。
　　唐雪梨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王大刀有点心虚，赶忙说起下一个人，“赵红叶她真的好爱凑热闹好八卦啊，哪儿哪儿都有她。我见她的次数最多，时间最长，烦都烦死了。她嗓门子还大，别人说话我基本上都听不见，她嗷嗷几句都传到我耳朵里了。”
　　这对唐雪梨不算新消息，但后面却有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发现。
　　王大刀说：“赵红叶跟你大伯走得很近啊！他俩还偷摸地握过手，很腻歪的那种。”



第64章 当年真相的一角
　　唐雪梨怎么都没想到唐进宏跟赵红叶还有一腿。
　　他们隐藏得真是好，她竟然一直都没看出来。
　　不知道大杂院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发现了他俩的奸情。
　　而这件事跟林铁成会有关系吗？
　　唐雪梨直接去林铁成的房间里问了他：“你跟赵红叶关系怎么样？”
　　林铁成警惕地抬起眼皮，“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雪梨看着他，“随便问问。”
　　“我跟她，还行吧，普通邻居。”林铁成模棱两可地回道。
　　“你俩也吵过架？”唐雪梨都听到过几次了，她问这个问题，只是想听听看林铁成会怎么回答。
　　“我跟她也不算吵架吧，我这人说话就那样。”
　　林铁成轻咳两声，问：“这么多天了，你到底查得怎么样了啊？”
　　唐雪梨沉吟片刻，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你喜欢赵红叶，她本人知道吗？”
　　“谁说我喜欢赵红叶了！”林铁成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
　　唐雪梨轻笑一声，转身就走。
　　“喂。”林铁成叫住她，到底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雪梨说：“猜的。”
　　“别人不知道吧？”林铁成觉得有些丢脸。
　　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他觉得很没有面子。
　　“不清楚。”唐雪梨转回身子，“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那个……”林铁成犹犹豫豫的，“你真觉得是有人要报复我啊？”
　　“大概吧。”唐雪梨没把话说死。
　　林铁成叹了口气，“我撞见过你大伯在赵红叶的屋里。”
　　唐雪梨：“嗯。”
　　“你不惊讶？”林铁成觉得她表现得太冷静了，“你大伯亲了赵红叶。”
　　“他们威胁你了？”唐雪梨不想听那些乌七八糟的细节。
　　林铁成点了点头，“你大伯警告我别多嘴，要不然我就保不住工作了。赵红叶还单独找过我，她想让我搬出大杂院，到厂里宿舍住。”
　　真相呼之欲出。
　　唐雪梨直直地看着他，“这几天就能抓现行了，还需要吗？”
　　林铁成恍然大悟，“是唐进宏干的？”
　　唐雪梨轻摇了一下头。
　　林铁成想了想，“那是赵红叶？”
　　唐雪梨说：“我觉得赵红叶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算了吧。”林铁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用抓什么现行。”
　　他还是很在意赵红叶的。
　　不想看到她当面出丑。
　　“可以。”唐雪梨淡声道：“那你什么时候去跟曹奶奶和大黄道歉？”
　　林铁成：“……这就不需要了吧？”
　　“想反悔？”唐雪梨朝他走了两步，“你说话不算数的吗？”
　　“我跟曹奶奶说一声就行了，跟狗道什么歉啊，狗能听懂个啥！”
　　林铁成想糊弄过去，“这事儿谢谢你了，辛苦了哈，回头我给你买好吃的。”
　　“不需要。”唐雪梨目光凌厉地盯着他，“狗听不懂人话，但听得懂你的诚意。你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
　　“唐雪梨你别咄咄逼人啊！”林铁成直了直腰，以显示自己的强大，“我给你脸了是吧！”
　　房间里的烟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反倒是鞋油味儿很浓郁。
　　唐雪梨坐到桌前，把玩着林铁成的香烟盒子。
　　她眯了眯眼，露出一丝冷笑，“我知道的关于你的秘密还不够多？”
　　“你敢说出去我打死你！”林铁成恼羞成怒。
　　“用什么打死我？”唐雪梨睨他一眼，“用熨斗吗？”
　　前世曹奶奶被熨斗砸伤头部去世，因为现场没有目击证人，最后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只说是一场意外。
　　唐雪梨当时过得很糟糕，尚且不能自顾，也就没有办法去深入调查什么了。
　　曹奶奶不明不白的离世，一直是她非常大的遗憾。
　　她为此伤心、懊悔、难过，久久不能释怀。
　　直到今天，她才隐约看到了当年真相的一角。
　　前几天在曹奶奶的房间里，林铁成抄起熨斗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什么。
　　当年的事，说来也简单，三五句话便可以讲清楚。
　　赵红叶偷吃被发现，用扔粪球的方式来报复林铁成并试图赶走他。
　　林铁成以为门前的是狗屎，迁怒于曹奶奶和大黄，引发了长久的矛盾。
　　大约在一次争执中，脾气暴躁的林铁成举起熨斗砸向曹奶奶，引发了事故。
　　导致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面前这人是个刽子手，却从未得到惩罚。
　　唐雪梨捏了捏拳头，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深。
　　林铁成感觉到她周围寒气森森，莫名的有些惧怕。
　　可笑，他干嘛要怕一个黄毛丫头啊！
　　“怎么

？你喜欢被熨斗砸吗？”林铁成一把抢走她手中的烟盒，“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成全你！不过很可惜，我屋里没有熨斗，我记得曹奶奶那屋有一个。”
　　“你真不去道歉？”唐雪梨最后一次问道。
　　“道你妈的歉！”林铁成骂道。
　　唐雪梨起身就走，出门时好巧不巧刚好碰见了赵红叶。
　　“嗯？你去他屋里干啥去了？”赵红叶不时地朝林铁成屋里看，一脸八卦的样子。
　　唐雪梨说：“串串门。”
　　“你串谁家门不好串那个火药桶子的门。”赵红叶热情道：“想玩到嫂子屋里玩哈！”
　　“不太好吧……”唐雪梨含糊道。
　　赵红叶笑了笑，“有什么不好的！”
　　“万一撞见人……”唐雪梨欲言又止。
　　赵红叶哈哈一笑，“能撞见谁啊！”
　　“我大伯不是会过去吗……”唐雪梨意味深长地看着赵红叶。
　　赵红叶一下子就慌了，足足停顿了半分钟，才开口说：“我热情好客嘛，咱院里的人都爱去我那坐一坐。”
　　“啊，行啊，改天我也去坐坐。”唐雪梨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赵红叶后背都冒汗了，她瞪向林铁成的屋子。
　　这个王八蛋，肯定大嘴巴，把她跟唐进宏的事情告诉了唐雪梨。
　　得抓点紧，早点把这人轰出去，留在大杂院里就是个祸害。
　　赵红叶在一个不显眼的砖头底下给唐进宏留了个字条：
　　林大嘴巴，早点处理。
　　唐进宏看完之后把字条烧了，连夜想了个办法。



第65章 好计谋，借力打力
　　曹奶奶穿上了唐雪梨拿给她的新袜子，深蓝色条纹的，非常厚实，穿起来格外的暖和。
　　唐雪梨每天都来给曹奶奶添煤烧炉子，屋子里热烘烘的。
　　“有了小孙女，我这个老太太享福喽！”曹奶奶坐在床边，笑呵呵地望着唐雪梨，眼中的慈爱都要溢出来了。
　　唐雪梨收拾好炉子之后，坐到曹奶奶身边，大黄颠颠地跑过来，趴到了她脚边的垫子上。
　　夕阳照进屋内，时光犹如在此刻静止了。
　　“奶奶，林铁成门口那个不是狗屎。”唐雪梨挽着奶奶的胳膊，声音轻轻的，“你放心吧，他不会再找你麻烦啦！”
　　曹奶奶笑着问：“查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唐雪梨下巴有点痒，在曹奶奶肩头轻轻地蹭了两下：“他得罪人了，有人在报复他。”
　　“以后你离他远一点。”曹奶奶爱抚般摸了摸唐雪梨的脑袋，“他不是啥好东西。”
　　曹奶奶怕她宝贝孙女受欺负。
　　“知道了。”唐雪梨笑得甜甜的。
　　曹奶奶抓出一把炒瓜子，用手剥掉皮，把瓜子仁放到唐雪梨的手心里，“多攒几个一块儿吃。”
　　“嗯。”唐雪梨乖乖摊着掌心，跟曹奶奶闲聊，“奶奶，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啊……”曹奶奶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在剥完六个瓜子皮之后，说：“我没有什么愿望了，现在死了也没有啥遗憾的事情了。”
　　唐雪梨板起面孔，认真道：“你会长寿的！”
　　曹奶奶咯咯地乐了，“行，我宝贝孙女舍不得我死，那我就多活几年，陪着你。”
　　“嗯，一言为定。”唐雪梨盯着掌心的瓜子仁。
　　“有十几个了吧？可以吃啦！”
　　曹奶奶看着唐雪梨一口气吃下，慢慢地嚼着。
　　“香不香？”
　　唐雪梨用力点头：“香！特别香！”
　　“再来一把。”曹奶奶继续剥瓜子皮。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吵闹声。
　　“听着好像是赵红叶那屋的动静啊？”曹奶奶站在窗口往外面看。
　　唐雪梨把小毯子披到曹奶奶身上，一块往外面看，“咱们就别出去了。”
　　“嗯，不出去！”曹奶奶说：“她是在跟林铁成吵架呢吧？林铁成是不是还喊了你大伯的名字啊？我这耳朵也越来越不灵光了，我是不是听岔了？”
　　“没听岔，他就是喊了唐进宏的大名。”唐雪梨淡淡一笑。
　　赵红叶和唐进宏的动作还挺快，不过两天时间，就把林铁成逼得跳脚了。
　　林铁成破罐子破摔，正在大闹大杂院。
　　“你们这对狗男女，脏玩意儿，怕我讲出去，就故意搞我。”
　　“我工作认认真真的，从来没出过错，凭什么开除我！”
　　“唐进宏，你真虚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你媳妇孩子知道你在跟赵红叶勾勾搭搭吗？”
　　“赵红叶，我家门口的屎是你扔的吧？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我偏不走，我死也要死在你跟前。”
　　唐进宏躲在房间里始终没出去。
　　赵红叶跟林铁成对着骂。
　　“你这个疯狗，怎么到处乱咬人啊！”
　　“你被厂子开除关我什么事儿！”
　　“你有病吧你！神经病！”
　　“你自己在门口拉屎，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
　　两人骂着骂着，话已经不能听了。
　　赵长江上前拉架，但根本捂不住他们的嘴。
　　林铁成的怒气积到顶点，冲过去就动了手。
　　赵红叶脸上挨了几拳，肚子被踹了一脚，立马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她痛苦地哼哼着：“哎呦喂，要死人了，没法活了……”
　　赵长江死死地拉住林铁成，“冷静点冷静点，别冲动。”
　　“吐血了！赵红叶吐血了！”裁缝陆彩凤大声喊道：“赶紧先把人送医院，你们快点过来搭把手抬人！”
　　一天天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西屋内犹如凝固的气氛显得愈发窒息。
　　唐进宏和贾珍珍遥遥对坐，谁也不看谁。
　　唐丽美站在爸妈中间，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半天，贾珍珍才开口：“林铁成说的都是真的？”
　　“你听他胡扯！”唐进宏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这事一旦承认，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只要不承认，就没人能给他定罪，没人能指摘他的德行。
　　“林铁成喜欢赵红叶，赵红叶不喜欢他，给拒绝了。”唐进宏慢慢地说：“林铁成是什么样的人全厂都清楚，他喜欢钻牛角尖，肯定是求爱不得，就要毁了赵红叶。”
　　“原来是这样的呀！”唐丽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她爸真的不要妈妈了呢。
　　如果是这样，她的家不就散了嘛！
　　到时候她怎么办。
　　幸好不是这样。
　　她天真地问道：“那铁成叔为什么说看到你跟红叶嫂子勾搭呀？他是乱编的吗？他怎么能这样呀！”
　　唐进宏张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看到贾珍珍的表情，就没有贸然出声。
　　“小美你去把米饭煮上。”贾珍珍支走了女儿。
　　过了良久，她垂眸盯着水泥地的地缝，说：“唐进宏，我不管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进宏急道：“林铁成那王八蛋真是胡说的，我冤枉啊！”
　　“最后一次了。”贾珍珍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再有下次，我就离开这个家。”
　　她任劳任怨、辛辛苦苦，并不是想过这种日子的。
　　她也是爸妈疼大的女儿，怎么可以在外面受这种委屈。
　　“好。”唐进宏站起身往外走，“我去跟赵厂长商量一下，看后面的事儿怎么处理。”
　　贾珍珍继续叠刚收回来的衣服，等会儿她要做饭，洗碗，女儿有衣服开线了她还得做针线活。
　　赵红叶消化道出血，有内脏损伤，幸好送医及时，没有什么危险。
　　但得住院几天进行治疗。
　　林铁成被辞退的事儿本来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加了项动手伤人的过错，他直接把路给走死了。
　　年前他就离开厂子，也搬出了大杂院。
　　赵红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报案。
　　发生在院里的殴打事件就这么翻篇了。
　　但它所造成的影响，却远远没有消失。
　　快过年了，该热闹还是得热闹起来。
　　除夕那天，上午赵长江在写对联，想要的人家过去挑自己喜欢的，再给贴到门上。
　　红灯笼也挂了起来。
　　老唐家东屋温馨而热闹，曹奶奶和大黄都被请了过去。
　　西屋却有种假笑的尴尬感，只有唐丽美在傻乐呵。
　　年夜饭吃到一半，来了几个不速之

客，像精致美味的蛋糕上赶不走的苍蝇，十分惹人厌。



第66章 报应
　　“爸妈，我带莲心和孩子们过来给你们拜个年。”
　　唐进财瘦了很多但满面红光，他怀里抱着一个男婴，正酣睡着。
　　“这是我儿子，唐小俊，俊朗的俊。长得跟我很像吧？”
　　唐老太太随意地瞥了一眼，不甚热情。
　　丁点大的婴儿能看出来什么像不像的。
　　“吃饭了吗？坐下一块儿吃点吧！”
　　大过年的，亲儿子上门也不好往外头赶。
　　唐进财拉了拉白莲心，“你抱着小美给我爸妈磕头拜个年。”
　　白莲心皱了皱眉，低声道：“磕头？”
　　唐老太太摆摆手，“行了，不用磕头了，赶紧过来吃。”
　　吃完赶紧滚蛋，弄个满身骚气的寡妇进门，她觉得晦气。
　　大过年的，但凡懂点事都不会这时候上门碍眼。
　　“来来来。”唐老爷子显得热情多了，“咱爷俩喝两盅。”
　　老大不太喝酒，他之前就喜欢跟二儿子喝酒唠嗑，自从二儿子搬出去，老头子在家连个酒伴儿都没有了，孤独得很。
　　“喝喝喝，整天就知道喝那点猫尿，脑子都喝坏了。”唐老太太不满地抱怨。
　　爷俩喝到十一点多，老头儿直接喝睡着了。
　　“妈，我想跟你说点事儿。”唐进财拉着唐老太太进了里屋。
　　两个婴儿都睡醒了，哭闹不止，白莲心怎么哄都哄不好，烦躁得不行。
　　“孩子应该是饿了。”贾珍珍说：“你去我屋给他们喂个奶吧！”
　　白莲心一脸愁苦，“我没奶水。”
　　从唐进财准备做生意开始，她就没吃过什么有营养的东西。
　　坐月子的时候经常都吃不饱饭。
　　梁二跑路了，不知道去了哪儿，之前许诺的钱一分都没有拿到。
　　他们欠了一屁股债，讨债的人过来看有俩骨瘦如柴的小婴儿，白莲心一副病病歪歪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也就同意多给他们点时间筹钱。
　　毕竟人真死了，就拿不回钱了。
　　白莲心想让唐进财出去找点活儿干，干什么多少都能赚点，可唐进财抹不开面子干那些体力活，他天天出门到处打听梁二的消息，还做着讨回那几千块钱一跃成为万元户的白日梦。
　　“奶水一点都没有吗？”贾珍珍问了一句。
　　白莲心无声地摇摇头，脸上毫无光彩。
　　贾珍珍:“家里好像没有奶粉了，现在商店应该都关门了。”
　　“他们都没喝过奶粉呢……”白莲心凄凉道。
　　“啊？”贾珍珍顿了顿：“那孩子都吃什么啊？”
　　“冲点炒面。”白莲心解释道：“就炒的面粉里加点水，弄成稀糊糊。”
　　“我知道，我小时候家里穷也喝过……”贾珍珍话说一半停住了。
　　唐进财现在日子过得这么拮据？
　　看他们穿着打扮还挺时髦的啊。
　　白莲心还都涂着口红呢！
　　其实那都是表象，唐进财说要带白莲心回家拜年，白莲心并不想去的，是硬被拉过来的，而且还被要求打扮打扮。
　　她的首饰都低价卖给朋友了，要不然俩人平时连吃点窝窝头和水煮白菜的钱都没有。
　　孩子喝炒面那也是需要钱的。
　　现在她只剩下用了半截的口红，涂一涂勉强提点脸色，还有几件以前的衣裳，要不然都没法见人。
　　“没事，哭一会儿哭累了就好了。”白莲心苦笑了一下，“他俩应该也习惯了，中午吃过一顿，今天不用再吃了。”
　　“……”贾珍珍一脸难以置信。
　　这俩孩子也太可怜了！
　　唐雪梨过来送跨年的福饼，站在门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唐小俊和唐小美在婴儿时期就开始还债了吗？
　　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老天有眼。
　　可是，如果老天有眼的话，前世为什么没有开眼呢？
　　想来这并不是老天爷的功劳，而是觉醒的唐雪梨在一步步地亲手改写命运，不仅是自己的命运，还有身边人的命运。
　　贾珍珍：“雪梨，你来的正好！我记得你那有麦乳精吧？冲点给你弟弟妹妹喝吧，他们饿坏了。”
　　弟弟妹妹？
　　她才不会认那俩小恶魔是弟弟妹妹。
　　她只有思思一个妹妹。
　　“这是我妈让我拿过来的福饼。”唐雪梨放下盘子，漠然道：“麦乳精喝完了。”
　　贾珍珍：“那奶粉呢？思思也喝奶粉的吧？”
　　“没有。”唐雪梨只留下两个字便转身回了东屋。
　　高级奶粉是紧俏货，有钱也不容易买到，她才不会拿给那俩小恶魔喝。
　　贾珍珍想拦没敢拦唐雪梨，她莫名的有点怕这个侄女。
　　老唐家第一狠角色，第一冷漠鬼，绝对是唐雪梨，没有第二人。
　　“可能是喝完了。”贾珍珍朝白莲心尴尬地笑了笑，“我去给孩子熬点米汤，你再吃点东西。”
　　“不用了。”白莲心拉住贾珍珍，“孩子爸很快就出来了，我们马上就走。”
　　贾珍珍这幅关心的样子让白莲心更加难受。
　　不管贾珍珍是真心还是假意，白莲心都不会领受对方的怜悯。
　　唐进财出来的时候满面笑容，脚下的步子都带着愉快的节奏。
　　他朝白莲心挤了下眼睛，又拍了拍裤兜。
　　白莲心顿时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唐进财借到钱了，亲妈的钱是可以不用还的。
　　至少不着急还。
　　这日子终于能过下去了。
　　唐进财说：“你再等我一下。”
　　“你还去哪儿？”白莲心问。
　　唐进财没有回答，径直快步去了东屋。
　　“唐进财！”白莲心急得大吼，把好不容易哄睡的婴儿又吵醒了。
　　她顾不上大哭的孩子当即追了过去。
　　可还是晚了。
　　夏金花手上拿着钱，唐进财对她说：“你数数对不对。”
　　“没错。”夏金花数完钱说。
　　唐进财郑重道：“三个月内我还清了，我不欠你的了。”
　　“不行！现在不行！”白莲心冲过去把钱抢了回来，“以后再还，我们以后再还。放心，借你的钱我们不会赖账！”
　　唐进财一巴掌打到白莲心脸上，抽走钱塞给唐雪梨，“你拿好。”
　　他知道，唐雪梨手里的东西任何人都抢不走。
　　“别丢人现眼的，抱上儿子咱们回家。”
　　唐进财把“儿子”两个字咬得很重，生怕这屋里有人会听不清。
　　他唐进财有儿子了，老来得子，多骄傲啊！
　　“你儿子都快饿死了！”白莲心失声咆哮道：“快饿死了你知不知道！”
　　好不容易借到的钱为什么要先还给夏金花呢！
　　面子比儿子还重要吗？



第67章 铜墙铁壁唐雪梨
　　“我儿子好好的，你瞎说什么！”唐进财指着白莲心的鼻子，“你少诅咒我儿子！”
　　白莲心泪流满面，颤声哀嚎道：“那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和我女儿啊！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他们天天在饿肚子，你看不见吗？你听不到他们没日没夜地在哭吗？”
　　“那不都是因为你没奶水，你自己身体不行，喂不好孩子，你还有脸说！”唐进财咬牙切齿：“我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凶手！”
　　“……”白莲心跌坐在地，悲从中来，泪水都流干了。
　　“你们俩回去慢慢吵，我们不提供场地。”
　　唐雪梨虽然看戏看得挺愉快的，但看久了也没有太大的意思。
　　闹眼睛，更闹耳朵。
　　除夕夜还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吃喝喝，随意地聊聊天比较好。
　　唐进财一把将白莲心拽起来，拖着就走，“早知道不带你过来了，好话一句不会说，尽给我捣乱。以前你嘴不是挺甜的嘛，怎么也不会哄哄我妈……”
　　声音渐渐远去，他们带着啼哭的孩子离开了大杂院。
　　唐雪梨把手里的钱递过去，“妈你收起来吧。”
　　夏金花笑了笑，把钱随手丢进了抽屉里。
　　曹奶奶吃完饭困了就在东屋直接睡下了，刚刚被唐进财和白莲心吵醒，亲眼目睹了这场闹剧。
　　“金花你离婚离得对！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啊，遭不够的罪。”
　　夏金花离婚之后，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你离婚离的对。
　　一瞬间，她差点流下眼泪。
　　曹奶奶搂了搂夏金花的

肩膀，“别难过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你现在自由啦，多好啊！”
　　“嗯。”夏金花红着眼眶，笑着点了点头，“现在很好，非常好。”
　　大黄躺在炉子边，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翻了个身。
　　它今天啃了两根大骨头，也跟着过了个美美的节日。
　　唐雪梨把鸡汤热了热，每人盛上小半碗，喝完就准备睡了。
　　正喝着汤，唐老太太突然冲了进来。
　　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钱拿来！”
　　唐雪梨放下汤碗，站到老太太面前，“什么钱？”
　　“你爸刚才给你们拿过来的钱，那是我的钱！”唐老太太说着去翻枕头下面，之后又准备去拉抽屉。
　　唐雪梨一把摁住抽屉，“唐进财拿了你的钱，你就管他本人去要，别来我这发疯。”
　　“你松手！”唐老太太瞪大了眼珠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唐雪梨语气平平，慢慢地说：“你出去。”
　　唐老太太用力去拽抽屉，可她只不过是一个孱弱的老太太，怎么可能抵得过唐雪梨的力气。
　　“我要报案抓你！”唐老太太尖叫起来，“你这个小偷！”
　　唐雪梨轻笑：“去吧，去报案吧！”
　　唐老太太气得发抖，嘴唇不住地哆嗦着。
　　“你可别在我家里断气了。”唐雪梨拎着唐老太太的胳膊就把人拖出了门外。
　　砰一声，门锁上了。
　　唐老太太气急败坏地拉扯着门把，但只有哗啦哗啦的响声，根本拽不开门。
　　零下二十度的天，门把冰凉，老太太的手很快就冻僵了。
　　“妈，咱们先回屋。”贾珍珍出来搀扶老太太。
　　唐老太太反复念叨着：“我的钱啊，我的钱！”
　　她把攒了几十年的两百一十六块五毛钱，全都借给了二儿子。
　　可她这个混账儿子转眼就把钱送去了东屋。
　　唐进宏在屋里生闷气。
　　“老太太糊涂啊！在手里握了一辈子的钱，怎么就一股脑全拿给老二了！”
　　贾珍珍轻叹一声，“那是你妈的钱，你能怎么办。我之前就让你去劝妈，把钱存到银行里，或者拿给你保管。老人岁数越大越容易犯糊涂，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骗了。你看看，被我说中了吧。”
　　“你少在这说风凉话！”唐进宏重重地磕了下手中的茶杯，“就会马后炮！”
　　贾珍珍懒得跟他吵，吵架太累人了。
　　她还要收拾一大桌的残羹冷炙，大年初一开始要走亲戚，要接待客人，忙得很。
　　深更半夜的，哪有闲工夫吵架。
　　他俩在这吵，也不能把老太太的钱吵回来。
　　老二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没人处理得清楚。
　　唐进财不是个省心的人，唐雪梨更是厉害得不得了。
　　别说唐雪梨了，现在连唐双双都惹不起。
　　夏金花也越来越能干，不再是之前那个忍辱负重任她欺负的受气包了。
　　实话说，她挺羡慕的。
　　别人都在走向光明，未来是充满希望的。
　　只有她好像在泥潭里，越陷越深，越来越累，毫无希望，死气沉沉。
　　算了，想这些也没有用，眼前的活儿还是要干的。
　　她很怀念之前夏金花会帮她分担家务的时候。
　　奇了怪了，半年前还任她欺负的人，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在唐进财搞了白莲心之后吗？
　　可她男人唐进宏也搞了赵红叶啊……
　　差别在哪里？
　　夏金花为了这事儿离婚了。
　　她会离婚吗？
　　贾珍珍边刷碗边思考着，可一大盆碗筷都洗完了，她也没想明白。
　　等她干完活上床的时候，全家人都睡熟了。
　　大年初一，唐进宏端着一盘桃酥去了东屋。
　　唐双双直接翻了个白眼。
　　想过个安生年咋这么难呢！
　　大伯一早过来这又是想干啥呀！
　　唐雪梨站在门口干脆没让人进屋。
　　“我知道我不方便进屋，我站门口说就行。”唐进宏摆出笑脸，“这是徐记糕点的桃酥，我排了老长的队买的，你们拿去吃吧！”
　　“不用了，谢谢。”唐雪梨没有伸手接，直接拒绝了，“有事直接说事吧，开着门怪冷的。”
　　“我那个……”唐进宏往西屋那边看了看，压低嗓音，几乎用气声说：“雪梨啊，你能不能借大伯点钱？”
　　唐雪梨：“不能。”
　　“……”唐进宏哽了一下，“我那个，有点急事……我有个朋友生病了，急需救命钱。不多，两百就行。”
　　唐雪梨面无表情，“我没钱。”
　　“我知道你有钱，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唐进宏从来没借过钱，他连求人都很少，实在不擅长此道。
　　唐雪梨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你再多讲几句，大伯娘就该知道了，我建议你去别处想办法。”
　　“唐雪梨，你别太无情。我知道你恨你爸，但你没理由恨我吧？”唐进宏收了笑脸，沉声说：“你跟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小伙子是朋友吧，我可知道你爸一直在找那个人。”



第68章 避风港，支棱起来
　　“恨不恨谁跟能不能借钱是两码事。”唐雪梨轻笑，语气淡淡的，“至于我爸在找谁，我不清楚。你能帮他找人，你就去啊，跟我说什么。”
　　唐进宏没想到他的威胁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这丫头脸上一点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
　　唐进宏咬着后槽牙，依旧不敢太大声讲话，“你真是有够无情无义的，朋友说利用就利用，利用完说扔就扔，过河拆桥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那你还不离我远点儿。”唐雪梨抬抬下巴，“大伯娘可往这边看好几眼了，别忘了提前编个瞎话，省的等会儿现编来不及。”
　　说完，她合上了房门。
　　唐进宏手上端着没送出去的桃酥，气得肝疼。
　　赵红叶住院了，医药费她有，但被林铁成这么一闹，她被厂子里辞退了，大杂院的房子也被收了回去。
　　这样一来，等出院之后，她就没有地方住了。
　　唐进宏想着这件事毕竟有他的责任，便想给她租个小平房暂时先住着。
　　倒不是他多有良心，多喜欢赵红叶。
　　而是想着赵红叶有了单独的住处，以后他们见面就能方便一点。
　　他暂时还不想跟她一刀两断。
　　他们刚勾搭上不久，正有新鲜感的时候，哪里舍得这么快就分手。
　　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贾珍珍发现。
　　而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他没有多余的钱给赵红叶租房子。
　　赵红叶出院至少得修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她找新工作也需要时间，一下子拿不出租房的钱。
　　只能唐进宏去借。
　　可管谁借呢？
　　唐雪梨这里已经吃了闭门羹了，肯定行不通。
　　那——
　　去找夏金花？
　　不管行不行，先试试吧！
　　他清楚这个弟妹心软心善，比较好说话。
　　等唐雪梨一出门，趁着夏金花自己在房间里的时候，他去了东屋。
　　夏金花果然更和善，至少让他进了门。
　　说明来意之后，唐进宏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夏金花。
　　夏金花没有过多考虑，开口说：“我的钱都用来进货了，没有钱能借给你。”
　　唐进宏急道：“昨天晚上老二不是刚把钱还给你吗？我借那两百块就行。”
　　“那个钱雪梨有用，她已经拿着钱出门了。”
　　夏金花的语气还是温柔的，但神态却跟以往有着明显的不同。
　　她不再怯懦，不再畏惧，变得坚强和果敢了。
　　“你做生意肯定赚到钱了，不可能全都拿去进货了吧？手上多少得留一些活钱。”唐进宏放低姿态，近乎哀求，“弟妹，我真的急用钱去救人，你能借我三五十块也行。我很快就还你，给你算利息，绝对不让你吃亏。”
　　三五十块也够租个小房子了。
　　“大哥，抱歉啊，我真没钱。”夏金花不欲多说，拒绝得很干脆。
　　唐进宏顿时冷了脸，说话也难听起来，“想不到你也会变成这样，难怪我弟弟讨厌你呢，宁可出去找寡妇都不想跟你一块儿过。难怪雪梨和双双现在越来越没规矩，当妈的就这幅德行，能教出什么好东西。你看吧，以后都不会有男人要她们，哪个男的想不开娶这种爸妈

离过婚的母夜叉！”
　　“你教好你自己的孩子就行了，不用操心我的孩子。”
　　话音刚落，夏金花就看到一个黑影飞了过来。
　　随后就听到唐进宏哎呦一声，跪倒在地，摔到了床边的地上。
　　“跟我妈道歉！”唐雪梨居高临下，用冷冽的目光直视着唐进宏。
　　唐进宏扶着腰，疼得龇牙咧嘴，吐不出一个字。
　　“算了。”夏金花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让你大伯娘赶紧把人扶回去吧！”
　　“不行。”唐雪梨非常坚持，“给我妈道歉，要不然今天你一天都在地上躺着，哪儿都不能去。”
　　唐进宏疼得受不了，他没穿棉裤，地上凉得很，这么会儿功夫已经觉得很冷了。
　　这样下去，不仅腰废了，痔疮也得犯。
　　那可太难受了。
　　而且他实在不想让贾珍珍知道他来东屋干什么，所以只能放下尊严和面子，开口道歉。
　　“弟妹，对不起，刚才我说错话了，你多包涵。”
　　“行了，你赶紧回去。”要是以前夏金花肯定会贴心地把人扶回去，然而此时此刻，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唐进宏说了难听的话，侮辱了她，更侮辱了她的女儿们。
　　挨一脚，是他自作自受，活该。
　　一句没有诚意的轻飘飘的对不起，并不能抵消他的过错。
　　唐雪梨自然更不会去扶人，她站在一旁，不耐烦地催道：“快点走，走不动我去叫大伯娘过来。”
　　“不用！”唐进宏一激动抻到了腰上的痛处，面目扭曲了好几秒才缓过劲儿来，“我自己能走。”
　　他艰难地走了两分钟才走出东屋。
　　太操蛋了，为了借点钱，老命差点搭进去。
　　怕媳妇知道他借钱的事儿，他也不敢声张，挨一脚也只能默默受着。
　　实在是太憋屈了。
　　夏金花捋了捋唐雪梨的后背，“没真生气吧？”
　　唐雪梨笑着摇摇头，“没有。”
　　“在家里就算了，在外头还是尽量少动手吧。”夏金花担心女儿会碰到硬茬，到时候打不过怎么办？出意外了怎么办？
　　“知道了，妈你放心，我在外面很小心的。”唐雪梨宽慰母亲道：“大伯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借不到钱，故意要气你的。”
　　“我没往心里去。”夏金花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她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怕离婚这件事给女儿们带来不好的影响。
　　雪梨和双双都还没结婚，以后她们谈对象的时候，会不会因为爸妈离婚而受到男方家的嫌弃？
　　元圆已经嫁人了，她在婆家会不会抬不起头呢？
　　当妈的，心存愧疚，可事已至此，在婚姻这件事上已经无法补救了。
　　她只能在其他方面进行弥补，比如让自己强大起来，多赚钱，多学习，尽量给孩子们多点爱和关心，多点照顾。
　　她要成为孩子们最可靠的避风港。
　　夏金花没有自怨自艾，而是支棱起来，勇敢面对生活的狂风暴雨。
　　见母亲眼中的光芒，唐雪梨没再多劝什么，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第69章 偶遇
　　连着三天唐雪梨都没见到王大刀。
　　这很不正常。
　　王大刀从来不会缺席晨跑，他特意问过唐雪梨，大年初一还跑不跑步了，唐雪梨告诉他会跑，一天都不休息。
　　难道他生病了？
　　或者，该不会真的被唐进宏抓走了吧？
　　唐雪梨不知道王大刀住在哪里，她从没问过，王大刀也没有主动提起过。
　　所以她没法去找他，只能等人自己出现。
　　初四早上，唐雪梨晨跑时终于在公园里看到了王大刀。
　　他咧着嘴笑得可开心了，大声喊着“师父，我想死你了”。
　　唐雪梨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发现了他脸上的伤。
　　“怎么弄的？”
　　王大刀吸了吸鼻子，无所谓道：“没事没事。”
　　“被人打了？”唐雪梨脸色沉下来，“还有哪儿受伤了？”
　　“不是被人打的，是我自己弄伤的。”王大刀挠挠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嗯？”唐雪梨看着他，语气有些严厉：“别打马虎眼，一五一十讲清楚。”
　　“哦……”王大刀蹲在树根下，捡了根小木棒戳着面前的积雪，闷声闷气地说：“初一那天早上我刚到公园就被两个男的给架走了，他们把我绑到了一个小黑屋里，我问啥他们也不回答。后来我偷听到了几句，说是等联系到唐进财了就把我送过去。”
　　唐雪梨：“你是怎么回来的？”
　　“逃出来的……”王大刀委屈极了，哽咽道：“半夜我爬狗洞跑出来了，钻了个铁丝网，把脸刮花了。跑的路上不小心踩到一只老猫，还被挠了一爪子。”
　　唐雪梨哭笑不得，“……挠哪儿了？”
　　王大刀卷起袖子，胳膊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刚刚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稍微一碰就会重新裂开的样子。
　　唐雪梨皱了皱眉：“起来，走！”
　　“去哪儿啊？”王大刀立马跟上了唐雪梨，“师父，这点小伤口没事，过几天自己就好了。我年轻力壮，恢复得快。”
　　唐雪梨不理人，直接带他去了附近的卫生院。
　　有一处伤口比较深，大夫给缝了三针。
　　消毒包扎，还吃了消炎药。
　　唐雪梨不太放心，多问了一句：“大夫，这样的伤口是不是需要打破伤风针？”
　　大夫笑问：“学生你是学医的吗？”
　　唐雪梨淡声回答：“不是。”
　　“那你懂得还挺多。”大夫说：“最好是打一针破伤风，更保险一些嘛！不过卫生院没有，你得去大医院。”
　　“谢谢您。”唐雪梨不由分说地又带王大刀去了人民医院。
　　王大刀一百个不乐意，“又打什么针呀，这个不是包好了嘛！师父，我真没事。”
　　唐雪梨：“等有事儿就晚了。”
　　过年期间值班医生比平时少，各种排队沟通等药，打完针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王大刀眼睛红红的，抿着嘴，一言不发。
　　唐雪梨停住脚，看他一眼：“你怕打针啊？”
　　怎么打一针还给打哭了呢！
　　眼睛红得都跟猴屁股似的。
　　王大刀揉了揉眼睛，“我才不怕呢！”
　　“放心，你打过针了，不会死的。”
　　刚才医生给讲了得破伤风之后的危险性，确实挺吓人的。
　　唐雪梨以为王大刀是被这个吓到了。
　　“我不是怕死。”王大刀解释道：“我是感动的！”
　　唐雪梨：“……”
　　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师父，那两个男的其实不咋地，如果你在的话绝对不会被他们绑走的。”王大刀跟在唐雪梨身边，嘟嘟囔囔道：“我要是会几招的话，肯定不会被他们这么容易就给架走了。”
　　“你跟他们过招了吗？”唐雪梨问。
　　“……没有，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们架住胳膊拖着走了。”
　　王大刀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说起来都丢人。
　　唐雪梨想了想，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师父师父师父，你等一等，你又带我去哪儿啊？该不是又要打针吧？”
　　王大刀今天打针都打怕了。
　　“去了就知道了，跟上。”唐雪梨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王大刀小跑着跟在后面，不住地吸鼻子打喷嚏。
　　“你是不是感冒了？”唐雪梨偏过头问了一句。
　　王大刀重重地叹了口气，“哎，那个小黑屋太冷了，他们也不给我弄个炉子……”
　　唐雪梨路过一家药店，买了感冒药让王大刀吃下。
　　王大刀哭笑不得道：“吃药都吃饱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吃药绝对是吃不饱的。
　　唐雪梨四下看了看，发现对面正好有一家友谊饭店，便走进去要了两大碗饺子。
　　王大刀坐下来，捧着碗先喝了半碗饺子汤。
　　热乎乎的汤下了肚，整个人都舒服了。
　　“师父，你给我看病买药花了多少钱你记着哈，还有这顿饭，回头我赚钱了就还你。”王大刀现在没有固定的工作，手头没有钱。
　　“不用。”唐雪梨慢条斯理地吃着饺子，“你是因为我被绑的，大过年的，遭罪了，我得为你负责。”
　　“是我太笨了……”
　　王大刀好几天没吃饱饭，顾不上太

多，一口一个饺子，很快就扒光了碗里的二十五个大饺子。
　　饺子汤也喝了个精光。
　　突然吃太撑对身体也不好，唐雪梨没再给他多点。
　　“师父你回去休息吧，我可以自己回家。”王大刀站在友谊饭店门口说。
　　唐雪梨问他：“你家住哪儿？”
　　“我家啊……”王大刀顿了顿，“不太远。”
　　这么说就是不想告诉她的意思了。
　　唐雪梨沉默两秒，没再追问。
　　“你不累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
　　王大刀愣了一下，“师父，刚才你说带我去个地方，不是下馆子啊？”
　　唐雪梨：“不是。”
　　“那是去哪儿？”王大刀立马说：“我不累，我现在就可以去。”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古旧的二层小楼前。
　　王大刀看到门上刻了三个字，不过他全都不认得。
　　“这是什么地方啊？”
　　唐雪梨说：“拳击馆，带你来学拳。”
　　王大刀眼睛一亮，高兴得直接蹦了起来。
　　唐雪梨早就打听到这个地方了，之前想着等高考完念大学了再来，这几天她才改变主意。
　　两人走进去，唐雪梨问门口的一个男青年：“请问贺宗良贺教练在吗？”
　　男青年说：“在的，你稍等，我去喊教练。”
　　唐雪梨：“谢谢你了。”
　　男青年跑开了。
　　唐雪梨四处打量，猛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恰好也刚看到她。
　　唐雪梨讶然：“言老师？”
　　言守真走过来，笑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第70章 这孩子怪好的哩
　　拳馆里非常冷清，光线也很暗淡。
　　只有刚刚那个男青年跑步的回声。
　　唐雪梨把毛线帽的帽檐往上抬了抬，露出更加清晰的眉眼，回答说：“我来学拳。”
　　言守真点点头，对于唐雪梨来学拳这件事，并不觉得太惊讶。
　　他看向王大刀：“这位是？”
　　唐雪梨介绍道：“我朋友，王大刀。”
　　不像学生，脸上有疤又有伤，姿态垮塌而懒散，穿着不合体，衣服还很脏。
　　但眼神尚且清澈，应该不是地痞流氓。
　　唐雪梨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言守真好奇，但没有过问。
　　他礼貌地伸出手，“小王你好。”
　　王大刀受宠若惊，慌张得不行，他从来没有跟人这么正式地握过手。
　　刚才听见师父管这人叫言老师，便也跟着喊老师。
　　“你好你好，老师你好。”王大刀在裤子上用力地搓了搓手，“我的手有点脏，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言守真不介意这些，跟王大刀友好地握了手。
　　唐雪梨说：“言老师是我班主任，教我们物理课和语文课。”
　　大字不识几个的王大刀一听，更紧张了，手指头都哆嗦了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物理是什么。
　　“那个，师父……要不然我先回家了……”
　　唐雪梨：“你累了？”
　　王大刀磕磕巴巴地说：“啊，是，是有那么点累。”
　　唐雪梨微微纳闷，“都不见见教练了？”
　　“下，下次的吧……”王大刀瞥了言守真一眼，扭头就想走。
　　“小王。”言守真笑着叫住他：“你是不是怕我啊？”
　　王大刀抓了抓头发，不敢抬头看人。
　　唐雪梨一下子就懂了，哭笑不得道：“你怕他干啥，你又不是他学生，他管不到你头上。”
　　“我没上过几天学，但我可怕老师了。”
　　王大刀觉得这可能是天生的，控制都控制不了，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立马就想尿裤子。
　　唐雪梨看向言守真，言守真朝她笑了一下，使了个眼色。
　　两人毕竟一块儿比过赛，还经常讨论习题，多少培养出了一些默契。
　　他的意思是，让她放心，小王交给他。
　　唐雪梨了然，便放心地等在一旁，继续观察这间小屋。
　　言守真轻轻揽上王大刀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你是想学拳击吗？”
　　“我想学打架！”王大刀紧跟着立马解释：“我不是想要去打人啊，我就是不想挨揍，不想受欺负，想保护我师父。”
　　“你已经有师父了？”
　　言守真刚要问你师父都教你什么，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王大刀指着唐雪梨骄傲地说：“她就是我师父！”
　　言守真：“……”
　　唐雪梨听到两人的对话，扭头望过来，“对，我是他师父。”
　　言守真笑弯了眉眼，觉得十分有趣。
　　“原来你们不仅是朋友，还是师徒。”
　　“就是师徒，只是师徒关系而已。”王大刀觉得自己不配做师父的朋友。
　　刚才师父介绍说他们是朋友的时候，他就想纠正来着，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言守真没有纠结这些，他看出来这个小王有点胆小自卑。
　　他带王大刀走到一排沙袋前，说：“打打看。”
　　“啊？”王大刀不太明白。
　　他没看过拳击比赛，对拳击只有个特别表面的理解。
　　“这样。”言守真握拳，在沙袋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砰的一声闷响，沙袋被打出去，之后小幅度地荡了荡。
　　王大刀有样学样地打了一拳，沙袋沉重地被推出去了一点。
　　“这麻袋好沉啊！”
　　言守真捏了捏王大刀的手臂，“你太瘦了，胳膊腿儿还有腰都没劲儿，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我能在这里练吗？”王大刀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言守真想了想，说：“我跟贺教练商量一下。”
　　贺宗良今年六十五岁了。
　　三十年代的时候，他被带到海城打职业拳击比赛。
　　他算是国内最早的职业拳击手了。
　　除了参加正规比赛，他还到各个城市进行表演，并且接受挑战，出场费都很可观。
　　贺宗良脑子灵活，反应快，能攻能守，打拳打得极其漂亮，很快就成了个小明星。
　　不过他对外界的夸奖和好评不太在意，他痴迷的是拳击本身。
　　因为身体原因不打比赛之后，他就当了教练。
　　后来形势不好，拳击馆关了很多年。
　　不过他一直都有偷偷地带学生，毕竟永远都有拳击爱好者嘛！
　　言守真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贺宗良学拳了，两家人关系很好，平时经常走动，有些老交情。
　　听说唐雪梨是言守真现在班里的学生，贺宗良考虑片刻之后，缓缓道：“我一般不让他们往拳击馆里带人，人一多啊事儿难免就多了。景——”
　　“书”字还没说出口，言守真就大声咳嗽起来，打断了贺宗良的话。
　　贺宗良扭过头，“你嗓子怎么了？”
　　“可能有点着凉了。”言守真清了清喉咙，说：“贺教练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让你们进拳馆的，你们尽量别惹事。要是惹了麻烦，拳馆就不能留你们继续在这儿了。”
　　唐雪梨点头，保证道：“我们不会惹麻烦的。”
　　王大刀鹦鹉学舌：“对，我们不会惹麻烦。”
　　“贺教练平时忙，你们先跟着我学基础。”言守真说完，才看向贺宗良，询问道：“我这样安排可以吧？”
　　“行啊，可以。”贺宗良奇怪地看着言守真。
　　这小子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确定了来学拳的时间之后，唐雪梨就回了家。
　　唐进宏腰疼得下不了床，她拿了盘花生糕过去“慰问”。
　　唐丽美跑出去玩了，贾珍珍在厨房做饭。
　　屋里刚好没有其他人。
　　“黄鼠狼给鸡拜年？”唐进宏看到唐雪梨就眼皮子直跳，“花生糕里该不会给我下了毒药吧？”
　　“大伯你可真会开玩笑。”唐雪梨放下盘子，把手里的钱塞给了唐进宏。
　　她压低嗓音，说：“两百块。”
　　“嗯？”唐进宏眼中满是惊讶。
　　“给红叶嫂子租个好一点儿的房子吧！”唐雪梨摆出一副好心人的面孔，“你早说清楚借钱的目的，我肯定会帮忙想办法的呀！”
　　唐进宏：“……

”
　　他该不会是躺太久了，做梦了吧。
　　“大伯你是不是已经借到钱了？那这个我就拿回去了。”唐雪梨说着去够唐进宏手里的钱。
　　唐进宏猛地攥紧手心，“没有没有，雪梨谢谢你了啊，这个家没你真不行啊！”
　　唐雪梨笑了笑，“那收好了，别让我大伯娘看着。”
　　“是是是。”唐进宏立马把钱塞进了内裤的兜里。
　　内裤的里兜还是贾珍珍给他缝的呢，就怕身上钱多的时候会弄丢。
　　“红叶嫂子不容易，一定要找个好一点的房子啊！”唐雪梨叮嘱完，走出了西屋。
　　唐进宏喜上眉梢。
　　看来他之前是错怪了唐雪梨嘛！
　　这孩子还怪好的哩。



第71章 唐雪梨，太聪明了
　　唐进宏躺在床上暗自庆幸。
　　幸好唐雪梨还不知道他绑了那个脸上有疤的小孩。
　　差一点这钱就借不到了。
　　想不到唐雪梨这么关心赵红叶，之前还真看不出来俩人关系这么好。
　　早知道借钱的时候就说实话了。
　　闹那么一通，白白地伤了个腰，也不知道会不会做下个老病根。
　　不过，唐雪梨怎么知道他这钱是用来给赵红叶租房子的？
　　这个侄女未免也太聪明了吧！
　　细细想来，其实有点可怕。
　　第二天唐进宏就挣扎着起床出了门，在外面呆了半天，回来时心情很好的样子。
　　第三天他再出门的时候唐雪梨跟了过去，“热心”地问道：“大伯，你去哪儿？需要帮忙吗？”
　　唐进宏犹豫了一会儿，说：“你红叶嫂子今天出院。”
　　“那我陪你去吧！”
　　唐进宏扶着腰挪着步子往前走，唐雪梨也就跟在他旁边慢慢地走。
　　“这么早就出院了，新房子找好了吗？红叶嫂子住哪儿啊？”
　　“我早就看好了。”唐进宏面露得意之色，“在设计院新盖的家属楼，一楼，特别方便。八十平米的房子，两室一厅，有抽水马桶的，还有供暖。这样的房子才是人该住的，想想都觉得舒服。”
　　唐雪梨低下头，无声冷笑。
　　看样子即使没有林铁成闹事，他也打算跟赵红叶偷偷打造个小窝的。
　　突发的意外情况，只不过是把他的计划提前进行了一段时间罢了。
　　“家属楼的房子也能租的吗？”唐雪梨随口问道。
　　“按规矩当然是不可以，但可以偷偷地租，不让人知道就行。”
　　唐进宏走路费劲，累得有点大喘气。
　　他停下来休息，边歇气边说：“我老同学去南方玩了，明年才回来。这么好的房子空一年可惜了，他本来是让我白住的，但他媳妇不干，非要收我房租，而且一次必须交够一年的，要不然不给我钥匙。我脸皮薄，本来也不好白住，就把钱给她了。昨天给的，我已经拿到钥匙了。”
　　“老同学的房子，房租不会太贵吧？”唐雪梨打探道。
　　“不贵也不便宜，我那同学的媳妇厉害得很，不给我面子的。”唐进宏说：“一个月要我十五块，一年一百八。”
　　唐雪梨：“那还行。”
　　“凑合吧。”唐进宏歇好了，继续往前走，“那个房子我去过三次了，好得很，也值这个钱了。”
　　一想到以后能跟赵红叶在那过小日子，就觉得物超所值。
　　他可以藉由出差之名，每个月在那儿住上一个礼拜。
　　平时下班之后也可以在那呆上个把小时。
　　唐进宏的腰受不住力，坐不了车，走路走到医院花了整一个小时。
　　赵红叶看见唐雪梨，惊讶的不得了。
　　“你怎么来了？”
　　唐雪梨笑容可掬：“大伯腰受伤了，我过来帮忙。”
　　赵红叶看向唐进宏：“你腰怎么伤的啊？”
　　唐进宏默了默，“……”
　　还不是她这个凶猛的侄女给踹的。
　　可人家今天是来帮忙的啊！
　　实话暂时就不说了。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一把年纪还莽莽撞撞的。”赵红叶恢复得不错，走路比唐进宏利索多了。
　　办好出院手续，他们叫了两辆人力车。
　　唐雪梨跟赵红叶坐一辆，毕竟在外面，唐进宏不好跟赵红叶凑得太近，得避嫌。
　　唐进宏拿着行李自己坐一辆。
　　他实在走不动了，赵红叶也不可能走路去设计院的家属楼。
　　那估计得走上两个小时。
　　骑人力车的师傅已经非常小心了，但车难免颠簸，唐进宏扶着腰，疼得龇牙咧嘴。
　　这老腰是彻底废了。
　　赵红叶担忧地望着老相好的腰，满脸担忧之色。
　　唐雪梨忍不住发笑。
　　你说说，找老男人有什么好的。
　　要是有魅力没家室，有责任感没有病的也就罢了，像唐进财和唐进宏这种垃圾老男人，咋还有女人会瞧上呢！
　　真是想不通。
　　女人一旦蠢起来，真是男人的救世主活菩萨。
　　明明可以有光明而美好的未来，非要想不开自掘坟墓。
　　真让人扼腕叹息！
　　唐进宏带她们走进设计院家属楼的时候，没有留意到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
　　事实上，这个小尾巴已经跟了一路了。
　　从大杂院里出来开始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唐进宏和唐雪梨身后。
　　“屋里挺干净的，不用收拾什么了。”赵红叶坐在沙发上，喝着唐雪梨给她倒的水。
　　“茶几上和窗台上都有浮灰，我帮你们擦一下。”唐雪梨站在阳台，跟窗外的王大刀对视了一眼。
　　王大刀点点头，转身走了。
　　“雪梨啊，你太热心了，以前我咋没发现你这么好呢！”赵红叶拍拍身边的位置：“你先过来歇歇，喝点水再干活。”
　　“好。”唐雪梨走过去坐下来，她本来也没打算干什么活，她只是在拖延时间。
　　“你爸过年来看你爷爷奶奶了吗？”赵红叶又开始八卦了。
　　唐雪梨：“嗯，来了。”
　　赵红叶：“听说白莲心给你爸生了对龙凤胎啊？”
　　唐雪梨点点头：“是。”
　　“我问这个你别不高兴啊。”赵红叶拍拍唐雪梨的手背，“你爸妈都离婚了，他们各过各的，你别想太多。”
　　唐雪梨：“呵呵呵……”
　　“话说，那对龙凤胎，真是你爸的孩子吗？”赵红叶啧啧两声，“白莲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感觉都没准的事儿。”
　　唐雪梨看了赵红叶一眼。
　　别说，你别说，这经常八卦的人，有些直觉还怪准的。
　　赵红叶：“不过是不是你爸的娃，跟你也没关系了，反正你也不会认这个弟弟妹妹，是吧？”
　　唐雪梨嗯嗯啊啊地应付了几句，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身说：“我去削个苹果。”
　　赵红叶一脸笑呵呵：“你真勤快啊！”
　　唐雪梨走到唐进宏身边，说：“屋里挺热的，红叶嫂子还穿着袄子和棉裤，会闷着吧？”
　　“我去跟她说。”唐进宏转身扶着腰去了客厅。
　　唐雪梨趁他们不留意打开了房门，之后站在厨房慢悠悠地削着苹果，时不时朝窗外看一眼。
　　两个苹果刚削完，王大刀和贾珍珍的身影就出现了。
　　客厅里唐进宏正跟赵红叶的厚棉裤较着劲儿呢……
　　时间赶得还挺好。



第72章 滑稽
　　贾珍珍透过门缝，刚好能看到客厅内的场景。
　　唐进宏背对着她，正在卖力地扯着赵红叶的裤子。
　　贾珍珍看不下去了，猛地拉开大门，直冲过去，上手就去薅赵红叶的头发。
　　“贱人，叫你给我犯贱！”
　　赵红叶棉裤脱一半，都没瞧见来人是谁，就被薅掉了两把头发，脸上被狂扇了好几个嘴巴子。
　　唐进宏懵了，但顾不上想太多，连忙去拦贾珍珍，“你疯了啊，快住手！”
　　贾珍珍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怒气给了她巨大的爆发力。
　　她用力推开唐进宏，尖叫道：“你给我滚！”
　　唐进宏腰疼，本来就使不上劲儿，这一推，直接被推到了地上。
　　而且特别倒霉，老腰半路还被茶几角撞了一下。
　　真是雪上加霜。
　　唐进宏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乐极生悲。
　　赵红叶反应过来，开始剧烈挣扎，反手也去揪贾珍珍的头发。
　　棉袄不知道被谁扯烂了，棉花絮子掺着头发到处乱飞。
　　场面混乱不堪。
　　唐进宏坐在地上，伸长了手臂，还在试图分开打架打疯了的两个女人。
　　唐雪梨站在客厅门口观赏着人间丑陋的一幕。
　　唐进宏才想起来侄女还在这里，立马开口喊救援：“雪梨，你快过来帮忙。”
　　唐雪梨悠悠地问了一句：“帮谁？”
　　唐进宏愣了两秒，这

问的是什么蠢问题。
　　“帮忙把她们分开啊！”
　　“她们打成这样，是很难分开的。”唐雪梨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我只能帮一个，把另一个打趴下。所以大伯，你让我帮谁？”
　　唐进宏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他内心深处，更想帮谁呢？
　　一时间竟想不出答案。
　　多讽刺啊！
　　唐雪梨轻蔑地笑了笑，“等打累就停了，等等吧！”
　　唐进宏脱力地靠坐在沙发前的地上，不再去拉架了。
　　赵红叶脸上多了很多血道子，眼珠子都给挖红了。
　　她气虚，喊都喊不出来，很快就没了反抗之力，任由贾珍珍的拳头砸在身上。
　　贾珍珍发泄一通，终于冷静下来，也累瘫在了沙发上。
　　“你们真不要脸。”贾珍珍咬牙切齿道：“唐进宏，我是不是给过你一次机会，你是不是答应我不会乱搞。”
　　“我就过来帮个忙，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事已至此，唐进宏还不承认，还在辩解。
　　屋里三个女人齐齐地看向这个没种的男人，连骂都懒得骂了。
　　贾珍珍冷笑一声，“是我误会了？”她看向赵红叶，问道：“你说，是我误会了吗？”
　　赵红叶默不作声。
　　她不确定这时候是承认比较好，还是不承认更好。
　　贾珍珍又看向唐雪梨，再次问：“雪梨，我是不是误会了？”
　　唐雪梨自然不会说什么，她可不想被搅和进这场战争中。
　　她可是悠哉的看客，只要好好观看就行了，不必参与。
　　这个问题的答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有没有人回答，都是一样的。
　　贾珍珍指着唐进宏的鼻子，骂道：“你跟你弟弟真是亲兄弟，不过，你连你弟弟都不如！缺德的烂东西！”
　　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唐进宏最好奇的问题是，贾珍珍究竟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可能是唐雪梨告的密，侄女也是刚刚第一次过来，哪有时间通风报信。
　　那能是谁呢？
　　难道是他的老同学？
　　更不可能了，老同学并不知道他在外头还有女人。
　　百思不得其解。
　　唐进宏直接开口问贾珍珍：“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谁跟你说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贾珍珍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唐进宏：“……”
　　难不成是一路跟踪过来的？
　　不对，依着他对自己媳妇的了解，她干不出跟踪这样的事儿。
　　而且如果她一路都在跟踪，不可能忍到这时候才冲过来闹事。
　　“你不告诉我也行，不过……”唐进宏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叹口气，说：“这个人一定是故意搞破坏的，之前怂恿林铁成闹事，现在又开始撺掇你。污蔑我这么清白的老实人，这人太居心叵测，太坏了。”
　　“唐进宏，你就这么不敢承认吗？”久未说话的赵红叶，突然开了口，“你还真是半点都不如你弟弟。”
　　唐雪梨听他们动不动把唐进财拿出来做比较，越听越觉得可笑。
　　拿垃圾和垃圾比谁更臭，简直滑稽至极。
　　赵红叶既委屈又气愤，继续说唐进宏：“你弟弟他起码敢承认，敢离婚。你呢？软蛋！怂货！”
　　贾珍珍横过去一眼：“你闭嘴！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嘛。”
　　“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承认什么。”唐进宏去拉贾珍珍的手，“走，咱们回家。”
　　贾珍珍没动地方。
　　唐进宏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这很难得，但贾珍珍已经失望透顶，并不想挽救这场婚姻了。
　　夏金花离婚后过得很好，那她肯定也能。
　　对于逃离现在的樊笼，她甚至有些期待。
　　“咱们也离婚吧。”
　　唐进宏一脸不可思议，“大白天的，你说什么鬼话呢？！”
　　贾珍珍：“咱们离婚，你光明正大地跟赵红叶好，不是挺好的嘛。”
　　“好个屁！”唐进宏怒目圆瞪，“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唐进宏这辈子都不会离婚的。”
　　贾珍珍心里一凉：“为什么？”
　　“不为什么。”唐进宏手上用力攥了攥，把贾珍珍的手都捏变形了。
　　他恶声恶气道：“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我跟赵红叶不会再见面，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到处胡说八道。你要是把我的生活给毁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贾珍珍气极反笑，“你要怎么不放过我？杀了我吗？”
　　唐进宏：“……你先跟我回家。”
　　女人疯起来真吓人。
　　“你松开我。”贾珍珍巴拉掉唐进宏的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她摸了摸滚烫的暖气片，又去卫生间摆弄了一下抽水马桶。
　　哗啦，水冲下去了，随之是上水的哗哗声。
　　哗啦，水又冲下去了，水箱里继续上水。
　　贾珍珍摁了六次才停手。
　　多好的房子啊！
　　她在大杂院里累死累活地干活，整天大清早排队倒尿盆，费劲巴拉地倒腾炉子，伺候公婆……
　　而她的男人呢？却搞了这么个地方准备金窝藏娇，过舒坦日子。



第73章 说拜拜慢走不送
　　贾珍珍彻底摆烂了。
　　她不做饭，饿了就到厂子的食堂吃，或者买点馒头咸菜对付一下。
　　她只洗自己的衣服，只叠自己的被子，不再任劳任怨地做繁重的家务。
　　唐进宏依旧不肯跟她离婚，她琢磨了好几天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就去找了夏金花。
　　东大市场的摊位前，贾珍珍蹲在一堆袜子旁边，说：“金花，我对不住你。以前我那么使唤你，欺负你，真是……太不应该了。”
　　夏金花没有回应。
　　“我不是求你原谅我的。”贾珍珍说：“我就是找你聊聊天。”
　　“嗯。”夏金花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真羡慕你。”贾珍珍语气里全是真诚：“我看你离婚之后，过得越来越好了。我现在也很想离婚啊，可唐进宏死活不干。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夏金花听得不是太明白，“什么怎么办？”
　　“我以后要怎么过呢？”贾珍珍目不转睛地看着夏金花。
　　这几个月夏金花的变化太大了，虽然在外面风吹日晒地摆摊，但脸色反倒比以前好多了。
　　之前肤色蜡黄，现在很是红润。
　　干枯的头发也变得黑亮柔顺。
　　眼中有了光芒，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一下子好似年轻了十几岁。
　　夏金花招呼了个客人，给客人拿了袜子收了钱之后，坐回来，淡声说：“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这不是一句废话吗，但贾珍珍似乎一下子想通了什么。
　　她决定什么都不顾及了，以后就随心所欲地过日子。
　　下班之后她去同事的职工宿舍里，跟姐妹们嗑瓜子聊八卦。
　　玩到晚上八九点，她才离开。
　　但她也没有回大杂院，而是直接去了设计院的家属楼。
　　赵红叶大病尚未痊愈，加上有点心虚，就不敢跟贾珍珍硬来，只能任由贾珍珍随意地进出，还得分一半的床位给她。
　　贾珍珍跟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自来水用着真方便，屋里真暖和，坐便真舒坦，抽水马桶真好用。
　　她发现当她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整个人都舒坦多了。
　　赵红叶晚上都不敢睡觉，生怕贾珍珍会趁她睡熟了用枕头捂死她。
　　“你不回家行吗？”赵红叶弱弱地问了一句。
　　贾珍珍抬抬眼皮：“怎么不行？”
　　赵红叶上火啊，嘴里都是燎泡，她抿抿发干的嘴唇，“……你以后都住这儿了啊？”
　　“对啊！”贾珍珍愉快道：“咱俩做个伴，多好。”
　　“呵呵……”赵红叶干笑两声，口中阵阵发苦，“那个，我跟唐主任以后真不联系了，绝对不见面了，你还是回家去吧！”
　　“你俩随便见呗！”贾珍珍笑了笑，“要不你回大杂院跟唐进宏一块儿过吧，我一个人在这儿挺好的。”
　　在这里过得可是神仙的日子。
　　赵红叶嘴角抽了抽。
　　这人是疯了

吧。
　　笑得可真瘆人。
　　赵红叶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你可真会开玩笑。”
　　贾珍珍一脸认真：“我可没开玩笑，你可以考虑考虑我这个提议。”
　　“不用了不用了。”赵红叶连连摆手。
　　过去要伺候老又要照顾小的，能是什么好去处。
　　给人当后妈可不是好干的差事，吃力不讨好。
　　况且，要给唐丽美当后妈，光想一想就够够的了。
　　她只想找个男人逍遥，可不愿意给人当仆人当老妈子。
　　**
　　贾珍珍不回家，西屋乱了套了。
　　衣服没人洗，全堆在盆里，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臭味。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犹如垃圾场。
　　唐老太太好些日子没洗脸没洗澡了，身上难受得很。
　　更难以忍受的是，她饿啊！
　　唐老爷子会去朋友家吃饭，完全不顾她这个病弱的老伴儿。
　　唐进宏不会做饭，只能在工厂食堂吃，他一向不管家里的事儿，完全想不到要给家里老母亲带饭。
　　唐丽美管老爸要零花钱，买各种小零食吃，倒是还挺美的。
　　唐老太太实在受不了，把儿子叫到了跟前，“你媳妇人呢？”
　　“她出差了。”唐进宏撒了个谎。
　　“她一个小会计，出什么差啊。”唐老太太不满道：“一个女人不好好照顾公公婆婆男人孩子，不管家里的事儿，到处乱跑什么！你快点把她叫回来。”
　　唐进宏搪塞道：“她过几天就回来了。”
　　一场谈话没有谈出结果。
　　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出去玩的出去玩，家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唐老太太饿得心慌，只能撑着身体起来自己做饭。
　　可人还没走到厨房，半路就滑倒了。
　　前两天下了大雪，积雪被踩实了非常的滑。
　　老太太哎呦呦了好一会儿，才被刘光磊看到，给扶到了床上。
　　唐进宏晚上回来，发现老母亲瘫了，只能动几根手指头，说话也没有以前利索了。
　　“妈，咱们去医院吧。”
　　“不去！”唐老太太拍着床板，含糊不清地说：“我死也要死在这张床上。”
　　唐进宏想了想，顺从了母亲的意思。
　　唐老太太以后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所以必须得有人伺候。
　　唐进宏先后给找了三四个人，老太太全都不满意。
　　嫌这个不勤快，那个不会说话，这个做饭不好吃，那个声音难听。
　　总之就是不舒坦。
　　“我要上次住院的时候伺候我的那个棉花。”
　　唐进宏愣了愣：“什么棉花？”
　　“雪梨给我找的，你去问雪梨，让她把小棉花给我找过来。”
　　唐老太太十分怀念小棉花。
　　这几天躺在床上不能动，想小棉花想得抓心挠肝的。
　　唐进宏只能去找唐雪梨。
　　唐雪梨听完，在心里笑了笑。
　　棉花婶子真是难得的宝藏，被她照顾过的人都会万分怀念。
　　“那是当时在医院里随便找的，我不认识。”
　　唐进宏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一脸疲惫，“你去医院再看看，没准能碰到呢！你奶奶就想要那个人伺候，别的人她都不满意。”
　　“我要上学，没有时间。”唐雪梨表示无能为力。
　　唐进宏心中有火，话重了几分，“那是你奶奶，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唐雪梨轻笑，不咸不淡道：“那是你妈，你自己想办法去。”
　　唐进宏抬高音量，瞪着唐雪梨：“我是你大伯！你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唐雪梨一脸不屑：“你最多是我邻居，拜拜，慢走不送。”
　　砰一声，门关上了。
　　唐进宏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自己房间。
　　“儿子……”唐老太太在屋里喊。
　　唐进宏进去一看，老母亲拉了裤兜。
　　他四顾无人，只能给老母亲换尿布，洗脏裤子。
　　这日子啊，真是没法过了。



第74章 孙美玉，孤独终老
　　唐进宏伺候了两天，实在干不动了。
　　瘫在床上的老人，又脏又臭脾气又差，分分钟让人血压飙升。
　　下班之后他不想回家，好几次都准备去设计院家属楼看看，但犹豫之后还是忍住了。
　　他只能找朋友下馆子消磨时间，等天黑透了再回家。
　　唐老爷子还得跟老伴儿在一个床上睡觉，只能万分不乐意地给唐老太太换脏裤子，要不然床上都得生蛆。
　　没有干净衣裳换了，不得不拿去洗。
　　老头儿脸拉得老长，“你怎么还不死啊，临死了还要折腾人。”
　　唐老太太一言不发，面如死灰。
　　**
　　开学半个月了，唐丽美吃零食吃腻歪了，无比想念热菜热饭。
　　“雪梨，晚上我跟你一块儿吃饭吧！我妈好久没回家了，我都没口热乎饭吃。”
　　唐雪梨看她一眼，“今晚我不做饭。”
　　“那你吃什么啊？”唐丽美做可怜状，“我跟着你好不好，你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
　　“我在路边买个馒头吃。”唐雪梨背上书包往教室外走，“你可以自己买馒头吃。”
　　唐丽美快步跟上唐雪梨：“我不乐意吃馒头。”
　　“我不是你妈，别跟着我。”唐雪梨要去拳击馆，身后不能跟小尾巴。
　　唐丽美脸皮厚，上手拉唐雪梨的衣服袖子，“家里又乱又臭，还没饭吃，我不想回去，你去哪儿带上我呗！”
　　“不带。”唐雪梨扒开唐丽美的手，骑上自行车走了。
　　唐丽美站在原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言守真无意中听到姐妹俩的对话，骑着自行车在路口追上了唐雪梨。
　　“唐丽美同学哭得很伤心啊。”
　　唐雪梨笑了笑，打趣了一句：“心疼了就去哄啊。”
　　言守真哭笑不得，正经道：“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唐雪梨说：“没事。”
　　言守真点点头，明白了。
　　这事儿啊没出在唐雪梨家，而是出在了唐丽美家。
　　“周五班会给你们调座位，你想调吗？”言守真问她。
　　唐雪梨想了一下，“我跟刘正菊坐第一排，行不行？”
　　言守真：“第一排？”
　　唐雪梨点头：“对，讲台正对面。”
　　言守真没多考虑，就答应了，“行。”
　　唐雪梨偏头看着他，“谢谢。”
　　言守真笑道：“不客气。”
　　“我这算不算走后门？”唐雪梨放缓了骑车的速度，这就是准备闲聊几句的意思了。
　　言守真跟着骑慢了一些，缓缓蹬着车蹬，“不算，那个位置大家都不太乐意坐。粉笔灰的灰尘大，还在老师眼皮子底下。”
　　这话半真半假吧，唐雪梨也就随耳朵一听。
　　言守真既然同意，她坐过去就是了。
　　“你跟刘正菊说好了？”言守真问。
　　“没。”唐雪梨说：“她会同意的。”
　　言守真：“那就行。”
　　唐雪梨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请言守真吃了个烤红薯。
　　“你这算是贿赂我吧？”言守真边吃着热乎乎的烤红薯边笑，“这下你真是走后门换的座位了。”
　　唐雪梨跟着笑了笑，“你可真好贿赂。”
　　言守真不置可否。
　　这天晚上，老唐家真的出了事。
　　唐老太太昏迷过去，怎么都叫不醒了。
　　唐进宏连忙借了辆三轮车把老母亲往医院送。
　　唐老太太半路醒了一回，哼着声念叨着：“回家，回家……”
　　她不想去医院。
　　不想死在医院。
　　唐进宏没听清，也不会听老太太的话。
　　到了医院，医生一通救治，暂时脱离了危险。
　　不过医生说老人家不大行了，让准备后事。
　　唐老太太住进了病房。
　　“什么味儿啊，太臭了。”
　　“这老太太怎么回事，一身的屎尿骚。”
　　“真烦人，我都要熏晕了，咱们能不能换病房啊，跟她没法住一屋。”
　　……
　　唐进宏去办住院手续，清醒过来的唐老太太听见了大家的议论和骂声。
　　她紧攥着床单，又气又怒，可她只能听着，什么都干不了。
　　唐进财带着白莲心闻讯赶来。
　　他们到的时候唐老太太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唐进财捂着鼻子，往窗边退了两步，“挺好，这下不用还钱了。”
　　“你想过还钱吗？你哪来的钱还？”白莲心鄙夷道：“你妈的钱你还什么，你本来不就没打算还。管夏金花借的钱本来也不用还的，你非上赶着还，有毛病。”
　　唐进财：“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吧！听你说话就闹心。”
　　白莲心朝他翻了个白眼，问了一句：“你妈没了咱能分点什么不？”
　　“我妈

没了，我爸还在呢。”唐进财没好气道：“整天就知道钱钱钱的。”
　　白莲心：“没钱你带着孩子们喝西北风啊！”
　　“行了，你安生会儿吧！”唐进财看了眼床上的老母亲，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过了片刻，白莲心悠悠地说了一句：“老太太没了，老头儿也活不久的，向来如此。”
　　唐老太太没睡着，他俩的话全听进了耳朵里，一字没落下。
　　都快要死了，耳朵还这么好使，这大概是一种惩罚吧。
　　还不如晕着呢，晕过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夏金花是第二天早上来的。
　　老太太突然想吃馄饨，唐进宏出去买了。
　　其他人早就走了，病床旁没有其他人。
　　夏金花带了干净衣服过来，她打了盆热水，给老人擦身子。
　　唐老太太睁开眼，怔怔地望着夏金花。
　　夏金花不抬眼看人，慢慢地擦拭着老太太骨瘦如柴的手臂。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想让你儿子娶我。”
　　“当时我应该听劝的，不嫁到老唐家，我可能会过得更好。”
　　“不过，谁说得准呢。”
　　“女人不容易，操持一个家不容易，你这一辈子，是挺不容易的。”
　　“过去的都过去了，对也好，错也罢，死了也就一笔勾销了。”
　　“不管怎么样，走的时候还是要干干净净的。”
　　夏金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很多。
　　她没有怨恨了。
　　全程都很平静。
　　夏金花到底是个善良的人，是个长了心的人，看不得老人家一身恶臭地死去。
　　送最后一程，良心上也不至于太过不去。
　　换了五六盆水，终于把全身都擦干净了。
　　换新衣服的时候，夏金花看到唐老太太紧紧地闭着眼，满脸全是泪。
　　唐老太太最后流的泪中，有悔恨吗？有反省吗？
　　没人知道。
　　也不重要了。
　　穿着一身干净衣服，吃了满满一大碗馄饨，唐老太太清醒了几个小时，但她跟谁都没有说话，就静静地望着窗外。
　　日落时，失去名字几十年的孙美玉，像睡着了一样闭了眼。
　　离开人世时，她身边没有一人。



第75章 偷听
　　老伴儿死了，唐老爷子可高兴了。
　　没人的时候，他经常哼着小曲，眉眼上全是笑意。
　　被老太太管了一辈子，压制了一辈子，突然之间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用看一张巫婆老脸，听老妖婆念叨，简直不要太舒坦。
　　唐进宏找人把屋里屋外打扫了一遍，现在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被套、枕巾、衣服，该洗的洗该晒的晒。
　　房子里闻起来有股清新的肥皂味道。
　　丧事没有大办，但该走的流程一个不落的全都走了一遍。
　　这时候还没有要求必须火葬，唐老太太以前说过，死后想回农村老家，入土为安。
　　但唐家兄弟俩嫌麻烦，还是给火葬了，拿回一小盒骨灰，随意地放在了家里的柜子上。
　　唐老爷子看中了那个镶花边的小盒子，觉得很漂亮，就把骨灰倒进了尿壶里，把盒子冲洗干净之后，放了他喂鸟的鸟食。
　　有一天唐进宏看到老父亲从骨灰盒里拿鸟食，不禁愣了领，问了一句：“我妈的骨灰呢？”
　　“倒了。”唐老爷子逗着鸟，不在意道：“那玩意留着有啥用，搁屋里怪瘆人的。”
　　唐进宏没说什么，上班去了。
　　都已经倒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哎……
　　**
　　周五班会前的课间，唐丽美噘着嘴说：“妹妹你为啥不跟我做同桌了啊？你陪我坐最后一排多好啊。”
　　唐雪梨：“……”
　　没有为啥，就是单纯不想听你说话，太聒噪。
　　还妹妹，听着就反胃。
　　“刘正菊。”唐雪梨开口叫前面的人。
　　刘正菊扭过头来。
　　唐雪梨：“你跟我去第一排坐吧？”
　　“嗯？”刘正菊有点惊讶。
　　她在班级里一向没有存在感，没想到有人会在意她，主动找她做同桌。
　　唐雪梨看着她：“你不想跟我坐同桌吗？”
　　“不是……”刘正菊立马否认了，但也没有明确表态。
　　唐雪梨点点头，“那你收拾一下东西，下节课换座位的时候你跟我一块儿过去，就讲台下面那个座位。”
　　唐丽美叫唤起来：“那个地方整天被老师盯着，天天吃粉笔灰，还要被老师喷口水，有什么好的呀！”
　　唐雪梨悠悠道：“不用听你说话，不用被你盯着，不用被你喷口水，非常非常的好。”
　　“……”唐丽美瞪大了眼珠子，“什么？我说话喷口水？你别污蔑我哦！”
　　刘正菊的同桌汪旭也转了过来，他笑呵呵地看着唐丽美，说：“我跟你同桌吧？你有不会的题我可以给你讲，讲几遍都行。”
　　汪旭满脸痘痘，唐丽美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先去问问班长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儿坐。”
　　她颠颠地去找了谭诚实。
　　谭诚实听了她的来意，当即拒绝道：“我有点近视，坐后面看不清黑板。”
　　唐丽美笑了笑：“那我过来跟你坐第二排也行。”
　　“不太方便。”谭诚实面无表情，“我跟我同桌坐习惯了，没有换座位的打算。”
　　唐丽美放软语气，“班长你考虑考虑呗！”
　　谭诚实说：“不考虑。”
　　唐丽美气呼呼地回来了。
　　班长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拒绝人拒绝得这么干脆。
　　“不就是班长嘛，总拉着个驴脸给谁看呀！好像我非要当他同桌似的，我难道找不到新的同桌嘛！谁要跟他这种面瘫书呆子一块儿坐了！”
　　唐丽美被拒绝之后就开始对人家人身攻击了。
　　唐雪梨不想听她在旁边嘟囔，起身去了走廊。
　　言守真在隔壁班门口，正在跟二班的班主任聊天。
　　他背对着唐雪梨，没看到她从教室里出来了。
　　言守真：“上次数学测试，我班两个满分的，你班没有吧？我班唐雪梨英语和化学都是满分。”
　　二班班主任姓梁，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老师，一班二班的数学都是她教的。
　　梁老师戴着眼镜，性格爽朗，跟言守真两人经常凑一块逗嗑。
　　“是是是，唐雪梨是你大宝贝，她哪一科不是全年级第一啊。”梁老师说着朝唐雪梨那边快速瞄了一眼，故意说道：“哦，对了，上次物理她不是最高分，她才得了八十多分吧？这分跟她其他科目比，低不少啊，你这个物理老师怎么回事，没给人学生教好啊！你还不赶紧反省反省。”
　　言守真立马说：“这次是特殊情况，有道题她考虑多了，一时失误而已，不是她真实水平，她现在物理特别好，成绩很稳定的。”
　　梁老师哈哈一笑，“你是不是就等她高考拿高分呢！努力冲个状元，希望很大的吧？”
　　“状不状元的那不重要。”言守真全然不知道他们聊天的当事人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只要她能考上想去的大学就行了，现在她一点问题都没有。”
　　之前物理还是瘸腿的科目呢，现在物理也很厉害了。
　　言守真一脸为学生骄傲的样子。
　　梁老师笑了笑，“你这个代理班主任当得值啊，这么优秀的学生可是很难碰到的。”
　　“是我运气好。”言守真嘴角扬起来，笑得十分开心。
　　“唐雪梨，你听见了吧？”梁老师偏了偏脑袋，朝窗户那边看去，“言老师都把你夸天上去了。”
　　言守真立马扭头，跟唐雪梨来了个四目相对。
　　“听见了。”唐雪梨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谢谢言老师。”
　　说完她就回了教室。
　　走廊里此时没有太多人，梁老师还是压低了嗓音，提醒了一句：“你班刘正菊感觉状态不是很稳定，你多留意一下。”
　　“我本来打算找她家长谈一谈的。”言守真说：“不过唐雪梨要跟她做同桌调到第一排坐，我想先观察几天看看。”
　　“唐雪梨这是要帮刘正菊？”梁老师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可能吧。”言守真说不准。
　　“别看唐雪梨话不多，也不怎么爱笑，好像只关心学习成绩。但其实心细得很，是个热心肠的孩子。”
　　梁老师说：“有天早上我把包落在车筐里了，那天第一堂就是你

班的课，我过去上课的时候看到包就在讲台上。后来问了车停的大爷，说是看见唐雪梨拿走了我的包。”
　　言守真听得很认真，“是，她确实外冷内热。”
　　“还有一次我嗓子不舒服，有点咳嗽，她可能听着了，之后就给我拿了一盒梨膏，不知道哪里买的，可管用了，味道还好。”
　　提到梨膏，梁老师突然有点馋了，“我一直忘了问，回头你帮我问一下她在哪里买的，回头我多去买点。”
　　言守真调侃道：“梁老师，你拿学生的东西呀？”
　　“你该不是吃醋了吧？”梁老师说：“我要给她钱她不收，后来我送了她一根钢笔。”
　　言守真：“我开玩笑的，瞧你认真的。”
　　梁老师笑道：“学生的东西确实不能拿，原则性问题可不能犯。”
　　言守真点头：“确实，这倒没错。”



第76章 言老师是幼稚鬼
　　一放学唐雪梨就背上书包准备走了。
　　言守真悄悄跟她说：“你等我一会儿。”
　　唐雪梨顿了两秒，“烤红薯摊子前等你。”
　　“行……”言守真本来是想让她在学校门口等，两人一起骑自行车去拳击馆的，但她似乎并不想跟他同行。
　　倒是能理解，毕竟在学校附近会被人看见。
　　师生俩在校外频繁接触，确实是容易被误解的。
　　所以他俩几乎没有相约同行过。
　　都是唐雪梨一放学就先去了，言守真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再慢慢地过去。
　　往常他到拳击馆的时候，唐雪梨多半都已经热好身了。
　　唐雪梨在吃第二个烤红薯的时候，言守真骑着自行车停在她面前。
　　“你吃吗？”唐雪梨问他。
　　言守真笑着问：“你请客吗？”
　　“不请。”唐雪梨拨开红薯皮，咬了一大口。
　　无缘无故的请什么客。
　　“那我请你吃。”言守真凑到炉子前挑红薯。
　　“不用了，我已经给过钱了。”唐雪梨迅速吃完了手里的红薯。
　　卖烤红薯的大叔笑呵呵地问言守真：“这是你妹妹啊？”
　　“啊……”言守真看了唐雪梨一眼，没有纠正大叔的话，“对，是我妹妹。”
　　“兄妹俩都这么俊，你们爸妈真会生，睡着觉都会笑醒吧。”大叔给言守真挑的六个烤红薯称了重量，包好之后收了钱。
　　言守真把给大家带的烤红薯塞到手提包里，骑上了自行车。
　　唐雪梨叮铃叮铃按了两下车铃，避开几个路人，拐向了去拳击馆的路。
　　她骑车一向很快，言守真快蹬几下跟上她，“你慢点骑。”
　　唐雪梨放缓速度，看了他一眼，“等会儿红薯就凉了。”
　　“不会，耽误不了太长时间。”言守真其实也没有太要紧的事情要讲，他先挑了个听起来最正经的问了问，“你换座位是想帮刘正菊吗？”
　　“帮什么？”唐雪梨反问道。
　　言守真：“……田小悦出事之后，她看起来状态一直不太好。”
　　“嗯。”唐雪梨淡声道：“这得她自己想明白走出来，别人帮不了。”
　　“那你为什么换座位换同桌？”言守真好奇地问道。
　　“清静。”唐雪梨说：“刘正菊很安静，不多事。”
　　言守真：“……”
　　唐雪梨：“你让我等你就是为了问这个？”
　　这在学校里不就可以问的吗？
　　或者在拳击馆里也能随口问一句的啊！
　　“以后你跟刘正菊做同桌了，我想拜托你照顾一下她，有什么反常的情况你就告诉我。”
　　代理班主任也是班主任，言守真是真的有些担心刘正菊。
　　对于状况不太好的学生，要尽早干预和帮助，要不然会影响高考的。
　　他真心希望班里的学生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唐雪梨点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言守真不说，她也会这么做的。
　　“咳咳咳……”言守真偏头咳了几声。
　　唐雪梨看他想说的都说完了，便又骑快了一些，嗖地一下冲到了前面。
　　言守真：“……”
　　没听见他咳嗽吗？
　　怎么他一咳嗽她还猛进往前骑呢！
　　该不会以为他感冒了，怕被传染吧。
　　言守真又用力咳了几声，一开始他是假装的，后来咳了几声嗓子还真是有点不太舒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讲话太多，嗓子又干又痒，这职业病真是难以避免啊！”
　　唐雪梨扭头看他：“你以前也是老师吗？一中的老师？”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话题转得未免太快了点。
　　言守真愣了一下，“以前不是。”
　　“那你是干什么的？”唐雪梨追问道。
　　言守真随口胡诌：“拳击教练。”
　　唐雪梨弯起嘴角浅浅地笑了一下，她没信，但知道他不方便说，也就不再问了。
　　她直视前方，专注骑车。
　　“梁老师说你上次给她的梨膏效果特别好，问你是在哪里买的。”
　　言守真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嘴。
　　唐雪梨这下明白了，脸上的浅笑绽开，露出亮白的牙齿，灿烂一笑，“我自己做的，回头我再给梁老师拿两盒。”
　　“哦……”言守真闷声道：“那我回头告诉她。”
　　唐雪梨故意拖了几秒，才又开了口：“给你也拿两盒？”
　　“真的吗？”言守真语调都往上扬了扬。
　　唐雪梨：“我就问问。”
　　言守真抿了抿唇：“……”
　　怎么就只是问问啊，给梁老师的时候怎么就那么主动。
　　同样都是老师，咋还区别对待呢！
　　唐雪梨看他跟发蔫的小狗似的，笑道：“你要的话可以给你拿两盒。”
　　“我要，我当然要了。”言守真微微一笑，问道：“你那还有啊？”
　　“嗯，秋梨膏做好密封起来可以保存半年。”唐雪梨说：“上次我做了很多，你嗓子不舒服吃一点会好些。”
　　原来刚才听见他咳嗽了啊。
　　言守真开心起来，把自行车扭成“8”字往前骑。
　　唐雪梨落在后面，跟他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避免跟他撞车。
　　早说要梨膏啊，费劲绕这么一大圈。
　　还老师呢，幼稚鬼！
　　晚上回到家，唐雪梨把给两位老师的梨膏装好放到了窗台上。
　　之后她拿出最新的报纸翻了翻。
　　有一篇研究右脑的文章引起了她极大的关注。
　　锻炼右脑原来这么有用这么重要。
　　挺有意思的。
　　唐雪梨尝试着用左手拿剪刀，使筷子。
　　剪刀剪不碎薄薄的纸张，筷子夹不住任何东西。
　　还真是比常用的右手笨拙得多。
　　最后她依照文章上的建议，拿出笔开始练习用左手写字。
　　能把左手练好，提升右脑的开发程度，好处多多。
　　即使没有变得更聪明，至少生活上能更方便一些。
　　“雪梨你干嘛呢？”唐双双好奇地凑过来看，“你咋用左手写字啊？”
　　左手写的字太丑了。
　　横不平竖不直，七扭八歪的。
　　看起来十分好笑。
　　唐雪梨说：“随便练一练。”
　　“我是左撇子，我肯定比你写的好看。”唐双双拿起笔写了自己的名字。
　　不熟练，但确实比唐雪梨写得好很多。
　　她得意地用食指搓了下鼻头，“我厉害吧，我都用左手炒菜的。”
　　唐雪梨以前还真没发现二姐是个左撇子，她点点头，说：“真厉害！报纸上说多用左手练习右脑，右脑开发得好的人会更聪明。”
　　“那没有，那不会，你可比我聪明多了。”唐双双笑着说：“我雪梨妹妹天下第一聪明。”
　　“谢谢二姐夸奖。”唐雪梨跟着笑起来，她从唐双双手中拿回铅笔，继续练习。
　　她觉得用左手写字别着劲儿的感觉还挺奇特。
　　唐双双冲了碗麦乳精放到书桌上，“趁热喝哈！”
　　“好。”唐雪梨应了一声，专心练字。
　　唐双双一边铺着床一边说：“以后你写作业右手累了就可以换左手写，两只手倒腾着用，哪个都不累，感觉超棒的啊！”



第77章 老爷子，定时炸弹
　　清明节那天放假，唐丽美早上醒来坐在床上，突然很想奶奶。
　　这时距离唐老太太去世已经快一个月了，她才开始怀念奶奶对她的好。
　　“爸，咱们今天不去扫墓吗？”
　　唐进宏皱了皱眉，“扫

什么墓？”
　　唐丽美眨眨眼：“给奶奶扫墓啊……”
　　唐进宏不耐烦道：“你奶哪有墓。”
　　“奶奶为什么没有墓呢？”唐丽美说：“我同学都去扫墓了，清明节不是应该去扫墓的吗？咱们家怎么从来不去扫墓啊？”
　　“你奶奶没有墓，给火化了。”唐进宏解释道：“现在提倡火化，节省土地资源，保护环境，以后大家都会火化的。”
　　唐丽美想了想，问：“那烧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有骨灰。”唐进宏随口回了一句。
　　唐丽美问：“那奶奶的骨灰呢？”
　　“……”唐进宏偏头看了女儿一眼，默了几秒，回道：“洒江里了。”
　　总不能告诉女儿骨灰被爷爷倒进尿壶里了吧。
　　“哦……”唐丽美蔫头耷脑的，她看了眼父亲的脸色，委屈巴巴地说：“爸，我想妈妈了，妈去哪儿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呀？”
　　唐进宏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作业写完了吗？饿了自己做饭吃，别在外面乱买东西，这个月不给你零花钱了，家里有菜有米有面，做点吃的也不难，钱省着点花。”
　　唐丽美小声说：“我不会做饭呀……”
　　“挺大个人了，你会啥？”唐进宏用力戳了戳女儿的脑袋，“双双和雪梨都那么会做饭，你缺胳膊还是缺腿儿啊，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唐丽美垂下脑袋，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哭哭哭，没出息的玩意儿，就知道哭。”唐进宏气闷得坐在床尾抽烟。
　　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隔壁屋传来咣咣咣的响声。
　　唐丽美为了讨父亲欢心，把眼泪生生地憋了回去，开口换了个话题，“爸，爷爷最近有点奇怪。我看他睡觉的时候，把腿抬得老高，然后往床上砸。”
　　唐进宏愣了愣，随后说：“老人家岁数大了，可能肌肉控制不好。”
　　唐丽美问：“用不用去医院看看呀？”
　　“不用。”唐进宏想也不想道：“去医院也治不了。”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唐进宏不得不去看了一眼。
　　唐老爷子正在拿头撞衣柜，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
　　唐进宏把人强行摁到床上，在老父亲头上贴了块医用胶布。
　　老爷子目光浑浊地看了儿子一会儿，渐渐恢复神志，起身去逗鸟了。
　　唐进宏轻叹一声，回了自己房间。
　　“爸，我能去找哥哥玩吗？我想大哥和二哥了。”
　　唐丽美最近莫名的心慌，不知道为啥。
　　两个哥哥各自成家之后，都很少来大杂院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回来看看，只往厂里打电话，跟唐进宏简单地拜了个年，说很忙不回家了。
　　唐丽美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见过哥哥们了。
　　“成天就想着玩，你大哥二哥哪有时间陪你玩！”唐进宏甩手出了门。
　　唐丽美不想跟脑子不好使的爷爷呆在家里，打扮了一下也出去玩了。
　　唐老爷子跑到院子里瞎溜达，嘴里嘟嘟囔囔，自说自话。
　　他看到厨房里有人，就走过去，直直地盯着人看，“你是谁？”
　　唐雪梨关了火，跟老头子对视着，淡声说：“邻居。”
　　“不，不是邻居。”唐老爷子不停地摇着头，“你是来要我命的，你是索命鬼，你不是好人。”
　　唐雪梨往外走了几步，跟老头拉开了距离。
　　唐老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激动起来，他朝唐雪梨伸出手，猛地冲过去，“我要掐死你！”
　　唐雪梨推了下唐老爷子的手臂，闪到一边，快步回到东屋，锁上了门。
　　夏金花和唐双双都在家里。
　　她们齐齐地看过去。
　　唐双双问：“怎么了？”
　　“爷爷精神出问题了，你们离他远点，不要跟他搭话。”唐雪梨透过窗户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
　　唐双双凑过来跟着一块儿看，“爷爷怎么了？他自己说什么呢？”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唐雪梨沉声道：“刚才他要过来掐我脖子，嘴上还说要掐死我。”
　　“我的妈呀！”唐双双倒吸一口凉气，“雪梨你没伤着哪儿吧？”
　　“没有，我躲得快，他没碰到我。”
　　唐雪梨很担心老头儿会对妈妈和姐姐动手。
　　精神不好的人发起疯来，力大无穷，杀伤力巨大。
　　“爷爷是不是疯了？”唐双双也很担心。
　　没人知道唐老爷子怎么突然就疯疯癫癫的了。
　　大杂院里的人全都避之不及，不敢在院子里多呆。
　　唐雪梨本来打算天气暖和了把白莲心之前住的房子拾掇一下，自己住进去。
　　她看书看报睡得晚，又会早起去跑步，容易影响同屋的妈妈和姐姐休息。
　　但眼下爷爷变成了定时炸弹，她只好临时改变了计划。
　　**
　　贾珍珍天天去设计院家属楼，赵红叶实在受不了，便收拾东西偷偷溜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直接人间消失，没了踪影。
　　贾珍珍开心没两天，唐进宏就找了过来，二话不说把她暴打一顿，拉回了家。
　　“唐进宏，你就不怕我去厂子里闹吗？”贾珍珍咆哮道。
　　“闹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丢了工作，你就不会丢工作了？”唐进宏冷着脸，“咱俩都没工作了，谁养活丽美？丽美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这个当妈的，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毁掉这个家吗？”
　　“我毁掉这个家？”贾珍珍一脸不可置信。
　　唐进宏揉揉眉心，“你安生一点，给孩子好好做饭，等丽美高考完再说其他的。”
　　贾珍珍还是那句话：“我要离婚。”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甩过来。
　　“我把话放这里，我不点头，你这个婚就离不成。你不怕丢人现眼，不怕丽美在外面抬不起头，你就闹，使劲儿闹！”
　　唐进宏死死地攥着贾珍珍的手腕，“你敢跑，你女儿就会变成没妈的孩子。你走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丽美找后妈了。我跟我弟弟不一样，我有本事，在厂子里立得比他稳。我不会被辞退，到时候只有你会变成泼妇，变成疯子，变成没人要的弃妇，变成遗弃女儿的狠心妈妈，变成千夫所指的罪人。”
　　贾珍珍感到一阵阵的心慌，她盯着发紫的手腕，感到某种无法言喻的绝望。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唐进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门了。
　　唐丽美回到家，看到母亲回来了，开心得不得了，她跑过去抱住母亲，雀跃道：“妈，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呀，一个电话都没有，我可想你了。你是去南方出差了吗？是不是可远了，我听说去南方要坐好几天的火车呢！”
　　贾珍珍看着女儿，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第78章 梨膏
　　唐雪梨去西屋找了唐进宏。
　　她开门见山地说：“两百块你还三十五块就行。”
　　“嗯？”唐进宏疑惑地抬起头。
　　“设计院家属楼那边的房子，你转租给我。”
　　那边离一中和东大市场都不算远，她上学，妈妈去摆摊，都很方便。
　　二姐去利民饭店上班，稍微远了一点点，但也就比之前多走十分钟的路，还算可以接受。
　　唐雪梨跟唐双双商量过了，二姐非常乐意。
　　好巧不巧，她师父安顺刚好住在设计院家属楼附近，两人可以同行。
　　“我管你借了两百块，房子一个月租金十五块，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你能住十一个月，十一乘以十五，就是一百六十五。两百减去一百六十五，正好三十五。”
　　唐进宏立马算明白了唐雪梨的账。
　　他立马数出来三十五块递了过去。
　　唐雪梨点了一下，正正好好。
　　唐进宏挺高兴的，他本来还发愁来着。
　　家里一团乱，他不可能自己去住那边的楼房。
　　但房子空着就是白白地浪费钱。
　　现在唐雪梨提出要租下来，他能少损失一些钱，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唐雪梨一早就算准了

唐进宏租的房子住不了太久。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唐进宏都不可能跟赵红叶甜甜蜜蜜地过小日子，只有唐进宏本人当局者迷，以为自己能享受脚踏两条船的福气。
　　唐雪梨当初让唐进宏找个好一点的房子，并不是真的为了赵红叶着想，而是为了自己。
　　你看这不就住上了嘛！
　　省去了自己出去找房子的辛劳，搞到了物美价廉的好房子，简直是坐享其成。
　　唐雪梨当即换掉原来的门锁，连夜带着母亲和二姐搬了进去。
　　唐老爷子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实在有点吓人，早点远离比较好。
　　唐丽美的眼眶越来越黑。
　　课间她跑去找唐雪梨，哭诉道：“爷爷天天晚上闹腾，吵得我一点都睡不着啊！雪梨，救命啊……”
　　唐雪梨面无表情：“快打铃了，你回座位吧，班长回来了。”
　　唐丽美此刻坐的是谭诚实的凳子，唐雪梨跟班长现在是前后座。
　　“我过去跟你住几天，行不行呀？”唐丽美苦苦哀求着，“爷爷昨天晚上拿着菜刀砍了一晚上桌子。”
　　唐雪梨：“……”
　　这确实挺吓人的。
　　“我爸过去想把刀抢回来，都差点被划伤了。”唐丽美趴在桌子上，谭诚实回来站在旁边，她也当看不见，只顾着跟唐雪梨说话，“雪梨你点子多，给我出出主意吧！”
　　谭诚实轻咳一声，提醒道：“上课了。”
　　唐丽美大声嚷道：“我知道，老师不还没来嘛！”
　　谭诚实：“……”
　　唐雪梨扭头看着唐丽美：“我也没有主意。”
　　言守真走进来，严肃地敲敲桌子，“上课了！”
　　唐丽美耷拉着脑袋，朝教室后面走去。
　　唐雪梨拿出纸和笔记本，抬头看向言守真。
　　啧啧，站在讲台上还挺有模有样的。
　　谁能想到一本正经的言老师私底下是个幼稚鬼呢！
　　言守真留意到她的视线，垂眸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眼角当即有了笑意，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就不见了。
　　前阵子在拳击馆，她拿了四盒梨膏给言守真。
　　“两盒给你，两盒转交给梁老师。”唐雪梨说：“不是多珍贵的东西，让梁老师不要再送我什么了。”
　　“那我需要送你什么？”
　　梨膏熬得很粘稠，言守真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用手指挖出来一点尝了尝。
　　很清甜，但甜而不腻，咽下去之后，喉咙能感到微微的清凉，格外的熨帖。
　　秋梨膏以前可是宫廷里的东西，御医传出来，民间才开始有的。
　　这里边有很多味中药，做起来也很讲究的，肯定不是唐雪梨口中不珍贵的东西。
　　“你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送我？”唐雪梨反问了一句。
　　言守真看着她：“为什么梁老师可以直接收你的礼物，不用还礼，而我还要给你东西啊？”
　　又开始胡搅蛮缠了！
　　唐雪梨弯弯嘴角，“梁老师给过我一支钢笔了。”
　　言守真立马说：“那我也给你一支钢笔。”
　　别人送啥他送啥。
　　真是毫无创意。
　　“学人精。”唐雪梨故意呛他。
　　“……”言守真顿了顿，“我送你更好的钢笔。”
　　这人咋这么不经逗。
　　“行了。”唐雪梨失笑，“梨膏送你了，当我的补课费。”
　　言守真给她开了不少小灶，在几十年后的补课机构里补课，可要给不少钱的。
　　况且那些补课班里，很难找到言守真这样有水平的好老师。
　　两盒梨膏，确实不算什么。
　　“什么补课啊，我是老师，给学生答疑解惑本来就是应该的。”言守真认真道：“所有学生过来问我问题，我都会认真解答的。”
　　“是，你是好老师。”唐雪梨不欲跟他辩论这个话题，“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不送也可以。”
　　结果这一天放学之后，唐雪梨收到了两只钢笔。
　　梁老师笑得很是不好意思：“我特别不会挑礼物，想来想去，学生还是用笔用得最多，这钢笔你拿着，上了大学之后也能用。”
　　唐雪梨一看，跟上次那只钢笔一模一样，连样式都没变：“……谢谢梁老师。”
　　“谢啥谢啊。”梁老师拍拍唐雪梨的肩膀：“我要谢谢你的梨膏才是，你太厉害了，还会做这么好吃的梨膏呢！我家那口子也是老师，整天跟我抢着吃，那天吃多都拉肚子了。”
　　唐雪梨干笑两声，“这个不能多吃，秋梨是寒凉的，要用温水冲服。”
　　“这我们知道，他就是一时嘴馋没忍住。”
　　梁老师走了之后，言守真又过来了。
　　他也递过来一只钢笔，“拿着，我的还礼。”
　　唐雪梨哭笑不得，“你还真送钢笔啊？”
　　“又不会放坏，慢慢用。”言守真特意补充了一句：“这可不是普通的钢笔。”
　　唐雪梨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特别，“哪里不普通？”
　　言守真骄傲地抬抬下巴，“这是我赢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奖。”
　　“哦……”唐雪梨抬眸看他，真诚询问：“那为什么送我了？”



第79章 一定会无往不利
　　言守真被问住了，他偏开视线，想了两秒，随后笑起来，语气轻松道：“难得碰到这么优秀的学生，想送个有纪念意义的礼物给你。”
　　唐雪梨摩挲着钢笔的笔帽，有轻微的磨砂感，手感很好。
　　“你参加什么比赛得的奖？”她问。
　　“不算是比赛吧……”言守真模棱两可道：“总之对我很有意义，这个钢笔很好写的，我只用过几次。”
　　唐雪梨见他这么真诚，便收下了他的好意，“谢谢，我会珍惜的。”
　　“高考的时候你可以用它答题，肯定无往不利。”言守真提了个建议。
　　唐雪梨想了一下，点点头：“好。”
　　言守真心想，其实不管用什么笔答题，她一定都会无往不利的。
　　**
　　唐进宏把老父亲绑在了床上。
　　怕老头叫唤，嘴上还给塞了毛巾。
　　世界终于清静了。
　　唐老爷子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喝一杯水，这样就不会频繁的排泄了，可以减少清理的难度。
　　一段时间下来，老头子虚弱得连哼哼都出不了太大的声响。
　　之前养的鸟儿不知道被谁放跑了。
　　唐老爷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整天盯着空鸟笼发呆。
　　唐进财过来看了一眼，见老父亲被绑在床上，他很冷静，情绪上没有太大的起伏。
　　白莲心站在一旁，怀里抱着儿子。
　　女儿被他们留在家里，让房东帮忙照看了。
　　白莲心轻哼一声，“我说的没错吧？”
　　唐进财：“什么没错？”
　　白莲心冷笑道：“老太太死了，老头儿也活不了太久的。”
　　“你嘴巴能不能有个把门的。”唐进财皱了皱眉。
　　毕竟是亲爸，这样的话听起来依旧不是很舒服。
　　白莲心不在意道：“这里又没有别人，你爸也听不懂。”
　　况且听懂了能如何，只剩一口气的人罢了，无需畏惧。
　　唐老爷子的目光从鸟笼那边，转回来，落到了白莲心的脸上。
　　白莲心翻了个白眼，走出房间，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她抱着儿子，大有炫耀一番的意思。
　　“爸，妈以前的玉坠和手镯呢？”唐进财轻声问道。
　　唐老爷子歪着头，又盯着空鸟笼看了起来。
　　唐进财继续问：“那个装首饰的盒子，放哪儿了？”
　　唐老爷子没有反应。
　　“妈了个巴子的。”唐进财骂骂咧咧地开始翻箱倒柜。
　　但除了破衣服，和一堆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根本没有任何首饰的影子。
　　连一个塑料发卡，一把梳子都没有。
　　肯定是被大哥拿去了。
　　唐老太太以前有个特别要好的朋友，是有钱人家的独生女。
　　朋友送过几样昂贵的首饰，唐进财无意中见过一次。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当时唐老太太跟他说：“这个你大哥不知道，你不要告诉他。等我老得动不了了，你们谁伺候我，我就把宝贝传给谁。这可是老物件，值钱得很呢！”
　　过年借钱的时候，唐进财问过一次那些首饰放在哪儿了，可老太太没有告诉他，只借了他两百块钱。
　　后来临终前在医院，他又问了几次，但那时候老太太

已经没有太多意识了，一个字都没有跟他说。
　　当时送老太太来医院的是大哥，唐进财怀疑大哥拿走了那些首饰。
　　等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等到唐进宏下班回家，唐进财直截了当地说：“爸妈留下来的东西，咱们俩应该平分吧？”
　　唐进宏觉得十分可笑，“爸妈哪有东西值得分的？唯一的两百块钱积蓄，不都被你拿走了。屋里那些破烂玩意，你想要都给你，你不用跟我分。”
　　“妈留下来的首饰呢？”唐进财看着大哥，“你拿走了吧？想私吞吗？”
　　唐进宏不懂这人在说啥，“什么首饰？”
　　“别装了，妈说最后谁伺候她，就把首饰留给谁。”唐进财说：“我搬出去住了，儿子刚出生要照顾，没顾得上老妈，才给你机会尽了孝。不过之前可是我和金花照顾妈照顾的多，没道理全让你拿走。妈最后老糊涂了，但大哥你心里不能没有谱啊！我不多要，你只给我玉佩和手镯就行。”
　　“妈有首饰？她哪里来的首饰？”
　　唐进宏从没见母亲戴过任何首饰。
　　小时候只见母亲戴过一阵子金戒指，后来也卖掉换了粮食，要不然全家都得饿死。
　　唐进财盯着大哥的眼睛看，他分辨不出来大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出来骗他的。
　　唐进宏一脸发蒙的样子，诅咒发誓自己并不知情。
　　唐进财这才意识到，大哥可能真的不知道。
　　兄弟俩花了三天时间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依旧什么都没找到。
　　唐进宏每天早晚都去问唐老爷子首饰放在哪儿了。
　　只希望老头哪次突然恢复意识，能告诉他。
　　结果唐老爷子一开口只会说两个字，遛鸟。
　　大家都以为老头活不了太久了，可他一直虚弱而坚强地活着，没有要死的预兆。
　　一晃到了六月底，天气已经非常热了。
　　日报创刊三十周年，要举办庆祝活动。
　　言守真本来不想去的，学生们马上要高考了，他不想分心。
　　但社长极力邀请，反复劝说，碍于各种复杂的关系，言守真不得不请了半天假，参与了社里的周年庆。
　　礼拜三下午第一堂原本是物理课，现在只能临时让梁老师过来看了一堂自习。
　　唐雪梨没有好奇言守真干什么去了。
　　毕竟每个人都会有点私事。
　　他告诉她，下午来不了学校，但晚上会去拳击馆。
　　但那天她在拳击馆呆到晚上十点，也没见到言守真。
　　可能是事情办得不够顺利。
　　当她第二天看到走进教室的言守真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看来事情不仅仅是办得不顺利，而是出了大状况。
　　言守真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上的情况，只能看到眉头破了个口子。
　　脸上肯定更惨，要不然没必要戴口罩。
　　学生们纷纷询问：“言老师你怎么了？”
　　言守真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我没看路，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没什么事儿。真是丢人啊，你们最近可得小心一点，好好看路。”
　　唐雪梨才不会信这种胡编的理由呢。
　　她看着讲台上戴着口罩的言守真，越看越觉得眼熟。
　　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两天后在拳击馆，唐雪梨问他：“你跟人打架了？”
　　言守真说：“没有。”
　　“你身手这么好，还会被揍么？”唐雪梨看着他还没消肿的左脸，和裂开的嘴角。
　　言守真笑了，“我这个人看似厉害，但从楼梯上摔下来还是会遍体鳞伤的，尤其脸还磕到了台阶，就会这么惨不忍睹。”



第80章 高考前，出了意外
　　唐雪梨笑不出来。
　　这人东拉西扯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算了，跟她也没有关系，何必没眼色的总是追问。
　　问多了只会讨人嫌。
　　她到旁边对着沙袋一通猛练。
　　王大刀觉得他们两人气氛不对劲，便试探性地凑过去，在唐雪梨耳边小声问道：“师父，你咋了？被班主任批评了？”
　　“练你的去。”唐雪梨手下不停，击打沙袋的速度越来越快，从沙袋里震出不少灰尘，“你不想自己练，就过来跟我对打。”
　　“那还是不要了。”王大刀连忙扭头就走。
　　他现在这小鸡仔的水平，跟在气头上的师父打，岂不是要被打成筛子。
　　拳击馆条件有限，专业的拳击手套就那么三副，平时练习都不用，只戴着旧手套，或者用布条在手心周围绑几圈。
　　唐雪梨现在已经学会用左手写字了，虽然字没有右手写得好看，但速度差不了多少。
　　练拳的时候，她也着重练习了左臂的速度和力道，力求左右两边不相上下。
　　言守真坐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
　　唐雪梨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
　　但他不太明白她在气什么。
　　因为没告诉她实话吗？
　　比起师生关系，他俩更像朋友，但归根结底，她还是他的学生。
　　而且她还是即将要高考的学生。
　　他都告诉她这几天不要来练拳了，专心准备考试，好好的休息。
　　可她不听，固执地非要来拳击馆。
　　唐雪梨越练越凶，言守真不得不过去阻拦，“行了，今天差不多了。”
　　“几点了？”她问。
　　言守真说：“九点多了。”
　　那差不多是该回家了。
　　她一圈圈地拆下绑手的布条。
　　言守真看了眼她的双手。
　　还行，还算有分寸，手没有受伤。
　　言守真劝道：“高考前不要再来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唐雪梨面无表情：“知道了。”
　　“我确实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当然也惹了点麻烦，我不告诉你们，是希望你们安心考试。”言守真语气很软，嗓音低沉而性感，“什么都等高考完了再说，毕竟考试一年一次，一旦出意外，就要再等一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唐雪梨抬头看着他，想了几秒，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然后，第二天上学，唐雪梨眼尖地发现言守真手上多了几道伤口。
　　又过了两天，言守真写板书时的姿势变得跟往常不同，肩膀像是勉强抬上去的，但并不明显，其他学生都没有留意到这样的细节。
　　唐雪梨盯着他的肩膀看，被他发现了。
　　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秒，各自扭过头，一个继续对着板书讲题，一个埋头假装记笔记。
　　晨跑时唐雪梨问王大刀：“言老师最近去拳击馆了吗？”
　　王大刀因为练拳态度认真，贺宗良允许他每天去练习，现在他下午到拳击馆，晚上很晚才离开。
　　“没有呀，我有段时间没看到言老师了。”王大刀问道：“言老师怎么了？没去学校吗？”
　　“没事。”唐雪梨跑回家属院，换身衣服背上书包去了学校。
　　今天是最后一天去学校了。
　　再有两天就是高考的日子。
　　唐丽美认真地学了两个月，自我感觉非常好。
　　“妈，我今年肯定能考上好大学。”
　　贾珍珍很久没有笑过了，她叮嘱女儿：“稳当点，这几天别乱吃冰棍。等你考完试，你想干什么都让你干。”
　　“放心放心，我不会乱吃东西的。”唐丽美欢欢喜喜地上学去了。
　　她现在最在意的人是唐雪梨。
　　之前她觉得唐雪梨肯定是从言老师那里提前拿到考试题才会次次考第一。
　　后来她才从同班同学那里得知，唐雪梨是真的厉害。
　　同学们不会的题拿去问，唐雪梨全都能解出正确答案，而且讲题讲得非常明白，比老师讲得都要好。
　　那唐雪梨高考不就会考很高很高的分数，上最好最好的大学了吗？
　　唐丽美心有不甘，特别不服气。
　　凭什么啊！
　　凭什么唐雪梨就这么厉害呀！
　　她不想自己被比下去。
　　但她又确实是学不过唐雪梨。
　　在路上慢慢地走着，唐丽美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
　　她俩要是不在同一年考，不就不会被比较了吗？
　　如果唐雪梨出点什么事儿，今年考不成的话，就可以了呀！
　　给她饭菜里下点泻药？
　　或者请她喝掺蒙汗药的汽水让她考试的时候睡大觉？
　　正想得来劲，她突然听到小胡同里好像有人在吵架。
　　很嘈杂，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唐丽美好奇不已，她踮着脚偷偷地跑过去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中间那个人不是言老师嘛！
　　唐丽美飞速朝学校跑去，这里离学校很近了，三分钟就跑到了校门口。
　　她准备去教室里找唐雪梨，结果没想到在大门口就碰到了。
　　“雪梨雪梨。”唐丽美呼哧带喘

地说：“不好了，言老师出事了。”
　　唐雪梨对唐丽美没有任何信任，对她的话听一分存九分的疑。
　　“你怎么这么冷静呀，言老师被堵在胡同里了，对方有十几个人，各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唐丽美夸张地说：“可吓人了，言老师头上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看他都站不起来了。”
　　唐雪梨有点担心，但没表现出来，“那你赶紧报案吧。”
　　“报案哪儿来得及呀！等会儿人都打没气了。”唐丽美拉了拉唐雪梨的袖子，“你不是很会打架吗，你赶紧去帮忙呀！”
　　唐雪梨站着没动，“言老师自己会想办法。”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呀？”唐丽美使劲拉了拉唐雪梨，“你先跟我去看看再说呗！就在后街那边的胡同里。”
　　唐雪梨想起言守真最近身上不断出现的伤口，不由得叹了口气。
　　去看看再说吧！
　　万一真出了人命，她一定会后悔终生。
　　唐丽美从没跑这么快过，肺都要炸了。
　　唐雪梨跑得还算轻松，她很快就听到了胡同里的动静。
　　嘈杂，混乱。
　　一听人就不少。
　　唐雪梨遥遥望去，言守真没有唐丽美说的头破血流，被打得很惨，但看起来情况确实不妙。
　　言守真惹的不像普通的小混混啊！
　　“啊……”唐丽美猛然大声尖叫。
　　胡同里的人全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唐雪梨眯了眯眼，一把揪住了准备跑掉的唐丽美。
　　唐丽美愣了愣，“你抓我干什么！”
　　唐雪梨沉声道：“当然是要并肩作战了。”
　　唐丽美：“……”



第81章 救美
　　言守真被堵在胡同里，面色始终非常平静，偶尔挨几下打也没有动怒上火，可当他看到唐雪梨和唐丽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眸光一下子就深了。
　　唐雪梨紧紧地攥着唐丽美的手腕，她犹豫了两秒钟，拉着唐丽美扭头就跑，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呦，溜得真快！”奉飚感叹了一句。
　　言守真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认识的？”奉飚拍了拍言守真被打伤的脸。
　　言守真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不认识。”
　　奉飚阴笑道：“是你班的学生吧？”
　　言守真没说话。
　　他现在无论说什么奉飚都不会相信。
　　“你这老师当得不怎么样啊。”奉飚转了转手上的大戒指，一拳砸到了言守真的脸上。
　　言守真闷哼一声，咬了咬牙。
　　“行啊，言记者，我佩服你，你可真能忍。”奉飚大吼道：“给我把那俩丫头抓回来！”
　　“奉飚！”言守真挡住几个马仔的路，朝那个个头近两米，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说：“咱俩的账你别扯别人，有种你冲着我来。”
　　“茅坑里的石头终于有反应了啊！”奉飚非常愉悦地笑了笑，吩咐手下：“把那俩姑娘抓回来给我一块儿打！”
　　你言记者不是厉害嘛！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原来忙活了这么多天，是搞错了方向。
　　早知如此，就该直接对他的学生下手了！
　　“我草你祖宗！”言守真踢开旁边的两个混混，直冲奉飚而去。
　　奉飚快速闪躲，可下巴还是中了一拳。
　　“真带劲。”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邪笑道：“要不是你搞死了我弟弟，我真想跟你拜把子当兄弟。”
　　“去你妈的兄弟！”言守真抬肘将奉飚抵在墙上，此时几根铁棍在身后呼呼生风。
　　他很清楚，自己的拳头砸落在奉飚太阳穴上的瞬间，他的后脑勺和后背也会遭受重击。
　　结果显而易见，两败俱伤。
　　可此时此刻，没有别的选择了。
　　然而当他的拳头落下时，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身后动静很大，耳边能听到奉飚吃痛后的一声叫喊。
　　言守真猛地转过身，下意识抬起胳膊，准备格挡落在身上的棍棒。
　　可他却只看到了匆忙赶来的唐雪梨。
　　她已经和奉飚的手下打了起来。
　　奉飚的身体贴着墙缓缓坠落，他被言守真刚刚那一拳打晕了。
　　言守真撂倒两三个人，抢过一根钢条扔给唐雪梨。
　　唐雪梨丢掉手里的拖把棍，接住钢条。
　　乱战只维持了半分钟就结束了。
　　十几个人躺在地上，有捂着腿的、有捂着腰的，哀声遍地。
　　“你受伤没有？”言守真紧张地问道。
　　唐雪梨摇头：“没有。”
　　奉飚悠悠醒来，抬头看向言守真，“算你厉害。”
　　言守真走到他跟前，蹲下来，咬牙道：“奉飚你给我安生几天，回头咱俩好好算账。”
　　“几天？”奉飚头晕得厉害，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三天。”言守真用手背抹了把嘴角的血，“三天后我去找你。”
　　奉飚眯着眼睛朝唐雪梨那边看了一眼，“言记者，你学生够辣的啊！我喜欢。”
　　“草！”言守真抓着奉飚的脑袋往墙上一砸，奉飚彻底晕过去了。
　　打完架之后，唐雪梨就走到另一边了，她没有听到奉飚叫言记者。
　　奉飚的一个手下颤巍巍地架着唐丽美，哆嗦着声音对唐雪梨说：“同学，你可得说话算话。人我帮你看着了，你不能再打我了。”
　　“滚吧！”唐雪梨踢了小混混一脚，重新攥住唐丽美的手腕。
　　观看了斗殴全过程的唐丽美已经吓傻了，“你你你，你别打我，我我我，我还要，还要去学校呢！”
　　唐雪梨看着唐丽美笑了笑。
　　唐丽美更瘆得慌了，“我可是你姐姐，我是拉你过来救老师的，你不能打我。”
　　“我说要打你了吗？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打你？我有打你的理由吗？”唐雪梨语气平平地发出了三连问。
　　“……”唐丽美没了动静。
　　她心虚啊。
　　她没有办法解释刚才为什么要喊那一嗓子。
　　唐雪梨也不需要她解释。
　　她为什么喊，不是很明显嘛！
　　言守真看起来非常狼狈，衣服破了，头上身上都有血。
　　他让唐雪梨和唐丽美先回学校。
　　唐雪梨担心地看着他：“你伤得严不严重？”
　　“没有要紧的伤。”言守真说：“我回家换身衣服再去学校。”
　　唐雪梨问：“这边呢？”
　　言守真目光中有着安抚之意：“我找人收拾，能解决。”
　　“行，那我走了。”唐雪梨拉着唐丽美就走。
　　唐丽美腿软得走两步就想下跪，要不是唐雪梨扯着她，真会直接跪到地上。
　　“你哆嗦什么！”唐雪梨嫌弃道。
　　唐丽美说不出话，直接哭了，眼泪哗哗的流，但是不敢哭出声。
　　唐雪梨啧了一声，这么点小胆都敢撺掇事儿，早晚得被自己的愚蠢玩死。
　　唐雪梨只在学校外面的水龙头那边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面貌。
　　两人来到教室，回到各自的座位，没有引起大的动静。
　　今天各科老师都会来上一堂小课，不讲题，只叮嘱一些注意事项，再给些祝福。
　　言守真是在第三堂课的时候过来的。
　　他依旧带着口罩，头发刚洗过了，半干半湿，刘海挡住了眉眼。
　　天气炎热，但他穿着长衣长裤，把身上的伤遮了个严实。
　　他微笑着，语气轻松，给大家打着气，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课间，他把唐雪梨叫去了办公室。
　　唐雪梨自然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言守真严肃道：“伸出来我看看。”
　　“没事。”唐雪梨说。
　　言守真加重了语气：“我看看！”
　　唐雪梨轻叹一声，伸出了右手。
　　食指和中指发青发紫，手腕有些发肿。
　　言守真：“左手呢？”
　　唐雪梨摆了摆左手，“左手没事。”
　　言守真捏了捏拳头，“是不是唐丽美拉你去小胡同的？”
　　唐雪梨如实回答：“是。”
　　“你不是说她不可信吗？为什么要听她的话？”言守真真要气死了。
　　唐雪梨抿抿唇：“我没事。”
　　“没什么事！这叫没事？现在都这样了，明天只会更肿！”言守真心里堵得厉害：“你干嘛要来啊！你不知道明天就要上考场了吗？！”
　　唐雪梨：“我怕你会被打死。”
　　人命和高考，自然是人命更重要。
　　言守真无言以对，

沉默下来。
　　直到上课铃响了，他才开口说：“你明天怎么写卷子啊！”
　　唐雪梨笑了笑，说：“我能写。”



第82章 言老师贴心接送
　　言守真沉吟片刻，把纸和笔推到唐雪梨面前。
　　唐雪梨用左手拿起笔，快速、流畅地写下“忠贞不渝”。
　　笔力遒劲，肆意潇洒，跟她之前的笔迹有很大的不同。
　　右手写的字偏方正秀气，左手写得就狂放多了。
　　言守真盯着纸上的四个字，一脸不可置信，“你会用左手写字？”
　　唐雪梨点点头，“练了几个月。”
　　言守真笑了，“真有你的。”
　　“这字用来考试如何？”唐雪梨也在看着自己刚写出来尚未干透的深蓝色字迹。
　　“再好不过。”言守真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
　　忠贞不渝，是他们一起参加知识竞赛时答的第一个成语，是他们默契的证明，也是他们共同参与一段往事的证明。
　　唐雪梨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成语呢？
　　也许，只是偶然吧，言守真心想。
　　唐雪梨走到办公室门口，想了一下，又折返回来，问：“烂摊子收拾好了？”
　　“差不多。”言守真抬眼看她：“你家住哪儿？考试这几天我接送你去考场。”
　　唐雪梨：“为什么？”
　　她觉得她并不需要老师和家长的护送，或者陪伴。
　　言守真说：“以防万一。”
　　唐雪梨想起来早上被言守真打晕的那个男人，他大概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唐丽美你也要接送吗？”唐雪梨淡声问了一句。
　　言守真快速回道：“不。”
　　奉飚瞧不起唐丽美这种小姑娘，根本不会多看、多接触。
　　他很聪明，几乎是本能地判断出，言守真在意的人是唐雪梨。
　　而且最重要的是，言守真觉得奉飚对胆大能打的唐雪梨，非常有好感，奉飚自己都亲口说过的，并且收获了言守真的一记重拳。
　　那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言守真完全预料不到。
　　这种不可预料，令人不安。
　　言守真不希望高考这几天再出意外。
　　当然，高考后，也不能出任何意外。
　　唐雪梨说：“设计院家属楼，新盖的那栋。”
　　言守真点点头，“我知道那里，早上你等我。”
　　**
　　唐丽美大清早开开心心地去上的学，回来的时候却跟丢了魂似的。
　　贾珍珍反倒有点欣慰，这孩子终于把高考当回事了。
　　考前稍微紧张一点，也不是件坏事。
　　晚上唐雪梨去了趟大杂院，东屋有之前买的消肿止痛的药膏，搬去设计院家属楼的时候想着没必要带着，就把不常用的药都暂时留在了东屋。
　　今天意外受伤，就回来取了。
　　“你的手怎么了？”唐进宏下班时刚好碰见了唐雪梨。
　　唐雪梨简单地回了一句：“打架，肿了。”
　　“那你怎么考试？还能写字吗？”唐进宏假意关心道。
　　“不知道。”唐雪梨不欲多言，径自走进东屋去拿药。
　　唐进宏偷偷地笑了起来。
　　他快步走进自己房间，把女儿拉到了跟前，“雪梨跟人打架受伤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没告诉我？”
　　唐丽美有点打蔫，闷声说：“今天早上的事儿。”
　　唐进宏问：“她跟谁打架了啊？同学吗？”
　　“不是同学，我也不清楚。”唐丽美不想再回忆他们打架的场面了。
　　太恐怖了。
　　这时唐进宏发现女儿的手腕也有点青紫的痕迹，他脸色骤变，“你也打架了？”
　　唐丽美立马否认：“我没有。”
　　“那你手腕怎么搞的？”唐进宏抓起女儿的手，仔细地检查起来。
　　“我困的时候自己掐的，掐一掐人能精神一点。”唐丽美顺口胡编了一个理由。
　　唐进宏看女儿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竟然相信了她的解释。
　　“等考上大学了，现在多辛苦都值了。等考完你好好休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爸爸绝对不管你。”唐进宏怜爱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发。
　　唐丽美垂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想去哪儿玩都行，让妈妈陪你去。”唐进宏很少这么温言软语地跟女儿讲话。
　　唐丽美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样子。
　　“不过你也别太紧张了，你考了这么多次，都有经验了，这段时间你很努力，肯定没问题的。”唐进宏放低嗓音，小声说：“雪梨学习再好，今年也考不上大学了，你好好表现，给我和你妈长长脸。”
　　家里很久没有值得庆祝的喜事了。
　　唐进宏对女儿考上大学非常的期待。
　　唐丽美听到这句话，表情终于松动了几分。
　　是啊，唐雪梨手受伤不能写字了，硬写也肯定影响速度。
　　带着受伤的手，左右是考不过她的。
　　唐雪梨再厉害再会打架，也跟她没有关系，以后不去惹她就行了。
　　等高考完，她就是大学生了，而唐雪梨只是个复读的高四生。
　　她终究更高一层，更厉害一些。
　　这样想着，唐丽美的心情渐渐缓了过来。
　　临睡前，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
　　高考那天早上，唐雪梨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言守真。
　　“你来多久了？”唐雪梨问他。
　　言守真看了眼手表，“一个多小时。”
　　唐雪梨：“……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睡不着，在这附近溜达溜达。”言守真观察着她的脸色，“看起来你昨晚睡得不错。”
　　“挺好的。”唐雪梨说：“睡了十个小时，没有做梦。”
　　一路上两人没再说话。
　　来到一中门口，唐丽美、谭诚实、刘正菊、黄秀、汪旭还有另外两个一班的学生，围站在一起。
　　这几个人都在本校参加高考，现在没到考试时间，学校的铁门还关着，他们便扎堆在一起闲聊着。
　　唐丽美见唐雪梨右手上贴着膏药，肿得手指都没法弯曲了，便上前关心道：“雪梨你的手好点没有呀？担心死我了。”
　　唐雪梨瞥她一眼，走到了另一边。
　　大清早的，真吵闹。
　　唐丽美轻叹一声，对大家说：“我妹妹心情不好，怎么就这时候右手受伤了呢！这一耽误，就只能等明年再考了。我去年也是生了重病没考成，耽误了一年，我特别理解她的心情。”
　　谭诚实、刘正菊、黄秀都担心地望着唐雪梨，没人搭唐丽美的话。
　　他们的眼中全都是真正的担忧和遗憾。
　　唐雪梨学习那么好，完全不需要复读，因为手受伤而耽误一年时间，太不值得了。
　　唐丽美现在的同桌汪旭见没人吭声，怕唐丽美尴尬，便开口说：“幸好你今年没出啥事，咱课文里不是说‘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嘛，你前几年的辛苦都是对你的考验，你现在经受住考验了，这次一定能考个非常好的大学。”
　　唐丽美灿然一笑，“谢谢你的祝福啦！”
　　两人说话的功夫，身边几个人都走了，唐丽美扭头一看，他们全跑到了唐雪梨身边嘘寒问暖去了。
　　哼，唐雪梨有什么好的，她就是个地痞流氓暴力狂徒，等你们见过她真实的样子，绝对吓死你们！
　　唐丽美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幸好她的手腕只是轻微的肌肉损伤，不耽误写字。
　　老天爷这是听到了她前几天的祈祷啊！
　　虽然泻药和蒙汗药没下成，但现在的结果是好的。
　　无论如何，今年都是她最后一次高考了。
　　来吧，让她好好发挥一场，大放光彩！



第83章 唐丽美，大惊失色
　　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考化学。
　　唐丽美感觉自己考得非常好，她乐颠颠地走出来，看到班里几个人围在校门口的花坛边，就小跑着过去，笑着问：“你们干啥呢？”
　　汪旭说：“大家跟你妹妹对答案呢。”
　　唐丽美：“雪梨呀？”
　　汪旭点点头：“对，是她，对到化学的第二大题了，你快过来一块听听，等会儿我把语文答案告诉你。”
　　唐丽美往里边看了看，被围在中间的人还真是唐雪梨。
　　“你们也太残忍了吧！雪梨手受伤了，只能看，都不能答几道题，你们还跟她对答案！”
　　“你看看就知道啦。”汪旭笑呵呵道：“你妹妹

可厉害了。”
　　厉害？
　　唐丽美一脸狐疑。
　　她挤进人群，看到唐雪梨正在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
　　唐丽美的第一个反应是，她怎么在写字？
　　她的手好了？
　　再定睛一看，才发现握笔的是左手。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唐丽美一路走到唐雪梨身边，看到她正在复写刚刚考完的化学试卷。
　　字漂亮得刺眼。
　　唐丽美感到一阵眩晕，当即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用左手写字的！
　　没人在意唐丽美内心的震荡，都在专注地看着唐雪梨复写的卷子。
　　“唐雪梨你太厉害了，所有题你都记下来了。”
　　“你是怎么背下来的呀？太不可思议了。”
　　“这道题的答案是什么呀？”有个人迫不及待地问了一道唐雪梨还没写下答案的题。
　　唐雪梨看向同学所指的题目，那是第四大题的第一小题。
　　她淡声回答道：“这道题选化学方程式3，恒容、恒温时，气体总摩尔数与总压强成正比，270\390，就是9\13。”
　　这道题不难，只是在压力过大的情况下，容易失误看错题目，偶尔也会怀疑自己的答案。
　　“哇，我答对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也答对了！”
　　“哎呀，我一开始写对了，后来给改错了，真是的，气死我了。”
　　答对的人雀跃万分，没解出来，或者失误答错的，就显得非常懊丧。
　　对答案的过程，始终都是这样，几家欢喜几家愁。
　　唐丽美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地听了几道题。
　　刚考的题，她还记得写的答案是什么。
　　但——
　　十题有七八题都跟唐雪梨的答案不一样。
　　唐雪梨说的又不是标准答案，肯定也会有答错的，唐丽美这样安慰自己。
　　“孟老师，这边！你快来呀！”黄秀看到化学老师，跳起来疯狂招手。
　　化学老师走过来，看了唐雪梨写下来的答案，笑着说：“唐雪梨这次应该又能拿满分了。”
　　同学们响起掌声，赞叹的，羡慕的，祝贺的，欢声笑语一片，像是在开庆祝会，路过的人都好奇地往这边看。
　　透过这些行色匆匆的路人，唐雪梨看到了坐在对面花坛上的言守真。
　　从她走出教室，他就跟在她身后，一直在看着她。
　　唐雪梨朝他笑了笑，站起身，把复写的卷子留给同学们，告辞之后便离开了。
　　唐丽美留下来，不甘心地看了唐雪梨复写的化学卷子和语文卷子。
　　上面都写着唐雪梨的答案，大家都说那基本上跟正确答案差不多了。
　　唐丽美恍恍惚惚地回到家，直接躺到了床上。
　　贾珍珍早早地做好了晚饭，洗好了苹果。
　　唐进宏提早下班回来，却见女儿有点蔫头耷脑。
　　“累了啊？考得怎么样？我听说今年的题目不是特别难啊。”
　　唐丽美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唐进宏拍着女儿的肩膀，笑道：“这是累得都不想说话了啊？”
　　唐丽美拿起薄被子盖在身上，把自己蒙了起来。
　　唐进宏愣了一下，起身去问贾珍珍：“丽美怎么回事？”
　　贾珍珍摇摇头：“不知道，一回来就这样了，一句话没跟我说。”
　　“看这样子，该不是又没考好吧？”
　　唐进宏皱起了眉头，这都考了几年了！
　　一点长进都没有，像话嘛！
　　他气冲冲地准备去骂女儿，却被贾珍珍一把拉住了，“等全考完了再说吧，你别这时候火上浇油了。”
　　唐丽美没吃晚饭，谁去叫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饭桌上只有唐进宏和贾珍珍两个人，气氛十分凝重。
　　“考什么大学，她能进工厂当个女工就不错了，就她那德行，在流水线上都干不明白。”唐进宏语气中满是嫌弃。
　　他对这个女儿是彻底失望了，以后都不想再管了。
　　贾珍珍冷静地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考大学的，咱家还没出过大学生，你逼丽美也没用。能去厂里上班，也不错了，回头你给联系联系吧。”
　　“我不管。”唐进宏嫌女儿丢人，“让她自己去找工作。”
　　“哪有让孩子自己找工作的，你一句话的事儿，丽美高中学历，已经非常不错了。”
　　贾珍珍说的也是现实，高中的确算是高学历。
　　大学终究不是一般人能上的。
　　唐丽美不吃不喝地躺到了第二天早上。
　　贾珍珍去劝她：“不管昨天考的怎么样，今年你再坚持坚持，能会多少就答多少呗，你至少得去考试啊，多少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唐丽美像死了一样。
　　唐进宏一把揪住女儿的衣领，“你去不去！你给我滚去学校！”
　　唐丽美摇摇晃晃，跟中了邪一样。
　　“算了，就这样吧。”贾珍珍放弃了。
　　唐进宏把女儿像丢抹布一样丢到床上，拂袖而去。
　　唐丽美开始发高烧，偶尔还会抽搐几下，贾珍珍不得不送她去了医院。
　　高考三天一晃而过。
　　最后一科考完，唐雪梨走出考场，就看到了言守真。
　　言守真递给她两颗大白兔奶糖，“祝贺你。”
　　“这么早祝贺？成绩都还没出来。”唐雪梨剥了块奶糖放进嘴里，奶香瞬间占满口腔，把整个人都浸得香软起来。
　　“考完了就值得庆祝。”言守真说：“你成绩肯定很好。”
　　唐雪梨觉得哪里不对劲，下意识朝他另一只手上看了看。
　　袖子上有没干透的血迹。
　　中午一块儿吃饭的时候都还没有。
　　她直接上手往上挽了挽他的衣袖，小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已经做了包扎，但很潦草，纱布上有丝丝血迹。
　　“那个人来找你了？”唐雪梨沉着声问。
　　言守真故作轻松道：“那种人，一向言而无信。”
　　没有影响班里学生高考，已经算是万幸了。
　　“我陪你去医院。”唐雪梨大步朝自行车停走去。
　　“我不想去医院。”言守真跟在她身后，“你载我去拳击馆吧，我想去拳击馆待会儿。”
　　唐雪梨停下脚步，看着他：“你这包的太随意了，得去医院处理。”
　　“是划伤，伤口不深，你帮我处理一下就行。”言守真这几天都没睡好，黑眼圈很深。
　　唐雪梨看着他轻轻一叹，“走吧。”



第84章 恍然
　　贺宗良的休息室里塞满了东西，摆得乱七八糟的。
　　桌上有饭盒、杯子、老花镜、书本、墨水、茶叶罐、晒干的小鱼干、奖状和布娃娃。
　　单人床上除了被子和枕头，还有衣服、裤子、袜子，冬天带过的围巾、帽子还堆在这里。
　　仔细看，甚至能看到一个小碟子，小碟子上有两颗假牙。
　　床下有扫帚和簸箕，脏了没洗的雨披，坏掉的凳子腿。
　　满地没清扫的瓜子皮和橘子皮。
　　屋里倒是没有难闻的味道，有股淡淡的橘子味和茶叶的清香。
　　言守真熟门熟路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碘伏、医用棉花和纱布。
　　“贺教练住这里吗？”唐雪梨把脚边的足球往旁边踢了踢。
　　“有时候住。”言守真把袖子挽上去，解开之前仓促缠上去的纱布。
　　纱布和伤口稍微黏连了，扯下来的时候有点疼，他毫不掩饰表情，咧了咧嘴，“嘶”了一声。
　　唐雪梨看到了一条笔直的长长的口子，确实不算很深，但有一只铅笔那么宽，血糊糊的，看起来有点惨。
　　“你确定不去医院吗？”唐雪梨拧开碘伏的盖子。
　　“去医院也是消消毒包起来，没有必要。”言守真问她：“你该不是不敢吧？”
　　话音刚落，手臂上就传来了刺痛。
　　“轻点轻点！”他叫起来，“你温柔一点。”
　　“想要温柔的话去医院找护士。”唐雪梨停下手，看着他，“还要我继续吗？”
　　言守真顿了一下，可怜巴巴道：‘你继续吧……”
　　唐雪梨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盯着伤口，语气也很平静，“你看起来不像怕疼的人。”
　　“才不是，我可怕疼了。”言守真装小可怜，“我小时候摔一跤能哭半天的。”
　　唐雪梨手上轻了几分，她记起来上次去六中参加知识竞赛的路上，车子急刹车，他用手挡了下她的头，当时他

的手受伤时也诚实地说疼来着。
　　可是……“前几天你被打的时候，没见你有什么反应。”
　　“那是我装的，我装得不错吧？”言守真弯了弯嘴角，“奉飚肯定觉得我是钢铁硬汉。”
　　“那个高个子叫奉飚？”唐雪梨擦完碘伏，朝伤口上吹了吹。
　　言守真手臂上传来一阵微凉的酥麻，他呆呆地愣住了。
　　唐雪梨等不到回应，抬眸看他，“言老师？”
　　“嗯？”言守真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了？”
　　唐雪梨：“……我问你奉飚是不是那个高个子。”
　　“对。”言守真点点头，“是他。”
　　“他是什么人，感觉跟你有深仇大恨似的。”唐雪梨低下头继续吹着言守真的伤口。
　　她留着齐耳短发，刘海别在耳朵后面，露出了清晰的侧脸。
　　言守真望着她的侧脸，想起第一次在胡同里见到她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装扮成掏粪工的样子在调查一起案件，恰巧碰见她遇到了麻烦。
　　当时的她有点黑，非常壮实，很会打架，一个人对付两个小流氓不在话下。
　　算一算，过去快一年的时间了。
　　这一年里，她的变化很大。
　　白了，瘦了，脸色红润了，高强度的锻炼把她的身型打造得非常好看。
　　褪去了赘肉的脸上，五官更加立体。
　　唯一不变的是她明亮而凌厉的双眼，还有清冷的声音和淡然的语气。
　　“奉飚有个弟弟，叫奉小虎。”言守真没有讲前因后果，简单地说：“因为我的原因，奉小虎死了，奉飚想要替弟弟报仇。”
　　唐雪梨一脸严肃：“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还不知道。”
　　言守真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麻烦了。
　　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
　　但他绝对不会被吓退。
　　办法总是会有的。
　　唐雪梨：“……不知道？”
　　“没事，他打不过我。”言守真轻笑一声，“我能收拾弟弟，也就能收拾哥哥。”
　　唐雪梨给他缠上纱布，仔细地绑好。
　　“那你之前为什么光挨揍不还手？”
　　“我还手的话，我们就属于斗殴了。高考前没几天，我弄出这么大的事件，班里人心惶惶的，你们还怎么安心高考。”
　　言守真估计自己这一辈子就当一次班主任，带这么一个班级，他很想善始善终，把孩子们都送上大学。
　　唐雪梨皱了皱眉：“斗殴？你还手难道不属于正当防卫吗？”
　　“没有证人，不好下判断，无法预料的意外状态太多了。”言守真说：“那天唐丽美带你去胡同，差点出事。”
　　唐雪梨：“我没去的话，奉飚打你出出气就会放了你吗？”
　　“……”言守真思考了片刻，说：“也许吧……”
　　意思就是，什么都有可能。
　　也许唐雪梨没去，言守真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不管怎么说，那天都要谢谢你救了我。”言守真目光真挚地看着唐雪梨：“也谢谢你给我包扎伤口。”
　　唐雪梨语气淡淡的：“不用客气。”
　　“晚上请你吃饭吧？”言守真征询她的意见：“吃包子行不行？”
　　“不吃包子。”唐雪梨想了一下，“我要吃排骨。”
　　言守真笑了，“行，那就吃排骨，去利民饭店。”
　　唐雪梨点点头。
　　外面有人喊言教练，言守真让唐雪梨在屋里休息，然后把门虚掩上出去了。
　　唐雪梨从书包里拿出一沓日报。
　　这段时间她专心准备高考，攒了好几期报纸没有看。
　　她打开窗户，小风吹进来，带着丝丝花香。
　　翻开报纸，先大概地看了一遍大标题。
　　日报创刊三十周年，单独弄了一期特刊。
　　头版的大图上，有日报各个记者、编辑和评论员的祝福语和签名。
　　她下意识地去找言景书的名字。
　　找到了！
　　在右下方。
　　祝福语很简单，祝日报越办越好，不忘初心，三十周年快乐。
　　唐雪梨盯着手写的“言景书”三个字，当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是哪里带给她这样感觉的？
　　言！
　　是“言”字。
　　起笔的方式，走笔的风格，跟言老师，一模一样。
　　言景书，言守真……
　　邝老板说他不像老师。
　　他从没说过之前在哪里教书，甚至没说过之前是老师。
　　唐雪梨突然有了一种猜想。
　　在这个猜想还没得到验证的时候，转而她又蓦然想起一年前的一幕。
　　言守真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很快回来了。
　　“走吧，请你下馆子去。”
　　唐雪梨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言老师，你口罩呢？”
　　“在兜里呢。”言守真问：“怎么了？”
　　唐雪梨说：“你带上。”
　　“现在？”言守真愣了愣。
　　“对，现在。”唐雪梨心跳得很快。
　　言守真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兜里拿出口罩带上了。



第85章 言老师掉马甲啦
　　唐雪梨把言守真摁到凳子上，俯视着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
　　“怎么了？”言守真的声音闷在口罩里，但依然非常清澈。
　　唐雪梨又从床上拿过来一个帽子，扣到了言守真的头上。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只露出来一对漂亮的柳叶眉，和一双明亮的眼睛。
　　言守真满眼疑惑，他的余光突然扫到了摊开在桌上的日报。
　　头版右下角，言景书的签名赫然醒目。
　　言守真：“……”
　　天渐渐暗了下来，有晚风吹进屋内，但并不凉快。
　　唐雪梨动作轻柔地取下他的帽子，摘下他戴在脸上的口罩。
　　她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言记者？”
　　言守真的头皮麻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的闪躲。
　　“你是言景书。”唐雪梨语气笃定，但她想听到他亲口坦白，来确认这个事实。
　　言守真嗓子发紧。
　　唐雪梨看他一脸纠结，无所适从的模样，不禁笑了，“你不是言景书，还是不敢承认啊？”
　　言守真没说话。
　　“为啥不敢承认？”唐雪梨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你又不是在我这里当卧底被发现了。”
　　言守真哭笑不得，面部肌肉终于松动了几分。
　　“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有个话。”
　　一米八的大汉，咋这么磨叽呢！
　　唐雪梨把报纸塞进书包里，转身就走，“我回家了。”
　　“等等。”言守真伸手去拉唐雪梨的手腕，但没抓准位置，直接抓到了她的手。
　　她看了眼他们相握在一起的手。
　　他手心湿润，有点凉。
　　而她掌心温热而柔软。
　　他没松开，就那么握着她的手。
　　“我是言景书，日报的记者和评论员。”
　　唐雪梨顿了顿，说：“手别那么使劲，等会儿伤口又流血了。”
　　言景书立马松了手，“对不起，抓疼你了吧？”
　　“我又不是搪瓷娃娃。”唐雪梨拍了拍他的肩膀，“言记者，以后多多关照。”
　　言景书笑了，“好说。”
　　唐雪梨从兜里拿出他之前给的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放进自己嘴里，“言守真这名字取得不错。”
　　“这是我爷爷的名字。”言景书骄傲地说：“我爷爷是个记者，非常非常优秀的记者。”
　　唐雪梨说：“你也是个优秀的记者，还是很厉害的评论员。”
　　“你经常看日报啊？你看过我的评论文章？”言景书要是长了尾巴，此时肯定已经疯狂地摇摆起来了。
　　“嗯。”唐雪梨点点头，“一篇不落。”
　　言景书愣了愣，“真的？”
　　唐雪梨：“假的。”
　　言景书：“……”
　　屋内安静了几秒，唐雪梨问他：“刚才为什么没有马上承认？”
　　“呃……”言景书想了想，说：“感觉像是穿久了的一件衣服，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一下子给扒掉了，有点……惶恐。”
　　唐雪梨很想翻个白眼。
　　怎么，她难道还需要给他安排个预告，让他有点心理准备嘛！
　　还惶恐？
　　“你一个记者，这么容易惶恐，怕是不太行。”
　　言景书眨眨眼，说：“还凑活，锻炼锻炼，应该能承受。”
　　其实他只在她面前，情绪偶尔会有点莫名其妙、不可预知的起伏。
　　在其他

地方，面对其他人，他一直都还蛮冷静淡定，能收放自如、掌控大局的。
　　两人来到利民饭店，要了糖醋排骨、地三鲜、鱼香茄子和一笼包子。
　　唐雪梨边慢慢地啃着排骨边说：“你装扮成掏粪工，是为了调查两名掏粪工被杀的案件吧？”
　　“……”言景书刚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立马顿住了，“吃饭的时候，咱能不提这件事吗？”
　　“哦……”唐雪梨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可以，你继续吃吧。”
　　言景书问她：“假期打算怎么过？”
　　“卖卤菜，练拳，跑步，看书。”唐雪梨想了想，补充道：“帮我妈进货看摊，再去看看我大姐。”
　　“你还有个大姐？”言景书第一次听说。
　　“嗯，已经出嫁了。”唐雪梨去找过唐元圆，但大姐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过得不好，所以表现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对找过来探望她的妹妹十分冷漠。
　　唐雪梨理解大姐，所以打算多给她一些时间。
　　之前她要上学，要准备考试，大杂院里的麻烦也没处理完，也就先没有过多干预大姐的生活。
　　现在高考也考完了，这个暑假，她打算去彻底地解决一下大姐的麻烦。
　　“你妈妈摆摊生意还好吗？”言景书问。
　　“还可以。”唐雪梨把啃干净的骨头放到旁边，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继续啃。
　　“那就好。”言景书看向后厨的方向，说：“你二姐在这里当厨师，看起来很开心。”
　　唐雪梨认真地啃着排骨：“她是挺开心的。”
　　言景书说：“你考京城中医学院，肯定没有任何问题了。”
　　“嗯。”唐雪梨应了一声。
　　言景书：“我觉得你搞不好有可能会是京城的状元。”
　　“无所谓。”唐雪梨不在乎这个。
　　言景书连吃了四个包子，终于满足了，他吃了口菜，说：“你左手用筷子用得也不错啊。”
　　唐雪梨抬眼看他：“你没话说不用硬找话题。”
　　两个人都这么熟了，安安静静地吃饭，也不会尴尬的。
　　“……”言景书就是想说点什么，他轻叹一声，说起了唐雪梨感兴趣的话题，“那次我不只是装扮成掏粪工，我是真的当了一个多月的掏粪工，他们干啥我都得干的。”
　　唐雪梨被他语气里的委屈给逗笑了，“辛苦你了。”
　　“确实非常辛苦啊。”言景书一脸认真地说：“这个工作又累又脏，还遭嫌弃，掏粪工们的故事都特别心酸。”
　　唐雪梨收了笑容，“是，他们确实干着一份很渺小却又很伟大的工作。”
　　言景书放下筷子。
　　唐雪梨看他一眼：“你吃饱了？”
　　“嗯，饱了。”言景书看她依旧津津有味地啃着排骨，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讲这种事儿，你还吃得下？”
　　“为什么吃不下，不去过多联想就好了。”唐雪梨啃完所有排骨，开始吃地三鲜和茄子。
　　她想起一件事，便问道：“那个想找光头去作证的人，是你吗？光头就是方铁军，林会计杀害那俩掏粪工时的目击者。”



第86章 雪与景，走心夜谈
　　言景书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林会计得知方铁军是目击者，这个目击者很有可能出面作证指认他的罪行，所以在万分恐惧之下，才不择手段地杀害了方铁军。
　　因为杀了方铁军，林会计慌乱之中回到家，在家人劝他自首时，又杀了他的父母和妻子。
　　如果没有人劝方铁军作证的话，林会计是不是就找不到他的头上？
　　方铁军是不是也就不会招惹来杀身之祸？
　　如果没有这个人，是不是就不会多出四条人命？
　　“如果我说是我呢？”言景书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会觉得我做错了吗？”
　　“原来不是你。”唐雪梨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这个人不是他了，“那是谁？”
　　“是其中一个被害掏粪工的表姐。”
　　言景书在写《杀害六名无辜者命案始末》这篇新闻报道的时候，尽量对案件进行了还原，但还是隐去了很多细节，和相关的人物。
　　“她找到方铁军劝了很多天，最后方铁军答应出面作证了，可惜后来出了意外。”
　　“嗯。”方铁军答应做证人这一点报道上写了，唐雪梨是知道的。
　　她又问：“最后抓到林会计的勇敢路人，就是你吧？”
　　言景书微微惊讶，“你怎么猜到是我的？”
　　“这也不难猜。”唐雪梨说：“你一直在调查这个案件，会跟踪林会计到他家附近，很正常。林会计被抓的时候在凌晨，那么晚了，呆在外面的人本来就不多。一个浑身是血精神亢奋的中年男人，即使其他人碰到了也会赶忙躲开，谁会冒险上去抓人啊。”
　　言景书深以为然：“你分析得不错。”
　　“所以不是什么勇敢路人，而是勇敢的正义之士。”唐雪梨纠正那篇报道里不准确的用词。
　　言景书笑了，“你咋比我还较真。”
　　“随口一说。”唐雪梨有点好奇，“当记者都这么危险的吗？”
　　“那倒不是，看你想当什么样的记者吧，记者也有很多种。”言景书没有详细说下去。
　　这个话题要是讲下去，那能说的可太多了，几天几夜都不够用的。
　　唐雪梨看着他：“有很多种，而你选择了最危险的一种。”
　　言景书摇了摇头，说：“战地记者才是最危险的。”
　　“寻求真相，挖掘真相，讲出真相，记录真相，就是最危险的。”
　　唐雪梨说完，言景书沉默了良久。
　　桌上很安静，唐雪梨慢条斯理地把菜全都吃光了。
　　包子剩下一个，她开口问：“包子你还吃吗？”
　　言景书：“你吃吧。”
　　包子有点凉了，但不难吃，唐雪梨小口小口地啃着包子。
　　言景书突然说：“如果当初劝方铁军去当证人的是我，你觉得我是导致这场意外的罪人吗？”
　　唐雪梨没有过多思考，当即回道：“当然不是。”
　　言景书愣了愣，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迅速，并且这么肯定地给出答案，“为什么不是？要不是……”
　　“没有那么多假设。”唐雪梨打断了他的话，“人生有太多的如果了，你要是总在假设，日子根本没法过下去。”
　　唐雪梨之前也常常做各种假设。
　　比如，假设她没有重生这一世，会怎么样？
　　比如，要是她上辈子早点觉醒的话，会不会不那么悲惨，会不会过得更好？
　　比如，她现在干预了很多人的生活和未来，会比上辈子更好吗？会不会有其他预料不到的灾难？
　　有一天，她突然醒悟过来，一味地陷入这种患得患失之中，是没有办法享受生活的。
　　该来的让它来，该经历的总要经历，该承受的躲也躲不掉。
　　“……”言景书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他时常觉得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女孩，很多问题看得比他都深刻和透彻。
　　以前他自认为是同龄人中最成熟的一个。
　　他念书早，又跳过级，十五岁就念完了高中，后来到机床厂当了一名技术工人。
　　之后他被领导推荐，通过审核成为了一名工农兵大学生。
　　那时候高考还没有恢复，教育方面处于一段特殊的时期。
　　毕业之后，他申请去了日报，如愿地当上了记者。
　　如今他在日报已经工作快四年了。
　　他调查采访过各式各样的新闻，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觉得自己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已经非常老道成熟了，但自从认识唐雪梨，他才发现，有人比他更加早熟持重。
　　老话果然说的没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吃完饭，言景书送唐雪梨回家。
　　北方夏日的夜晚，热而不闷。
　　今天天气好，月亮如银盘，亮亮的，挂在枝头。
　　唐雪梨突然开口问道：“奉小虎，奉飚的弟弟，他是怎么死的？”
　　言景书望着前方笔直的小路，说：“被枪决了。”
　　“他犯了什么罪？”唐雪梨放缓脚步，想把这个故事听完。
　　“对妇女儿童耍流氓，他是流氓犯。”
　　言景书顿了顿，详细地讲了来龙去脉。
　　“最开始盯上奉小虎，是因为他拐卖了几个小孩。”
　　“丢孩子的父母报了案，但是一直找不到孩子，他们实在没办法就来了报社，找我们帮忙。”
　　“我去问了案件调查的情况，也跟着查了一段时间。可能是我运气好，很快就查到了奉小虎的头上。”
　　“奉小虎听到风声立马就跑了，他上了去南方的火车，我追了好几天，后来追到了一片山区。”
　　“那片区域非常大，很多地方没有路，我联系了当地

的公安，他们说会排查，让我先回去。”
　　“我怕我一走，他们就不管这事儿了，就在那一块儿落了脚。”
　　“奉小虎不敢露头，藏到了一户村民家里。他给了很多钱，就被留下来了。躲了十几天，他看上了女主人和他们的女儿。”
　　“那天晚上刚好被女孩爸爸撞见了，奉小虎就被捆起来送到了当地派出所。”
　　“之后没多久就被枪毙了。”
　　言景书叙述得很平淡，三言两语讲完了整件事。
　　追查过程中，肯定有很多困难和危险，不过他只字未提。
　　唐雪梨听得心绪起起伏伏。
　　“被拐的孩子找到了吗？”
　　言景书垂下眼眸，盯着地面，低声说：“没有找到，孩子们被卖到了各个地方，天南地北的，奉小虎都不知道那些孩子们的下落。他承认拐走了七个孩子，五个男孩，两个女孩。最大的六岁，最小的两岁半。”
　　唐雪梨皱起眉头：“一个都没找到？”
　　言景书沉默地摇了摇头。



第87章 温馨
　　唐雪梨也沉默下来。
　　两人走到设计院家属楼门前，停下了脚步。
　　四下无人，这个夜晚格外的安静。
　　“回去吧，你妈妈肯定等着急了，后天拳击馆见。”言景书顿了顿，又补了句：“晚安。”
　　唐雪梨没动地方，默了几秒，她抬眸看他：“奉飚是想让你偿命吗？”
　　“……”言景书摇了一下头，“不知道。”
　　“你现在自己回家，会不会不安全？”唐雪梨不太放心。
　　言景书笑了，“怎么？你要送我回家吗？”
　　“那倒不是。”唐雪梨说：“那天我也动手了，他知道我是你的学生，我自己走也不安全。”
　　言景书看着她的脸，心想，这并不是你不安全的最主要原因。
　　把唐雪梨扯到这件纠纷之中，他十分愧疚，也特别的不安。
　　“这几天你晚上别出门了，白天走人多的大路，其实最好是少出门。”言景书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唐雪梨点点头：“你也是。”
　　“我尽量快点处理好这件事。”言景书一脸认真，表情甚至有点肃穆。
　　“需要帮手的话，可以找我。”
　　现在他不是她班主任了，但还是拳击教练。
　　最主要的是，她认可他身为记者所作的一切。
　　她不仅仅是想帮他，而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正义付出一份力。
　　言景书笑着点点头：“好。”
　　唐雪梨走到家属楼门口，朝他摆了摆手。
　　言景书也抬手挥了挥。
　　他听到她进屋关门的声音，才转身离开。
　　唐雪梨提前跟母亲说了今晚不回来吃晚饭，所以夏金花没有提前收摊，也才刚回家不久。
　　虽然今晚是言景书先提出来请唐雪梨吃饭的，但其实她之前本来就打算跟他一块儿吃晚饭，问一问奉飚的事儿。
　　“妈我回来了。”唐雪梨在门口换完鞋，走到沙发旁，坐到了母亲身边。
　　夏金花正在叠晾干的衣服，她放下手里的活，抱了抱女儿的肩膀。
　　“考试累不累啊？”
　　“不累。”唐雪梨轻松道：“题很简单。”
　　考前填志愿，她报的是京城中医学院。
　　体检也已经合格了。
　　只等下个月出成绩，等录取通知书了。
　　“我女儿真棒！”夏金花笑得格外开心，“咱家的第一个大学生！妈为你骄傲。”
　　唐思思小朋友丢掉手里的小皮球，看到唐雪梨，就努力地爬了过去。
　　唐雪梨把思思抱起来放到了自己腿上，她轻轻地捏了捏妹妹白胖的小脸蛋，“思思今天乖不乖？”
　　“姐姐，姐姐。”唐思思还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她现在看到人就会咿咿呀呀，张嘴喊姐姐。
　　这是在二姐唐双双不断的洗脑之下学会的。
　　人家小孩最先会说的不是“妈妈”就是“爸爸”。
　　而唐思思很独特，她人生中第一个学会说的词是“姐姐”。
　　“她是妈妈，喊妈妈。”唐雪梨指着母亲，教妹妹。
　　唐思思眨眨眼，“姐姐。”
　　唐雪梨：“是妈妈，妈妈。”
　　“姐姐。”唐思思固执地喊道。
　　夏金花在一旁继续叠着衣服，脸上满是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妈妈，她是妈妈。”唐雪梨哄着妹妹。
　　唐思思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眼睫毛格外的漂亮，看了就让人心软。
　　她一脸萌萌地盯着唐雪梨看，似乎在思考什么。
　　“妈妈，她是咱们的妈妈。”唐雪梨平时很少用这种可爱俏皮的语调说话，但面对小婴儿的时候，不自主地就会变得幼稚起来。
　　唐思思晃晃小脑袋，开口说：“妈妈。”
　　这一声很脆亮很清晰。
　　夏金花立马转过头，看着小女儿，眼中顿时含了泪光。
　　她朝思思张开怀抱，唐雪梨把妹妹送到了母亲怀里。
　　“小宝贝会喊妈妈了，思思真棒啊！”夏金花在小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
　　唐思思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是一个非常爱笑的小孩。
　　在摊位上，谁逗她，她都会回给对方一个灿烂的笑容，特别讨人喜欢。
　　因为有这么一个萌萌的奶娃子，摊子上的生意都要更好一些。
　　这时候唐双双下班回来了。
　　她冲过来热情地抱了抱母亲，又抱了抱唐雪梨，最后把思思抱到了自己的腿上逗着玩。
　　“思思今天拉的撅撅臭不臭呀？”唐双双凑过去闻了闻妹妹的尿戒子。
　　唐思思像是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张口就喊：“妈妈。”
　　唐双双一愣，“你喊我啥？”
　　“妈妈。”唐思思学会了新的词语，还觉得很新鲜，也可能是因为“妈妈”比“姐姐”更好发音，所以她似乎更喜欢喊“妈妈”。
　　唐双双哭笑不得，有点吃醋地说：“思思喊妈妈好像喊得更好呀，喊姐姐都没有这么清楚呢！”
　　唐思思毕竟还小，玩一会儿就开始打呵欠，很快就睡着了。
　　各自收拾一番，夏金花和唐双双抢着要洗衣服，唐雪梨走过去，提了个建议：“咱们明天去买洗衣机吧。”
　　她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每天都要用搓衣板洗衣服，太过辛苦。
　　三个人总抢来抢去的，也不是个事儿。
　　“洗衣机很贵吧？”夏金花有点舍不得，但她也不想女儿们总跟她抢着洗衣服。
　　唐雪梨说：“便宜的有一两百的，贵一点的有三五百的，明天咱们先去商店看看。”
　　“太好了！”唐双双激动道：“妈，这个洗衣机我来买，我有钱！”
　　“你的钱你自己好好攒着。”夏金花板着脸说：“买洗衣机的钱妈来出，你们都是孩子，别跟我抢。我的钱留着能干什么呀，不都是留给你们的。”
　　第二天上午唐双双临时换了个班，夏金花没出摊，母女四人一起去了商店。
　　卖洗衣机的地方有很多人。
　　比起几十年后，洗衣机的种类和牌子并不算多。
　　唐雪梨很快就了解了各种洗衣机的型号和特点。
　　她选中了一款2KG半自动双缸的洗衣机，四百多块钱。
　　夏金花和唐双双不太懂，都信任唐雪梨的选择。
　　之前唐进财在厂里上班的时候搞来过一张洗衣机票，放在大杂院东屋的抽屉里，唐雪梨一早就好好地收起来了，这时候刚好能用上。
　　她把电视机票和钱递给收银员的时候，突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奉飚。
　　奉飚朝她招了下手，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第88章 
披人皮的狼外婆
　　唐雪梨表现得很冷静，她给商店工作人员留了姓名和送货地址，就和家人离开了商店。
　　奉飚始终跟在后面，她们一出商店，他就走上前，说：“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家。”
　　夏金花和唐双双不认识他，一脸疑惑。
　　唐双双刚想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就听到唐雪梨在旁边说：“不用了。”
　　商店门口有很多等客的人力三轮车，唐雪梨抬手招了招，立马有师傅跑了过来。
　　“你们几个人啊？我这最多只能坐三个人。”
　　“用不着你，赶紧给老子滚蛋！”奉飚一脸不好惹的样子，师傅吓得掉头就走，心里疯狂地在骂人了，但嘴上啥也不敢说，脸上根本不敢露出任何不满。
　　“阿姨，妹妹。”
　　奉飚的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前一秒对人师傅还凶神恶煞的，突然就摆出一副笑容可掬的面孔。
　　他朝夏金花和唐双双亲切地说：“我有辆面包车，车里可宽敞了，你们都坐得下。我跟雪梨是朋友，她上次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一直想报答她，可她都不给我机会。”
　　唐雪梨看了他一眼。
　　这人可真会编瞎话，简直不能更离谱。
　　夏金花没有轻易表态，她看向唐雪梨，等女儿来做决定。
　　唐双双凑到妹妹耳边，小声问：“他是谁啊？”
　　看起来怎么像披着人皮的狼外婆呢！
　　唐雪梨想了一下，说：“二姐，你们先走，我跟他聊一聊。”
　　“不会有什么事吧？”唐双双把唐雪梨拉到一边，耳语道：“我咋看他不像好人呢！”
　　“没事，你们先回家。”唐雪梨走过去，对奉飚说：“咱俩找个地方谈谈。”
　　“可以先送你们回家了再谈嘛。”奉飚招呼小弟们，“快扶阿姨和妹妹上车。”
　　唐雪梨沉声道：“奉飚，你这是要当街绑架吗？”
　　猖狂到这种地步了？
　　“绑架我可不敢，这帽子可不兴乱扣啊。”奉飚笑道：“你们现在住设计院家属楼是吧？不太远嘛，很快就到了。”
　　唐雪梨顿了顿，盯着他看了两秒。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她的住处，那这一趟坐不坐都是一样的了。
　　“妈，二姐，上车吧。”
　　“这就对了嘛！”奉飚一脸开心的样子，他特别狗腿地用手挡着门框，护送母女几人上了面包车。
　　唐思思小朋友第一次坐汽车，有点不适应，车一启动就开始大哭。
　　夏金花怎么哄都哄不好，又急又怕，顿时冒了一头的冷汗。
　　奉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朝开车的马仔头上打了一巴掌，“开稳当点，把小丫头都颠哭了你没听到嘛！”
　　马仔只好放慢了车速，可小孩还是哭到停不下来。
　　奉飚翻遍了口袋，掏出一颗酥糖。
　　他递到唐思思眼前，掐着嗓子说：“小宝宝，给你糖吃，你别哭了。”
　　唐思思看他一眼，“嗷”一嗓子哭得更凶了。
　　唐雪梨把妹妹抱过来，揉着后脑勺安抚着，并对奉飚说：“她吃不了糖。”
　　“哦……”奉飚尴尬地挠了挠头。
　　唐雪梨把车窗开了个小缝，车速慢，吹进来的风不大。
　　唐思思看到车外的风景，渐渐停止了哭泣。
　　不过这时候车也开到设计院家属楼了。
　　“阿姨，我叫奉飚，奉献的奉，一个风三个火的飚，你叫我飚子就行。”
　　奉飚站在夏金花面前，弯着腰，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以后您去进货的时候就叫我，我开车帮您把货拉到东大市场。我这个面包车您刚才也坐过了，里头很大，一次能拉很多货呢！”
　　“不用了。”夏金花摸不准这是什么人，谨慎地说：“阿姨谢谢你了。”
　　“您不用跟我客气。”奉飚还想说什么，但被唐雪梨一把拉走了。
　　夏金花抱着思思，跟唐双双一块儿进了屋。
　　当妈的不放心，走到窗台一直往外面看。
　　唐雪梨跟奉飚在家属楼前面的树下，面对面地站着。
　　近两米的奉飚比唐雪梨高了一大头，但气势上，两人不相上下。
　　“你对我好像很有敌意呀？”奉飚点了根烟抽起来，“那天在胡同里，可是你跑过来把我的人打了一顿，我一点没伤着你吧？现在搞的，怎么像是我欺负了你呢。”
　　唐雪梨冷冷地问：“你找我什么事儿？”
　　奉飚吐了口烟，在烟雾里眯起了眼睛：“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唐雪梨：“理由呢？”
　　“什么理由？”奉飚笑道：“交朋友还需要理由吗？”
　　“你能坦诚一点吗？”唐雪梨有点不耐烦：“你想做什么交易就直说。”
　　“既然你这么直接，那我就直说了。”奉飚顿了顿，直直地看着唐雪梨，“我看上你了，想跟你处对象。”
　　唐雪梨：“……”
　　这是什么新型恐吓手段吗？
　　“你就说行不行吧！”奉飚无所谓道：“不行也没事，我可以慢慢追。”
　　事情的走向有点超乎预料，唐雪梨猜不准他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不等她开口，奉飚顾自说道：“你十九岁，我二十九，只比你大十岁，男的大女的十岁，不是什么问题。我妈十九岁的时候都生两个娃了，你十九岁谈个恋爱也不算早的，你不都高中毕业了吗？而且我看你家里是你做主的吧，你妈也不管你，你很自由嘛，多好。”
　　唐雪梨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可能跟你处对象。”
　　“年轻人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奉飚笑呵呵道：“也许你哪天就改主意了。”
　　唐雪梨决定放弃跟他沟通。
　　跟这种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她转身就走，奉飚对着她的背影问道：“你该不是喜欢言记者吧？”
　　唐雪梨脚下没停。
　　奉飚跑过去拉住她的胳膊，“我问你话呢！”
　　唐雪梨一字一句道：“你想找言记者报仇你就去找他，别来烦我。”
　　奉飚歪嘴笑了笑，“你不怕我弄死他呀？”
　　唐雪梨语气淡淡的：“那是你俩之间的恩怨，跟我无关。”
　　“我看不是这样的。”奉飚说：“在胡同里，你跑回来救言记者的样子，我可还记着呢，女豪杰，多带劲呀！”
　　唐雪梨一拳砸到了奉飚的肚子上。
　　带劲儿吗？那就多感受感受吧！
　　奉飚弯腰捂着肚子，疼得好半天没直起腰，但他脸上还挂着笑容。



第89章 人生啊，世事难料
　　“你误会了。”唐雪梨冷声道：“我回去，不是为了救言老师。”
　　“拉倒吧。”奉飚根本不信她的话，“你不救言记者，跑回去干啥？”
　　“我是为了吓唬唐丽美，为了报复唐丽美。”唐雪梨说：“她骗我去了危险的地方，我当然要报复她了。”
　　奉飚愣了愣，想起来胡同口另一个女孩子，“你想报复她的话，打她一顿不就得了。”
　　“那不好玩。”唐雪梨好心解释了一句：“猫不饿的时候抓到老鼠，只会来回拨弄着玩，看猎物吓得瑟瑟发抖，这样才有趣呢！”
　　奉飚双眼一亮，感觉找到了知音。
　　他本可以趁言景书不备，给他套上麻袋扔到江里淹死，给弟弟痛快地报个仇。
　　但他觉得这样不够解气，一定要慢慢地折磨言景书，让他生不如死。
　　唐雪梨刚刚说的，不就跟他的想法如出一辙嘛！
　　这就是缘分呀！
　　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女豪杰？”唐雪梨弯弯嘴角，似笑非笑，“我是女土匪，记仇得很，你最好不要惹我。”
　　“你喜欢吃什么？”奉飚突然问道。
　　唐雪梨：“……”
　　“下次我给你带。”奉飚顿了一下，又改口说：“不，我给你做，虽然我不会做饭，但我可以学着做。你说吧，你喜欢吃什么，不管多难的，我都能学会。”
　　“我喜欢吃佛跳墙，正宗的佛跳墙。”唐雪梨说：“你学会之前，不要出现在我和我家人面前。”
　　奉飚笑道：“好，一言为定。”
　　唐雪梨：“……”
　　第二天在拳击馆，言景书面色异常深沉。
　　唐雪梨问他：“找到解决奉飚的办法了吗？”
　　言景书摇摇头，奇怪道：“我找了他两天，没找到他人。”
　　“昨天他来找我了。”唐雪梨把前一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言景书听完，脸色更差了。
　　他之前不明白奉飚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找自己。
　　现在得知他缠上了唐雪梨，便可以确定奉飚是想先搞定喜欢的女人。
　　他是日报的记者，跑也跑不到哪儿去，想找他报仇，随时都可以。
　　而喜欢的人，不抓紧点，随时都会成为别人的新娘。
　　奉飚这人阴狠，自己手上轻易不沾人命，就喜欢慢慢折磨着人玩。
　　言景书不可置信道：“所以说，奉飚是去学做佛跳墙了？”
　　“谁知道呢。”唐雪梨轻叹一声，“真麻烦。”
　　“对不起。”言景书非常认真地想道歉。
　　唐雪梨摇摇头，“也不是你的错。”
　　世事难料，生活总是会有各种小插

曲。
　　接下来的几天，言景书去摸查了一下奉飚之前的几个小赌窝。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这些据点全都关掉了，无一例外。
　　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全关了。
　　一天下午唐雪梨在老地方摆摊卖卤菜，言景书过来买了点站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
　　没有顾客的时候，唐雪梨过去问他：“你本来打算靠举报那些赌窝让奉飚蹲大狱？”
　　言景书点点头，“也有可能被枪毙。”
　　可能性还很大。
　　唐雪梨：“奉飚把赌窝全撤了？”
　　言景书又点了点头，“我之前查出来的几个地方，现在一个都没开。跟着他的那帮人，都不知道咋回事。”
　　唐雪梨大概明白了，“他不想让你抓到罪证，这样你就对他无可奈何了。”
　　言景书来之前就想通了这件事，所以郁闷极了。
　　原本这是对付奉飚最好、最合理合法的办法。
　　结果，事情变得越来越被动。
　　“奉飚想玩，咱们就陪他玩，你别怕。”唐雪梨安慰道，“总会有别的办法。”
　　言景书看着她：“你一直这么乐观的吗？”
　　唐雪梨说：“不是。”
　　她死过一回才知道悲观是没有任何鸟用的。
　　言景书吃完卤菜呆呆地站在唐雪梨的摊位旁，唐雪梨得空给他买了两个包子。
　　“谢谢。”言景书接过来啃了一口包子。
　　“讲讲奉飚。”唐雪梨说：“你对他了解多少？”
　　言景书吃完包子，心里平静了一些。
　　“奉飚和奉小虎兄弟俩是双胞胎，但他们长得不像，奉小虎只有一米七，骨架子也小，走路像猴子。”
　　“可能大家都说奉飚在娘胎里抢了弟弟的营养，差点害死了弟弟，奉飚就觉得对不起弟弟，打小对弟弟特别好。”
　　“奉小虎身体不行，脑子也不如哥哥，见哥哥手底下一帮小弟，特别不服气，也想搞点什么名堂。”
　　“可能是被什么人怂恿了，那人拉着他一块拐卖小孩。”
　　听到这里唐雪梨开口问：“那个怂恿他的人，奉小虎供出来了吗？”
　　言景书摇摇头：“没有，奉小虎根本不知道那个人的来历和底细，人名住处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对方是个男的，五六十岁，本地口音，其他的一概不知。事实上，他应该就是被当枪使了。”
　　唐雪梨：“……”
　　原来还有更可恨的真正的拐卖犯没有被抓到。
　　“所以说奉小虎脑子不行，人品又差。”
　　言景书接着说了下去：
　　“奉小虎被公开枪毙那天，奉飚去了现场，哭到晕倒了。”
　　“他跟弟弟的感情是真的好。”
　　唐雪梨：“……真看不出来奉飚是这种人。”
　　“是看不出来。”言景书说：“他们爸妈死的早，那时候兄弟俩好像才十岁。”
　　唐雪梨问：“他们是跟着谁长大的？”
　　“谁也没跟着，奉飚走街串巷卖烟卖花，还有偷东西，这样养活了自己和弟弟，还有表妹。”
　　言景书当时查出这些的时候，都觉得奉飚不是一般人。
　　唐雪梨：“他还养活了表妹？”
　　言景书说：“表妹是奉飚姑姑家的独生女，四岁的时候没了爸妈，跟爷爷奶奶生活了两年，后来老人家身体不好瘫痪在床，她就跟着十岁的奉飚生活了，所以她也是被奉飚养大的。”
　　唐雪梨：“……这些你都查出来了？”
　　不得不说，还挺厉害的。
　　“是奉兰妮跟我讲的。”言景书几乎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唐雪梨，“奉兰妮就是奉飚的表妹，以前姓王，后来落户口的时候改了姓。”
　　唐雪梨抬起头，抓到了这句话的重点：“她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你认识奉兰妮？”



第90章 不救
　　言景书又去买了两个包子，热腾腾地握在手里。
　　他捏了捏柔软的包子，才开口回答唐雪梨刚才的问题。
　　“奉兰妮有一次掉水里，我拉她上了岸，就认识了。”
　　“这么巧……”唐雪梨失笑，“你跟他们家还挺有缘分。”
　　不过，说是孽缘应该更准确一点儿。
　　“谁说不是呢。”言景书啃了一口包子。
　　“你不撑吗？”依唐雪梨观察，他不是饭量特别大的那种人。
　　言景书摇摇头：“我两天没吃饭了。”
　　唐雪梨：“……暴饮暴食，不可取。”
　　“嗯，我知道。”言景书说着吃完了一个包子。
　　七月盛夏，前一天下过雨，空气湿度很大，到了晚上依旧非常闷热，站着不动都会出一身一头的汗。
　　言景书却攥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不撒手。
　　而且他也不等包子凉一点再吃。
　　“你不热吗？”唐雪梨有点发愁。
　　言景书悠悠道：“我心凉。”
　　唐雪梨：“……”
　　言景书花了五分钟，安静地把第二个包子也吃完了。
　　不到一个小时，半斤猪肘子，半斤五花肉，一盘猪耳朵猪肝，四个大肉包子……
　　全是实打实的肉和主食，她都怕他撑吐了。
　　“你救了奉飚一手养大的表妹，他不是应该感激你吗？”唐雪梨说：“奉小虎是自己犯了罪，跟你这个记者有什么关系，他怎么能把你当仇人。”
　　“奉飚不是这样想的，他有一套自己的逻辑，非常荒谬的逻辑。”
　　言景书苦笑道：“他弟弟犯了天大的罪，都是值得原谅的。他觉得是家长没有看好那些小孩才被拐走的，你没看好自己的孩子，那小孩跟谁走都有可能。”
　　奉飚曾经亲口跟他说过：“小孩乱走，摔井里会死，爬树从树上掉下来会死，乱跑被蛇咬了也会死，那被陌生人卖了也很正常，难道不是吗？被卖了没准在别人家过得更好呢，我弟弟怎么就犯罪了。有本事他们把自己孩子看好啊，自己看不好，还怪别人，这就是无耻，无赖！”
　　唐雪梨靠在树干上，手上把玩着一片落叶，一脸若有所思。
　　“我追查孩子们的下落，查到了奉小虎的头上，才把奉小虎逼得逃到了山村里，所以奉飚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
　　“懂了。”唐雪梨彻底了解了奉飚的脑回路，“奉小虎对女主人和人家女儿耍流氓，不是他弟弟好色，是她们勾引了他弟弟，是她们太好看了，是因为你把他弟弟逼得只能躲起来才逼他犯了罪，反正都是别人的错，他弟弟都是被逼无奈的，他弟弟一点错都没有。”
　　言景书愣了愣，这话简直跟奉飚说的一模一样。
　　“对，他就是这么想的。”
　　唐雪梨：“那你救了奉兰妮呢？也是你的错吗？”
　　“不是我的错，但是我多管闲事了。”言景书自嘲地笑了笑，“奉兰妮水性很好，她虽然不小心掉河里了，但她可以自己游上来，完全用不着我帮忙。”
　　唐雪梨哭笑不得，“奉兰妮也是这么想的？”
　　“那倒不是，她本人很感激我，她跟奉飚说她落水的时候腿抽筋了，如果不是我下河救了她，她很可能会出事。”
　　言景书弯腰也捡了片落叶，叶子还是绿色的，他摇着叶柄说：“不过奉飚不信，他说奉兰妮太善良，所以在编瞎话。”
　　“那你觉得奉兰妮说的是真的吗？”
　　唐雪梨看到摊位前来了个客人，但她没有急着过去招呼，客人看了两眼就走了。
　　“我不知道。”言景书至今不确定奉兰妮当时腿到底有没有抽筋，“但如果再碰到这样的情况，我还是会下去救人的。”
　　唐雪梨扭头看向言景书

，“如果掉河里的人是奉飚呢？他朝你大喊救命，你救不救？”
　　言景书跟唐雪梨对视了一眼，没有给出答案。
　　他真的不知道。
　　也许只有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去救。
　　“你会救吗？”言景书反问道。
　　“不会。”唐雪梨一秒钟都没考虑，利落果断地说：“我巴不得他早点死呢！”
　　还下去救他，傻子才会去救这种垃圾败类渣滓！
　　言景书噗嗤一声乐了。
　　唐雪梨挑眉：“你笑什么？”
　　“这话听得真痛快。”
　　言景书这几天惶惶不安，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晚上不停地做噩梦。
　　他不是怕奉飚找他给奉小虎偿命，而是怕奉飚这个疯子会伤害唐雪梨和她的家人。
　　可这一刻，他突然感到了一种微妙的轻松。
　　归根结底，尽早找出办法收拾奉飚才是正经事。
　　奉飚消失了好一阵子，唐雪梨每天下午都去摆摊卖卤肉。
　　她的卤肉摊上多了几样素菜，卤土豆片，卤海带丝，卤豆腐干。
　　这样言景书过来的时候就不止可以吃肉了，还能搭几样素菜。
　　不过，总吃这些也不行。
　　唐雪梨劝了几次劝不动，干脆直接带了一盒凉拌黄瓜给他。
　　“你不好好吃饭，会营养不良的。”
　　“没事，我以前也经常乱吃。在外面跑新闻，哪顾得上好好吃饭。”言景书说：“包子我都换各种不同的馅吃，白菜韭菜鸡蛋猪肉，什么都有，吃得饱，吃起来方便，也挺有营养的。”
　　唐雪梨：“……”
　　简直无以反驳，难道这就是言景书最喜欢吃包子的原因？
　　行吧，一个成年人，比自己还大四岁，用不着她瞎操心。
　　凉拌黄瓜是中午拌多了，放家里吃也吃不完，就顺便给言景书装了一盒。
　　卤素菜卖得比想象中好，利润高，也就继续卖了下去。
　　这样说来，她并没有对言景书特别的做什么。
　　言景书坚持把唐雪梨送回了家。
　　这一天是七月的最后一天，消失良久的奉飚在当天晚上终于出现了。
　　他在晚上十一点来到设计院家属楼，敲响了唐雪梨家的大门。
　　敲门声并不大，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唐双双猛地坐起身，“大半夜的谁啊？”
　　“我去看看。”唐雪梨穿鞋下床，走到门口问：“谁？”
　　门外的人说：“是我，奉飚。”



第91章 给老子麻溜滚蛋
　　奉飚端着一口大大的砂锅站在门口，额头上都是汗。
　　胳膊肘子上的汗水都在往地上嘀嗒。
　　他微微弯着腰，笑着说：“佛跳墙，我学会了，这是我做得最好的一次，你快尝尝！”
　　“……”唐雪梨拧拧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进屋要换鞋吗？厨房在哪儿，我给你端过去。”奉飚显得很兴奋，“阿姨和姐姐还没睡吧？让她们都过来吃点儿。”
　　“等等。”唐雪梨拦住奉飚。
　　奉飚没有硬闯，看了她一眼，说：“这是最正宗的做法，几十种食材，全都是新鲜的。你尝尝，肯定不比你之前吃过的差。对了，你以前是在哪儿吃的？谁做的？是福城的厨子吗？我跟你说，这是福城的当地名菜，做起来可复杂了呢！”
　　一个连鸡蛋都不会炒的人，现在连佛跳墙都做出来了。
　　简直不可思议。
　　果然是小小年纪就开始养弟弟妹妹的狠人。
　　唐雪梨根本没吃过佛跳墙，哪里知道他做得正不正宗。
　　她直白地拒绝：“我不吃不信任的人做的菜。”
　　奉飚愣了愣，笑起来，“你是不是怕我给你下毒啊？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吃，我总不会毒我自己。”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缠着我的人。”唐雪梨淡声道：“你越缠着我，我越讨厌你。”
　　奉飚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多少尝一口，我特意去福城学的！”
　　唐雪梨讶然，亲自去福城学的？
　　去福城坐火车得三四天才能到，来回在路上都得花一个多礼拜的时间。
　　这人真疯啊！
　　“你尝一碗。”奉飚保证道：“以后我绝对不缠着你了。”
　　这种保证没有任何可信度。
　　他不是会信守承诺的人。
　　况且，怎么才算缠着人，也没有统一的标准。
　　卧室里关着灯，唐双双不放心地打开门缝朝外面看了看。
　　奉飚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立马说：“你姐姐不是厨师吗，让她尝一尝给我指点指点。如果她不会，我还可以教她的，我是跟着福城老师傅学的，特别正宗。”
　　“锅你放下，人可以走了。”唐雪梨冷若冰霜，“你最好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
　　奉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行，你一定趁热吃啊，这个一定要趁热吃！”
　　“不仅不能缠着我，也不能打扰我的家人。”唐雪梨提醒了他一句。
　　“我知道，我不会缠着你们的。”
　　奉飚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表现出很懂事、很善解人意的样子。
　　大门锁上之后，唐双双才走了出来。
　　“他就是上次送咱们回来的那个人吧？”
　　唐雪梨点点头：“嗯。”
　　“他是不是喜欢你啊？”唐双双蹲下来，打开放在鞋架旁边的砂锅盖子闻了闻，“这是啥东西？天呐，这也太香了吧！”
　　唐雪梨叮嘱道：“二姐，你上班下班尽量跟安顺一块儿走，碰到奇怪的人跟着你，或者找你麻烦，你赶紧告诉我。”
　　“哦……好！”唐双双转了转眼珠子，很快明白过来，“他是流氓吧？雪梨你自己可得注意安全，如果他对你动手动脚，咱们就报案！”
　　唐雪梨笑了笑，点头说：“嗯，我知道了。”
　　唐双双对着香喷喷的一锅美食，疯狂咽口水。
　　“这个还是别吃了，我不知道他往里边放了啥。”唐雪梨端起砂锅，走到厨房，把食物全都倒掉了。
　　“好可惜，好浪费呀。”不过唐双双也知道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乱吃。
　　“这是佛跳墙，福城的名菜，有机会你可以学一学。”
　　唐雪梨把砂锅洗出来，打算以后还给奉飚。
　　“佛跳墙我听说过，但是不太了解，明天我问问我安师父。”
　　唐双双回屋睡觉去了。
　　唐雪梨把厨房收拾完，也躺到了床上。
　　她准备跟言景书一块儿好好查一下赌窝的事儿。
　　这方面一定是奉飚很大的一部分收入来源，甚至有可能是最大的，他绝对不会永久的一关了之。
　　一定有对付他的办法，唐雪梨放下焦虑，很快就睡着了。
　　夏金花也被女儿提醒留意身边的动静，但几日来周围都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不过她已经养成了四处打量的习惯，人在外面谨慎一点没有坏处。
　　结果左看右看，却看到了唐进财和白莲心。
　　这俩人怎么又来了。
　　“金花，借我点钱吧？不用多，一百块就行，我下个月就还你。”
　　唐进财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夏金花言简意赅地回他：“不借。”
　　两人既然离了婚，就不应该再有任何瓜葛。
　　“你别这样。”唐进财摆出讨好的笑脸：“上次我借钱不都还你了，我又不是借钱不还。你现在生意做得这么好，还差这一百块钱啊。”
　　“借不了。”夏金花摆手撵人：“你们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金花，我不是没钱，我的钱被骗走了，要不然我会这么穷嘛！”
　　唐进财指着白莲心怀里的男婴，说：“我儿子吃不好，总生病，大夫说是营养不良，让多吃点好的增强免疫力。”
　　他自认为了解夏金花，夏金花虽然变了很多，但绝对是心软心善的。
　　她不会看着小孩受苦不管不顾。
　　可夏金花却说：“这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你找我干什么。”
　　真缺钱的话，你应该去干活，而不是总找前妻借钱。
　　这人离了婚有了儿子，怎么脸都不要了。
　　“我说什么来着。”白莲心在旁边说起了风凉话，“你前妻才不管你和你儿子的死活呢，这钱能借到才怪。”
　　唐进财骂道：“你闭嘴！”
　　唐思思被夏金花抱着，她搂着妈妈的脖子，害怕地喊着“妈妈”。
　　唐进财这才注意到夏金花怀里的小孩。
　　他笑道：“这丫头都会喊妈妈了。”
　　夏金花轻轻拍打着思思的后背，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女儿。
　　唐进财走上前，蹲在唐思思面前，“我是爸爸，叫爸爸。”
　　他想通过跟唐思思搞好关系来打破借钱的僵局。
　　无论如何，他今天一定要借到钱。
　　要不然晚上都没饭吃了。
　　唐思

思看了看这个陌生人，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夏金花看向唐进财，不满道：“你吓到思思了，你赶紧走吧！”
　　白莲心见状，自然而然地从摊位上捡了几双袜子，揣进了自己的布袋子里。
　　日子过得艰难，能占便宜的时候就占点。
　　袜子虽然便宜，那不也得拿钱来买。
　　夏金花看到了，皱了皱眉，“你拿出来，要不然就给钱。”
　　“金花姐，咱们都伺候过一个男人，你别那么小气嘛！”白莲心说：“几双袜子，你还跟我计较。”
　　唐进财伸手去摸唐思思的脸蛋，结果突然被人踹到了地上。
　　“？？？你谁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怎么无缘无故动手打人呢！
　　“老子叫奉飚！给老子麻溜滚蛋！”



第92章 真解气，守护金花
　　唐进财敢怒不敢言，怔怔地看着奉飚，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
　　过了几秒，他猛地扭过头，瞪着夏金花，一脸震惊道：“你能耐了啊你，搞了个小白脸？”
　　夏金花：“……”
　　奉飚：“……”
　　两人齐齐愣住。
　　夏金花甚至都没听懂唐进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奉飚懂是懂了，但无语得愣是噎了好半天才指着唐进财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眼瞎啊，老子黢黑一张脸，你说我小白脸？！”
　　“小白脸不是那个意思……”唐进财试图解释，但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我是夏金花以前是两口子！我找她谈点事情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奉飚顾不上消化对方话里的意思，情绪上头地说：“你吓唬人家小孩干啥！”
　　“那是我亲闺女。”唐进财拔高音调，一字一句道：“跟着我姓唐的，亲！闺！女！”
　　“你吵吵什么！我耳朵又没聋。”
　　说完奉飚才回过味儿来。
　　跟雪梨妈妈以前是两口子，那他不就是雪梨的亲爸吗？
　　也就是……他未来老丈人？
　　他刚刚是踹了老丈人一脚？
　　做人呐，还是不能太冲动了，看看他都干了什么事儿！
　　“袜子放回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奉飚看过去，发现果然是老熟人。
　　言景书站在白莲心面前，冷冷道：“你刚才拿了七双袜子没有给钱。”
　　白莲心不满地瞪眼：“你谁啊你，管那么宽！”
　　言景书从裤兜里掏出红袖标，带在了胳膊上，“我是东大市场的管理员。”
　　“管理员这么年轻的哦？骗鬼呢！”白莲心嘴上这么说的，但是眼睛不住地往那袖标上瞄。
　　还真有“东大市场管理员”几个字。
　　“放回去，要么就付钱。”言景书警告道：“否则我就得带你去管理处了。”
　　白莲心梗着脖子：“去管理处干嘛？”
　　“写道歉声明，并按照规定进行处罚。”言景书一本正经道：“你这种情况，至少要罚款十元。”
　　白莲心嚷道：“你们抢钱啊！谁规定要罚款的！你说罚十块就罚十块啊！”
　　“你若是不服从管理，那我就只能报案了。”言景书摆着扑克脸，很是像那么回事。
　　奉飚走到言景书身边，低声道：“你可别得罪错人了，那个可是雪梨的亲爸。”
　　“我知道。”言景书淡声说：“雪梨跟她亲爸有仇，她亲爸不是个东西，对女儿非打即骂，特别不好。”
　　“他奶奶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害他刚才瞎担心了。
　　屁的老丈人，原来是缺德的老东西。
　　奉飚冲过去照着唐进财的大腿就是一脚：“你他妈以后敢出现在东大市场，骚扰夏女士和思思小朋友，我就让你光屁股遛街。”
　　刚站起来就被踹跪在地上的唐进财，满眼不可思议。
　　“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天王老子都不能欺负可爱的雪梨，你区区一个亲爹算什么玩意。
　　“报案，咱们赶紧报案，难道还没王法了！”唐进财重新站起来，踉跄着走到白莲心身边。
　　“我也觉得报案更好，我们市场管理处也解决不了这么大的社会治安问题。”言景书说：“你们先是骚扰摊主，接着又抢夺摊位上的物品，确实得报案好好地处理一下。”
　　白莲心强作镇定，“你说你是管理处的你就是啊，我看你就是假冒的，报了案你就等着受处罚吧！”
　　威胁谁不会啊！
　　她就不信市场管理员能有这么年轻好看的小伙子。
　　这时东大市场的老管理员老杨走了过来。
　　不少摊主都跟他打着招呼：
　　“老杨来了。”
　　“老杨你吃了吗？”
　　“老杨我这有苹果，给你拿一个。”
　　白莲心冷笑一声，“你瞧瞧，这才是真的市场管理员，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有人跟你打招呼吗？”
　　“老杨！”言景书朝老杨摆了摆手。
　　老杨笑呵呵地走过来，“小言啊。”他瞥了眼言景书胳膊上的红袖标，精明的眼睛转了转，四下看了一圈，说：“怎么了？在这处理纠纷呢？”
　　“是。”言景书说明了一下当下的情况：“有人骚扰摊主，抢摊位上的东西不给钱。”
　　“这么严重啊，那可不行。”老杨板起面孔，突然威严了起来，“哪几个是闹事的，跟我去管理处一趟。”
　　唐进财一看，事情发展走向不太对，立马咧出笑脸，对老杨说：“领导，这都是误会。那是我前老伴儿，我们老夫老妻的，就是拌了几句嘴，谈不上骚扰，我们也不会抢东西的。”
　　“都前老伴儿了，就别说什么老夫老妻了，寒不寒碜。”老杨教育了唐进财几句，之后说：“夏金花在这市场里是最守规矩的，我们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以后别来闹事了啊！今天看在夏金花的面子上，就放你一马。以后你再来，我可就得照章办事了。”
　　“行行行，不好意思，领导，耽误您工作了。”唐进财连连道歉，还给老杨鞠了一躬。
　　奉飚大步走到白莲心面前，一把扯走她的布兜，把里面的袜子全都掏出来，规规矩矩地重新放到了摊位上。
　　位置跟之前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白莲心皱着眉喊道：“你轻一点，轻一点听到了没有，你把我布兜都扯烂了。”
　　奉飚嫌弃道：“破布兜，烂了就烂了。”
　　“你把我布兜弄坏了，你赔钱！”
　　白莲心想着出一趟门，费这么大功夫，怎么也得搞到几块钱，不能空手而归。
　　奉飚一拳挥过去，骤然停在白莲心眼前一厘米的位置，“我赔你个大拳头，怎么样？你要不要？”
　　唐进财知道这人他惹不起，拉了拉白莲心的胳膊，说：“走了走了。”
　　再不走，搞不好真得挨顿胖揍。
　　刚刚他被踢了两脚，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以为唐雪梨不在这边，事情能好办一点呢，谁能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两个大小伙子。
　　老杨询问夏金花的意见：“这样处理行不行啊？要不要让他给你正式地道个歉，写个保证书什么的。”
　　“不用了。”
　　唐进财也不会真心道歉，夏金花现在不领受他的任何东西。
　　保证书即使写了他也不会遵守，所以没有必要。
　　夏金花说：“老杨麻烦你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你找的事。”老杨说：“以后碰到麻烦了，让人过去喊我，我来给你处理。”
　　“老杨谢谢你啊。”夏金花在这里摆摊，受到了很多人的照顾，她非常的感激。
　　“甭客气，这也是我的工作。”老杨转身到别的摊位上溜达去了。
　　唐进财拉着白莲心灰溜溜地走了。
　　奉飚问言景书：“你怎么在这儿？”
　　言景书语气淡淡的：“我是这里的管理员。”
　　“放你妈的屁！”奉飚搓了搓鼻子：“言记者，你是跟踪我来的吧？”



第93章 女婿
　　“我为什么要

跟踪你？”言景书看着奉飚：“我早上七点多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
　　奉飚：“……你来这儿干什么？”
　　言景书拍了拍红袖标：“当管理员。”
　　得，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奉飚瞪了瞪眼，咬牙道：“你少跟我嘚瑟，我弟弟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言景书无所谓道：“你算啊。”
　　“我现在没空搭理你！”奉飚难得找到接近唐雪梨妈妈的机会，绝对不能浪费掉。
　　他答应不去骚扰纠缠唐雪梨和她的家人，那他就会做到。
　　可今天他是来救场的，他帮了忙，所以应该可以多呆几分钟，跟雪梨妈妈多说几句话。
　　“阿姨，上次我送过去的佛跳墙好吃吗？你喜欢吗？”
　　奉飚知道自己面相有点凶，所以尽量保持微笑。
　　夏金花默了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今天谢谢你了。”
　　“您甭客气。”奉飚笑得大白牙都露出来一整排，“你喜欢吃的话，改天我再做一锅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我女儿做饭很好吃，我想吃什么，她们就都给我做了。”夏金花摸不准奉飚是什么人，跟他说话，感觉不是很自在，非常别扭不舒服。
　　好在有客人来了，夏金花起身去招呼客人。
　　奉飚也就没再找夏金花说话，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拨浪鼓，咚咚当当地摇了摇，想逗唐思思小朋友一笑，结果小家伙一点都不买账，啾一下把头埋进了妈妈的颈窝里，炸毛的小头发支棱着，像是在嘲笑奉飚的笨拙。
　　“思思……”言景书的声音悠悠地传到了耳朵里。
　　奉飚十分不乐意，“你能不能别总跟闹鬼似的突然冒出来啊！”
　　言景书送了他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老子什么时候做过亏心事，老子……”奉飚话没说完，但言景书已经不搭理他了。
　　“思思。”言景书拍了拍手，轻声唤小朋友的名字。
　　唐思思很给面子的把头抬了起来。
　　言景书没有带玩具，只是随意地弹了几下舌头发出哒哒的声音，用手做了几个俏皮的动作，小家伙就被逗得咯咯地乐了起来。
　　言景书朝奉飚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奉飚撇了撇嘴，不就是声音好听点，长得好看点嘛！
　　爹妈给的又不是自己赚的，算什么本事。
　　“得意个屁，回头给你脸上划条大疤，看小孩还能不能瞅着你乐。再给你嗓子熏成公鸭嗓，你一张嘴说话，小娃娃就得嗷嗷哭。”
　　言景书冷声道：“你这么恶毒，唐雪梨是不会喜欢你的。”
　　“她不喜欢我，她能喜欢你啊？”
　　奉飚掏出烟准备抽，后来想起有奶娃子和未来丈母娘在旁边，就又把烟塞回了兜里。
　　言景书朝唐思思张开双臂，小家伙愣了愣，接着竟然挣扎着蹬了蹬腿。
　　夏金花扭头一看，才发现小女儿是想要言景书抱抱。
　　看到认生的女儿肯让没见过面的言景书抱，当妈的也非常惊讶。
　　言景书朝奉飚笑了笑，“思思不喜欢你，但喜欢我。”
　　至于唐雪梨的想法，还是不要去揣测了。
　　“思思喜欢你就喜欢呗，小丫头让给你了，等她长大了你娶她就是了。反正我是要娶雪梨的，这样正好。”奉飚说完，顾自离开了市场。
　　再待下去，就该算骚扰和纠缠了。
　　对唐雪梨保证的事情，他一定要做到。
　　听了奉飚的话，言景书再抱着思思，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的感觉。
　　“阿姨，思思你抱着吧，我也该走了。”言景书开口告辞。
　　“言老师，今天太谢谢你了。”见其他人都走了，夏金花才说：“之前我都不知道你是市场管理员呢。”
　　言景书笑着解释道：“其实现在不是了，以前我工作需要，来这里当过几天管理员。”
　　夏金花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以后在这里有事情你找我也可以的，我回来也能帮你办。”言景书说：“不过老杨人挺好，你找他应该什么事都能解决。”
　　夏金花点头道：“嗯，老杨人是很好，他帮了我很多忙。”
　　言景书走了之后，旁边几个摊主都围过来八卦。
　　“那俩小伙子是谁啊？是你二闺女的对象，还是三闺女的对象啊？”
　　夏金花笑道：“都不是，刚走的那个是我三闺女之前的班主任。”
　　“那个小伙长得真不赖，白白净净的，站那笔直笔直的，看着就是正派人。”
　　“对，那小伙子之前在这里当过几天管理员，我记得他呢，办事可稳当、可靠谱。”
　　有人问：“那个高个子长得黑黑的是啥人啊？”
　　夏金花如实说道：“应该跟我三闺女认识，但我不太清楚。”
　　“他肯定是瞧上你家三闺女了。”
　　“那小伙脾气看着不大好，不过真成一家人了，对你闺女肯定不错。而且啊，以后你家肯定没人敢惹的。”
　　众人分析得头头是道。
　　夏金花始终笑而不语。
　　“我说，你瞧上哪个了啊？想让哪个当你女婿呀？”
　　夏金花摇摇头：“孩子们的事儿，我不管，她们自己做主。”
　　“那怎么行呢，当妈的要把关的呀！”
　　夏金花自嘲道：“我什么都不懂，能把什么关啊，我自己的婚姻都一塌糊涂的。”
　　“那不是一回事。”
　　“就是，大人肯定比孩子会看人。”
　　夏金花并不这么觉得，但她没说什么。
　　大家闲聊几句，便各回各的摊位上了，有客人来，生意还是要做的。
　　最后只留下一个姓姜的女人，她比夏金花小了八岁，在隔三个的摊位上卖头花头绳之类的小东西。
　　两人相处得很好，经常凑一块聊天，算是很好的朋友。
　　姜红梅是可以随便抱思思的，足以说明关系很亲近了。
　　“金花姐，我男人要去南方出差两年，我不想让他去，可没办法呀，他得去工作。”
　　夏金花安慰道：“两年，会过得很快的。”
　　“问题是他要跟他一个女同事一块儿去，他们之前就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你说我心里能舒服嘛！”姜红梅说：“我不想跟他过了，我也想离婚。”
　　夏金花问她：“你想清楚了吗？”
　　姜红梅说：“嗯，我考虑很长时间了，他嫌弃我不能生孩子，在外面搞三搞四的，我已经受够了。”
　　“那就离。”夏金花说：“离婚没有那么可怕。”
　　“可没有男人的日子怎么过啊……”姜红梅叹气道：“咱们女人，命真苦。”
　　“没有男人没准过得更好。”夏金花笑了笑，“我觉得离婚之后，我过得更开心了。”
　　“那是金花姐你厉害，我不如你。”姜红梅被打压惯了，对自己毫无信心。
　　“男人没有女人不行，所以才骂你贬低你，怕你走掉。但女人其实可以不需要男人，尤其是现在，社会已经开放了，咱们可以干的事儿越来越多，所以什么都不用怕。”
　　夏金花对朋友十分坦诚：“我不保证我说的都对，我也不是劝你离婚，但你要先相信你自己，多考虑你自己。再有就是，将就一般都没有好的结果，将就到最后苦的一定是自己。”



第94章 在忙活着追求你
　　“金花姐，你说得对。”姜红梅露出苦笑，说：“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跟你不一样啊，你有孩子，而且各个都优秀，你有奔头，老了也有人给你养老。我就不一样了，我什么都没有，我生不了孩子，等我老了病了，我怎么办呢？”
　　她经常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躺在垃圾堆里，苍蝇围着她乱飞，浑身发臭，然后就那么死掉了，好几天都没有人发现她。
　　她也经常会梦到生孩子，可在那个梦境里有多幸福，醒过来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有一次她梦到自己生了个可爱的女儿，喜极而泣，哭得满脸是泪，醒过来的时候泪水都还没干透，然而当她反应过来这只是一场虚无的美梦时，哭得更厉害了。
　　而她的丈夫，因不满被吵醒，骂她神经病，骂她生不出孩子脑子还不好使。
　　那一刻，她特别特别的伤心，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那你病了老了，你丈夫会照顾你、伺候你吗？”
　　夏金花觉得这个问题多少有点残忍，但还是说了出来。
　　姜红梅猛地愣住，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脚尖，半天都没有讲话。
　　夏金花招呼了两波客人，重新坐到姜红梅身边的时候，她才开口说：“如果我现在生病卧床了，他肯定扭头就走，一天都不会在家里呆着。”
　　夏金花拍了拍朋友的肩膀，想安慰几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金花姐，我现在特别庆幸认识了你。”
　　在这次简单的谈话后，姜红梅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要趁着身体健康，还有更多选择和无限可能性的时候，把握自己的命运。
　　不管能不能离婚，她都要搬出那个家，离开那个糟糕的男人。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夏金花刚来东大市场摆摊的时候，姜红梅是第一个过来找她说话，帮她带思思的人

。
　　她热心肠，很爱笑，对人大方不计较。
　　这样的好人，应该拥有更舒心、更开心的生活。
　　**
　　晚上夏金花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跟唐雪梨讲了讲。
　　唐雪梨听完，只觉得信息量过盛，有点消化不动。
　　唐进财和白莲心又来了？不仅要借钱还抢袜子？
　　奉飚去了东大市场？
　　言景书当过市场管理员？
　　阿姨婶婶们问哪个是她对象？
　　奉飚和言景书抢着哄思思？
　　思思让言景书抱了？
　　……
　　听起来比较解气的是，奉飚把不要脸的唐进财给踹了，还踹了两脚。
　　白莲心的袜子没抢成，布包还给扯烂了。
　　看恶霸收拾垃圾，是最爽的。
　　不过奉飚出现在那，还是让唐雪梨有点挂心。
　　“奉飚有没有赖在那不走啊？”
　　“没有。”夏金花说：“他跟我说了两句话就走了，没有多呆。言老师是在他走了之后才离开的。”
　　唐雪梨：“嗯。”
　　有言景书在，她稍微能放心一些。
　　第二天下午照例去卖卤菜。
　　从几天前开始摊位上就多了两个大盆，盖着盖子被小棉被包裹着。
　　前面的牌子上写道：“冰镇酸梅汤，1碗3角。”
　　买了洗衣机之后，唐雪梨又买回来一个冰箱。
　　住楼房夏天有个冰箱会很方便。
　　前一天晚上她往冷冻层放了六个小碗，里面倒满了凉白开。
　　过了一夜，全都冻成了冰块。
　　出门前，她把冰块捣成小块装在了几个搪瓷缸子里，也用厚棉布包着保持凉度，留着备用。
　　夏天卖酸梅汤的其实不少，但口味都不如唐雪梨做的。
　　而且其他人做的大多都不是冰镇的。
　　炎炎夏日，酸甜冰凉的酸梅汤，能够迅速俘虏一大批客人。
　　“雪梨，给我来一碗酸梅汤，多放点冰哦。”
　　能叫出名字的都是回头客。
　　唐雪梨抱歉地笑了笑，“芬姐，今天的卖完了，明天你早点过来。”
　　“你多做点嘛，现在才几点就没有了呀！我热得直冒烟，就馋你这碗酸梅汤呢！”芬姐探头看了一眼，笑着说：“有没有剩点底儿啊？给我舀一点点就行，我还给你三毛。”
　　唐雪梨：“真没有了，明天你再来，我一定给你留着。”
　　“我能打开看看不？”芬姐不死心，手放到了盖盆的盖子上。
　　唐雪梨无奈道：“里面有一碗，是给我老师留的。”
　　“那行吧，明天别忘了给我留哈，给我留两碗，一碗不够我喝的！”芬姐没有掀开盖子看，不过叮嘱完人也没走。
　　她凑过去，小声问唐雪梨：“那个总来的小伙子，是你老师啊？教你什么的老师啊？”
　　芬姐性格豪爽，人很好，一直光顾唐雪梨的生意。
　　有时候客人太多忙不过来的时候，芬姐还会帮忙。
　　她虽然有点八卦但并没有特别烦人，不会追根究底，也不会发表奇怪的言论，所以唐雪梨也愿意回答她几句。
　　“他是我高中班主任。”
　　“这班主任好年轻，好帅气哦。”芬姐偏头一看，“说曹操曹操到了，雪梨我先走了哈。”
　　“好，明天你再来。”
　　唐雪梨打开盖子，把冰镇酸梅汤递给走到面前的言景书。
　　言景书接过来，喝了一口，舒服得直叹气。
　　唐雪梨看着他，“昨天你怎么去东大市场了？”
　　“你妈妈跟你说的啊？”言景书小口小口地喝着酸梅汤。
　　虽然大口喝更爽，但大口喝的话几口就没了，他有点舍不得。
　　唐雪梨一天只给他一碗，说喝多了伤胃不让他多喝。
　　“嗯。”唐雪梨调侃道：“三百六十行都快被你干一遍了吧？”
　　“那还远着呢！不过指日可待。”言景书顿了顿，说：“我是跟着奉飚去的。”
　　“哦？”唐雪梨挑挑眉梢：“你不是跟奉飚说你早上七点就去市场了吗？”
　　“那是我骗他的。”言景书笑了笑，“我要查赌窝，肯定得盯着他。”
　　唐雪梨：“奉飚最近忙活什么呢？”
　　言景书专心喝酸梅汤，不答话。
　　唐雪梨盯着他看，见他不想回答的样子，就猜出来八九分了。
　　“他经常去利民饭店和东大市场吧？还去哪儿了？”
　　言景书老老实实地回道：“大杂院，唐进财的出租房，你妈妈进货的厂子，你常去的供销社。”
　　唐雪梨啧啧两声。
　　奉飚的确是没有缠着人，但比缠人更可怕。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言景书撇撇嘴，回答了唐雪梨之前的那个问题：“奉飚在忙活着追求你。”
　　唐雪梨拿走他手里的空碗，笑了笑：“你是不是得感谢我啊？”
　　“嗯？”言景书愣了愣，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
　　“他忙着追我，就没空去找你寻仇了。”
　　唐雪梨本意是想开句玩笑，但好像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
　　言景书板着脸，严肃地说：“那我宁可他来找我寻仇。”



第95章 有你在，事半功倍
　　唐雪梨看得出来言景书的压力。
　　他之前做什么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整个人显得云淡风轻。
　　即使高考前奉飚频繁地围堵他，对他动手，他的状态都没有如今这么紧绷。
　　虽然他努力地放松自己，刻意地把注意力放到解决问题上，而不是焦虑上，但有些情绪往往不受人的控制。
　　言景书最近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估计掉了十几斤。
　　对于一个本来就不胖，体重基数不大的人来说，短时间内没了十几斤，那基本上就只剩骨头架子了。
　　唐雪梨看着他变大一圈的眼睛，问道：“奉飚以前谈过对象吗？”
　　言景书：“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唐雪梨说：“多了解一下敌人。”
　　言景书点点头，回答道：“奉兰妮说他从来没喜欢过哪个姑娘，有邻居想给他说媒，他还把人家给骂了。”
　　唐雪梨语气平平道：“你调查得真够全面的。”
　　“啊……”言景书装作自然地看着路边的小草，“毕竟工作这么多年了，积累了不少经验。”
　　“是你事无巨细地问的，还是奉兰妮积极主动跟你讲的？”唐雪梨看着他偏开的侧脸，直戳要点。
　　言景书轻咳一声，如实回道：“是她跟我讲的。”
　　说完，他又多解释了几句：“奉兰妮这小姑娘可能打小缺少关爱，有奉飚那么凶悍的哥哥，她也交不到什么朋友，所以估计是太孤独了，话特别多，跟我说了很多她家里的事儿。”
　　唐雪梨了然，“奉兰妮喜欢你啊。”
　　言景书：“……”
　　“你也没谈过对象吧？那看不出来很正常。”唐雪梨语气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言景书很诧异，“你都没见过奉兰妮，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唐雪梨笑了笑，“下次你见到她，可以验证一下。”
　　“不用了。”言景书轻叹一声，“她跟我说过。”
　　这下轮到唐雪梨惊讶了。
　　小姑娘很直接嘛！
　　看来也是个直性子。
　　“她怎么跟你说的？”
　　“就说……”言景书顿了顿，“有点喜欢我。”
　　唐雪梨看着他：“没了？”
　　“还有。”言景书回想了一下，“我有点喜欢你，你当我男朋友吧？原话她是这么说的。”
　　“那你怎么答复她的？”唐雪梨觉得自己好八卦啊，但她还是想问。
　　“我说，我没这个想法，很明确地拒绝她了。”言景书有点头大，“不过她觉得我是因为怕奉飚，所以不敢喜欢她，我说啥她都坚持这个想法，固执得很。”
　　奉兰妮身世悲惨，但生活得并不悲惨。
　　她是被奉飚宠溺着长大的，其实是个骄纵的小公主。
　　而且由于遗传基因的关系，骨子里有极端和偏执的因子。
　　兄妹俩，没有一

个省心的。
　　唐雪梨招呼了几个客人，把东西全卖光了。
　　她收拾着摊位，对走过来帮忙的言景书说：“奉飚暂时不能把你怎么着，也不能对我怎么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回报社上班了，得空了就继续查奉飚，查他的赌窝。”
　　摊子整理完，言景书自然而然地推着往前走，唐雪梨也没跟他抢。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想着各自的心事。
　　天上飘来乌云，起了一阵大风。
　　晚霞骤然褪去，天渐渐黑下来。
　　言景书被吹得眯了眯眼睛，他想起来一件事，便问道：“明天要出成绩了，你几点去学校？”
　　唐雪梨想了想，“会贴红榜吧？”
　　言景书点头：“嗯。”
　　“那我下午晚点儿再去。”
　　唐雪梨不想凑热闹，打算避开人多的时候。
　　言景书说：“你真沉得住气。”
　　“最后一科考完，交卷子的那一刻，一切就尘埃落定了，早看晚看都没差。”
　　反正她肯定能考上中药学院，所以对具体多少分没有特别的好奇。
　　已经进了全力，就没有遗憾。
　　她不在意自己是不是高考状元。
　　状元只是一种荣誉而已。
　　“今年的红榜让我去写呢，明天我一早就要去学校。”言景书目视前方，悠悠道：“大概九点左右红榜就能贴出来了。”
　　唐雪梨是不急着看成绩，但她这样的毕竟是极少数。
　　其他学生早就迫不及待想知道高考分数了，这几天估计心里都在七上八下，今晚失眠的肯定都会有大一堆。
　　言景书多贴心啊，他想早点把红榜写出来，让大家早点看到，不管成绩好坏，心里都能踏实下来。
　　三年一班他带了整整一年，最后的收尾工作他想要完美的做好。
　　“嗯。”唐雪梨应了一声。
　　不管几点贴榜，她下午四五点的时候过去肯定能看到。
　　言景书扭头看了看她，“你不想再见见谭诚实、黄秀、刘正菊他们吗？”
　　唐雪梨说：“以后也有机会见。”
　　“你是怕分数太高被围观讨论吧？”言景书猜到了她的心思。
　　唐雪梨没有否认，这的确是原因之一，但还有其他原因，“我怕看到那些没考好伤心的。我又不会安慰人，看多了只会闹心。”
　　“你这么心软的吗？”
　　言景书总能发现她新的一面，更接近她本真的一面。
　　“活人的心脏都软，硬了蹦不动。”
　　唐雪梨猛不丁讲句冷笑话，让人实在哭笑不得。
　　走到岔路口，唐雪梨停下来，说：“不用送了，快下雨了，你忙你的去。”
　　言景书握着车把手没动，“明天早上要不要来帮我弄红榜啊？”
　　唐雪梨看着他，“你自己搞不定？”
　　言景书乖乖地点了下头。
　　唐雪梨笑了，“换个问法。”
　　她刚才就意识到他东拉西扯地说红榜，就是意有所指的。
　　言景书是个聪明人，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唐雪梨同学，你明天早上能不能来学校陪我弄红榜啊？我一个人写那么长的榜，会有点孤独。”
　　唐雪梨笑眯了眼睛，“怎么就你一个人了，办公室肯定有好几个老师。”
　　“我跟他们没默契，就想让你帮帮我。有你在，事半功倍。”
　　言景书语气软软的，让人难以拒绝。
　　唐雪梨问他：“你几点去学校？”
　　言景书笑着说：“六点半。”
　　“六点半学校门口见。”唐雪梨从小摊里找出一把雨伞递给他，之后推走小车，回了家。
　　言景书望着她的背影，直到一点都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开。



第96章 成绩
　　早上六点二十五分，唐雪梨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言景书人已经到了。
　　“你几点来的？”她开口问道。
　　言景书看了眼手表，说：“来了十分钟左右吧。”
　　唐雪梨点点头，抬脚准备进学校。
　　“等一会儿，还有个人。”
　　前一晚下过雨，地面还湿着。
　　言景书手上拿着唐雪梨前一天借给他的雨伞。
　　天气阴沉沉的，看样子今天还要下一场雨。
　　唐雪梨转过身，问道：“还有谁？”
　　“宋嫣然。”言景书解释道：“昨天晚上她来找我，说想请你吃饭。”
　　唐雪梨一脸迷茫，“宋嫣然是谁？”
　　同班同学里应该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她脑海中完全没有这么一个人。
　　“……”言景书哭笑不得，“就是你从大火里救出来的那个姑娘啊。”
　　唐雪梨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哦，是她。”
　　上次去医院探望宋嫣然，她非要请唐雪梨下馆子。
　　明明比唐雪梨大了两岁，还坚持叫雪梨姐姐。
　　在火场里嗓子被烟熏得都快出不了声了，依旧要不停地说话，连医嘱都不管了。
　　当时她们约好等宋嫣然痊愈出院了，请唐雪梨吃饭。
　　但宋嫣然出院之后，就有急事去了外地，所以直到现在两人还没见过面。
　　那顿饭自然也就还没吃成。
　　唐雪梨笑道：“她竟然还记着请我下馆子。”
　　“你是她救命恩人，她当然会记得了。”
　　言景书朝路口那边看了一眼，说：“宋嫣然来了。还行，没迟到。”
　　唐雪梨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漂亮女孩飞奔而来。
　　“她来这么早干什么？”
　　吃饭的话，约到中午见不就行了嘛！
　　“她等不及了，我一开始也说中午吃饭的时候见，但她不干，说什么都要一大早就来见你。”
　　言景书话音刚落，宋嫣然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她气喘吁吁地拍着胸脯，“我没来晚吧，哎呦喂，我没往这边来过，刚才走岔道了，要不然我早就到了。”
　　言景书说：“没晚，刚刚好。”
　　“雪梨姐姐，终于又见到你了。”
　　宋嫣然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
　　她的声音不是那种脆亮甜美的百灵鸟，而是带一点点醇厚，又有一丝丝性感，但并不失纯净和清澈。
　　是很独特，很有辨识度的嗓音。
　　“好久不见，身体恢复好了吧？”唐雪梨关心地询问道。
　　“早好啦！”宋嫣然粲然一笑：“我身体倍儿棒，一口气能跑十公里呢！”
　　唐雪梨：“你声音很好听，幸好没被熏坏。”
　　“谢谢你啦！”
　　宋嫣然热情地拥抱了唐雪梨，然后详细地说了下这段时间没出现的原因。
　　“我出院那天，一个朋友跟我说有个电影在广城拍，导演看了我的照片说可以给我一个小角色。我兴冲冲地去了，后来发现被我朋友骗了。根本没人看过我照片，也没人让我去演戏。我朋友把我攒的六十多块钱全拿走了，说是报名费，还有寄照片的钱和买火车票的钱。其实他拿了我的钱，只给我买了张火车票，其他的啥都没干，然后就跑没影了。”
　　唐雪梨：“……你是演员啊？”
　　“还算不上吧。”宋嫣然说：“我原来是个售货员，卖卖擦脸油和口红。前阵子请假时间太长，被辞退了，现在是个无业游民。”
　　唐雪梨贴心道：“那就别下馆子了，去我家里咱们自己做饭吃。”
　　宋嫣然感动得不行，差点哭出来，再开口都带着哭腔，“雪梨姐姐你怎么这么好呀！”
　　“……”唐雪梨的鸡皮疙瘩有点跃跃欲试。
　　言景书在旁边听得直乐。
　　“不过今天我还是要请你下馆子，我虽然丢了工作，但是我有钱呢！”
　　宋嫣然眉飞色舞道：“到了广城，我发现我的钱被我朋友骗光了，又生气又害怕，在人家拍电影的河边哇哇大哭，没想到把导演惊动了，他看我哭了一会儿，等我哭完跟我聊了几句，后来就让我演了女主角的姐姐，戏份还不少呢！”
　　“恭喜！”唐雪梨说：“这算是坏事变好事了。”
　　幸好那个缺德朋友留给宋嫣然的地址没错，至少让她找到了拍摄地点。
　　“对呀，不过说到底，得到角色靠得也是我自己的实力。”
　　宋嫣然非常自信，眼中熠熠闪光。
　　“导演听说我被骗，成了穷光蛋，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就提前给了我一部分演出费。”
　　所以她现在兜里有钱，可以请救命恩人下馆子啦！
　　“想吃啥你们随便点，我管

够！”
　　三个人来到办公室，不一会儿送成绩的人就过来了。
　　几个密封的牛皮纸袋，教导主任和言景书当面签收。
　　拆袋，分类，登记，写榜，贴榜。
　　步骤是很明确的。
　　宋嫣然非常有眼色，进来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她默默地给大家端茶倒水，帮忙剪裁写红榜的红纸，准备着毛笔和墨汁。
　　东西也都放在稳妥的地方，不会碍事。
　　牛皮纸袋和成绩单，她没看也没碰。
　　教导主任翻了半天，没找到唐雪梨的成绩单。
　　他大声问道：“你们看到唐雪梨的成绩没有？”
　　屋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纸张翻动的响声。
　　“今年怎么搞得这么神秘，去年送成绩单之前就有各种小道消息了。”教导主任一脸急色地念念叨叨。
　　唐雪梨按照成绩高低，正在分拣，没有刻意去找自己的成绩单。
　　言景书一开始也没找，但忍了两三分钟，实在没忍住，也开始飞快地翻单子。
　　唐雪梨看他一眼，顾自笑了笑。
　　“在这儿呢！”言景书突然停了动作。
　　“多少多少？”教导主任跑到了言景书身边。
　　这一年的高考，政治、语文、数学满分是一百分，理科考物理和化学，文科考历史和地理，满分都是一百分。
　　外语满分虽然也是一百，但按照卷面成绩的百分之五十计入总分。
　　只有报考农医院校相关的考生需要考生物，满分则是三十。
　　所以，不考生物的，满分是550。
　　考生物的，满分是580。
　　教导主任和言景书盯着成绩单看了好一会儿。
　　唐雪梨趁这功夫，把手里的一沓成绩单都分好类了。



第97章 雪梨文曲星下凡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宋嫣然都不敢动了。
　　考试成绩不就几个数字嘛，这俩男的咋看了这么久。
　　难不成出了啥问题？
　　她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猜也猜不到会出什么情况。
　　“言记者？”宋嫣然轻声唤了一句。
　　没有反应耶。
　　“主任？你们俩还好吗？”宋嫣然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去，瞄了眼成绩单。
　　567分？
　　哇，有三个一百分的，好厉害！
　　可是，外语49，生物30……
　　这两科看来没考好呀！
　　数学、物理、化学，这三张卷子可都是满分，外语和生物咋就这么低呢。
　　教导主任和言记者大概是不忍心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唐雪梨。
　　哎，宋嫣然轻轻一叹，她走过去搂了搂唐雪梨的肩膀，“雪梨姐姐你别伤心，这个分数已经非常高了。你就是偏科太厉害了，要不然肯定能上个特别好的大学。对了，你报的是哪个学校呀？567分，够了吗？”
　　教导主任和言景书齐齐地看向宋嫣然，都是一脸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的疑惑表情。
　　唐雪梨笑了笑，“我不伤心，这个分数足够了。”
　　“哎呀，那太好了！”宋嫣然长舒一口气，“能上就行，分数够了就万事大吉，多一分都嫌累赘。你比别人多考一百分，那也不是上同一个大学嘛！”
　　唐雪梨点点头，“嗯。”
　　“这位同学。”教导主任看向宋嫣然。
　　宋嫣然急忙摆手纠正：“主任，我不是学生了，你就别叫我同学了，喊我小宋就行。”
　　教导主任无奈地换了个称呼：“宋同志。”
　　“不行不行。”宋嫣然又摆了摆手，“我也不是单位员工，没有什么正式工作，你别加我同志啊，我担不起。每次在外头听人家喊我同志，我就浑身别扭。”
　　教导主任：“……”
　　这女孩什么毛病，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见对方不吭声了，宋嫣然笑着问道：“您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什么都没想说。”教导主任拿着唐雪梨的成绩单，爱不释手。
　　他没再搭理宋嫣然，走到唐雪梨面前，笑容可掬道：“唐雪梨同学，你辛苦了，这成绩太漂亮了，我代表学校恭喜你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以后可别忘了母校啊！”
　　“谢谢主任。”唐雪梨云淡风轻道：“不会忘的。”
　　“好，好啊！咱们一中这回可扬眉吐气了！”
　　教导主任握着拳头，兴奋异常。
　　“言老师，你快点把榜写出来，尽早给贴上。”他催促道：“快点快点。”
　　“嗯？”宋嫣然纳闷地碰了碰言景书的胳膊，“你们咋都这么高兴？雪梨姐姐考得很好？”
　　言景书把计分的标准跟宋嫣然说了一遍。
　　又把成绩单拿给她，让她仔细看一看。
　　成绩单上面有大段的说明。
　　她费劲地念着上面的文字：“经过一个多月的评卷复查工作，我省最低录取分数线……现将你参加考试的总分和各科成绩通知如下……你被京城中医学院录取，请耐心等待录取通知书……继续努力，奋勇前进。如果你对自己的成绩有疑问……”
　　宋嫣然当即炸了，“我的天呐！那这不就是被录取了嘛！而且这么高的分数，肯定是全国的状元了！”
　　她冲过去抱住了唐雪梨，“雪梨姐姐你太厉害了，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仙丹啊？你简直是天才。”
　　“行了行了。”唐雪梨当即捂住了宋嫣然的嘴，“你别说了。”
　　再说下去，她等会儿都不会人类了。
　　宋嫣然拿开唐雪梨的手，不停地感叹：“雪梨姐姐，你上辈子肯定是天上的文曲星！”
　　唐雪梨淡淡地笑了一下，目光有一瞬的失焦。
　　上辈子吗？
　　上辈子她可是连考场都没能进去。
　　“你就是文曲星下凡的小仙女！”宋嫣然激动异常。
　　大家都开心，没人阻止她发疯。
　　教导主任甚至在止不住地傻乐。
　　言景书虽然没有夸张到手舞足蹈，但红榜上写出来的字，比平常恣意洒脱得多，笔锋都有点藏不住。
　　要不是努力控制着，都得给写成行草。
　　最淡定的就属唐雪梨本人了，但其实她的心跳也在疯狂加速。
　　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最后的分数比她自己预估的要高好几分。
　　能有四个满分，也是她没想到的。
　　尤其是物理，以前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在高考时能把所有物理题全部答对。
　　她望着挥毫落纸的言景书，满眼都是感激。
　　言景书感应到她的视线，停下手，抬起了头。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红榜在八点之前就贴到了告示栏里。
　　那时候已经来了很多的学生和家长，大家挤作一团，仰着脖子，都在找各自的名字。
　　榜上的成绩是按照分数高低排列的，左边是文科，右边是理科。
　　谭诚实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其实都谈不上找，他的名字就在唐雪梨下面，分数跟之前估的相差无几，
　　一颗心稳稳地落下，今天晚上开始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
　　“言老师。”谭诚实走过去，问道：“唐雪梨没有来吗？”
　　言景书小声说：“躲起来了。”
　　“哦……”谭诚实了然地笑了笑，“她不喜欢凑热闹，你帮我带句恭喜吧！”
　　“行，没问题。”言景书说：“也恭喜你，你考得非常好。”
　　“凑合吧，跟唐雪梨比我还差得远呢。”
　　谭诚实得知了唐雪梨的各科得分之后，愈发觉得任重而道远。
　　他遗憾道：“她为什么不报青北大学啊？要不然我们还能当同学呢！”
　　“她有想学的。”言景书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两人边聊边慢慢地走着，很快就碰到了黄秀。
　　黄秀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一看就是考上了。
　　旁边刚好有落榜的学生在大哭，她拉着谭诚实和言老师去了另一边。
　　开口第一句也是在找唐雪梨。
　　得知在办公室里躲着呢，说什么都非要去见一见，言景书拦都拦不住。
　　唐雪梨跟宋嫣然在聊天，其实准确来说是宋嫣然自己一个人在不停地说话。
　　但气氛倒是蛮好的。
　　“你考这么好，必须得搞一场庆祝会。”宋嫣然说：“你不是住大杂院吗？我看在院子里摆两桌，大家乐呵乐呵挺好的！”



第98章 宋嫣然，真有你的
　　唐雪梨摇摇头，说：“算了吧。”
　　这两天西屋指不定多乱呢！
　　她没有过去炫耀一番的打算。
　　不过，考上大学确实是件喜事，她应该请院里关系好的几个人下个馆子。
　　曹奶奶、赵伯伯，还有刘光磊，他们都帮过她，也很关心她。
　　“等录取通知书下来，我请一些人去利民饭店庆祝，到时候你也过来吧！”
　　宋嫣然好奇地问道：“为啥不在院里庆祝？那里有很难搞的人吗？”
　　唐雪

梨说：“不算难搞，就是不想多见。”
　　宋嫣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就没再多劝。
　　此时唐雪梨的成绩已经传到了大杂院。
　　刘光磊特意起大早去了校门口，跟一大帮人一块儿等成绩。
　　看到唐雪梨的分数后，他几乎是用保密冲刺的速度跑回了大杂院。
　　曹奶奶都等着急了，“多少多少？考上没有？”
　　“考，考，考上了！”刘光磊满头大汗，咧着嘴笑得特别开心，“五，五百，五百……”
　　他记得跺了跺脚，伸手比了三个数字。
　　曹奶奶一看，“五百六十七？”
　　刘光磊用力点了点头。
　　曹奶奶问：“考上哪个学校了啊？”
　　“京，京城，京城中医，学院。”刘光磊刚才仔细地背了一下这个学校的名字，生怕回来的时候忘掉。
　　“中医啊，挺好挺好。”曹奶奶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学校。
　　“又不是青北大学，就一个普通的学校，至于那么高兴嘛！”
　　贾珍珍倒掉洗菜水，留了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去了厨房。
　　“大，大学！”刘光磊朝贾珍珍的背影喊道。
　　不是普通的学校，是正儿八经的大学！
　　他嘴巴不利索，吵架吵不过任何人，但他依旧想为唐雪梨说句话。
　　即使只有两个字。
　　那也是种心意。
　　“对，雪梨现在是大学生了，咱们当然要高兴了！”
　　曹奶奶本来不想太声张，唐丽美病了又没考上试，这都不知道是第几年了，她不忍心刺激人家小孩，可贾珍珍这个当妈的这种态度，看着实在不顺眼。
　　雪梨还是你侄女呢，你这说的什么风凉话啊！
　　差劲！
　　太差劲了！
　　“她……”刘光磊指了指西屋，又用手比划了几个数字。
　　曹奶奶：“丽美考了一百二十二分啊？”
　　“嗯。”刘光磊结结巴巴道：“在，在最，最后面。”
　　唐丽美，全校理科垫底。
　　毕竟她只考了第一天的两个科目，也就只有这点分了。
　　“你们有完没完！”唐丽美跑出来，朝他们大喊：“死老太太，臭结巴，叽叽喳喳，吵死人了。”
　　曹奶奶吐吐舌头，把刘光磊拉到了自己屋里。
　　唐丽美憋得双眼通红，扭头跑回床上，捂着枕头就是嚎啕大哭。
　　贾珍珍把土豆炖上，走过去，说：“还没哭够呢，行了，再哭眼睛瞎了。你要是瞎了，连婆家都找不着。”
　　高考过去快一个月了，她已经想开了。
　　之前指望女儿考大学，就是妄想。
　　搞得白白耽误几年。
　　要没做那没谱的白日梦，现在丽美的孩子估计都会走路了。
　　“你赶紧把自己拾到拾到，整天蓬头垢面的，要饭的都比你干净。”贾珍珍现在回家看到女儿就心烦得要命，“你再不去找工作，你爸就要把你扫地出门了。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唐丽美哭得愈发伤心起来，浑身颤抖。
　　“你们怎么能这样呀！你们还是不是我爸妈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贾珍珍原本寄希望于这个女儿，可当初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
　　到了晚上唐丽美的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她正用冷毛巾敷着眼睛，唐进宏下班回来了。
　　他一进屋就踹翻了椅子，一把扯掉女儿手里的毛巾，扔到了地上。
　　“你还有脸哭！”
　　唐丽美吓得一动不敢动。
　　今天厂子里全都是讨论唐雪梨的，夸她聪明，学习好。
　　也有窃窃私语议论唐丽美的，话都不怎么好听。
　　唐进宏明的暗的听了不少闹心话，表面上维持着笑脸，心里憋了一肚子气。
　　回来就把气全撒了女儿身上。
　　“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今年就结婚。”唐丽美怕挨揍，立马服软做保证。
　　唐进宏恶狠狠地盯着她看了几秒，之后对贾珍珍说：“你去找孙婆说说，让她帮忙牵个线。”
　　贾珍珍说：“孙婆那能有什么好人家。”
　　“你女儿又是什么好东西啊！”唐进宏说：“找个差不离的就行了，她有什么脸挑三拣四的。”
　　贾珍珍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去找孙婆，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
　　“你忙什么了你！”唐进宏瞪着贾珍珍：“瞎忙有个屁用！”
　　两人经常这么话赶话地吵架。
　　一开始赵长江会过来劝几句，后来干脆就不管了。
　　管也没有任何用。
　　月底唐雪梨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她把大家请到了利民饭店。
　　约的是中午十二点，可到点了人一个都没来。
　　这是怎么回事？
　　“雪梨，他们该不会记错时间了吧？”唐双双猜测道。
　　“一个记错有可能，集体全都记错了？”
　　唐雪梨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通知的时候说错了日子。
　　唐双双也很纳闷，“要不回大杂院看看？”
　　“嗯。”唐雪梨点点头，“你等着，我跑一趟。”
　　正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言景书迎面走了进来。
　　“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其他人都没到。”唐雪梨说：“我去找找他们。”
　　“不用了。”言景书笑了笑，“改地方了。”
　　唐雪梨一脸不解：“改什么地方了？”
　　“在大杂院里庆祝。”言景书解释道：“宋嫣然的主意，她准备了好几天，让我们都保密。”
　　唐雪梨：“……”
　　怎么有种不妙的感觉。
　　“唐双双，你现在能走吗？”言景书问道。
　　唐双双犹豫了一下，听到安顺在后面说：“去吧，我放你半天假。”
　　“谢谢师父！”唐双双换好衣服，挽着唐雪梨的手臂，离开了利民饭店。
　　言景书边走边给唐雪梨打预防针，“你也了解宋嫣然的性子，她喜欢热闹，喜欢张罗，有时候会夸张一点……”
　　唐雪梨叹气：“她到底干什么了？”
　　言景书神神秘秘道：“也没啥，你看了就知道了。”



第99章 感动
　　大杂院里张灯结彩，挂着好几个尺寸惊人的超大横幅。
　　全都是红底黑字，看字迹就知道是出自言景书之手。
　　“恭喜唐雪梨荣登全国状元，一鸣惊人，可喜可贺！”
　　“前途无量！一展宏图！”
　　“热烈祝贺唐雪梨同学考入京城中医学院！”
　　“天才唐雪梨，文曲星下凡！”
　　“大杂院之光，京城之光，全人类之光！”
　　……
　　唐雪梨都没眼看，这都什么烂七八糟的，一个比一个离谱。
　　她抬眼看向言景书，说：“白瞎你这力透纸背的字儿了。”
　　“没有啊，我觉得非常好。”言景书还是很满意的。
　　唐雪梨问道：“词儿不是你编的吧？”
　　“不是。”言景书笑了笑：“全是宋嫣然想的，这么几个横幅，她琢磨了整整一下午。”
　　他觉得蛮有趣，要是让他想，他只能写出正儿八经的祝贺词，绝对想不出比现在更好玩的句子。
　　宋嫣然看到门口来了人，立马激动地跑过来，“咱们的主角到啦，快鼓掌。”
　　她带头呱唧，其他人也跟着鼓起了掌。
　　院子里摆了三个大桌，每张桌子竟然都坐满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定睛一看，一桌是大杂院的邻居，一桌是学校的同学，还有一桌坐着的竟然都是意想不到的人。
　　贺教练、王大刀、摆摊时认识的卖冰棍的大爷，经常光顾生意的芬姐，还有妈妈的好朋友姜红

梅，和东大市场管理员老杨。
　　这帮老的小的全都无比配合，鼓掌鼓得异常起劲儿。
　　宋嫣然是真能张罗啊！
　　“每张桌子都给你留了位置，等会儿你挨个坐啊，不能冷落了任何一桌，都是亲朋好友呢！”
　　“你坐哪桌？”唐雪梨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哪有功夫坐呀！”宋嫣然撸起袖子说：“我伺候你们，你就不用管我啦！”
　　她到乡下请了两个厨子过来做饭。
　　此刻正在厨房忙活着呢。
　　唐雪梨探头看了一眼，是两个大婶，包着头巾，一脸淳朴。
　　“她们都是经常做农村宴席的，有经验，我尝过了，菜的味道不错。”显然宋嫣然是花了心思和功夫的。
　　拿到成绩单之后没多久，唐雪梨就知道自己是全国理科状元了。
　　她很开心，但是也没太当回事。
　　只想着到利民饭店请大家下个馆子，简单庆祝一下就行了。
　　根本没想到要搞这么大的聚会。
　　不过，看到来了这么多人，还是说不出的开心。
　　“谢谢你了啊。”唐雪梨感激地看着宋嫣然。
　　看似只是一顿饭，但里里外外要做不少事，肯定很辛苦。
　　“甭跟我瞎客气。”宋嫣然看了眼时间，说：“到点了，咱们先放鞭炮，放完就安心吃饭。”
　　唐雪梨：“……”
　　怎么还要放鞭炮呢？
　　言景书凑到她耳边，笑着解释道：“宋嫣然自己安排的流程。”
　　唐雪梨点点头：“好吧。”
　　她以为只是一挂鞭炮，最多一分钟就能放完，结果……
　　这是去工厂搞批发了吗？
　　“要放几个？”唐雪梨问宋嫣然。
　　宋嫣然一脸你在问什么蠢问题的表情，“当然都要放了！”
　　唐雪梨震惊道：“全都放？”
　　宋嫣然像是这大杂院的老熟人一样，招呼刘光磊、赵长江帮忙。
　　“磊子歌，赵伯伯，你俩往那边走一段。”
　　她还喊来了唐雪梨的同学，“诚实、秀儿、大菊，你们仨去对面，那个树底下，分开点距离啊，相隔至少两米。”
　　唐雪梨忍不住想笑，她跟谭诚实、黄秀和刘正菊同窗一年，都没有这么亲昵地叫过他们。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宋嫣然也是三年一班的学生呢！
　　宋嫣然嘟囔着还缺一个人呐，扭头看到老杨，便摆了摆手，“老杨，你帮忙点一个吧！这么荣幸的事情，可不能少了你。”
　　唐雪梨：“……”
　　跟人自来熟到这种程度，大概也是一种天赋。
　　老杨笑呵呵地走过来，拿了一挂鞭炮，走到宋嫣然指定的地方。
　　言景书也就位了。
　　每个人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但没有人不高兴，脸上都挂着笑容。
　　大阵仗吸引了不少附近的人，一大帮小孩蜂拥而至。
　　宋嫣然给孩子们分了糖，然后拿着喇叭喊道：“大人都把身边的小孩看好啊，等会儿放鞭炮别把小孩给蹦着了。声音会很大很大很大，害怕的现在赶紧捂上耳朵。”
　　唐雪梨看得目瞪口呆。
　　连喇叭都准备好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组织能力啊！
　　各大单位、各大公司还不赶紧过来抢人。
　　宋嫣然绝对是宝藏职员。
　　“我喊一二三，你们几个一块儿点火，听到了吧！”
　　宋嫣然顿了顿，大喊道：“一，二，三！点火！”
　　唐雪梨：“……”
　　听起来有种发射飞船的正式感。
　　其实只是放几挂鞭炮。
　　引火线同时被点燃。
　　几秒的安静之后，噼里啪啦的炸响刺破天际。
　　整条街上，都是鞭炮味儿，也就是二氧化硫掺着纸张燃烧的特殊味道。
　　唐雪梨突然有点鼻酸，可能是这样的场面来得太意外，太有冲击力了；也许是鞭炮声太大，鞭炮味儿太浓，对人产生了过大的感官刺激……
　　也许，只是单纯的被感动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哭。
　　但眼泪即将涌上眼眶的时候，宋嫣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把搂住了唐雪梨的脖子，喜气洋洋道：“雪梨姐姐，这鞭炮放得够场面吧！像不像那种连环屁，特有气势！”
　　唐雪梨：“……”
　　流泪的冲动顿时烟消云散。
　　饭菜陆续上桌，大黄都得到了两根香喷喷的大骨头。
　　宋嫣然已经对大杂院的结构非常了解了，她盯着西屋看了一会儿，正在蠢蠢欲动。
　　唐雪梨看她一眼，“给你个建议如何？”
　　宋嫣然大手一挥：“说！”
　　“还是别往垃圾堆里凑了，惹一身苍蝇，没有必要。”
　　唐雪梨不想让宋嫣然跟唐丽美接触太多。
　　宋嫣然是向日葵，永远向着太阳，活得亮亮堂堂的，恣意绽放，充满激情，活力满满。
　　不应该被唐丽美这种阴沟里的垃圾污染。
　　宋嫣然十分犹豫，这几天她听刘光磊磕磕巴巴地讲了很多唐丽美的事儿。
　　越听越生气。
　　就想逮个机会好好惩治一下这缺德玩意。
　　可是……既然唐雪梨这么建议，她也不好不听。
　　“那这样吧。”宋嫣然说：“唐丽美不主动招惹咱们，我就不管她了。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我也不想闹出不好看的场面。”
　　“嗯。”唐雪梨点点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很合理。
　　前一秒唐雪梨刚劝住宋嫣然，心想着唐丽美不至于这时候跑出来找不痛快。
　　结果，她还是高估了唐丽美。



第100章 坏人要多尝苦果
　　嗖一下，空中多了一道黑影，直直地朝饭桌飞来。
　　唐雪梨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便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它。
　　拿到手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一只鞋子。
　　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唐丽美的黑色布鞋。
　　宋嫣然把指关节按得咔咔作响，好样的，你还真敢来惹事。
　　“唐雪梨，你太贱了，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这跟我显摆。”唐丽美扯着嗓子尖叫道。
　　宋嫣然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小畜生，你中午吃屎啦，嘴巴那么臭！”
　　“你谁啊你，这儿有你什么事儿！”唐丽美上下打量着宋嫣然，“穿得跟破鞋似的，你是哪家舞厅跑出来的骚货啊！”
　　“啪”一声，唐雪梨狠狠地扇了唐丽美一巴掌，“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唐丽美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瞪着眼睛恶狠狠道：“她穿成这样出来就是等着被人指指点点，被人骂的！”
　　赵长江走过来，皱着眉头说：“别吵了，丽美你这么讲话不礼貌。”
　　“她骂我就礼貌了吗？”唐丽美眼泪哗一下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是你先扔的鞋子。”赵长江严厉地批评道：“今天给雪梨庆祝，是好日子，你这么做非常不好。”
　　“雪梨最厉害，雪梨最能干，雪梨最好，你们都喜欢雪梨。”唐丽美边哭边说：“就我不是东西，就我没本事，就我该打该骂，活该去打草捆，活该被扫地出门！”
　　唐雪梨听到“打草捆”三个字，指尖不自主地抖了抖。
　　唐丽美去包装车间打草捆了……
　　呵呵，这命运的安排真是妙啊！
　　她瞥了眼唐丽美的手，果然有很多水泡。
　　多熟悉的水泡啊，烂掉之后又疼又痒，会让人彻夜难眠呢！
　　她曾经真真切切地经历过，所以能百分百地了解那种痛苦的感受。
　　很好！
　　作恶多端，心肠险恶的人，就应该好好承受这些生活之苦。
　　坏人多尝苦果，才能让好人多过些舒坦日子。
　　唐雪梨走上前，捏住唐丽美的手，语气不轻不重，“你羡慕，就说羡慕，用不着跟疯子似的在这大吵大闹，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在乎脸面了，但你还要活很多年，你就不怕以后会后悔？给自己留点后路吧，傻子。”
　　唐丽美手疼得直哆嗦，哭得止都止不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她盯着宋嫣然的裙子和小高跟鞋看了又看，满眼喷薄欲出的嫉妒。
　　宋嫣然懂了，敢情这人是嫉妒自己嫉妒得发病了。
　　“你真可怜，本来我还打算骂你几句来着，现在我决定算了。痛打落水狗这种事儿，我可做不出来。我没你那么缺德，也不像你那么缺心眼，我还想多积攒点功德，下辈子投个好胎呢！”
　　宋嫣然顿了顿，悠悠道：“不过哦，我劝你，在我们还把你当人看的时候，你最好表现得像个人一点。”
　　阳光格外的刺眼，唐丽美被照得整个人都有些摇晃。
　　她偏了偏头，视线定在旁边的一张横幅上。
　　“未来华夏之星”，这是宋嫣然挠掉十几根头发想出来的词儿，被言景书用毛笔写出了拥有无限希望的激昂感。
　　“是啊，你是未来之星，我是丧家之犬

、落水狗。”
　　唐丽美搓了搓手上的水泡，顶着一张没法看的脸，望向唐雪梨。
　　“但是还有一句老话，是这么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话没说完，就被言景书打断了。
　　他用教书育人的口吻，一本正经道：“如果你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及时悔改。三十年之后，你不在河东也不在河西，你只会在河底。”
　　“……”唐丽美睁大了哭肿的核桃眼，满脸不甘和痛苦。
　　“风水的确是轮流转。”言景书一字一句道：“但好运永远转不到你头上。”
　　言景书一句骂人话没有，但直接把唐丽美弄崩溃了。
　　她穿着一只鞋，光着一只脚，仓皇地跑回了西屋。
　　宋嫣然朝言景书竖起大拇指，“言老师，牛！所以说，人还是得有文化啊！我骂了半天，都没啥用，还是你功力深厚。”
　　言景书低声说：“赶紧抢救一下气氛。”
　　“没问题。”
　　活跃气氛可是宋嫣然的长项，她三言两句，没用几分钟就把场面搞热络了。
　　甚至因为多了对唐丽美的讨论，而显得比之前还要热闹。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唐雪梨把宋嫣然拉到东屋，给了她一百块钱。
　　“你的演出费都要花光了吧，你是替我张罗的，不能让你花钱。”
　　“不用啦，你跟我算这么清楚干嘛。”宋嫣然说：“那你救了我，我要给你多少钱啊？这是能用钱算的嘛！”
　　“不是一码事。”唐雪梨坚持道：“你现在还没有工作，不能影响了正常生活。你如果不收着，咱么这朋友就没法交了。”
　　“哪有那么严重……”宋嫣然见唐雪梨一脸严肃，只好点点头，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钱我可以收，不过用不着一百块，这是明细单子，一共就花了五十二块三毛九。菜是地里薅的，猪和鸡都是在村里现杀的，不贵。”
　　唐雪梨无奈地笑了笑。
　　她刚才估算过，知道用不了一百块。
　　在国营饭店弄一桌好酒好菜，带上茅台酒，也才二三十块。
　　今天这三桌，大家酒喝得不多，确实花不了太多钱。
　　但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
　　唐雪梨挑起眉头说：“你不让我跟你算得太清楚，现在你又跟我算这么清楚干什么。”
　　宋嫣然撇了撇嘴，“跟我抬杠。”
　　唐雪梨笑道：“多的就当给你包个红包了，让你沾沾我的喜气。”
　　宋嫣然眼睛一亮，“行，这个好！我要把这几张钱供起来，天天膜拜。”
　　唐雪梨哭笑不得，“小心被耗子嗑了。”
　　“不会。”宋嫣然说：“我养猫，我家没耗子。”
　　“猫的话……也不怎么让人放心啊。”唐雪梨提醒道：“你还是放好吧，该花就花。”
　　“你就别操心我了。”宋嫣然把钱揣好，神神秘秘道：“我听言记者说，你最近有个疯狂的追求者？”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唐雪梨无语。
　　“我死缠烂打追问的，言记者磨不过我。”宋嫣然说：“我刚才看到那个人了，他在院门口转悠半天，现在估计还在外头呢。”



第101章 来告别，礼物被拒
　　唐雪梨刚到大杂院就发现了奉飚，他站在人群里，还是非常显眼的。
　　近两米的身高，不想显眼都不容易做到，何况他根本没打算隐藏身影，就是故意想让唐雪梨看到他。
　　“我出去一趟。”唐雪梨拜托宋嫣然：“这边你照看一下。”
　　“没问题，交给我你放心。不过，要不要找个人陪你去啊？”宋嫣然不是很放心。
　　“没事。”唐雪梨起身离开东屋，往院子外面走的时候，跟言景书隔空对视了一眼。
　　言景书正在跟学生们说话，望着她走出了院子。
　　奉飚站在树下抽烟，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子的大门。
　　人影刚刚闪现，他就笑了。
　　唐雪梨走到他面前。
　　奉飚笑道：“你终于出来了。”
　　唐雪梨抬眼看他：“有事儿？”
　　“你是全国状元啊，真他妈厉害，咱俩的儿子以后那得多优秀，不当个总统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基因。”
　　奉飚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但是他没踩灭，任由烟头随意地燃着。
　　唐雪梨冷笑了一下。
　　这人年纪轻轻的就得了妄想症，也不知道有没有得治。
　　“给你。”奉飚递过来一个盒子。
　　“什么？”唐雪梨没接，但看盒子的样式，猜到可能是一块手表。
　　奉飚打开盒子，拿起手表就要往唐雪梨手上戴。
　　唐雪梨躲开，拿走手表看了看。
　　“欧米茄……”
　　“我就知道你有眼光，认得欧米茄手表。”奉飚得意地抖抖眉毛，“戴上给我看看。”
　　“这个款式国内没有吧？”唐雪梨问他：“你从哪儿搞来的？”
　　“你懂这么多呢？”奉飚挺意外的，“我让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
　　价值不菲，花了他不少钱。
　　但他一点都不心疼，唐雪梨这样极品的姑娘，只有名贵的手表才配得上。
　　“你哪儿来的钱？”唐雪梨一步步地打探着奉飚的底细。
　　言景书从奉兰妮那边得到了诸多的消息，连奉飚每天都会洗脚这样的生活细节都了解到了。
　　但奇怪的是，奉兰妮竟然不知道她哥哥究竟是做什么的。
　　她模棱两可地说，她哥哥应该是在做生意，卖点山货和烟草，有时候会带着兄弟们去盖房子，赚点工钱。
　　这种猜测言景书和唐雪梨都觉得不太靠谱。
　　奉飚至少在经营好几个地下棋牌室，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尚且不得而知。
　　唐雪梨和言景书不太确定，奉兰妮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不知道。
　　唐雪梨问得直白，奉飚听了哈哈一笑，“你这是想了解我的家底呢？”
　　唐雪梨看着他，没说话。
　　“行，就这么跟你说吧，我有的是钱，你想买啥就买啥，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奉飚口气大得很，说话时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听起来干得不像正经事，你的礼物我不敢收。”唐雪梨把手表扔回给奉飚。
　　“有什么不敢收的。”奉飚一脸不乐意，“给你你就拿着，我没偷没抢赚的钱，你怕什么。”
　　唐雪梨摇摇头，“算了，我不想为了一个手表担惊受怕，要是被抓了，我就没法上大学了。”
　　奉飚突然烦躁得很，对着树干就捶了一拳，“我不是说了不会被抓嘛！我用干干净净的钱给你买的礼物，你为什么不收！”
　　“我不想收，你还强迫我？”唐雪梨语气冷冷淡淡，眸光凌厉如刀。
　　奉飚以为唐雪梨收到这么好看的手表会特别高兴，怎么都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怎么说着说着，有点要吵起来的意思呢！
　　奉飚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行让自己冷静。
　　“真要有什么问题，也是我被抓，跟你没有丁点关系，你至于这么谨慎嘛！”奉飚摸着手表光滑的表盘，递到唐雪梨眼前：“赶紧戴上，就当给我个面子。”
　　唐雪梨皱了皱眉，直视着奉飚的眼睛，“我不戴，你要跟我打一架吗？”
　　要是单打独斗的话，他明显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他有一帮小弟，肯定在附近随时待命。
　　人多到一定的程度，那什么都不能保证了。
　　不过她觉得，奉飚不至于这么快就跟她翻脸，她还可以继续试探他的底线。
　　“我可打不过你。”奉飚笑了，“我又不是没看过你打架。”
　　唐雪梨耸耸肩膀，“那我回去了。”
　　“等等。”奉飚使劲踩了踩地上那个早就灭掉的烟头，“你不要就不要吧，我跟你告个别。”
　　唐雪梨抬眼看他。
　　“除了送礼物，我今天主要是来跟你告别的。”奉飚说：“我要去南方一趟，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回来。”
　　唐雪梨：“哦……”
　　这可是一件大好事，等会儿她要再多吃一碗饭，庆祝庆祝。
　　奉飚说：“我会让我兄弟大奔留意你，你要是碰到什么困难了，可以找他。”
　　狗屁的留意，根本就是监视。
　　也好，想要调查奉飚，总得去找突破口。
　　唐雪梨冷笑道：“你考虑得倒是周到。”
　　奉飚听出她话

中的不满，陪着笑脸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放心你。”
　　唐雪梨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那我谢谢你了。”
　　谢谢你全家！
　　谢谢你八辈祖宗！
　　奉飚依依不舍地走了。
　　唐雪梨回到院子里，去厨房盛了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又拿了一双干净筷子。
　　之后她端着碗拿着筷子，坐到了言景书旁边的空位置上。
　　桌上还有不少菜，言景书把还剩下半盘的糖醋排骨放到她面前，笑道：“你今天胃口很好啊。”
　　看来是真的没被唐丽美影响心情。
　　“奉飚要出远门了。”唐雪梨夹了块排骨，咬下侧边的肉。
　　真好吃，外酥里嫩，酸甜可口，香而不腻。
　　香得她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他要去哪儿？”言景书问道。
　　“南方，具体城市他没提。我感觉可能不是呆在一个地方，他说至少要出去三个月。”
　　唐雪梨顿了顿，开口问：“糖醋排骨这么好吃，怎么还留下半盘子？”
　　言景书倒了杯凉白开放到唐雪梨手边，“宋嫣然知道你喜欢吃，就让婶子们多做了一些，之前那盘吃完了，这是第二盘。”
　　“哦……”唐雪梨夸赞道：“婶子们手艺确实不错。”
　　“婶子们的手艺好，还是我的手艺更好？”唐双双刚好路过，听到唐雪梨的话，便把头凑了过来。



第102章 改命
　　“你没给我做过糖醋排骨，没法比较。”唐雪梨闷头啃排骨。
　　“是吗？我竟然没给你做过排骨！”唐双双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挨。正好，后天大姐过来看咱们，到时候我做上一大盘糖醋排骨，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话说我记得大姐也很喜欢吃糖醋排骨来着，不过之前没钱买排骨，一年能吃上一次就不错了，这次咱们一定尽情地吃个够！”
　　唐雪梨停下动作，抬起头：“大姐要过来了？”
　　“嗯。”唐双双点点头，“好像是妈给大姐单位打电话，让她回来看看的。”
　　唐雪梨上个礼拜去电子仪表厂找过大姐。
　　唐元圆听说妹妹考上了大学，而且还是全国理科状元，眼眶当即就红了，哽咽着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雪梨你好好学习，找个喜欢的工作，千万不要太早结婚。”
　　唐雪梨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一定认真学习。”
　　“真是想不到，咱家也有大学生了。”唐元圆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你等我一个小时吧，姐下班之后请你下馆子。”
　　这时有个女工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小声说：“唐元圆你快去看看吧，你家那口子在仓促砸东西呢！”
　　唐元圆脸色一变，“你们先把人拉住，我马上过去。”
　　唐雪梨本想跟大姐一块儿过去看看，但唐元圆说什么都不干，“雪梨，你给大姐留点脸面，好不好？”
　　唐雪梨的心脏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点头说：“好，那我下次再来。”
　　唐元圆感激地笑了笑，“你回吧，路上小心一点。”
　　唐雪梨对着唐元圆的背影说：“大姐，有空过来看看我们，我们现在住设计院的家属楼。”
　　唐元圆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两秒，“我走不开，以后再说吧！”
　　唐雪梨看到唐元圆的手腕上有淡淡的淤青，其他地方还好。
　　现在已经开始了。
　　前世那个傻子应该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对大姐动手的。
　　之后打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没有分寸。
　　有一次，大姐的头撞到了桌子角晕了过去，一整天没人管她。
　　寒冬腊月，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整夜发着高烧。
　　加上身上多处伤口感染，人就这么没了。
　　唐进财知道之后，没有追究对方的任何责任，甚至具体情况都没有过问。
　　毕竟亲家是电子仪表厂的老厂长。
　　老厂长有儿有女，老伴儿去世之后，又续了弦，娶了个比他小了二十岁的媳妇。
　　五十岁的时候老来得子，结果却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孩子。
　　唐进财为了讨好老厂长，为了自己升职，强迫大女儿嫁给了一个傻子。
　　唐元圆自然是不乐意的，但她到底还是不敢忤逆严厉的父亲，最后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大女儿惨死后，唐进财只把人草草地埋了，不多久，他就当上了副厂长，抱着龙凤胎，搂着白莲心，过起了美滋滋的日子。
　　这样的悲剧绝对不能再重演了。
　　唐元圆比唐雪梨大了四岁，今年二十三了。
　　她跟傻子结婚的时候只有二十岁。
　　刚结完婚，傻子就疯得厉害，达到了不能见任何人的程度。
　　老厂长不得已把儿子送到乡下，让一个相识多年的老中医给看看。
　　针灸，喝中药，调理了两年多，才稳定下来。
　　几个月前，傻子才回了城。
　　虽然新婚的傻丈夫不在家，但唐元圆依旧是没有人身自由的。
　　老厂长让自己亲妹妹每天二十四小时地盯着唐元圆，生怕儿媳妇会出去乱说话，更怕儿媳妇会偷男人。
　　唐进财也警告过女儿，不准她经常回家。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已经嫁人就要有觉悟，不要随便打扰娘家人。
　　唐元圆心灰意冷，也没有了回大杂院看看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没有了灵魂，已经是具行走的空壳子了，没有感情，没有血肉。
　　她只是没有勇气去死，要不然早就见阎王去了。
　　这段时间雪梨经常来看她，妈妈也打了好几次电话，她便想回家看看了。
　　妈妈和妹妹们在哪儿，哪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唐元圆乘坐公共汽车来到设计院，往家属楼走的路上，她看到了等在路口的唐雪梨。
　　“你怎么在这儿等着啊。”唐元圆走过去，“这么热的天，中暑了怎么办。”
　　“我刚出来。”唐雪梨挽住大姐的手臂，“我怕你找不到路。”
　　唐元圆不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默默地往旁边走了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问一问总能找到。”
　　唐雪梨闻到她身上有膏药的味道，便问道：“哪里贴膏药了？”
　　唐元圆皱起眉头，“味儿很大嘛？”
　　“哪儿伤了？”唐雪梨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唐元圆敷衍道：“我下台阶的时候脚滑了，扭了腰，不碍事，过几天就好。”
　　“大姐，你别骗我。”唐雪梨停下脚步，握住大姐的手，“那个傻子是不是经常打你？”
　　“没有。”唐元圆下意识否认。
　　她又说：“那是你姐夫，别叫他傻子。”
　　这样的称呼，会让她不断地想起自己悲惨的命运。
　　她嫁给了一个傻子啊。
　　还是一个揍人很疼的傻子。
　　唐雪梨严肃道：“大姐，你过来跟我们一块儿住吧！”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已经嫁人了，怎么可能还回娘家住，会被人笑话的。”唐元圆完全不考虑这个建议，“况且，老厂长绝对不会允许的。”
　　今天她没有得到批准就来见妈妈和妹妹们，等回去了是会被老厂长狠骂一顿的。
　　但她太想念妈妈和妹妹们了，所以宁可被打被骂，也想回来一次。
　　唐雪梨朝不远处看了一眼，那里有个中年妇女，不停地朝她们打量。
　　“大姐，她是什么人？”直到此刻，唐雪梨才意识到，大姐过的日子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水深火热。
　　唐元圆头也不回，看都没看那个人就说：“不知道啊，赶紧回家吧，外面太热了。”
　　唐雪梨眸光冷下来，直直地走过去，一把扭住了中年妇女的手腕。
　　“你是谁？”
　　“哎呦哎呦，疼死了，你疯了啊！”中年妇女疼得龇牙咧嘴，“我走路走得好好的，你怎么上来就打人呢！你土匪啊你！”
　　唐雪梨揪着她的小拇指往后一掰，“我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听不懂人话？”



第103章 这小土匪太凶了
　　“我，我我我我，我叫廖喜娣，我……我就是路过，我什么都没做啊！”
　　廖喜娣疼得腿软直往下面跪。
　　唐雪梨松开手，人立马跌坐到了地上。
　　廖喜娣呜呜地哭了起来，“没天理了，走在路上平白地就能被打。”
　　“你叫廖喜娣，那你就是廖厂长的妹妹了。”
　　唐雪梨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没见过人。
　　仔细一

看，跟廖厂长还真是有点像。
　　尤其是那对目露狡猾的双眼，简直一模一样。
　　唐元圆脸色有点发白，她拉了拉妹妹的手，颤着声说：“雪梨咱们走吧。”
　　廖喜娣恶狠狠地瞪了唐元圆一眼，但没有跟她说话，当做不认识她的样子。
　　“真能装！”唐雪梨朝着廖喜娣的眼睛就是一拳。
　　只用了三分力度，要不然依她现在的拳力，要是用了全力，那这眼珠子直接就飞了，当即就能瞎掉一只眼。
　　廖喜娣惨叫一声，大喊杀人啦。
　　小路上本来没人，这一嗓子吸引来好几个看热闹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住在附近的人怕出事，跑去报了案。
　　唐元圆眉头紧锁，十分愧疚。
　　她对唐雪梨小声说：“你赶紧先走，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
　　“大姐，你别怕。”唐雪梨叮嘱她：“等会儿你什么都别说，我来处理，我保证咱们很快就能回家。”
　　不多久来了两个民警，他们询问了一下详细情况。
　　“我没有动过手。”唐雪梨不承认自己打了人，“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受的伤。”
　　“就是你打的，你别不承认！”有民警在场，廖喜娣胆子大了很多。
　　小丫头片子，你还能当着民警的面揍我不成。
　　她可算找到能给她做主撑腰的了。
　　今天非得把这个小土匪关起来不可。
　　唐雪梨一脸淡定，声音稳如泰山：“谁看见了？谁能作证？”
　　“他们都看见了！”廖喜娣指着围观群众喊道，“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
　　民警说：“谁看见了，过来讲一下你看到的情况。”
　　没人应声，都在低头窃窃私语。
　　“大家都有点正义之心啊，如果看见了就如实地说，坏人逍遥法外，对咱们自己也是一种威胁。”
　　民警鼓励了几句，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廖喜娣见没人给她作证，立马道：“这小土匪太凶了，大家都怕被报复，才不敢说的。”
　　人群里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
　　“我在另一条街上带孙女晒太阳，听到叫声才过来的，什么都没看着。”
　　“我也听到动静才过来的，不知道咋回事啊！”
　　“我在楼上吃完饭，一下来就看到有人受伤了，但是没看到谁打的。”
　　总而言之，廖喜娣没有证据证明唐雪梨打了她。
　　她怕事情会不了了之，急着爆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电子仪表厂廖厂长的亲妹妹，我这种有身份的人，平白无故地干嘛冤枉一个小姑娘啊！”
　　她指着自己被打肿的眼睛说：“难不成我还能把自己打成这样吗？”
　　这种纠纷只能进行调解。
　　民警问廖喜娣：“你之前认不认识唐雪梨？”
　　“不认识！”廖喜娣果断道。
　　“你们并不认识，是不是？”民警跟唐雪梨确定道。
　　“廖喜娣是我大姐的丈夫的小姑，退休的廖厂长是我大姐的公公。”唐雪梨说：“我大姐结婚之后一次都没回过娘家，因为她婆家不允许，今天她第一次回来吃饭，我到路口接我姐姐，廖喜娣突然跑出来说我打了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众人：“……”
　　听起来好复杂。
　　民警：“……”
　　信息量有点大，这事儿感觉不太好调解。
　　唐雪梨朝人群里看了一眼，目光定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那个人像是接受到了什么信号似的，缓缓走了出来。
　　他对民警低声说：“我看到是怎么回事了。”
　　“你看到什么了？”民警严肃地问道。
　　“她在前面的胡同里碰到打劫的，被打了。”男人半低着头，有点唯唯诺诺的样子，“我家就在前面，刚好跟她同路，走着走着，她突然拉住那两个年轻的女同志，就开始大喊大叫。我只看到这些，别的就不清楚了。”
　　民警：“你刚才怎么不出来说？”
　　“我有点害怕。”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个胆小怕事的样子。
　　廖喜娣听完炸毛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被打劫了，根本没有这回事！我身上的钱都没丢，谁打劫我了！”
　　真是张口就撒谎。
　　男人说：“我看到你的钱全被抢走了啊……”
　　“我的钱就在这儿呢，你可真会编瞎话。”
　　廖喜娣翻了翻裤兜。
　　出门的时候她带了三块二毛八，她记得清清楚楚。
　　“挨？我的钱呢！”她把两个裤兜全翻了出来，里面空空如也。
　　连跟钱放一块的火柴盒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廖喜娣激动道：“警察同志，我遭小偷了！”
　　群众不满地喊了起来：
　　“这人怎么满嘴跑火车啊！”
　　“干嘛冤枉人家女学生，按说你们都算是亲戚呢。”
　　“跟踪侄媳妇，还冤枉人，真缺德。”
　　“唐雪梨，不就是今年的高考状元嘛，我前几天刚看了新闻的。”
　　“哇，状元是个女学生哦？好厉害。”
　　“大学生咋会无缘无故打人嘛，肯定是被冤枉的。”
　　……
　　民警问目击者：“你叫什么名字？工作单位是什么？”
　　男人一板一眼回答道：“我叫池大奔，没有工作单位，我是磨剪子戗菜刀的。”
　　“……”唐雪梨偏头看了看他。
　　实话说，她此时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高考前在胡同里，奉飚那帮小弟幸好拿的是钢条和木棒，而不是磨得锃亮的大菜刀，要不然她跟言景书还真挺危险的。
　　民警把几个当事人和目击者全都带走进行调查了。
　　到了派出所，民警给各个单位，学校和街道打电话确认了当事人的身份——退休老厂长的妹妹和儿媳妇，高考理科状元，启明路上戗菜刀的师傅。
　　全都没有问题。
　　笔录做完之后，唐雪梨走上前，淡声问道：“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第104章 只是看她不顺眼
　　民警们商量了一下，考虑到唐雪梨是高考状元，家庭住址明晰，也知道她在哪里上大学，现在没有证据，不能压着人不放。
　　“如果后续有新的情况，再找你们调查。这段时间，你们最好不要出远门。”
　　“好的，我知道了。”唐雪梨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唐元圆也应声说：“我不会出远门的。”
　　廖喜娣不干了，“怎么能就这么把人放了呢？我被打了呀！”
　　民警说：“你要不要先报个失窃？”
　　“失窃……”廖喜娣说：“报，当然报了，也不知道哪个孙子偷了我的钱，断子绝孙的玩意。”
　　“你说清楚，是被偷了，还是被抢了？”民警边问边示意唐雪梨、唐元圆和池大奔离开。
　　等廖喜娣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光了。
　　到了外面，唐元圆感激道：“池同志，刚才太谢谢你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帮忙说谎话。
　　“不用谢。”池大奔完全没了刚才畏畏缩缩的样子。
　　他抖抖腿，抻抻胳膊，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还没走远呢，你悠着点。”唐雪梨提醒了他一句。
　　“没事。”池大奔一脸满不在乎。
　　唐元圆这才看出他们俩认识，她对妹妹说：“你们俩聊吧，我在前面走。”
　　唐雪梨点了点头。
　　等唐元圆往前走了几步，池大奔才开口问：“今天的事儿我要跟老大如实汇报吗？”
　　“你自己看着办。”唐雪梨看他一眼，“你菜刀磨得很好？”
　　“还可以。”池大奔笑着耸耸肩，“我爸我爷爷都是干这个的。”
　　“哦，戗菜刀世家。”唐雪梨顿了顿，“我还以为是小偷世家呢。”
　　池大奔哈哈一乐，“你可真会开玩笑。”
　　唐雪梨：“以前是不是没少偷东西？”
　　“我可不敢。”池大奔说：“我胆子可小了，怕被抓。我爸就是偷东西的时候被抓到打断了一只胳膊。”
　　“那你手艺还这么娴熟？”
　　唐雪梨觉得这种缺德“手艺”几天不练都会生疏。
　　“我爷爷经常带我玩，非逼我练的，我就当哄老爷子了，在家经常跟他过招。”池大奔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手绢。
　　唐雪梨啧了一声，这是她放在左边裤兜里的手绢，而池大奔一直走在她的右边。
　　一路上她都没发觉裤兜里少了

东西。
　　池大奔说：“那个女人的钱我揣你兜里了啊，我不偷东西的。”
　　唐雪梨摸了摸左边裤兜，果然有钱。
　　拿出来一看，正好是廖喜娣说的三块二毛八。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手绢也还给你了。”池大奔双手插兜，走路姿势十分闲散。
　　唐雪梨发现手绢在她右边裤兜里。
　　应该是她刚才数钱的时候放进去的，但她毫无知觉。
　　唐雪梨好奇地问道：“这个一般人能学会吗？”
　　“应该不能。”池大奔说：“要有天赋，而且要打小练。”
　　唐雪梨：“打小是多小？”
　　“三岁左右吧，反正我是三岁的时候开始学的。”池大奔笑了笑，“我爷爷对这种事儿很痴迷，非要教我。”
　　唐雪梨：“……”
　　池大奔强调了一句：“不过我从来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只在家里玩。”
　　“这钱不是你偷的？”唐雪梨挥了挥廖喜娣的三块二毛八。
　　“当然不是。”池大奔解释道：“我是为了帮你，不是要偷东西，这个可得讲清楚，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唐雪梨不置可否。
　　池大奔看向唐雪梨：“你怎么确定我会帮你？”
　　“我不确定。”唐雪梨淡声道：“赌一赌而已。”
　　“如果我没帮你，你打算怎么办？”池大奔很好奇老大看上的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
　　唐雪梨说：“什么都不干。”
　　池大奔不解：“嗯？”
　　唐雪梨没有具体解释。
　　她觉得廖厂长知道这事儿的话，绝对不会追究的。
　　否则查下去，查出来傻儿子打儿媳妇，会不好收场。
　　“那个人咋地你了？你干嘛打她呀？”池大奔看唐雪梨打人打得挺狠。
　　唐雪梨敷衍地回道：“看她不顺眼。”
　　这话倒也是真的。
　　池大奔：“……”
　　唐雪梨说：“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啊？”池大奔警惕道：“你要是问我老大的事儿，我估计不能告诉你。”
　　唐雪梨冷笑一声：“看来奉飚走之前特意叮嘱你了。”
　　池大奔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老大就叮嘱我好好照顾你，你要是碰到麻烦事儿了，就赶紧摇人帮忙。”
　　“晚上谁盯梢？”唐雪梨问他。
　　“啊？”池大奔愣了愣，“这不叫盯梢。”
　　“那叫什么？跟踪，监视？”唐雪梨笑道：“不都一个意思嘛！”
　　池大奔脑瓜子一转，说：“这叫暗哨，为了保护你的。”
　　唐雪梨哭笑不得，“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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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暗哨呢。
　　可笑极了。
　　池大奔：“你刚才想问我什么啊？”
　　唐雪梨：“我怎么防止小偷偷我的东西？”
　　没有童子功学不了，至少得会防守吧！
　　她以前不信有人手会这么快，真的能无知无觉地偷走别人的东西。
　　今天亲眼见识到了，才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每个人的精力和眼界有限，不能想象到的事情太多了。
　　想要当好人，就必须要知道怎么防敌人。
　　“这个嘛……”池大奔犯难地挠挠头，“不太好办。”
　　他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唐雪梨：“你爷爷从你身上偷东西，你能发觉吗？”
　　“有时候能，有时候不能。”池大奔说：“不能的时候多，人的警惕意识是很薄弱的，稍一溜号，就会被抓到机会。”
　　唐雪梨：“我在裤兜衣兜上安个扣子呢？书包拉上拉链安不安全？”
　　“我家的刀很快……”池大奔咧嘴一笑，“一划就开了，没有用的。”
　　唐雪梨：“……你爷爷磨剪子戗菜刀也是为了偷东西，是吧？”
　　池大奔羞涩地笑了笑，“我也不是很清楚。”
　　两人走到设计院家属楼门前，唐元圆已经进屋了。
　　唐雪梨问池大奔：“奉飚知道你擅长这事儿吗？”
　　池大奔点头：“老大知道。”
　　唐雪梨随口问道：“他没安排你干点偷偷摸摸的事情？”
　　“没有。”池大奔连忙摇头否认，“老大就是看中了我眼力好，偶尔让我帮忙探消息，其实大多数时候我都走街串巷戗菜刀呢，我得赚钱养活自己啊！”



第105章 我舍不得你
　　眼力好，手速快，观察力强，除了擅长偷东西，似乎也擅长出老千。
　　唐雪梨上下打量着池大奔，一米七五，不胖不瘦，五官端正但没有任何特色，很普通的一张脸，让人过目就会忘记。
　　刚刚也见识了他的演技，扮起无辜弱势的人来毫无表演痕迹。
　　他很可能是奉飚非常得力又可靠的助手。
　　那么从他身上套取信息一定很难。
　　不过，再难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总归要试一试，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唐雪梨迅速地理清思路，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我有几把刀钝了，明天你带着工具过来找我吧。”唐雪梨问他：“磨一把刀多少钱？”
　　“我怎么可能收你的钱，老大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池大奔似乎很尊重奉飚，一口一句老大叫得十分亲切。
　　唐雪梨又问：“你跟奉飚是怎么认识的？”
　　“这说起来可是个非常长的故事了。”池大奔指了指唐雪梨家的窗户：“她们好像在等你吃饭，你赶紧回去吧。”
　　唐雪梨猜到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说了也未必是真的。
　　不急于一时，从长计议吧。
　　她转身回了家。
　　一进屋就发现家里三个女人的眼眶和鼻头全都红红的，明显是刚刚哭过了一场。
　　饭菜已经摆上了桌，有满满一大盆糖醋排骨，刚出锅，还冒着热乎气。
　　“雪梨你终于回来了，赶紧过来吃饭。”唐双双讲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再不回来就吃不到刚出炉的香喷喷的排骨了，刚才我差点出去逮你回来。”
　　话音刚落，从她鼻子里就喷出来个硕大的鼻涕泡。
　　“哎呀，你们谁都没看见！”唐双双捂着鼻子立马冲去了厕所。
　　厕所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厨房里的三个女人笑了起来，但脸上似乎都藏着心事。
　　幸好有开心果唐双双在，饭桌上的笑声没有断过。
　　“雪梨，我和婶子们谁做的糖醋排骨更好吃？”唐双双笑呵呵地问道。
　　唐雪梨笑道：“都好吃。”
　　这是实话，各有各的特色，不分伯仲。
　　“不行，必须选一个出来！”唐双双非要问出个答案来。
　　“你做得更好吃。”唐雪梨看向唐双双：“跟安顺讨教秘诀了吧？”
　　唐双双嘿嘿一笑，“秘诀谈不上，修正了下调料的配方。最主要是，跟着安师父练了几天火候的控制。”
　　“不错，好吃。”唐雪梨最近吃糖醋排骨吃得非常尽兴。
　　“哪个婶子？”唐元圆错过了姐妹们的很多事情，许多人她都不认识了。
　　唐双双说：“是宋嫣然找来帮忙做宴席的乡下婶子，两个婶子做菜都可好吃了，我跟她们聊天，她们教了我很多小秘方呢！”
　　“宋嫣然是谁？”这个唐元圆也不认识。
　　“她被雪梨救过，后来两人成了朋友。”唐双双解释道：“雪梨考上状元的庆祝宴，就是宋嫣然给张罗了，她性格可好了，跟谁都玩得来。”
　　唐元圆点点头，不无羡慕道：“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吃完饭之后，母女几人在客厅里边吃苹果边聊天。
　　“大姐，今晚你就别走了，我舍不得你。”唐双双紧紧地搂着唐元圆的胳膊。
　　“那不行啊。”唐元圆拍了拍妹妹的手背，“姐嫁人了，得回家。”
　　“这里也是你的家呀，而且谁说嫁人之后就不能回娘家多住几天啦，世上就没有这样的道理！”唐双双义愤填膺道。
　　唐元圆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你姐夫身体不好，我不回去就没人照顾他了。”
　　唐元圆此时心里是非常害怕的，发生了白天那样的事情，她不敢回去，但又不得不回去。
　　“你又不是她老妈子，也不是保姆。”唐双双不忿道：“你干嘛要跟个傻子过日子啊，妈都离婚了，姐你也干脆离婚得了。当初都是被爸逼的，要不然你也不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夏金花也劝道：“难得回来一趟，多待一天吧，你明天不是休息嘛。”
　　“妈…

…”唐元圆十分为难。
　　夏金花轻轻一叹，“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着你了，过年的时候也来不了吧……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了。”
　　唐元圆扣着指甲，低头沉默了半晌。
　　“实在没办法，那就算了。”夏金花不忍心看女儿这么难受，“回头妈偷偷去厂子里找你，你想我们了就给我们写信，寄到利民饭店，双双能收到。”
　　“嗯，好……”唐元圆突然做出了决定，“今天我睡这，明天下午再走。”
　　“太好啦！”唐双双立即欢呼了起来，把唐思思小朋友都逗得咯咯直笑。
　　夏金花也笑了起来，心里很是开心。
　　唐雪梨突然说：“大姐，以后你就住这儿，别回去了。”
　　唐元圆以为她在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夏金花和唐双双疑惑地偏过头，不明白唐雪梨为什么这么说。
　　“我把老厂长的妹妹打了。”唐雪梨把中午的事情讲了一遍。
　　夏金花面色凝重，一脸无法相信的样子，“廖喜娣一直看着你？从你刚嫁过去的时候就开始了？”
　　“……嗯。”唐元圆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气死我了，这什么人啊，咋这么缺德，哪有这样的啊，雪梨咱们是不是得报案呀！”唐双双气红了眼睛。
　　“我没事，没有那么夸张，他们也是不放心我，我有什么事情喜娣姑姑也会帮我的。”唐元圆强颜欢笑，努力地找着各种理由，“我能进电子仪表厂，归根结底还是靠老厂长的面子。”
　　事到如今，唐元圆还想着要维持现在的婚姻，留在现在的婆家。
　　唐雪梨没有一重生就去找大姐劝她离婚，就是预料到了大姐不会听她的话。
　　毕竟那时候情况还不至于糟糕透顶。
　　然而现在都这样了，唐元圆还是打算忍耐。
　　其实今天这种情况唐雪梨没有必要打廖喜娣，她出手纯粹是为了跟对方彻底撕破脸，这样才有可能及时把大姐救回来。
　　廖家没有任何令人留恋的地方，那么不想离开，或者说不能离开，就一定是有什么顾虑了。



第106章 我闺女受委屈了
　　唐雪梨看着大姐，试图理解她的顾虑。
　　“你是怕丢掉现在的工作吗？”
　　唐元圆身子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唐雪梨猜到了什么，“大姐你离开纺织厂，是自己乐意的吗？”
　　“我乐意啊。”唐元圆弯起嘴角，努力挤出微笑。
　　可是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乐意的样子。
　　夏金花也看出了端倪，“元圆，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被逼着去电子仪表厂上班的？”
　　“不是，我没被逼着，去电子仪表厂工资更高一点。”唐元圆立马本能地否认。
　　当妈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
　　唐元圆打小就喜欢各种布料、皮料、纱料，喜欢做针线活，喜欢干手工，一心想学做衣服当裁缝。
　　当时找工作的时候运气不好没能进到服装厂，就退而求其次去了纺织厂。
　　在纺织厂她也干得非常开心，从普通女工很快做到了车间小组长。
　　所以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就辞职去电子仪表厂呢！
　　夏金花感伤道：“你跟妈都没法说实话，你的真心话还能跟谁说啊。”
　　唐元圆眨眨眼，豆大的泪珠就这么直直地砸了下来。
　　“我闺女受委屈了。”夏金花抱紧大女儿，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唐双双看她们哭得这么伤心，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哇哇哇地哭得声音比她们还大。
　　思思小朋友是被吓哭的，唐雪梨按了下眼角的泪水，抱起妹妹去了小卧室，唱了五六首摇篮曲才把小娃娃哄好。
　　晚上夏金花打算跟大女儿一起睡。
　　唐双双过来抢人：“把大姐让给我吧，我小时候都跟大姐睡的，我想我大姐了，我想跟我大姐睡，妈你让让我嘛！”
　　夏金花没法子，笑道：“行行行，你别烦你大姐太长时间啊，你精力旺盛，没几个人经得住你折腾。”
　　“我才不折腾大姐呢，我哪里舍得，上床我们就睡觉，不唠嗑。”唐双双拉起大姐的手，就往小卧室里走。
　　“雪梨，我不是要赶你哦，你跟妈睡没问题吧？”
　　唐雪梨笑了笑，“没问题。”
　　她跟谁睡都一样。
　　“双双……”唐元圆不好意思地说：“今晚我想跟雪梨聊聊天。”
　　“那你们聊呗。”唐双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大姐话里的意思。
　　“……”唐元圆不忍心拒绝热情的妹妹。
　　唐雪梨只好替大姐说：“大姐要跟我睡，你去找妈吧。”
　　“啊？”唐双双嘟起小嘴巴，“姐，你是这个意思吗？你要抛弃我了吗？”
　　“什么抛弃……”唐元圆哭笑不得。
　　唐雪梨说：“明天让大姐陪你睡。”
　　“好吧！”唐双双朝大姐勾起小拇指，“大姐你明天一定要跟我睡哦，不止明天，后天大后天，你都要陪我睡！”
　　明天，后天，大后天……
　　唐元圆有点愣神。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唐双双强行勾起大姐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狗。”
　　说完，她就跑去找妈妈了。
　　夏金花看她跳上床，笑着问：“怎么了？”
　　唐双双委屈巴巴地撒娇，“妈妈呀，我被大姐抛弃了。”
　　夏金花知道她在开玩笑，张开怀抱，温柔地说：“来吧，妈妈不会抛弃你。”
　　“还是妈妈好。”唐双双躺到床上，亲了下妈妈的脸颊，“世上只有妈妈好。”
　　“妈妈，妈妈……”躺在旁边的唐思思也开始激动地喊妈妈。
　　夏金花握住唐思思的小手，说：“你们都是妈妈的好孩子。”
　　小卧室里，唐雪梨和唐元圆都洗漱完躺下了。
　　屋里炎热，窗户没关，丝丝小风带进了一丝凉气。
　　在深浓的夜里，姐妹俩都睁着眼睛。
　　唐雪梨侧过身，看着唐元圆的侧脸：“大姐，你现在回去，会挨打的。”
　　“不会。”唐元圆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十几岁的时候亮晶晶的特别漂亮，结婚几年现在被磋磨的，已经黯淡了许多。
　　“你姐夫有病，控制不了自己，他没办法。老厂长和他妹妹，没有打过我。”
　　“有病应该送到医院去。”唐雪梨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得直白一点，“他们监视你，控制你，恐吓你，是他们的错。严重了，甚至属于犯罪。”
　　唐元圆不自主地捏紧了拳头，控制着不让自己发抖。
　　“雪梨啊，我要是没有了现在的工作，怎么养活自己啊。我要是离婚了，廖家不会轻易饶了我的，他们认识很多人，我得罪不起。”
　　唐雪梨一听这些，就知道廖家人没少威胁大姐。
　　唐雪梨突然不着边际地说：“你觉得唐进财，得罪得起吗？”
　　唐元圆足足反应了五秒，才反应过来“唐进财”这三个字指的是她们的爸爸。
　　“你现在都这么叫爸了吗？”她忍不住想笑，觉得这样称呼也挺好的。
　　“唐进财现在过得特别惨。”唐雪梨淡声道：“垃圾都会有各种各样悲惨的结局，咱们没必要害怕。”
　　垃圾而已，越怕他们，他们越恶臭。
　　“你还小，想得简单，生活其实是非常复杂的。”唐元圆思虑太多，容易患得患失，顾此失彼。
　　“你在廖家过得开心吗？”唐雪梨握住大姐紧握的拳头。
　　感受到妹妹的温度，唐元圆的手渐渐松开了。
　　“开……”
　　说了太多谎话，说得她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你不开心。”唐雪梨替她回答道，“人可以不开心，但如果有人一直一直让你不开心，你也要让他不开心，这样你就开心了。”
　　唐元圆失笑：“听起来好像绕口令。”
　　“嗯，是挺绕的。”唐雪梨掏心窝地说：“大姐，妈妈已经脱离苦海了，但拖了太久太久。我想让你更早地打碎牢笼，离开囚牢。”
　　“我状元妹妹就是不一般啊，讲话一套一套的。”唐元圆有点逃避这个话题。
　　唐雪梨没有再步步紧逼，只道：“姐我给你推荐本书吧。”
　　“什么书啊？”唐元圆问。
　　“莉莉安的彩色世界。”唐雪梨说：“你看完这本书之后，如果还想回廖家，那我就送你回去。”


　　“这本书是讲什么的啊？”
　　唐元圆始终仰躺着，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妹妹。
　　“这本书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唐雪梨说：“叫，小裁缝莉莉安。”
　　唐元圆猛地转过头，看着唐雪梨，“小裁缝莉莉安？”
　　“对。”唐雪梨点点头，“是一个裁缝的真实故事。”



第107章 当小孩幸福着呢！
　　唐元圆睡不着，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
　　她在书桌上看到了妹妹推荐的那本《莉莉安的彩色世界》。
　　封皮是一个穿着连衣裙的漂亮女人，她坐在一把普通的凳子上，面前是一台缝纫机，天空很蓝，挂着一弯绚烂的彩虹。
　　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女人的脚边趴着一只熟睡的小狗，非常的可爱。
　　唐元圆拿起书，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坐到了靠近窗户的沙发上。
　　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微弱光线翻开了手里的书。
　　唐雪梨生物钟很稳定，不到六点就醒了过来。
　　她洗漱完，到厨房闷上小米，就出门去跑步了。
　　见大姐看书看得认真，就没去跟她打招呼。
　　唐元圆看得确实非常认真，完全进入到了心流状态当中，她一点都都没有听到厨房的动静和大门开关的响声。
　　直到唐双双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搂住她的脖子，她才从书中的故事里回过神来。
　　“什么书呀？你看得这么认真。”唐双双凑过去看书皮。
　　《莉莉安的彩色世界》，她之前在书桌上看到过这本书，雪梨好像看过好几遍。
　　“雪梨推荐给我的。”唐元圆朝窗外看了一眼，天已经大亮了，“你上班来得及吗？”
　　“我等会儿跟我师父请假，今天不去了。”唐双双站着做了几个晨间拉伸，“我大姐难得回来，我舍不得去上班。”
　　虽然雪梨说让大姐在这里一直住下去，但她总觉得这就是说说而已的，所以没有当真。
　　“那怎么能行，乱请假是不负责任的。”
　　唐元圆非常看重工作，不管男女，一个人最重要的还是工作。
　　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是无法生活下去的。
　　“我哪里乱请假了，我这是合情合理的请假。”唐双双抖着脚腕，晃着手腕，这是雪梨教给她的一些简单的动作，用来唤醒沉睡的身体。
　　她边运动边说：“平时我工作可认真了，早去晚归的，偶尔请一天假，肯定不会有人说什么。”
　　“用不着为了我专门请假。”唐元圆特别不希望因为自己回来了而影响家人的正常生活节奏。
　　她心思重，太考虑别人的处境和感受了，敏感得过了头。
　　“为大姐专门请假，多正常呀！”唐双双才不会听大姐的话，“妈今天也不去出摊了呢，准备好好地休息一天。咱们去公园玩吧？可以划船，可以看花儿，听说公园的花儿可漂亮了。”
　　“妈也不出摊了？……”唐元圆皱了皱眉头，“你们不要这样，会让我有负担的。”
　　唐双双其实不太理解大姐为什么会觉得这样有负担。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去玩，怎么能是负担呢！多好的事儿呀！
　　“雪梨呢？”唐元圆问了一句。
　　唐双双结束晨间运动，用毛巾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雪梨应该跑步去了，她每天都跑，这个点应该快回来了。”
　　厨房里传来响声，唐元圆起身说：“我去帮妈做早饭。”
　　“不用啦！”唐双双一把拉住大姐的手腕，“雪梨出门前会把小米粥熬上，妈热一下馒头，煮个鸡蛋，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唐元圆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有点说不出的不自在。
　　“我去洗脸刷牙了，你慢慢看。”唐双双给大姐倒了杯温水，然后就去了洗手间。
　　唐元圆盯着面前的搪瓷缸子，有些出神。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给她倒过水了。
　　一个月前她得了重感冒，老厂长怕她把感冒传染给儿子，就让她自己住仓房，还不准她出来瞎溜达。
　　晚上烧得太厉害，她吃退烧药都得自己倒水喝。
　　保温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可她只能就着冷水吞咽大片的退烧药。
　　嗓子本来就疼得厉害，咽完药片嗓子更难受了，因高烧而发冷的身体被凉水刺激得不停发颤，裹上被子都于事无补。
　　苦熬着等药效起来，才稍稍好了一些。
　　每次生病，或者受伤，大抵都是类似的情况。
　　没人关心，也没有人照顾。
　　在娘家，和在婆家感受到的温度，实在是一天一地，天差地别。
　　唐元圆抚摸着书籍光滑的封皮，盯着封面上的美艳女人，某根心弦被轻轻撩起，又被她重重地按下。
　　翻开书页，继续看下去。
　　唐雪梨跑完步回来的时候，刚好可以吃早饭了。
　　母女几人围桌而坐，唐元圆喝了口熬得软糯清甜的小米粥，说：“妈，等会儿我陪你去东大市场吧？上午跟你聊聊天，下午我就回去了。”
　　唐双双嘴最快，“不行！绝对不行！大姐你说话得算数，昨天你都跟我拉钩了，一百年不许变的。”
　　唐元圆苦笑道：“你都有两个妹妹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
　　“我就是小孩的，当小孩幸福着呢！”唐双双理直气壮道：“再说了，大人也不能说话不算数呀。雪梨，对不对？”
　　唐雪梨点点头：“对。”
　　唐双双得意地扬起眉梢：“你看，雪梨都赞同我的话！”
　　“大姐，等你看完书了再做决定。”唐雪梨劝她：“二姐想去公园划船，念叨一夏天了。咱家难得人这么齐整，去玩一天吧。”
　　“……”唐元圆看看大家，实在为难。
　　唐雪梨又说：“你不去，二姐会很失望的，我和妈也会失望。”
　　这句话的杀伤力犹如氢弹，尤其对唐元圆来说，听到这句话之后，几乎没法再拒绝妹妹们的提议。
　　“行吧，听你们的。”唐元圆无奈地妥协了。
　　“耶，太棒了！”唐双双做了很多计划：“咱们都穿最好看的衣裳，公园门口有给人照相的，咱们来张母女大合影！中午去利民饭店下馆子，我请客，今天我要去当客人，嘿嘿嘿，下午的话，下午呢……”
　　“下去书店逛逛吧？”唐雪梨结果唐双双的话，提了个建议。
　　“书店……”唐双双想了一下，“书店也不错，有几本书安师父一直让我看来着，我不喜欢看书就拖啊拖的，今天正好去买书！“
　　夏金花说：“我也想买点书看。”
　　一天的活动计划好了，唐双双看了眼唐元圆身上的衣服，直白道：“姐你穿得太板正了，你跟雪梨身高胖瘦都差不多，你从雪梨那挑件裙子穿吧！”
　　“不用了。”唐元圆立马说：“我穿裙子别扭，还是这么穿自在。”



第108章 孔雀开屏
　　唐雪梨猜到唐元圆为什么不穿裙子了。
　　一定是腿上也有伤痕，不能让人看到。
　　唐双双还想劝说，被唐雪梨拦住了，“不习惯穿裙子就穿裤子吧，我有一条浅棕色的长裤，穿着很舒服很凉快。大姐，你就穿这条裤子吧，然后我再给你拿件白色短袖。”
　　唐元圆还说：“不用了。”
　　唐双双不无悲伤道：“大姐，你太长时间不回来，都跟我们见外了，以前小时候你跟我总换衣服穿的。”
　　“哪有……”唐元圆不想承认这一点。
　　“雪梨，我想看你穿裙子，就那条浅蓝色有收腰的。”唐双双说：“你买回来是不是没穿过几次啊，那么好看，就应该多穿！”
　　唐雪梨笑道：“行，今天穿。”
　　之前逛商店的时候看到那条蓝裙子版型不错，没多想就买了。
　　裙子勉强能盖住膝盖，有点短，上学的时候穿不合适。
　　去练拳穿裙子肯定不方便。
　　出摊卖卤菜，一路尘土

多，给客人装肉的时候还容易迸油点子，也就没穿。
　　所以一直没机会穿这条裙子。
　　今天倒是可以。
　　“妈，为啥大姐和雪梨都那么高，就我矮呀？”
　　唐双双严重怀疑妈妈在怀她的时候没有吃饱饭。
　　夏金花无奈地笑了笑：“你也不矮。”
　　唐元圆一米七，唐雪梨一米七二，唐双双虽然比她们矮，但也有一米六三。
　　在女孩子里，不算太矮了，就是中等身高。
　　而且她比例很好，头小、腿长，背直，显得很好看。
　　“你比我们都白呀。”唐元圆说：“看你那胳膊，跟豆腐似的。”
　　“那倒是，我夏天都晒不黑。”唐双双得意没几秒，又想起一件事，“可是我以后不能跟你们换衣服穿了，我好伤心啊！”
　　“有些衣服也可以换着穿的。”唐雪梨说：“穿大一码的衣服，就是另一种风格了，以后肯定会流行。”
　　“是吗？”唐双双将信将疑，“你该不是糊弄我的吧。”
　　“糊弄你有什么好处。”唐雪梨起身准备洗碗，被唐元圆强行推出了厨房，“你去帮我找衣服，我很快洗碗。”
　　唐雪梨没跟唐元圆抢，去了卧室。
　　唐双双快速换好衣服先出了趟门，她跟安顺每天都约着一块儿去饭店，她得跟安顺说一声请个假，不能让安顺在约定的地点瞎等。
　　碰头的地方离家很近，快走五分钟就到了。
　　安顺听过唐元圆的事儿，知道她嫁人之后就没回过家，所以特别理解唐双双为什么要请假。
　　他痛快地批了假，让唐双双好好玩。
　　唐双双请好假回来，一行人就出了门。
　　公园也不远，她们打算溜达着过去。
　　路过报社的时候，唐雪梨恰好看到了刚出门的言景书。
　　“我看到言老师了，我有事跟他说，你们先走吧，等会儿我去追你们。”
　　“我们就在旁边等呗。”唐双双问道：“你们要聊很久吗？”
　　“不用，就几句话。”唐雪梨想了一下，说：“那行，你们在这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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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她朝马路对面走去。
　　言景书很快就留意到了她。
　　微风吹起裙摆，隐约露出有着完美弧度的膝盖，小腿笔直纤细，但又不失力量感。
　　束腰的版型，将姣好的身姿展现了出来。
　　浅浅的一抹蓝色，在夏日里带来了丝丝清凉的视觉享受。
　　唐雪梨的头发长了一些，发梢垂在肩膀上，走路时带起的风，吹起黑到如墨的秀发，飘逸又潇洒。
　　言景书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脸上荡起了笑容。
　　唐雪梨快步走到他面前，一句寒暄没有，开口就说：“有机会见奉兰妮的话，问问奉飚跟池大奔是怎么认识的。”
　　公事公办的语气，毫无见朋友的温情。
　　言景书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打扮这么漂亮，要出去约会啊？”
　　唐雪梨纠正他：“不约会也可以打扮得很漂亮。”
　　女人打扮自己，只是为了开心。
　　言景书：“哦……”
　　“听到我刚才说的没？别问得太直接，我怕奉兰妮不肯说。”唐雪梨叮嘱道。
　　“池大奔是谁？”言景书问了一句。
　　唐雪梨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奉飚走之前让池大奔看着我，他现在可能就在这附近，不过刚才来的路上我没发现他。他擅长偷东西，手极快，观察力强，我见识过了，想象不到的那种厉害，他家是戗菜刀的。奉飚应该非常信任他，我觉得他可能出老千也很厉害。”
　　言景书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了。”
　　“行，那我走了。”唐雪梨说完就要走。
　　“那是伯母和你二姐吧？”言景书刚才就留意到了站在对街的几个人，“你二姐挽着的人，是你大姐？”
　　唐雪梨点点头：“眼力不错。”
　　言景书想了想，说：“我过去跟她们打个招呼吧。”
　　唐雪梨看他一眼，“不用了。”
　　“不去不礼貌。”言景书顾自往前走去。
　　唐雪梨有点无语，这有什么可不礼貌的，你一个记者，工作不忙吗？
　　非要来这么一出。
　　不过，随他去吧。
　　“伯母，你好。”言景书礼貌地颔首打了声招呼。
　　夏金花笑了笑：“小言啊，你好，工作很辛苦吧，看你好像都瘦了。”
　　“还行，也没那么辛苦。”言景书说着偏头看了唐雪梨一眼。
　　唐雪梨：“……”
　　你跟我妈说话，看我干什么。
　　“言老师原来你是记者呀！我前几天才知道，你可太厉害了！”唐双双一脸灿烂的笑容，“以后我得叫你言记者啦！”
　　“你想怎么叫都行。”
　　“大姐，你好。”言景书看向唐元圆，自我介绍道：“我是雪梨高三时候的班主任，现在又干回记者了。”
　　“你好你好。”唐元圆随了母亲，不太擅长交际，脸上的笑容都不是很自然，“我听双双提过你，谢谢你帮了雪梨那么多。”
　　言景书：“你客气了。”
　　“行了，招呼打完了，你赶紧回去上班吧。”唐雪梨开口撵人。
　　言景书说：“我不忙，我时间很自由的。”
　　唐双双立马说：“那你跟我们一块儿去玩吧，我们正要去公园划船呢！”
　　“好呀。”言景书立马答应了。
　　“好什么好！”唐雪梨瞪眼，“我们母女几个人的活动，你一个男的来掺和什么。”



第109章 相个亲
　　言景书穿得非常正式，白衬衫，黑裤子，都被熨得板板正正。
　　脚下是一双锃亮的黑皮鞋。
　　他平时很少这么打扮，肯定是要去什么特殊的场合，或者见什么重要的人。
　　唐双双听妹妹讲话如此不客气，怕言景书不高兴，也怕他尴尬，便立马说：“雪梨你讲话不要那么冲嘛，怎么就是瞎掺和了。”
　　“他有事，让他办自己的事儿去。”唐雪梨看言景书一眼，意思是让他自己告辞离开。
　　言景书自然明白她给递的眼神，但他没有立马接话。
　　唐双双疑惑道：“嗯？刚才言老师不是说不忙嘛！”
　　“他瞎说的。”唐雪梨淡声道：“他不好意思拒绝你的好意。”
　　“这样啊，那就算了。”唐双双也搞不懂这俩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气氛咋怪怪的呢，“言老师你不用不好意思，等你以后有空了咱们可以再约。”
　　“我真没有事。”言景书笑了笑，看向唐雪梨，小声说：“你不欢迎我参加你的家庭活动，那我就不硬凑了。”
　　唐雪梨：“……”
　　这话说的，好像她很冷漠无情似的。
　　“那你为啥穿成这样？”她问道。
　　言景书说：“社里要拍集体照，要求这么穿的。”
　　“你原本是准备去哪儿？”唐雪梨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他从报社走出来，像是要去什么地方。
　　“准备回家换衣服。”言景书的回答简直无懈可击。
　　“你们几点拍的集体照？这么快就拍完了？”
　　唐雪梨一般不会对别人的事情打破砂锅问到底，今天只是觉得言景书没有说实话，还莫名其妙地总孔雀开屏，过于表现自己。
　　唐双双拍了下唐雪梨的肩膀，“你审犯人呢！”
　　言景书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七点拍的，很快就拍完了。”
　　唐雪梨想了想，说：“那一块儿走吧。”
　　言景书笑得可开心了，像得了一整根大棒骨的狗子。
　　唐雪梨突然感到暗处有视线在盯着自己看，但又没发现是什么人。
　　难道池大奔一直跟着呢？
　　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又不是。
　　走到公园，租了条船。
　　五个大人，抱着一个小孩，刚刚好。
　　唐双双兴奋得不得了，握着船桨划得十分起劲。
　　另一边拿船桨的是言景书，他掌控着方向和行驶速度，把船划得非常稳当。
　　唐双双乱划了一阵之后，就开始跟言景书讨教。
　　言景书认真地教了她各种要领。
　　唐双双一学就会，她配合着夸张的表情大声感叹：“言老师真会教，难怪能把雪梨瘸腿的物理都给补到高考满分了。”
　　言景书谦虚道：“是你们聪明，学得快。”
　　唐思思小朋友高兴极了，两条短短的如藕节般的小手臂在空中各种挥舞，像是在跳舞，嘴里也在咿咿呀呀地叫着。
　　夏金花哼起了小曲，不知名的旋律，唐元圆跟着小声地哼了起来。
　　“这是什么歌？”唐双双好奇地问道。
　　唐元圆说：“妈编得摇篮曲，小时候她经常给咱们唱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五音不全啊，感觉所有小曲听起来都差不多。”
　　唐双双记得小时候妈妈经常哼曲，但已经隔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
　　“姐你真厉害，这么久都还记得。”
　　唐元圆笑了笑，没有说话

，继续哼着小曲，脸上是难得的轻松和愉快。
　　到时间下了船，她们一路赏着花慢慢地朝公园门口走去。
　　“拍照去喽！”唐双双只拍过两张照片，一张是小时候拍得满月照，黑白的。还有一张是健康证上的证件照，呆头呆脑，像个小傻蛋。
　　她可羡慕照相馆橱窗里那些彩色的照片了。
　　现在她有了点小钱，能拍得起照片了，但之前忙着去饭店上班，也没得出空闲来。
　　而且她一个人得出空来也没用，她其实不是想自己拍照，而是想跟家里人一块儿拍。
　　大家亲亲热热的，多年之后拿出来看，多美好呀！
　　“你们要拍照片吗？”言景书正想说给她们拍几张照片，真是赶巧了。
　　“是呀，公园门口有给人拍照的，我问过了，五毛钱一张！”
　　唐双双得意道：“之前他要八毛，我说多拍几张，砍价砍到了五毛钱。”
　　她是得知雪梨考上了状元之后特意过去问的，就想着在雪梨开学前过去拍几张照片。
　　“我给你们拍，不要钱的。”言景书从背包里拿出华夏牌照相机。
　　唐双双眼睛都看直了，“哇，这是你的照相机吗？”
　　“对，是我的。”言景书笑着说：“胶卷是新的，随便你们拍。”
　　“小言啊，不用了。”夏金花觉得不太好意思，“这是你工作时候用的吧，拍我们不合适。”
　　“合适的。”言景书恭恭敬敬道：“照相机就是用来拍照的，没有规定一定得拍什么。平时我也会随手拍拍景色花草，跟朋友合个影什么的。”
　　唐雪梨开口说：“那就拍吧。”
　　回头她把胶卷的钱给他，再请他下次馆子就行了。
　　洗胶卷的话，她可以拿到照相馆去。
　　一路走一路拍，咔嚓声不断。
　　唐元圆见言景书积极地给她们拍照，自己一张都没拍，便走上前，说：“你跟雪梨也拍两张。”
　　言景书眼睛一亮，笑了起来，“谢谢大姐。”
　　唐元圆：“我不会用照相机，你能不能教我一下？”
　　“当然可以了，这个是傻瓜相机，什么都不用调，不难的。”言景书语气很温柔，“闭一只眼，用另一个眼睛从这里看，能看到拍出来的样子，没问题了按一下这个快门就拍好了。”
　　唐元圆点点头：“是还挺简单的。”
　　言景书笑呵呵地朝唐雪梨走过去。
　　唐雪梨朝他笑了一下，“你刚才就想拍一张了吧？穿这么帅气，不照下来留个纪念，确实可惜了。”
　　“那你怎么没提出来要给我拍？”如果这个提议是唐雪梨先说的，他会更高兴。
　　“你想拍你就自己说啊。”唐雪梨淡声道：“你也不像那种容易不好意思的人，况且这是你的照相机，你要拍几张不是很正常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言景书顿了顿，“你今天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
　　唐雪梨说：“那没有，你不要多想。”
　　唐元圆已经调整好角度了，“你们站好啊，我要拍了，三二一！”
　　咔嚓。
　　镜头里的两个人，都没有露出笑容。
　　唐元圆第一次给人拍照有点紧张，也没顾得上让他们多笑一笑，就按下了快门。
　　“你们到花坛旁边站一下，我再给你们来一张。”唐元圆咂摸到了拍照的快乐，有点意犹未尽。
　　往花坛边走的时候，唐雪梨问他：“你中午原本是约了人吧？”
　　“嗯。”言景书点点头。
　　唐雪梨偏头看他：“是秘密？”
　　“不算秘密。”言景书笑了一下，说：“社长让我去相个亲。”



第110章 梦中情人
　　日报的鲁社长特别想让言景书给他当女婿，念叨好几年了。
　　最近言景书有个略微敏感的新闻想发，鲁社长就提了个要求，让他跟自己女儿相个亲。
　　他提前声明了，不会强迫言景书，更不会强迫女儿，但两人至少要见见面，熟悉一下。
　　而且不能是那种敷衍的见面，必须要真诚。
　　真诚的第一个表现就是，要打扮到位。
　　服装不到位，新闻也就无法到位。这是鲁社长的原话。
　　所以穿成这样，言景书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发一篇压了一个礼拜的新闻报道。
　　唐雪梨突然乐了，“那你去啊，已经答应了不能爽约吧？”
　　“鲁冰冰，就是鲁社长的女儿，她有个谈了三年的对象，两人感情特别好。”言景书说：“她男朋友是个种地的农民，没上过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比她大了十岁，鲁冰冰觉得她爸不会同意，就一直不敢说。”
　　唐雪梨突然想起了早上那道藏在暗处的注视，“鲁社长的办公室是在靠街道的那栋楼吗？在三楼？”
　　“嗯？”言景书愣了愣，随后答道：“对，你怎么知道的？”
　　唐雪梨直接笑出了声，“当时我觉得有人在看我，但不太确定，现在回想，应该就是你们社长。”
　　“这老头。”言景书也跟着笑了起来。
　　“咔嚓！”
　　快门按下，时光定格在了这一秒。
　　花团锦簇，阳光灿烂，笑容美好。
　　“我觉得刚才那一幕有种幸福的感觉，特别好，就直接照了。”唐元圆有点紧张，不知道当事人会不会不高兴。”
　　唐雪梨过去抱了抱唐元圆，“谢谢大姐。”
　　“其实照片要这样抓拍才更有趣，而且真正好看的照片都是无意中被拍下来的。”虽然只认识了几个小时，但言景书已经发现大姐是个极度需要被鼓励和赞美的人，所以他直白地夸赞道：“大姐很有拍照的天赋。”
　　“哪有。”唐元圆被夸得脸都红了。
　　唐双双拉着雪梨和言景书又拍了一张，她蹲在两人面前，像个可爱的吉祥物。
　　她们到公园大门口又拍了几张，把胶卷全部拍完的时候，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唐雪梨说：“中午我请客，去长城西餐馆。”
　　言景书和相亲女孩约在长城西餐馆见面，去那里能让言景书见上女孩一面，至少没有放人家鸽子。
　　对方不在乎，也不能失了礼。
　　而且既然答应了社长，就要守信用。
　　过后那篇压在手里的新闻报道发出去，也不会心虚。
　　最主要的原因是，唐雪梨想见见社长的女儿。
　　至于为什么要见一个不相干的女孩，她暂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去西餐厅吗？”唐双双既激动又有点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吃西餐，吃饭的时候要是出洋相了怎么办呀？”
　　唐元圆摆手说：“我就不去了，我直接回家了。”
　　夏金花也很迟疑，她觉得西餐厅太富丽堂皇了，不是她这种人能进去的地方。
　　唐雪梨劝她们：“去吃一次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用不惯刀叉，直接用筷子也没事。咱们也不是去正式场合，不用讲什么规矩，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对。”言景书附和道：“西餐厅也有面条和土豆，用筷子用勺子都行的。”
　　“会被人笑话吧？”唐双双还是很担心。
　　“让他们笑话去呗！”唐雪梨满不在乎，“二姐你还怕被笑话吗？实在不行，我陪你一块儿笑话回去。”
　　“我看行！”唐双双一下子就觉得没啥了，不就是吃饭嘛，吃饱肚子才是正经事，她又没上脚吃饭，能有什么。
　　况且，双手有残疾的人，用脚吃饭都是正常的，反倒是大惊小怪喜欢取笑他人的家伙才是最该被耻笑的。
　　夏金花和唐元圆只好跟着去了。
　　两辆人力三轮车，把几个人拉到了长城西餐厅门口。
　　言景书拉开门，照顾几位女士先行。
　　“言记者！”鲁冰冰一眼就看到了他，“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鲁冰冰坐在门边靠窗的位置上。
　　她是矮个子的娇小女生，眼睛大大的，头发很长，扎两个可爱的低马尾，发梢垂到了腰上。
　　甜美的声音，清脆动听，宛如翠鸟。
　　“伯母，我去跟朋友打个招呼，你们先去坐。”言景书礼貌地跟夏金花打了声招呼，才转身走去了鲁冰冰那桌。
　　“谁呀？”鲁冰冰朝唐雪梨那边看了一眼。
　　“我以前的学生。”言景书坐到她对面，“我见着你了，回去也好跟社长交代。”
　　鲁冰冰指着低马尾上的头花，叮嘱道：“我带的是黄色头花。

”
　　“我记住了。”言景书很注意这些细节，“黄色头花，白色长裙，有蕾丝边，黑色小皮鞋，粉色的袜子。没错吧？”
　　鲁冰冰朝他竖起大拇指，“观察力不错，记忆力也棒！”
　　她也仔细看了看言景书的打扮。
　　要不然回家老爸一问，容易露馅。
　　鲁社长以为他们只有点头之交，只见过面但没说过话，彼此一点都不了解。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他们其实是认识的，在报社里聊过几次天，不算好朋友，没有那么熟，但也绝对不陌生。
　　鲁冰冰的恋情整个报社只有言景书知道，也说明了关系还不错。
　　当然，能提到恋情，还是因为鲁社长总在两边撮合。
　　鲁冰冰不想耽误言景书，就如实相告了。
　　前不久言景书还告诉她，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人，就是她吧？那个穿蓝色连衣裙的。”鲁冰冰年纪不大，倒是很会看人，眼力相当高。
　　言景书笑问：“为什么觉得是她？”
　　“女人的直觉呗！”鲁冰冰顿了顿，说：“要分析的话也不难，她最漂亮最清冷，一看就是你喜欢的类型。”
　　言景书笑了。
　　鲁冰冰：“我猜对了吧？”
　　言景书点了点头。
　　鲁冰冰：“还没谈上朋友？”
　　言景书又点点头，“她暂时没有谈对象的想法，我不打算告诉她。”
　　“不告诉她，她也会知道的。”鲁冰冰小小年纪，感情经验已经十分丰富了。
　　从上初中开始，就瞒着老爸，谈了好几场地下恋情了。
　　这一点言景书并不苟同，“她未必能知道。”
　　“是吗？”鲁冰冰又往唐雪梨那边看了看，“她这么特别？”
　　“她是挺特别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言景书脸上的笑容有多甜，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你的梦中情人好像碰到麻烦了。”鲁冰冰突然说道。
　　言景书立马扭头望去，看到唐雪梨那桌的桌前站了个服务员，拿着菜单，是他认识的人，唐丽美。



第111章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打草捆太辛苦了，唐丽美根本扛不住。
　　她见长城西餐馆贴了招聘女服务员的启示，就过去试了试。
　　没想到一试既中，便开开心心地辞了在搪瓷厂打草捆的工作，穿上漂亮的裙子制服，当上了一名靓丽的服务生。
　　她喜欢跟人打交道，嘴甜会讲话，实话说这个工作倒是蛮适合她。
　　入职一个礼拜干得确实不错，领班和经理都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
　　可万万没想到，唐雪梨会来西餐馆吃饭。
　　“土鳖也好意思来吃西餐，知道牛排怎么切吗？知道刀叉怎么用吗？知道咖啡怎么喝吗？”
　　唐丽美一见唐雪梨心里就一肚子邪火，压都压不住。
　　唐双双听到之后当即炸了，“你骂谁土鳖呢！”
　　“谁接茬就说的谁呗！”唐丽美声音并不大，但语气十分轻蔑，“在西餐馆可不能大声说话的，你最好小点声，要不然等会儿会像垃圾一样被扔出去的哦。”
　　唐双双翻了个白眼：“西餐就比中餐高贵啦？搞得跟高人一等似的，当个西餐馆服务生，跟镶什么金边似的，嘚瑟什么呀。”
　　唐丽美嗤了一声：“比你这个满身油烟味的厨子可不止高了一等。”
　　唐元圆拉了拉唐双双的手，“别吵了。”
　　很多人都在往这边看，她不想成为焦点，有点窘迫。
　　夏金花微微蹙眉，说：“丽美，现在我们是客人，你应该做好你的工作。”
　　“装模作样假惺惺。”唐丽美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长辈了，她讨厌唐雪梨，自然也不会喜欢夏金花，“没人要的老女人，老唐家你心思最歹毒了。”
　　唐雪梨正准备把杯子里的冰水扣到唐丽美的头上，手腕却被言景书扣住了。
　　“你松开。”唐雪梨冷声道。
　　“等一下。”言景书对她耳语道：“晚一点再倒。”
　　唐雪梨：“不。”
　　她一秒钟都等不了。
　　言景书没听她的话，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
　　领班看这边不对劲，立马小跑着过来问怎么了。
　　“你们允许服务生随便谩骂客人吗？”唐雪梨语气格外严厉，眸光犀利得能活生生从你脸上挖一块肉下来。
　　领班立马鞠躬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们培训不到位。”
　　他训斥唐丽美：“顾客至上，你怎么能骂客人呢，赶紧道歉。”
　　“什么客人，她们是我仇人，我才不要道歉。”唐丽美瞪着眼，固执道：“她们没有权利在这里吃饭，我不会接待她们的。”
　　领班看出来唐丽美跟这些客人之前认识，并有些恩怨。
　　他不想过多掺和，但问题又不能不解决。
　　略思片刻之后他说：“唐丽美，骂人肯定不对，你赶紧道歉，然后给八号桌的客人点餐。”
　　八号桌在餐厅另一边，领班是想把人支使过去，避免双方再有正面冲突。
　　“她不会道歉的。”言景书对唐丽美已经非常了解了，“直接把她开除了吧，她不适合当服务员。”
　　“这……不太合适。”领班为难道：“我也没有这个权利。”
　　“言老师，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啊，管人管上瘾了是吧！”唐丽美见言景书打扮得如此帅气，又心动又恼火。
　　他什么都好，就是眼瞎，看不出唐雪梨的狠毒和心机。
　　以前在某本书里看到过一句话，说好男人总是不会看女人。
　　她觉得说得太对了。
　　“叫你们经理过来。”唐雪梨在旁边冷声道。
　　领班陪着笑脸，好声好气地说：“经理出去办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这样吧……”他提了个建议：“这顿饭我给你们免单，当做赔礼，您看行不行？”
　　“不行。”唐雪梨想也没想，根本不考虑这种解决方式。
　　言景书问领班：“经理去哪儿办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领班想自己把这件事处理好。
　　前一天经理刚跟他说过，不要什么麻烦事儿都指着他处理。
　　要是客人一有意见，就开除员工，那餐馆不是乱套了嘛！
　　领班见夏金花是这里年纪最大的，看样子没有那么难沟通，便对她说：“您看，你们随便点，我都给你们免单。我们都有规章制度，不能随便开除一个员工的，除此之外，您看您还有什么需求，我可以尽量满足你。”
　　夏金花声音很温柔，但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我们刚才说了，开除唐丽美。”
　　她当然要跟自己女儿站在同一阵营了。
　　领班：“……”
　　这件事太难办了。
　　“哥你别搭理他们，他们就是泼皮无赖，不会跟你讲道理的。”唐丽美亲昵地管领班叫哥，“让人把他们轰出去吧！”
　　“你瞎说什么呢！”领班推了推唐丽美：“你赶紧去那边帮忙。”
　　厅里的客人都一脸八卦地往这边看。
　　唐丽美脚下没动，一心想把唐雪梨轰出去。
　　“我们在这里等经理，经理什么时候来，我们什么时候走。”唐雪梨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领班皱了皱眉，收起了笑脸，“你们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只能找人把你们轰走了。”
　　唐雪梨抬抬眼皮：“别忘了多找几个，十个八个的，估计赶不走我们。”
　　她倒要看看这个领班有多护着唐丽美。
　　领班：“……”
　　本来想小小地威胁一下客人，怎么反过来被威胁了？
　　这波客人真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啊！
　　餐馆柜台上有个电话，鲁冰冰走过去直接拿起电话，就开始按电话号码。
　　“这位女同学，我们这里打电话是要收费的。”柜台边的工作人员急忙提醒道。
　　鲁冰冰摆摆手，让她稍安勿躁。
　　电话铃声响了五下，对方接了起来。
　　“老孙，你在家呢，赶紧来餐馆！”
　　对方似乎刚睡醒，口齿不清道：“小祖宗，我困死了。”
　　鲁冰冰不满道：“你总让我过来，我来了你又不在。”
　　老孙：“你明天中午再来，我肯定在。”
　　“这边有事让你处理，给你十分钟，你快点的啊，要不然我再不来了。”鲁冰冰说着就要挂电话。
　　这时听筒里传来很大的声音：“啥事儿啊？这么火急火燎的，难不成着火了？”
　　鲁冰冰重新拿起电话听筒，脆亮亮地高声道：“这边有个土鳖服务生，需要你开除一下！”
　　啪地一声，放下听筒。
　　鲁冰冰笑盈盈地看向柜台边的工作人员，“电话费让老孙报销一下。”
　　老孙，就是长城西餐馆的总经理。
　　工作人员笑呵呵地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柜台离唐雪梨那一桌不远，只隔了两米的距离，鲁冰冰的话，他们全都听到了。
　　领班嘴角

抽了抽，唐丽美他是保不住了，倒霉催的，也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波及到自己。
　　唐丽美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她紧握拳头，恶狠狠地盯着鲁冰冰。



第112章 虐渣，主打一个爽
　　鲁冰冰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继续喝咖啡。
　　唐丽美径直走过去，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鲁冰冰反问她。
　　唐丽美瞪着眼，语气不善：“我惹到你了？”
　　“嗯。”鲁冰冰点头：“惹到了。”
　　“我哪里惹到你了？”唐丽美不甘心地问道。
　　鲁冰冰蹦出三个字：“你土鳖。”
　　唐丽美：“……”
　　唐双双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真是太解气了。
　　这现世报来得真快。
　　孙经理火速赶到，一进门就看到了鲁冰冰，“冰冰啊，以后你讲话不要这么粗鲁，说人土鳖，不太礼貌。”
　　“说人土鳖，不礼貌哦？”鲁冰冰大声强调了这句话。
　　“……”孙经理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气氛异常怪异。
　　“领班，怎么回事？”
　　领班颠颠跑过来，还没开口，鲁冰冰就抢先说道：“你这的服务生，说客人是土鳖，不能在这里吃饭，还要把人轰出去。”
　　“哪个服务员啊？”老孙不记得自己招过这么不靠谱的服务员。
　　鲁冰冰指了下唐丽美：“就那个……”
　　“她是新来的，表现一直挺好的。”老孙跟鲁冰冰是忘年交，但也不能听她的一面之词。
　　领班把刚才发生的起因经过讲了一遍，老孙不再犹豫，果断开除了唐丽美。
　　“唐丽美同志，你犯了最根本的错误，这种原则性的大错不可饶恕，所以没有任何辞退补偿金。你工作了八天，按照试用期工资标准，工钱是八块钱。不过你无故谩骂客人，要进行赔偿，八块钱肯定不够，但看在你前阵子表现还不错的份上，我就不让你出钱了。你收拾东西，马上离开。以后你来长城西餐馆，我们会招待你，但感情上，不欢迎你。”
　　唐丽美满脸震惊，“……”
　　怎么到哪儿都没有人帮助她、替她说话！
　　怎么所有人都站在唐雪梨那一边！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啊！
　　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算了，西餐馆又不是只有这一个。
　　据她所知还有好几家呢，总有缺服务员的。
　　她就不信邪了。
　　“对了。”老孙突然说道：“建议你改行，像你这种有前科的人，在西餐馆很难再找到服务员的工作了。我跟其他西餐馆的经理和领班都很熟，我们常在一起喝茶赏花的。”
　　唐丽美紧咬着牙关，冲到休息室拿了自己的东西，换下制服，就冲出了餐馆。
　　刚出去她就气哭了。
　　唐雪梨手上拿着一杯带冰块的冰水跟了出去，唐丽美走进小路的时候，兜头被浇了一脸的冰水。
　　唐丽美啊一声，冷得缩了缩脖子，“唐雪梨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这杯水是你骂我二姐的代价！”
　　唐雪梨捏住唐丽美的下巴，猛然发力，喀喇一声，下门牙断了两颗。
　　血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这两颗牙是你骂我妈的代价！”
　　唐丽美疼得脸唰一下就白了。
　　唐雪梨后退两步，看着唐丽美的脸，说：“你给我记住，一切都有代价！”
　　唐丽美蹲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了。
　　唐雪梨走出小路的时候碰到了言景书。
　　“你出来干什么？”
　　言景书说：“出来看看。”
　　唐雪梨沉着脸，余怒未消：“回去吃饭。”
　　“刚才我没办法，必须拦着你，要不然让唐丽美抓到把柄，之后不好办。”言景书好声好气地解释着。
　　“我知道。”唐雪梨往前走了两步，“谢谢你了。”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谢我……”
　　言景书是不想惹她生气。
　　“那个女孩就是鲁社长的女儿吧？”唐雪梨看出来了。
　　“嗯。”言景书点点头，“我跟她不熟，我也不知道她认识餐馆经理。”
　　“等会儿让她过来一起吃饭，会不会唐突失礼？”唐雪梨说：“我想当面谢谢她。”
　　“不会失礼，但她肯不肯就不好说了。”
　　鲁冰冰的举动一般都很难猜。
　　“她挺好的。”唐雪梨对鲁冰冰印象很好。
　　不完全是因为对方帮了自己。
　　有时候一个对视就能确认彼此合不合拍了。
　　两人回到餐馆，孙经理拿着菜单正在做介绍。
　　他四五十岁的样子，但神态举止都很年轻，看得出来是个非常有活力的人。
　　经理亲自过来为他们服务，夏金花和唐元圆都有些拘谨。
　　只有唐双双偶尔问两句，但脸红扑扑的，估计也有点紧张不自在。
　　唐雪梨在餐厅里没看到鲁冰冰的身影。
　　她疑惑地看向言景书。
　　言景书过去问孙经理：“鲁冰冰走了吗？”
　　“走啦。”老孙笑了笑，“小丫头风风火火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唐雪梨觉得有些遗憾，但也只能再找别的机会感谢了。
　　老孙郑重地道了歉，强行给他们免了单，还额外送了一套杯盘碗碟。
　　这顿饭吃得很饱，回家路上，一行人慢悠悠地散着步。
　　唐双双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像只快乐的小鸟。
　　“意大利面和汉堡包好好吃啊，牛排我就吃不惯了，沙拉吃起来也很奇怪，烤鸡嘛没什么特别的，你们都喜欢吃什么呀？”
　　夏金花说：“我觉得都挺好。”
　　唐元圆跟着点头：“我也觉得都不错。”
　　“没劲，你们都没点个人的想法吗？总会有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吧？”唐双双问言景书：“言老师，你呢？”
　　言景书说：“我喜欢汉堡包，有肉有菜有面包，方便好吃。”
　　唐雪梨淡淡地笑了。
　　这跟喜欢吃包子的理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唐双双问：“雪梨，你呢？”
　　唐雪梨想了一下，说：“我喜欢意大利面。”
　　她喜欢酸甜的口味。
　　“妈，姐，你们看，他俩也都有最喜欢的，你俩咋回事嘛！”唐双双不甘心：“你们再想想，回味回味。”
　　夏金花抿抿唇，她不用想，她不是没有最喜欢的，而是不好意思讲。
　　被唐双双逼着问，她只好说道：“我喜欢牛排，口感很好。”
　　“哇！”唐双双有点惊讶：“妈的口味我还真猜不到。”
　　只剩下唐元圆没说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好像都可以，好像都一般，好像都差不多。
　　唐雪梨问她：“大姐，你觉得哪个最难吃？”
　　唐元圆仔细想了想，腼腆道：“烤鸡吧，肉有点柴，也没太入味，边边上还有点烤焦了。”
　　唐雪梨朝她笑了笑，“烤鸡是没怎么做好。”
　　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的话，先说出自己讨厌什么也是好的。



第113章 我穿正装好看吗？
　　走到路口的时候，唐元圆停下了脚步。
　　她望着婆家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大姐，今晚你别回去了，把书看完再做决定。”
　　唐雪梨留意过书签的位置，唐元圆已经看了一多半了。
　　“如果你看完还打算走，明天早上可以直接去厂里上班。你现在回去，无非挨一晚上骂。”
　　搞不好还会挨顿打。
　　所以，何必上赶着找虐呢！
　　唐元圆犹豫不决。
　　夏金花直接走过去牵起大女儿的手，温柔地说道：“走吧，跟妈妈回家。”
　　唐元圆便不由自主地跟上了母亲的脚步。
　　走着走着，那点纠结便渐渐地消了下去。
　　唐双双在后面小声提醒唐雪梨：“今晚我跟大姐睡，你别再跟我抢了啊，昨

天可是说好了的，你可不能反悔。”
　　唐雪梨笑了笑，“好，不跟你抢。”
　　抢什么抢啊，大姐肯定会看一晚上书，看完估计也睡不着。
　　不过唐双双只不过是想跟大姐单独在一个房间，在一张床上而已。
　　这样也算是满足了心愿。
　　“大姐，晚上你是我的啦！”唐双双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面，亲热地挽住了唐元圆的手臂，叽叽喳喳地说些有的没的，时不时把妈妈和大姐逗得笑了起来。
　　唐雪梨和言景书慢慢地走在后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先开口说：“等会儿我去见见奉兰妮，问一下池大奔的事情。”
　　唐雪梨瞟他一眼，“你就这么去啊？”
　　“嗯？”言景书愣了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便笑了：“我回家先换身衣服，这样穿好像是有点招摇？”
　　唐雪梨语气淡淡的，“你问我呢？”
　　“嗯。”言景书点点头，一本正经道：“问问你。”
　　唐雪梨没想到他竟然会一脸认真地问这种没有营养又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没看到路上有多少人看你吗？”
　　这回头率快赶上当红明星了。
　　“好像不光是看我的。”言景书用下巴指了下街对面的几个男人，“那个大叔，还有那个男学生，可都是在看你。”
　　唐雪梨哭笑不得：“幼稚鬼。”
　　“我穿正装好看吗？”言景书要做个名副其实的幼稚鬼，本来还不太好意思直接问，现在一下子就没有任何包袱了。
　　“好看。”唐雪梨弯弯嘴角，偏头看着他：“就是想听我夸你两句吧？言记者，我真想象不出来日报上那些犀利的报道和评论文章是你写的。”
　　简直像人格分裂一样。
　　眼前这个言景书，完全就是个大号玩偶熊。
　　而被油墨刻在报纸上的“言景书”却是一头龇着獠牙、凶狠无比的猛兽。
　　“生活中一直保持犀利，那就不可爱了。”言景书说：“偶尔也要放松一下神经。”
　　唐雪梨点点头，这话倒是蛮有道理。
　　神经绷太紧，是更容易断的。
　　前阵子言景书因为奉飚的事情，搞得快神经衰弱了，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
　　这两天终于是缓过神了。
　　相比较而言，还是现在这样更好。
　　“你去哪儿找奉兰妮，你知道她住址吗？”唐雪梨问。
　　“不知道住址。”言景书看了眼时间，“她这个点应该在文化宫画画，我可以假装去偶遇一下。”
　　唐雪梨：“那她一定非常高兴。”
　　“高兴点好，容易套话。”言景书本来应该在之前那个路口就转弯了，可他还想多跟唐雪梨走一会儿，便装作不小心错过了的样子，说：“下个路口转也行，绕不了太多路。”
　　“你穿这一身去套话，感觉会更容易一些。”
　　女孩子春心一动，说不定什么都肯说。
　　言景书果断摇头：“那还是算了。”
　　唐雪梨饶有兴味地笑了笑，开口问：“为什么？”
　　“不能让她太爱我了。”言景书不正经起来真是要命。
　　“……”唐雪梨嘴角抽了抽，送了他一个无语的白眼。
　　很快又到了一个新的路口，言景书不得不走了。
　　他依依不舍地跟唐雪梨摆手。
　　唐雪梨挥了下手，“赶紧走吧！”
　　一整天骚包个没完了。
　　孔雀一天开这么多次屏得累够呛。
　　唐雪梨还得去摆摊卖卤菜。
　　她顺路买了肉，回家就干了起来。
　　唐元圆到卧房，关起门安静地看书。
　　夏金花和唐双双就在厨房帮忙。
　　唐雪梨本以为会比平时晚上半小时一小时的，没想到最后还按时到了地方。
　　池大奔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坐在长凳的坐垫上昏昏欲睡，眼皮子都快粘到一起了。
　　唐雪梨悄悄走过去，试图从他戗菜刀的工具里偷一样小东西。
　　水刷、水布之类的，就在长凳旁挂着的篮子里，应该不难偷。
　　结果手还没伸出去，就被池大奔一把抓住了手腕。
　　唐雪梨：“……快睡着了都这么警惕。”
　　“我睡着了也留着几根神经呢，何况还没真的睡着！”池大奔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半天了。”
　　“我平时都这个时间来的，你不知道？”
　　明明盯梢盯了好些日子了，装什么蒜啊。
　　池大奔说：“我忘了戴手表，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大爷。”唐雪梨问隔壁卖冰棍的大爷，“他几点过来的？”
　　“刚来没一会儿，有个十分钟吧。”大爷问：“你朋友啊？”
　　唐雪梨回说：“来帮我戗菜刀的。”
　　池大奔嘿嘿一笑，“才十分钟吗，哎呀，我迷迷糊糊的，感觉过了可长时间。”
　　唐雪梨把一个布兜丢到他脚边，“都帮我磨锋利点。”
　　“得嘞，没问题，绝对给你搞得又光亮又锋利。”池大奔来了精神，“我跟你说哦，这里头讲究可多了，开瓜刀、剥皮刀、切菜刀，不同的刀都要用不同的方法来开磨……”
　　唐雪梨没再听下去，直接去张罗小摊了。
　　池大奔见没了听众，便闷头磨刀，格外的认真。
　　刚磨完一把，正在布兜里挑第二把的时候，旁边忽地刮来一阵风。
　　带着杀气！
　　抬眼一看，呦呵，一把寒森森的剁肉大菜刀。
　　等等！
　　这刀是奔着唐雪梨的脑袋去的啊……
　　他正准备开口喊小心的时候，持刀歹徒嗖一下飞了出去。
　　池大奔：“……”
　　再次感叹，老大看上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第114章 你女儿疯了
　　唐丽美被唐雪梨踹出去三米。
　　她手里的大菜刀应声落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池大奔跑过来问唐雪梨：“要不要报案啊？”
　　“不用。”唐雪梨说：“你回去干你的活。”
　　“哦……”池大奔一步三回头地走到自己的长凳旁，坐下来继续磨刀霍霍。
　　戗戗戗的声音，格外的具有存在感。
　　唐丽美望着池大奔脚边的整整一布袋各式各样的刀子，当即傻眼了。
　　蓝色的小格纹，底下打了个黑色的补丁，这个布袋子她非常的熟悉，是夏金花买菜时常用的，已经用了至少十年。
　　所以，那里边都是唐雪梨的菜刀？
　　“需要借你一把吗？”唐雪梨抬脚踢开了唐丽美带过来的大菜刀。
　　准确无误地踢到了池大奔面前。
　　池大奔：“嗯？”这是何意。
　　唐雪梨对他说：“这把也磨好。”
　　有人亲自送刀过来，没有不收下的道理。
　　“你凭什么？”唐丽美一脸不甘，她刚没了下面的两颗大门牙讲话时有点漏风，听起来十分滑稽，“你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唐雪梨面无表情，“你不想被抓，就赶紧走，少在这儿发癫。”
　　“你这个暴力狂才应该被关起来！”唐丽美嘶声力竭地喊道。
　　“那请你去报案。”唐雪梨丢下唐丽美招呼客人去了。
　　还是赚钱最要紧。
　　唐丽美刚才被踹了肚子，疼得她直冒汗。
　　她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看着唐雪梨卖货收钱，不一会儿口袋就塞得鼓鼓囊囊的了。
　　有路人过来询问唐丽美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
　　唐丽美都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她受虐狂般听着戗菜刀的声音，死死地盯着唐雪梨的身影。
　　你搞没了我的工作，自己却赚钱赚到手软。
　　凭什么你学习又好，又会赚钱，还这么会打架！
　　凭什么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不，不是的，你爸妈离婚了，你没有完整的家了，这一点你就不如我。
　　你爸已经出去单过了，那如果你再没了妈妈……
　　岂不就是孤儿了。
　　唐雪梨格外在乎妈妈，那如果她妈妈出了事，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唐丽美的心思转了起来，我打不过你，还打不过你妈妈吗？
　　夏金花一看就不像是会打架的人。
　　况且，她完全可以玩阴的，在背后偷偷下手。
　　唐丽美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怎样的阴狠表情。
　　她把心思都摆在了明面上。
　　唐雪梨眯了眯眼，眸色瞬间冷了几分。
　　她虽然在招呼客人，但始终留意着另一边的动静。
　　唐丽美的每

个动作，面部的每一个变化，她都尽收眼底。
　　这是狗急要跳墙了。
　　唐丽美肚子疼得受不了，爬起来去了小诊所。
　　唐雪梨让池大奔帮忙看着卤菜摊，回了趟大杂院。
　　唐进宏刚下班回家，唐雪梨把他叫去了东屋。
　　“你女儿疯了。”她开门见山。
　　唐进宏愣了愣，“你说什么？”
　　没头没尾地这是什么鬼话。
　　丽美最近找到了个不错的工作，听说干得挺开心的，工资据说也蛮高。
　　“她拿着大菜刀过来要砍我。”唐雪梨冷笑一声，“没人管着她，她接下来就真的要杀人了。杀人犯的亲爸，大伯，你觉得你在厂子里还能干下去吗？”
　　唐进宏皱紧眉头，不敢相信：“丽美怎么可能会砍人，你别胡说啊。”
　　他女儿有时候是挺冲动的，但不至于干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有没有这回事你出去问问就知道了，在我摆摊的地方，附近不少人都看到了。”唐雪梨说：“你女儿今天丢了工作，她受刺激了。”
　　唐进宏盯着唐雪梨的眼睛：“你怎么知道她丢了工作？她受刺激为什么去砍你？”
　　“她骂客人，被经理开除了。那个客人就是我，所以我在现场。”唐雪梨耸耸肩，“大伯，你应该非常了解你的女儿，她觉得是我害她丢了工作，肯定要来报复我，否则怎么能解气呢。”
　　唐进宏听明白了，不过——“你怕什么，她又打不过你。她拿菜刀去砍你，你还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
　　“她是打不过我。”唐雪梨顿了顿，抬起眼皮，声音冷了几分，“但我妈呢，我姐呢，我朋友呢？”
　　“你什么意思？”唐进宏没搞懂她特意过来跟他说这些的意图。
　　“我的意思是……”唐雪梨缓缓道：“你女儿是你的一个很大威胁。”
　　唐进宏还是不太懂，“你说清楚一点。”
　　“你还想当厂长的吧？”唐雪梨太了解唐进宏的心思了，每个问题都能戳到要处痛处。
　　赵长江退休之后，年初新上任的厂长是空降来的年轻人，厂里大多数员工都不服气，尤其是唐进宏。
　　他跟他弟弟唐进财一样，觊觎这个厂长的位置很久很久了。
　　之前唐进宏因为私生活疑似有问题而影响了声誉，加上弟弟离婚跟寡妇生活，女儿参加高考好几年都没考上，这几件事加起来特别影响他的个人形象。
　　如果女儿再犯点什么蠢，他的升职之路就彻底无望了。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唐雪梨不急不缓地说：“你已经有两个能干的出色的儿子了，没必要留个不争气的女儿在身边，唐丽美就是个定时炸弹，一旦爆炸，你想想，你会怎么样？”
　　“……”唐进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唐雪梨步步引导，耐心十足。
　　唐进宏早就想把女儿处理出去了，最好是嫁人，像清仓甩卖一样甩出去，图个安生。
　　“那我应该怎么办？”唐进宏重重一叹，“给她说亲，她也不配合，搞砸了好几次，媒人现在都不给她介绍了。难不成像老爷子似的，整天给她绑在家里吗？伺候个老的已经够麻烦的，好在老的也没剩多少时间了，熬一熬便罢了。这小的呢，难道我绑起来养一辈子？”
　　唐雪梨来之前就做好了计划，“你可以找个别的地方把她关起来，你只要给点钱就行，不需要你亲自伺候。”
　　唐进宏想了想，想不到可以关到哪里去。
　　“什么地方？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第115章 原来你唐雪梨也会害怕
　　唐雪梨点点头，说：“有，长乐。”
　　“长乐？”唐进宏听着有点耳熟，但一时间想不出这是什么地方，他问：“离得远吗？”
　　“还行，有公共汽车能到，车程大概半个小时。”唐雪梨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过长乐医院的介绍，特意留意了相关的信息。
　　“长乐……”唐进宏突然想了起来，“你说的该不是长乐医院吧？”
　　唐雪梨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道：“长乐第二精神病医院。”
　　“……”唐进宏震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唐雪梨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去考虑这个选择。
　　他一定会同意的，她很确定。
　　唐进宏的震惊只维持了三秒，这并不难看出来。
　　他半天不说话，没有马上答应，只不过是装模作样一番，显得不那么像个狠心冷情的父亲罢了。
　　“长乐很专业的，不会搞虐待那一套，在那里都会按时吃饭按时吃药，生活规律，有利于身心健康。主要是，他们管理得很严格，不会轻易把人放出来，你完全可以放心。可以定期探视，你没有时间的话，我可以代劳。”
　　唐雪梨决定再推唐进宏一把，他需要更为充足的理由，那么她给他就是了。
　　至于是真是假，他不在乎，那么她也就可以随便讲了。
　　能达到目的就行。
　　“一个月……”唐进宏迟疑着想问点什么。
　　唐雪梨多体贴呀，直接就回答了，“刚开始一个月十块钱，包括治疗和医药费，后续稳定了，一个月给五六块的床位费和饭钱就行。一般一个月就能稳定下来。”
　　也就是，只有第一个月需要交十块钱，之后每月五六块就能买个安心。
　　唐进宏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这个价钱还是可以接受的。
　　比起在身边存放一枚定时炸弹，时刻担心它会爆炸，还是把女儿送到一个靠谱的地方更让人省心。
　　“哦……”唐进宏顿了顿，“丽美她……这样的，长乐会收吗？”
　　他们都知道，唐丽美本身并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他们会做个评估，你带着她去，回答一些问题就可以了。”唐雪梨说：“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我知道怎么回答那些问题。”
　　“丽美她妈呢？需不需要也去？”
　　唐进宏想着，既然打算做这件事了，那就不能出任何岔子，一次性做好，以绝后患。
　　唐雪梨想了一下，说：“不去也可以，去的话更好。”
　　亲爸亲妈都陪着去，更有说服力。
　　“不过，你能说服大伯娘吗？”
　　唐雪梨觉得贾珍珍还是很在意自己女儿的。
　　然而唐进宏却笃定道：“我能说服她。”
　　唐雪梨讶然。
　　看来她对贾珍珍还是不够了解呀。
　　或者说，她总是高看了一些母性。
　　冷静下来想，事实上也是这样的，并不是每一个当母亲的人都那么合格。
　　生孩子只需要准生证，并不需要任何严格的考试去获得合格证。
　　何况两年后才开始需要准生证的，这时候连个准生证都不需要。
　　去年刚刚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明年才开始正式实行计划生育政策。
　　这之前，那是想生几个生几个，想怎么生就怎么生。
　　尤其是男人，往往都想要更多的孩子。
　　毕竟他们并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不用忍受漫长孕期的不适，不用忍受生产时巨大的疼痛，不用担心身体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所以，不负责任的缺德爹，永远比狠心的妈妈多得多。
　　而且，妈妈的狠心，十有八九还是缺德的男人造成的。
　　说回来，至于唐丽美这一家三口。
　　呵，一丘之貉，一窝缺德货，收拾哪个都不为过，都是罪有应得的。
　　唐进宏抬眼看向唐雪梨，开口问了一句：“你要哪天送丽美去长乐？”
　　“今天。”唐雪梨说：“等会儿她回来就走。”
　　唐进宏愣了愣，“这么快？”
　　“你嫌快？”唐雪梨跟大伯对视着，目光犀利：“等唐丽美惹祸就迟了。”
　　唐进宏点点头，确实是越快越好。
　　“你在这里等一等吧，我先去跟丽美妈说一下。”
　　唐雪梨说：“好。”
　　唐丽美很快就回来了，她爸还在西屋没有过来。
　　唐雪梨不确定唐进宏有没有说服成功。
　　她一直在仔细听西屋的动静，那边始终很安静，并没有产生什么争吵。
　　情况应该还算乐观。
　　“丽美你回来了。”贾珍珍走出西屋，看到女儿一身狼狈，嘴角破了，下巴上有血，惊讶地问道：“发生什么了？怎么回事？”
　　唐雪梨站在窗口，看到唐进宏也从西屋走了出来。
　　他轻轻地朝唐雪梨点了下头，意思是已经劝好了。
　　唐雪梨掏出一颗橘子糖，边品尝着橘子硬糖特殊的香味，边观赏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表演。
　　“我被唐雪梨那死丫头打了，她今天害我丢了工作，还把我打了。”唐丽美委屈地诉苦道。
　　她一开口讲话，贾珍珍就看到女儿缺了两颗牙。
　　“走，赶紧去医院看看。”贾珍珍一脸关心。
　　“不用了，我下午就去诊所看过了，大夫说我的牙装不回去

了。”唐丽美泪眼汪汪的，很是楚楚可怜。
　　贾珍珍沉默了片刻，似是有所挣扎。
　　这时唐进宏走上前，说：“诊所大夫没水平，还是得去大医院。走，爸妈带你去医院好好看看。姑娘家家的，缺了两颗门牙多难看，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对。”贾珍珍接过话来，“去大医院看看吧，身上哪儿还伤着了，一块儿检查检查。”
　　唐丽美特别感动。
　　她爸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关心她了。
　　还是爸爸妈妈好，她终究是爸妈疼爱的好孩子。
　　唐进宏说：“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妈，其实雪梨之前跟我讲了你们在餐厅里发生的事儿，她觉得很对不起你，所以特意给介绍了一个很厉害的牙科大夫，能帮你装两颗最好的假牙，装上跟真的一样，不会被人看出来的。”
　　看戏的唐雪梨：“……”
　　瞎话真是张口就来啊。
　　佩服！
　　唐进宏想了想，又道：“那个大夫我也听说过，很不好约的。”
　　贾珍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让雪梨带咱们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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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丽美考虑片刻，最后同意了。
　　她得意地想，一定是下午她拿大菜刀过去把唐雪梨吓着了，才会主动跑过来道歉献殷勤。
　　切，当时踹了我一脚，不是挺厉害的嘛！
　　原来你唐雪梨也会害怕的呀！



第116章 唐丽美的报应
　　出发前，唐雪梨“好心”提醒了一句：“你衣服脏了，最好换一件。”
　　唐丽美低头看了眼自己，“哎呀，你们等等我。”
　　唐雪梨淡声道：“那个牙科大夫很年轻，长得蛮不错的，你可以打扮好看一点。”
　　唐丽美脚步顿了顿，扭头对唐雪梨说了一句：“我才不像你那么肤浅呢！”
　　五分钟后，唐丽美穿了条粉色的连衣裙出来。
　　裙摆很短，没有超过膝盖。
　　上面是两根细细的吊带，不过她套了个白色短袖小外套。
　　“好看吗？”她晃了晃裙摆，开口问道。
　　贾珍珍苦涩一笑，“好看。”
　　几个人上了公共汽车。
　　唐丽美肚子疼，脸色有点发白，她哼哼着说：“妈，等会儿先去看肚子吧，我肚子疼得厉害。”
　　她在小诊所拿了止疼药吃，但没顶多一会儿就不行了。
　　“行，先去看肚子。”贾珍珍有些担心地看向唐进宏。
　　唐进宏明白她的意思，只道：“没事，有病医院都给看。”
　　过了二十分钟还没到地方。
　　唐丽美急得不得了，“去哪个医院啊，怎么还没到呀？”
　　她疼得浑身冒汗，刘海都浸湿了。
　　“快了块了。”唐进宏安抚道：“再忍一忍。”
　　窗外的景色全然陌生，感觉越来越偏僻了。
　　“终点站到了，都下车了啊！长乐到了啊长乐！”司机在前面吆喝了几句。
　　车里的人陆陆续续都下了车。
　　唐丽美只顾着肚子疼，没有留意司机口中的“长乐”，直到站在医院大门口，看到门牌上写着“长乐第二精神病医院”时，才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这里有牙医吗？能治肚子吗？”她满脸疑问。
　　唐进宏赶忙道：“能能能，赶紧进去吧！”
　　爸妈都在，唐丽美不疑有他，跟着走进了医院。
　　唐雪梨挂了号，带他们去了诊室。
　　唐丽美被妈妈搀扶着，闷头往前走，没有看到办公室门口写的是“精神科”。
　　她一屁股坐到大夫面前，开口就说：“我肚子疼，快给我打针，我肚子疼死了。”
　　大夫很冷静，毕竟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识过了。
　　“你肚子怎么个疼法啊？”
　　“我被她踹了一脚。”唐丽美指了唐雪梨一下，继续说：“踹到肚子上了，刚才在诊所吃了止疼药，好了一会儿，但后来又不行了，疼啊，大夫，快点给我打针吧！”
　　大夫询问家属：“是这么回事吗？”
　　“她在外面精神不太好，指着路人骂，被踹了一脚。”唐雪梨说：“有人带她去诊所拿了片止疼药。”
　　唐丽美一听不对，立马喊道：“唐雪梨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就是你踹的，你别不承认。”
　　唐雪梨根本不搭理唐丽美，“大夫，您看要不先给她止个痛？”
　　大夫叫来一个同事，检查一番之后说：“没有脾破裂和肠破裂，应该就是腹部肌肉拉伤。不过，最好去大医院再检查一下。”
　　唐进宏看了看唐雪梨，没预料到事情会这么麻烦。
　　唐雪梨下午踹飞唐丽美的时候，没用太大的力气，不至于造成脏器破裂，她只是把人挑飞了，没有猛踹肚子。
　　会疼，但不至于疼得要命。
　　“她经常这样装样子，大夫，您给她开个阿司匹林就行，过会儿她就好了。”
　　两个大夫商量了一下，觉得确实没有大碍，就给唐丽美打了一个消炎止痛的小针。
　　打小针是在另一个房间，唐丽美打完针回来时，终于看到了门口的“精神科”三个字。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她看向爸妈，惊讶地问道。
　　贾珍珍含泪说：“丽美啊，咱们有病就得看，好好听大夫的话，才能好起来。”
　　“我有什么病？”唐丽美指了指自己下面缺掉的两颗大门牙：“我不是来看牙医的吗？我不是来镶牙的吗？”
　　唐进宏扯住女儿，怕人跑了，他朝大夫苦笑了一下，说：“牙是她自己拿扳手掰下来的，当时吓死我了。我真怕哪天看不住，她再干出更可怕的事情。”
　　“爸……”唐丽美露出惊恐的表情，“你在说什么呢？我的牙是唐雪梨打掉的啊！”
　　大夫看明白了，患者脑中有个假想敌，这个假想敌就是唐雪梨。
　　唐进宏解释道：“雪梨是她堂妹，两人之前在一个班级上高中。我女儿考了三年高考都没考上，雪梨是今年的理科状元，她就……哎，最近越来越厉害了。”
　　大夫点点头，原来是嫉妒生恨，这样的情况倒是也不少。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大夫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好好的，我没病，他们在撒谎！”
　　唐丽美抓着头发，哭喊起来：“爸，为什么呀，你这是为什么呀！”
　　她明明没有精神病，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贾珍珍流下眼泪，哽咽道：“我刚刚才知道，她下午拿着大菜刀去砍雪梨。大夫你说，要是真出了人命怎么办，这太让人后怕了。”
　　“我根本打不过雪梨，我没砍到她，反倒是她，狠狠踢了我一脚！”唐丽美极力辩解道。
　　大夫一听，自己都承认拿大菜刀砍人了，这问题很严重啊！
　　“那这样吧，先入院治疗，后续看治疗情况再定。”
　　“不，我不住院！啊——”唐丽美尖叫起来。
　　她好好的，为什么要住精神病院。
　　“妈，你说话呀，你快救我呀！”
　　贾珍珍顾自抹泪，没有去看女儿。
　　她问大夫：“你们这里有长期病房吗？就是可以一直住在你们这里的。”
　　“你们是想让患者在这里长期疗养，是吗？”大夫确认家属的意见。
　　“对。”唐进宏说：“我们工作很忙，家里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父亲，顾不上来。而且，您也看到了，我女儿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法控制。”
　　刚才打的小针起了效，肚子没那么疼了，但唐丽美心脏一阵阵的抽痛，快要痛晕过去了。
　　她终于意识到，爸妈是要把她丢在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呢？
　　唐丽美百思不得其解。
　　她缓缓扭头看向唐雪梨，“是你，是你怂恿我爸妈的对不对？！”
　　唐雪梨淡淡一笑。
　　是又怎样。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换来的，怪不得任何人。
　　唐丽美声嘶力竭道：“唐雪梨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跟

你同归于尽！”
　　她朝唐雪梨扑了过去。



第117章 日日是好日
　　唐雪梨“惊慌失措”地躲到大夫身后，大夫抬手挡了一下，喊道：“快来人！”
　　唐丽美挣扎得厉害，身上的短袖外套掉到了胳膊肘上，连衣裙左边的吊带滑落了。
　　外面的护士们蜂拥赶来，当即制服了发疯的唐丽美。
　　唐丽美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唐雪梨。
　　唐雪梨依旧不看唐丽美，只管向大夫道谢：“大夫，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你没事就行。”大夫的手背被唐丽美挠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他苦笑道：“这位患者看着很瘦弱，力气可真不小啊！”
　　“嗯。”唐雪梨点点头，叹气道：“她打小就经常欺负我。”
　　这可是句实话。
　　确定了探视时间之后，他们就准备走了。
　　“爸妈，你们真不管我了吗？真的不要我了吗？”唐丽美痛哭流涕道：“我以后肯定乖，肯定听你们的话，我去相亲结婚，我去车间打草捆，你们带我回家吧！爸妈，我想回家！”
　　唐进宏和贾珍珍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廊里回荡着唐丽美绝望的嘶鸣。
　　唐雪梨踏着这声声嘶鸣，走出了长乐第二精神病医院，走入了夜色之中。
　　头顶一轮明月。
　　今晚的月亮真漂亮啊！
　　唐雪梨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神清气爽。
　　唐元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合起来的书，手轻轻地摩挲着书的封面。
　　《莉莉安的彩色世界》她看完了。
　　其实凌晨三点的时候，她就看完了，但是她没有睡觉。
　　她睡不着，心绪很乱，但又有种无法形容的激动和澎湃感。
　　“大姐。”唐雪梨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
　　“几点了？”唐元圆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
　　“五点半了。”暖水瓶里有热水，唐雪梨给大姐冲了一杯奶粉。
　　是唐思思小朋友平时喝的高级奶粉，刚冲好还没喝就能闻到香甜的味道。
　　唐元圆捧着温热的玻璃杯，笑了笑，说：“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喝什么奶粉啊！”
　　“大人也可以喝奶粉，补钙的。”唐雪梨给自己也冲了一杯，坐在一边慢慢地喝着。
　　奶粉都已经冲了，也不能不喝，唐元圆就小口小口地抿着喝了起来。
　　“书我看完了。”
　　“嗯。”唐雪梨扭头看向大姐，“怎么样？”
　　唐元圆沉默片刻之后，诚实地回答：“不知道，我说不清楚，我很羡慕莉莉安，但是我跟她不一样，我做不到她那么好，我没她勇敢。我接下来要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那就慢慢考虑吧，不急。”唐雪梨问她：“那你等会儿要去厂里上班吗？”
　　唐元圆又沉默了良久。
　　唐雪梨不说话，安静地陪着大姐。
　　“你不去跑步了吗？”唐元圆说：“我先不走，等你回来。”
　　每个人都有规定的日常活动，已经养成的习惯，最好不要轻易改变。
　　唐雪梨喝完奶粉，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提议道：“你跟我一块儿去跑步吧？”
　　唐元圆说：“我很久没跑过步了。”
　　“想跑什么时候都能开始跑。”唐雪梨用温水漱了漱口。
　　唐元圆望着书籍封面上的女人，考虑了两秒，点点头说：“好，我跟你去跑。”
　　姐妹俩来到公园。
　　她们看到了日出，看到了枝叶上的晨露，看到了叽叽喳喳的小鸟……
　　唐雪梨跑得快，按照平时的习惯去跑了外圈。
　　唐元圆则绕着几个花坛慢慢地跑着，跑了五分钟就跑不动了，便开始快走。
　　王大刀每天都按时来跑步，风雨无阻地跟唐雪梨一块儿跑。
　　最开始他跟不上唐雪梨，经过几个月的锻炼，现在他已经能追上唐雪梨的速度了，就是每次跑完都累得够呛，而唐雪梨则神态自若，只是呼吸频率会加快，额头上会有很多汗而已。
　　“师父，你大姐以后都来晨跑吗？”王大刀第一次见唐元圆，对她十分好奇。
　　“不知道。”唐雪梨匀速跑着，跑步的姿势格外好看。
　　跑了二十多分钟，王大刀已经气喘吁吁了。
　　唐雪梨提醒他：“注意呼吸，不要用嘴吸气。”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有时候忍不住。”王大刀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唐雪梨看他一眼，“再跑一圈。”
　　“哦……”王大刀从不质疑。
　　师父会按照每天的情况不同，而决定跑多长的路线、跑多久的时间。
　　本以为今天会少跑一会儿呢，没想到还要多跑一圈。
　　不仅要多跑，师父竟然还加了速。
　　唐雪梨听着耳边愈发混乱而沉重的呼吸，稳着声音道：“你跟不上的话，不用勉强，到地方我会等你。”
　　王大刀一边奋力地跑着，一边呼哧带喘地说：“不用不用，师父你跑你的，我能跟多少就跟多少，实在跟不上，我再减速。”
　　唐雪梨不再管他，按照自己的速度跑了起来。
　　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王大刀心想，你师父还是你师父，本以为快赶上师父了，结果事实上还差得远呢！
　　不过他最近照镜子，发现自己变化很大，长了很多肌肉，再也不是以前小鸡仔的样子了。
　　胳膊腿上都有了紧实的肌肉块，脸上的轮廓都变得硬朗了很多。
　　他甚至感觉长高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可惜之前没有量过身高，没法做个对比。
　　前两天他在药店量了个身高，挺出乎意料，他有一米七六了呢！
　　其实他这个年纪，确实有两三公分上升的空间，运动会促进骨骼的生长。
　　跑步练拳练八段锦，这些锻炼改善了他的体态，让他身姿挺拔了起来。
　　两方面的影响同时作用，让原来看起来勉强只有一米七的他，一下子拥有了一米七六的身高。
　　王大刀跑到指定地点的时候，唐雪梨都已经休息好了。
　　唐元圆坐在花坛边看了会花花草草，呼吸着室外清新的空气，让人眼清目明，脑子也更清醒了。
　　出门前唐雪梨叮嘱她不要跑太多，一夜没睡身体疲劳，不适宜太剧烈的运动，所以唐元圆没跑太长时间，而且她想跑也跑不动了。
　　王大刀跑回来之后跟着唐雪梨一块儿做拉伸运动。
　　唐元圆就看着他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拉伸完，王大刀就恢复了本色，嘴巴一刻不停地说着，东拉西扯，说得也没有主题。
　　但他现在是个有分寸的人了，并不过问唐元圆的事情。
　　虽然心里都好奇死了，但嘴上把门的很严。
　　唐元圆一路就听王大刀逗嗑，笑得嘴巴就没怎么合上过。
　　走到半路，王大刀拐到别的路上回了家。
　　唐元圆笑着对唐雪梨说：“你这个徒弟要是跟双双碰到一块儿，两人说话都得打架。”
　　唐雪梨跟着笑道：“所以我没让他们见过面，怕耳朵受不了。”
　　“雪梨。”走到家属楼设计院楼下的时候，唐元圆突然停住了脚步。
　　唐雪梨扭头看向大姐：“嗯？”
　　唐元圆微微一笑，说：“我不回去了。”
　　唐雪梨也笑了，“好。”
　　真好。
　　最近一切都很好。
　　日日是好日啊！



第118章 你是不是已经有对象了？
　　姐妹俩手牵着手一起往前走，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走到单元楼门前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唐雪梨”。
　　“大姐，你先回去，我跟他聊会儿。”唐雪梨转身朝言景书走去。
　　唐元圆朝言景书点了下头，打过招呼之后，便回了家。
　　言景书换下了正装，又变回了他平时的朴素样子。
　　唐雪梨瞥他一眼，

直奔主题：“问到了吗？”
　　“我这么穿是不是太普通了，是不是没有昨天好看了？”言景书语气倒还认真，但这问题问得……一如既往的幼稚。
　　“是没有昨天好看，然后呢？你要回去换身正装之后再过来跟我说话吗？”
　　一个不靠脸吃饭的人，怎么天天都在意这些个表面的东西。
　　虽说从奉兰妮那里套话，算是用了点美人计。
　　但这“美人”好像有点过于在意外表了。
　　“那还是算了。”言景书果断地摇了摇头，“正装太板正，好看是好看，但穿久了太累人。”
　　唐雪梨不打算大清早地跟他讨论穿不穿正装的问题，只要你愿意你想穿什么穿什么，龙袍还是西装，都没问题，你只穿条裤衩子出门都没人管你。
　　“奉飚怎么认识池大奔的，问出来了吗？”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
　　言景书表情认真起来：“奉兰妮没听说过池大奔这个人。”
　　唐雪梨想了想，说：“他可能有别的昵称。”
　　言景书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池大奔这个人他没有亲自接触过，暂时还无法更深入的调查。
　　“我从奉兰妮那里打听到的是，奉飚只有两个心腹，最近都在外面倒腾货，弄一些收音机和牛仔裤之类的。她说具体的她不太清楚，奉飚不愿意跟她说这些。不过……”言景书顿了顿，“我总感觉她没有说实话。”
　　“哪句没说实话？”唐雪梨相信言景书的直觉。
　　言景书却说：“我摸不透，我感觉她说什么都是说三分藏七分，总体来说，就是没怎么跟我讲过实话。”
　　唐雪梨明白了，奉兰妮不是恋爱脑小白兔。
　　“那她心机应该很深，你从她那里估计得不到太多的信息了。”
　　言景书也是这样的感觉，“我还跟她保持联系，偶尔见一面，她不说实话，那我也跟她打太极就行了。”
　　“她说喜欢你这应该是实话。”唐雪梨笑了笑：“只要她喜欢你，就会想办法跟你联系，慢慢来吧。”
　　言景书苦笑道：“没想到咱俩都被姓奉的喜欢上了，真有缘分呐！”
　　唐雪梨冷笑了一下。
　　这算什么鬼缘分。
　　“没事我就回屋了。”
　　“等等。”言景书取下背包，拿出几个大号信封递了过去，“给你，照片我洗好了。”
　　唐雪梨拿出来看了看，“这么多？”
　　“每张我都洗了四份，你们一人一份，这样就不用抢了。”
　　言景书想得十分周到。
　　“……”唐雪梨哭笑不得，“多少钱，胶卷的钱，和洗四份照片的钱。”
　　在他开口拒绝之前，她提前申明：“一码是一码，这钱你得收，而且给我好好算账，别糊弄我。我不缺这点钱，你应该清楚。”
　　“哦……”言景书认真地算了起来，结果半天没算出个数来。
　　“言老师。”唐雪梨看着他：“你数学这么差的吗？”
　　几个数都加不明白了？
　　还是说，他是在这装样子呢！
　　“主要是洗照片的工具都是我很早以前买的，我也不知道洗一张出来要收你多少钱。”言景书一本正经道：“胶卷是我爸妈买的，一买一大堆，我也不知道一个多少钱。”
　　他不太关注这些细节。
　　“要不然，我去照相馆问问价格再告诉你？”
　　不等唐雪梨开口，言景书抢先反驳了自己的提议：“这样有点太麻烦了，而且咱俩师生一场，搞这么生份我觉得不好。虽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但一般都算不明白，账算得太清楚了伤感情。”
　　“我不觉得伤感情。”唐雪梨一脸冷淡，“我也不觉得麻烦。”
　　“……”言景书愣住了。
　　“下午我路过照相馆的时候自己去问，你不用管了，下次我把钱给你。”说完唐雪梨就回了家。
　　出于礼貌，她还是跟言景书挥了挥手说了声“拜拜”。
　　言景书其实是想让她请客下馆子的，结果这顿饭没吃成。
　　钱有什么稀罕的啊，他又不缺钱花。
　　他想跟她一块儿吃饭啊！
　　他想看她啃排骨的啊！
　　她啃排骨的样子最可爱了。
　　可惜了，这次没有把握住机会。
　　言景书带着遗憾的心情去报社上班了。
　　刚踏进报社大门，便迎面碰上了鲁社长。
　　“你跟冰冰聊得怎么样啊？”
　　言景书笑了笑，“挺好。”
　　“怎么跟冰冰的回答一模一样。”鲁社长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言景书：“你俩提前对好台词了吧？”
　　“没有没有。”言景书咧嘴一笑，“不至于。”
　　“小言啊，你跟我说实话，你喜不喜欢冰冰？”
　　鲁社长的注视带着一股无名的压迫感，言景书考虑片刻，只回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
　　鲁社长眯了眯眼，问：“你觉得勉强，还是她觉得勉强？”
　　两个这么好的孩子，到底是谁没看上谁。
　　他都这么撮合了，还成不了吗？
　　“都觉得勉强。”言景书诚实道。
　　鲁社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并且他非常敏锐，想要欺骗这只老狐狸，绝对是不自量力。
　　所以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千万不能自作聪明。
　　“哎……”鲁社长重重一叹，“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究竟怎么想的，冰冰啥啥都好，挺聪明一小孩，怎么总喜欢一些不着调的男人，这次还谈了个老家伙，我血压蹭蹭往上飙，差点把我气死。”
　　“啊……”言景书不知道此时该如何接话。
　　女儿谈了什么样的对象，原来当爸的全都知道，只是假装自己不知道而已。
　　想起这件事鲁社长就气不打一处来，“那种不识一个大字的泥腿子有什么好，还那么老了。连那种人她都当宝贝似的，冰冰她怎么就瞧不上你呢？！”
　　言景书：“……那个，社长，人不是这么比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长处。”
　　“行了，你少跟我扯这些大道理，你没当过爸，不懂我这个当爸的心情。”
　　鲁社长看着言景书，突然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言景书愣了愣：“嗯？”
　　什么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已经有对象了？”鲁社长想起了那天在窗口看到的蓝裙子女孩。



第119章 尾巴都要摇断了
　　言景书笑说：“我哪来的对象。”
　　“穿蓝色裙子那个女孩，不是你对象？”鲁社长把手往身后一背，阴阳怪气道：“我看你那天见到人家尾巴都要摇断了。”
　　“我哪来的尾巴。”言景书装听不懂，随后认真地解释了一句：“那是我之前在一中当老师的时候班里的学生。”
　　鲁社长轻哼一声，“我说你怎么非要多带一学期，原来是心里有惦记的人。”
　　言景书：“……”
　　看来是解释不清楚了，越描越黑呀！
　　“那女孩长得挺标志的，跟你倒是蛮合适。”鲁社长客观地做了个评价。
　　言景书摆摆手，“我跟她就是志同道合的战友，好朋友。”
　　“是吗……”鲁社长心说我可不信，我还看不出你个毛头小子心里那点小九九，“她考上哪个大学啦？”
　　言景书回道：“中医学院。”
　　“还不错。”鲁社长点点头，“以后就是白衣天使了。”
　　言景书知道唐雪梨并不打算当医生，但没有特意纠正鲁社长的话。
　　“那她跟你班状元就是校友了啊，她俩报的是一个专业吗？搞不好还可能是同班同学呢！”鲁社长对状元唐雪梨有所耳闻。
　　日报还刊登了相关的报道呢！
　　“那个……”言景书顿了顿，笑道：“她就是状元啊！”
　　“嗯？”鲁社长反应了一下，“蓝裙子女孩就是你带出来的状元，叫唐雪梨的？”
　　“对，是一个人。”言景书不存在的尾巴眼瞅着又要摇起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着骄傲个什么劲儿。
　　鲁社长啧啧两声，沉默半晌，才说：“行吧，冰冰看来是没戏了，你跟小唐以后好好的。”
　　言景书咧嘴一笑，“好。”
　　“傻样子。”鲁社长撇了撇嘴，不过转过身之后就笑了，这小子还真是有心上人了。
　　**
　　唐元圆不打算回婆家了，但她暂时不想辞职。
　　她没有积蓄，需要工作赚钱。
　　“等实在干不下去了再说吧。”唐元圆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今天我陪你去厂里。”唐雪梨打算去见见新上任的年轻厂长。
　　“不用了。”唐元圆说：“快开学了，你忙活你自己的事儿去。我人在厂子里，他们不能把我怎么着。”
　　再猖狂也不至于当着厂里那么多人的面动手。
　　“那可不好说。”唐雪梨收拾好背包就准备出门了，“我也想去厂里转转，走吧，我骑自行车载你。”
　　唐元圆看了眼时间，快迟到了。
　　“我二十分钟就能

骑到厂里。”唐雪梨拉了下大姐的手，“不想迟到就赶紧走吧！”
　　唐元圆无奈地笑了笑，跟出门坐上了妹妹的自行车。
　　唐雪梨骑车又稳又快，十六分钟之后她们就到了厂里。
　　“我要去上班了。”唐元圆看向唐雪梨，问道：“你自己在这转悠吗？”
　　“嗯。”唐雪梨点点头，“我自己转悠，你不用管我了。”
　　唐元圆便小跑着离开了。
　　唐雪梨走进行政办公楼，在大厅的领导及员工介绍栏里她看到了新任厂长的照片和个人简介。
　　刚三十六岁，确实很年轻。
　　梁首元，这个人唐雪梨虽然没见过，但名字很熟悉。
　　九十年代那么多工厂倒闭，电子仪表厂却在梁首元的带领下坚持住了。
　　他是技术出身，在最艰难的时期，带着一批员工靠技术创新找到了自救的路线。
　　管理方面他也很在行，眼光非常毒辣。
　　工人下岗潮时期，他精简了队伍，但同时又从外面招进来一批人才。
　　别人在逆风中只求生存。
　　他却在绝境里抓住了腾飞的机遇。
　　不仅如此，最重要的是，听闻梁首元还是个重情重义重诺言的人。
　　所以唐雪梨想跟他认识一下。
　　上辈子在梁首元空降过来当厂长的时候，副厂长是唐进财。
　　唐进财特别瞧不上压在自己头上的年轻人，给人各种穿小鞋。
　　结果最后反倒自己被孤立了，愈发干不下去，便主动辞职离厂，下海经商了。
　　那时候恰好赶上市场好，加上他牺牲自己的女儿陪老板，两方作用之下，让他赚了不少钱。
　　每次回想过往，唐雪梨都感谢自己拥有这次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每天都心怀感激，珍惜眼下拥有的一切。
　　此时人物介绍栏中副厂长的位置是空的，大概领导岗位调动还没最终确定下来。
　　唐雪梨盯着梁首元的照片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有些面熟。
　　难道是之前在哪儿见过吗？
　　没有印象了……
　　“你是？”
　　身后传来声音。
　　唐雪梨转过身，发现照片里的人站到了自己面前。
　　“厂长。”她开口叫人，随后自我介绍道：“我是仓库保管员唐元圆的妹妹唐雪梨。”
　　梁首元想了一下，说：“哦，我知道你。”
　　唐雪梨看到他讲话的神态，觉得更面熟了。
　　这诡异的熟悉感，究竟是来自哪里？
　　“赵厂长经常提起你。”梁首元没有提唐进宏和唐进财，足见他心思多么玲珑。
　　“梁二……”唐雪梨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了这个人。
　　梁首元面露诧异之色，“你认识我二哥？”
　　唐雪梨更惊讶了，“梁二是你二哥？”
　　“对啊。”梁首元多了些警惕，但面上没太显露，他问：“你跟我二哥是怎么认识的？我没听我二哥说过啊。”
　　唐雪梨回答道：“他跟唐进财认识，我见过一次。”
　　“哦，那你记忆力真好，还记得我二哥长什么样。”梁首元淡淡一笑，“很多人说我跟我二哥长得像，我一直不觉得，现在不得不信了。”
　　唐雪梨看着他的脸，说：“也不是那么像，你比你二哥好看。”
　　不是恭维，实话而已。
　　长得像的两个人也可能有完全不同的气质和格调。
　　梁首元笑道：“小姑娘还挺会说话。”
　　唐雪梨灵光一闪，有了新的主意。
　　“你二哥最近是不是有麻烦了？”
　　梁首元反问：“什么麻烦？”
　　唐雪梨不跟他绕圈子，直说道：“我听说梁二手上压了一批货，有点麻烦。”
　　梁首元盯着唐雪梨看，摸不透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是什么来路。
　　“螺丝还在仓库吧？”唐雪梨主动道：“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处理这批螺丝。”



第120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一两年正在严厉打击投机倒把。
　　从邝老板那里好不容易搞来的螺丝，梁二拿到手上之后就没能出手。
　　刚开始他听说风声紧，就躲起来了。
　　结果最近听说有人调查到了他这批货上，还查出来他之前倒卖“的确良”料子的证据。
　　那批的确良料子卖得不算太多，被抓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仓库里还没处理的螺丝却数量众多，一旦被抓，根本无法预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很可能会判得很重。
　　梁二想过要把这批螺丝甩锅给唐进财，本来这批货就是唐进财从邝老板那里弄来的，但仓库是梁二的，之前为了不让唐进财分这块诱人的蛋糕，好几个文件上梁二都只写了自己的名字。
　　加上唐进财一直在找他要钱，一旦见到他，肯定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到时候甩锅没甩成，搞不好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所以梁二最终没敢去招惹唐进财。
　　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他去找弟弟梁首元拿主意。
　　梁首元前一晚刚得知二哥的事情，还没想出办法，第二天早上就碰到了唐雪梨。
　　唐雪梨说她能处理仓库里的螺丝。
　　梁首元问她：“你要怎么处理？”
　　“谁买的谁负责。”唐雪梨说：“按道理应该是这样的。”
　　梁首元：“你认识买货的人？”
　　唐雪梨抬眼看着他。
　　梁首元解释道：“我二哥只告诉我货是通过一个认识的老大哥弄来的。”
　　“厂长，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唐雪梨不打算跟他说太多。
　　梁首元问道：“什么交易？”
　　“我帮你二哥解决这个麻烦，你帮我照顾我大姐。”唐雪梨目光真挚，态度诚恳。
　　“这件事是很敏感的，也很危险，你应该清楚吧？”
　　既然比自己都了解内情，那对方应该全面地了解过危险性了，梁首元这么问只是想确认一下。
　　唐雪梨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那就行，梁首元还有件事需要弄清楚，“你想让我怎么照顾你大姐？”
　　唐雪梨说：“保障她在厂里工作时的人身安全。”
　　“嗯？”梁首元不太明白。
　　“老厂长和老厂长的妹妹控制谩骂我大姐，老厂长的傻儿子殴打我大姐。我大姐以后不回婆家了，但她还得来厂里上班。”
　　唐雪梨详细地解释过之后，梁首元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微微蹙眉，对刚刚听到的事情心生不悦。
　　“那就这么说定了。”唐雪梨利落地转身离去。
　　梁首元目送她走远，回到办公室给保卫科打了个电话。
　　**
　　离开厂子之后，唐雪梨直接去了唐进财的出租房。
　　出租房里一团乱，屋里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白莲心坐在床头，正在哄哭闹不止的儿子，女儿在旁边酣睡，并没有被哭声吵醒。
　　唐雪梨怀疑小女孩可能是饿晕过去了。
　　“你来干什么？”白莲心看到门口有人，以为是去厨房烧水的唐进财，没想到一抬头看到的却是个冤家。
　　“来给你们带个好消息。”唐雪梨靠着墙站在门边，没往屋里走。
　　白莲心瘦了很多，都有点脱相了，颧骨和腮骨都十分突出。
　　她的头发看起来好几天没洗了，油得一条条地打着绺。
　　白头发也比之前多了很多。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肯定是来给我们挖坑的。”白莲心烦躁地用力打了一下怀里小孩的屁股，恶声恶气道：“哭哭哭，咋不哭死你啊！”
　　小婴儿扯着嗓子哭得更凶了，眼瞅着要哭背过气去。
　　唐进财小跑进屋，直接冲过去把儿子抢了过来，并朝白莲心头上呼了一巴掌，“你是不是又打儿子了！”
　　白莲心淡定地理了理乱掉的头发，朝唐雪梨那边抬了抬下巴，“来客人了。”
　　唐进财抱着孩子转过身，“你来干什么？”
　　唐雪梨觉得好笑，“你俩还真默契，话说得一个字都不差。”
　　白莲心饿得没力气，挨着女儿躺了下来。
　　她对唐雪梨带过来的所谓好消息毫无兴趣。
　　都过成这样了，能有什么好消息。
　　活下去都快成了奢望。
　　“你不是在找梁二吗？”唐雪梨说：“我知道他在哪儿。”
　　唐进财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那个畜生在哪儿？”
　　唐雪梨说了个地址，“这是他放货的仓库，梁二每天都会过去一趟。”
　　“你怎么知道

？”唐进财欣喜之余，也很警惕，“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唐雪梨：“每日一善？”
　　唐进财将信将疑：“……”
　　“我特意找过来告诉你一声，也算尽了孝了。”唐雪梨抬脚往外走。
　　唐进财跟出去，说：“那边我不熟悉，你带我过去。”
　　“我也没去过那边，你找别人。”唐雪梨提醒他一句：“梁二一般晚上天黑了会去，你晚上去碰到他的概率高一点。”
　　唐进财摇晃着怀里哭得哼哼唧唧的儿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跟梁二有联系？”
　　“我碰到邝老板，邝老板告诉我的。”唐雪梨说完就走了。
　　邝老板？
　　邝老板又过来了？
　　唐进财回到房间，坐在床边陷入了沉思。
　　“肯定是圈套，你找梁二都找多久了，你都没找到，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知道。”白莲心捂着阵阵抽痛的肚子，有气无力道，“她如果真知道，也不会特意过来告诉你的。”
　　“乌鸦嘴。”唐进财瞪她一眼，“从你嘴里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
　　“说话好听能当饭吃啊！”白莲心嘟囔道：“我要照顾孩子没法出去干活，你就不能找点活干干。”
　　“你怎么不出去干活，孩子我也可以照顾。”唐进财没好气，“你根本不会照顾孩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在旁边的时候，你动不动就打儿子撒气。”
　　“我那不是撒气，是教育！”白莲心振振有词，“哪家孩子见天的哭啊！”
　　“闭嘴吧你，屁也不懂。”
　　还教育，一岁不到的娃娃，教育个锤子。
　　“晚上你把儿子看好，等我找到梁二拿到了钱，咱们的苦日子就熬到头了！”
　　唐进财还是打算去看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梁二在那呢！
　　雪梨能给他设什么圈套啊。
　　他现在一无所有，根本没什么可图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第121章 缘分呐，妙不可言
　　天一黑，唐进财就迫不及待地换了出门的衣服，准备出门。
　　白莲心冷嘲热讽道：“你可别去了回不来啊。”
　　“我非把你这破嘴缝上不可。”唐进财总觉得他今天能碰见梁二，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懒得跟白莲心计较。
　　“儿子哭是因为不舒服，你多哄哄他，实在饿了，就去找房东讨点吃得。为了孩子，这点事儿你都做不了嘛！”
　　唐进财在镜子前照了照，还特意拿起梳子，把不多的头发仔细地梳了一遍。
　　“房东都要赶咱们走了，我还去讨吃的，我怕吃得讨不到，再讨顿打哦。”白莲心轻轻地拍打着刚睡着的儿子，低声撵人：“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两根破毛有什么可梳的。又不是去谈生意，打扮啥呀！”
　　去讨债不如带把刀实在。
　　“等我回来给你和儿子带好吃的。”唐进财难得态度这么好，“媳妇，你想吃什么？”
　　白莲心很久没听到有人这么问她了，不由得仔细想了想。
　　好多想吃的啊……
　　花生酥、卤猪蹄、肉包子、油饼、枣糕、糖醋鱼……
　　好像生了孩子之后她就没有吃过一顿好的。
　　“我想吃油条。”白莲心知道自己说多了唐进财一个都不会买，不如讲个实际一点的，吃到的可能性还更高一些。
　　唐进财扬起笑脸说：“行，你等着。”
　　白莲心听着唐进财走远的脚步声，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还是感觉唐雪梨在骗他们。
　　这种猜想没有任何根据，纯粹是来自女人的一种直觉。
　　身体虚弱，让她很快昏睡了过去。
　　唐进财边问边走，终于找到了唐雪梨说的地方。
　　周围很空旷，看起来的确有个很大的仓库。
　　四下寂静，突然传来脚步声。
　　唐进财看过去，通过身形和走路的样子，一眼认出是梁二。
　　他没有喊人，直接朝梁二跑了过去。
　　但是追上前却发现人不见了。
　　他对周边不是很了解，不敢乱溜达，只好又走回到仓库前。
　　旁边有个大箱子，他蹲在箱子后面，打算守株待兔。
　　梁二在这儿那就好办了。
　　唐进财兴奋得手都有点发抖。
　　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无论如何他都得让梁二把钱吐出来。
　　蹲了不到五分钟脚就麻了，他换了个姿势，却听到当啷一声。
　　脚边出现了一把钥匙。
　　这是从哪儿掉出来的？
　　唐进财捡起来看了看，突然灵光一闪，他拿着钥匙去开了仓库大门上的锁头。
　　啪一声，锁开了。
　　唐进财心花怒放。
　　没拿到钱之前，能搞点之前的东西走也行啊！
　　现在什么东西都值钱，很好卖的。
　　雪梨这孩子还是聪明靠谱，不错，得到消息了还知道特意过来告诉他一声。
　　白莲心这傻了吧唧的，还说他闺女给设了圈套。
　　你看，这哪里有圈套。
　　仓库里整理摆放着一摞摞的箱子。
　　他撬开一个想看看是什么货，结果却看到了满满一箱的螺丝。
　　这是他之前从邝老板那里搞的螺丝？
　　梁二没给卖掉？
　　正疑惑时，突然几束强光打到了他的脸上。
　　唐进财赶忙抬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往门口看。
　　适应了几秒的光线，定睛一瞅，好几个戴着大盖帽的。
　　“不许动，举起手。”
　　唐进财十分恍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被压着胳膊带走了。
　　白莲心等了一晚上，没有等到唐进财回来。
　　她心慌不已，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早上唐雪梨又来了。
　　她顺路买了四个大馒头。
　　白莲心顾不上问唐进财去哪儿了，拿起馒头就大啃特啃。
　　就着手边的凉水，她一口气吃了三个大馒头。
　　其实她感觉四个馒头她都能吃得下，后来是有点舍不得了，想留一个等饿的时候再吃。
　　鬼知道唐进财什么时候能回来。
　　“吃好了？”唐雪梨问她。
　　白莲心点点头，“你怎么又来了？”
　　难道是又有什么好消息？
　　唐雪梨淡声说：“你换身衣服，跟我去见唐进财。”
　　“你爸在哪儿呢？”白莲心蓬头垢面的，不想出门。
　　唐雪梨面无表情地说：“他昨晚被抓了。”
　　白莲心愣了愣，一下子吃太饱有点没反应过来，“被什么抓了？”
　　唐雪梨有点无语，“被警察抓了，人在派出所，你现在可以见见他，过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了。”
　　白莲心沉默几秒，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来了准没好事。”
　　“抱上你儿子一块儿去，唐进财要见儿子。”
　　唐雪梨看了眼床上的男婴，唐小俊小时候就跟唐进财一点都不像。
　　也不知道他跟亲生父亲长得像不像。
　　话说唐小俊、唐小美的亲生父亲是王大刀的亲哥来着。
　　那王大刀还是他们的小叔叔呢！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呐，妙不可言。
　　“我不去，我去了能干什么。”白莲心坐着不动地方。
　　“配合调查。”唐雪梨说：“如果你不跟我走，那等会儿只能让警察过来请你了。”
　　白莲心：“……你少威胁我。”
　　“这俩孩子跟亲爸长得像吗？”唐雪梨突然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
　　白莲心哆嗦了一下，嘴硬道：“你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吗？”
　　“我又没见过他们的亲爸，我怎么看。”唐雪梨冷笑一声，“俩孩子跟他们的小叔叔倒是不怎么像。”
　　白莲心喊道：“唐雪梨，你够了啊！你害我们害得还不够惨嘛！”
　　“赶紧换衣服，时间不等人。”唐雪梨敲敲桌面，“唐进财这次要被关个几年，你自己做好打算。想找老相好，也没人管你。跟着唐进财有什么好，你瞅瞅你过得这日子，还不如个乞丐。”
　　白莲心突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唐雪梨：“……”
　　当妈的一哭，俩孩子都醒了，跟着大哭不止。
　　房东走过来，对着屋里骂骂咧咧道：“哭丧呢，你们赶紧搬走啊，再不走我报案了。”
　　白莲心哭够了，起床换了件长袖，抱起儿子，说：“走吧。”
　　唐雪梨看了眼床上的女婴，“唐小美呢？”
　　“不用管她

，她能睡一天。”白莲心看都不看女儿一眼，就走了出去。



第122章 唐雪梨是她惹不起的人
　　孩子长到八九个月，已经会爬了。
　　如果小孩半路突然醒过来，到处乱爬，没个人看着，那是非常危险的。
　　但唐雪梨也没有去管。
　　亲妈都不管，她何必多管闲事。
　　况且一想到这个小孩是唐小美，就更不会去关心和怜悯了。
　　白莲心见到唐进财之后，第一句就是嘲讽，“我说什么来着，你偏不听。”
　　事实证明，她每次的预言都是正确的。
　　唐进财胡子拉碴，面色发青，“我这次被坑惨了。”
　　白莲心嗤一声，已经都这样了，还能惨到哪儿去。
　　“几天之后能出来啊？”
　　唐进财低着头，闷声道：“可能得十年八年的。”
　　“什么？”白莲心怀疑自己听错了。
　　应该是十天八天吧。
　　唐进财抬眼看向白莲心，说：“最少可能得八年。”
　　白莲心吓得差点把怀里的儿子摔地上。
　　“你犯什么事了要判这么久？”
　　“投机倒把。”唐进财说：“我搞来的那批螺丝还在仓库里没卖出去。”
　　“没卖出去不就没事吗？”白莲心不太明白。
　　他们一毛钱没赚到，倒赔进去那么多，怎么会是投机倒把。
　　最多只能算投机倒把未遂。
　　“他们把我骗到仓库，一块儿给我挖了个大坑……”唐进财摇摇头，“你不用知道那么多，雪梨以后会给孩子们拿奶粉和吃的，你把咱儿子照顾好。我表现好了能减刑，你等我出去。”
　　白莲心大声道：“你怎么不说清楚呢？为什么平白地要吃牢饭啊！”
　　“你别嚷嚷。”唐进财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盯着他的警察，压低了嗓音，“我在厂子里那些事雪梨有证据……”
　　这么一说，白莲心就懂了。
　　唐进财在电子仪表厂的时候，打伤过人，那人重伤差点死了；他还偷卖过厂里的小型设备，可谓劣迹斑斑。
　　两人都以为辞职走了也就没事了。
　　没想到有心人搜集了证据，就等着收拾他呢！
　　“唐雪梨到底想干什么？”
　　白莲心猜不透她的想法。
　　如果真那么恨唐进财，那怎么不早点拿出那些证据直接让他牢底坐穿啊！
　　这一点一点地折磨人……
　　是了，这么想着想着，白莲心就想明白了。
　　这丫头就是要慢慢地折磨人。
　　比起直接砍头，当然凌迟更令人感到痛苦。
　　太可怕了。
　　这一刻白莲心终于意识到，唐雪梨是她惹不起的人。
　　惹不起咱就好好躲起来。
　　“你好好改造吧，我走了。”白莲心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不想被卷进唐雪梨的复仇计划之中。
　　“过些天我就要被转走了，估计在城郊，应该不算远。”唐进财叮嘱道：“你记得每个月都带儿子过来看我一次，教他喊爸爸，我想听他喊爸爸。”
　　白莲心嗯嗯嗯地应着，扭头逃也似的溜了。
　　鬼才会来看你。
　　这儿子也不是你的，儿子喊爸爸也不会对着你喊。
　　此时唐雪梨和邝老板在外面聊天。
　　邝老板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京城了？”
　　“你上日报了，见义勇为，下河救人。”唐雪梨每天都看日报，报纸上刊登了邝老板接受被救者感谢的照片。
　　“那你怎么知道我住哪个招待所？”邝老板又问。
　　“去报社问一下就知道了。”唐雪梨直接去问了言景书，这个消息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挺聪明啊，不过……”邝老板顿了顿，“报社不能随便把我行踪告诉别人吧？”他开玩笑道：“我得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不算是随便告诉。”唐雪梨说：“有记者知道我认识你。”
　　邝老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哦？哪个记者？”
　　唐雪梨回道：“你见过，我的班主任。”
　　“我就知道，我当初就说他不像老师，原来是记者。没错，这么一想，他确实更像记者。”邝老板笑了起来，“小唐同学，你可欠我个人情了啊！”
　　邝老板出面作证，说唐进财伪造材料从他手里骗走了一大批螺丝。
　　他没拿到钱，等发现材料是伪造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唐进财了。
　　这样一来，邝老板自己没了责任，还算是受害者之一
　　唐雪梨抬眼看他：“这个人情，你想我怎么还？”
　　邝老板想了一下，“先欠着吧！”
　　梁二去买了汽水回来，递给他们两人，连声道谢。
　　“你们救了我的命啊！太谢谢你们了，邝老板，唐状元，我请你们下馆子去吧！”
　　邝老板和唐雪梨同时拒绝道：“不用了。”
　　“别呀，总得让我表达一下心意吧！你们就这么走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梁二劝道：“两位就给我个面子，吃了饭再走。”
　　“我还有事要处理，赶时间，以后再说。”
　　邝老板拒绝得很干脆，态度强硬，再多劝一句都是没眼色了。
　　梁二看向唐雪梨。
　　唐雪梨淡声说：“我也忙，再说。”
　　梁二：“……”
　　得，这位更干脆。
　　他梁二的面子一分钱不值。
　　也罢，事情处理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反正他已经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了。
　　邝老板确实有急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梁二请客没请成，回厂里找弟弟汇报好消息。
　　梁首元听完，很是惊讶，“这么快解决好了？”
　　“可不是嘛！”梁二说：“唐状元厉害得很，仓库租赁合同，各种手续单子她刷刷刷都给弄好了，她会模仿她爸的签名，她爸看了都愣住了，简直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来真假。盖的章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搞来的，最后还记得把合同和手续什么的全都做旧，看得跟真的一样。”
　　梁首元问道：“唐进财本人承认了？”
　　梁二说：“我一开始也怕他不承认，没想到他跟他女儿聊了几句，后来就全认了。”
　　梁首元心里大概明白了，唐进财这是有把柄在女儿手上。
　　这把柄看起来不小呢！
　　梁二长舒一口气，“我今晚终于能抻开腿睡觉了。”
　　“以后安生点，找个稳当的活儿干。”梁首元虽然是弟弟，但他在家里很有话语权。
　　梁二也愿意听这个弟弟的话，“我手头钱还不少，先歇一阵子，看看形势再说。其实我觉得接下来电话肯定好卖，估计过几年每家每户都能有个电话。”
　　梁首元仔细地想了想，“二哥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先等等看。”



第123章 你别笑得这么瘆人
　　唐雪梨特意等了下白莲心。
　　白莲心出来的时候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后面有猎狗在追呢！
　　唐雪梨看她这样觉得很可笑。
　　“你笑什么！”白莲心黑着脸问：“你答应你爸给孩子们买奶粉了？”
　　“我答应了。”唐雪梨顿了顿，笑着说：“但我是糊弄他的。”
　　白莲心撇撇嘴，“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呢！”
　　唐雪梨说：“你比我爸聪明。”
　　但两人是一样的坏。
　　“我以后跟你爸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别来找我，我也不指望你买奶粉。”白莲心急着撇清跟唐进财的关系，“我这两天就搬走，以后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眼前碍事。”
　　唐雪梨摆出一副好心大姐姐的样子，“别呀，我还想看弟弟妹妹长大呢。”
　　走了怎么能行，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这话听得白莲心直起鸡皮疙瘩，被你盯着看，那小俊和小美还能安然无恙地长大嘛！
　　她打算连夜跑路，去找孩子们的亲爸。
　　王玉男虽然当不了厂长，但做做苦工多少能

赚点工钱，总不至于饿死。
　　眼下先活下去再说。
　　这几个月挨饿受累的日子她是过得够够的了。
　　白莲心说：“以后我也不会来探视了，你爸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带着孩子们跳河了。”
　　“那唐进财得多伤心。”唐雪梨微微一笑，“他拼了老命好不容易才有了儿子呢！”
　　“你别笑得这么瘆人。”白莲心说着往后退了两步，“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过来了。”
　　她才不管唐进财伤不伤心呢！
　　“你想没想过，唐进财出来之后，要是知道你骗了他……”唐雪梨点到为止。
　　“那得好些年之后了。”白莲心说：“到时候我已经不在这边了，唐进财不会找到我。”
　　她相信八年的时间，总能找个安全的落身之处。
　　唐雪梨笑了笑，没说话。
　　好些年吗？
　　其实用不了那么久，很快就没有投机倒把的说法了。
　　依着前世的发展进程，唐进财这种情况，两年左右就能出来。
　　唐雪梨耸耸肩：“随便你吧！”
　　白莲心回到出租房，远远地就听到了女儿嘶声力竭的哭声。
　　她连忙跑进屋，看到房东大姐正抱着女儿在哄着。
　　“怎么了？”白莲心紧张地问道。
　　“从床上掉下来胳膊摔着了。”房东叹了口气，“你出门咋只抱一个孩子啊！”
　　“我一个人也抱不了两个孩子。”白莲心说：“她整天睡觉，谁知道她能醒。”
　　房东都不想跟她说话了，“你好歹把闺女抱过来让我看一会儿也行啊。”
　　白莲心检查了一下女儿的胳膊，一碰小孩就哭得更厉害。
　　房东说：“赶紧抱卫生所看看吧，搞不好骨头断了。”
　　白莲心站着没动，“没事，小孩骨头长得快，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她哪来的钱给小孩看病。
　　房东无语，也不想多管了，“你赶紧搬家，俩小孩整天哭得我心焦，闹得我整天睡不好。”
　　白莲心保证道：“我明后天就搬。”
　　房东狐疑地看她一眼，“后天晚上日落之前，你再不走，我就找人过来把你们扔出去了。”
　　白莲心点头：“行，没问题。”
　　房东不撵人，她也不敢在这里住下去了。
　　谁知道唐雪梨接下来要干什么。
　　晚上她做了个噩梦，梦境里一开始时光倒转，回到了大杂院附近的小胡同里，她跟唐进财商量着怎么给夏金花接生，商量着如果不是男孩，怎么弄死夏金花跟她肚里的孩子……
　　接下来画面一转，出现了站在暗处的唐雪梨。
　　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之后唐雪梨瞬间变成了一头野兽。
　　在野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咬死她的时候，白莲心一下子就吓醒了。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噩梦？
　　难道那天唐雪梨真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
　　白莲心根本不敢往下想下去。
　　女儿哭哭睡睡，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受伤的胳膊肿得跟发面馒头一样，感觉用力戳一下都会爆浆。
　　看来必须得看大夫了。
　　后面背着儿子，前面抱着女儿，先去了趟卫生所。
　　大夫看了直摇头，昨天摔的怎么现在才抱过来。
　　白莲心哭诉自己的悲惨，大夫心软，给免费绑了夹板，打了点滴。
　　打完针，回到出租房，她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东西。
　　中午就出门去找王玉男了。
　　**
　　这天早上跑完步，做拉伸的时候，唐雪梨问王大刀：“你家大吗？”
　　王大刀愣了一下，“师父，你问这干啥？你是想来做客吗？”
　　唐雪梨笑得和蔼可亲，“可以去坐坐吗？”
　　王大刀很紧张，“呃……我家挺小的，还很破。”
　　“你跟你哥两个人一块儿住？”唐雪梨问他：“你俩睡一张床？”
　　“不是。”王大刀低着头说：“我家就一个单人小木床，我睡床，我哥打地铺。”
　　唐雪梨问道：“那来客人的话睡哪儿？”
　　“我家一般没客人。”王大刀说：“我哥的哥们来吃饭，喝多了就睡地上。”
　　“那要是去了女人呢？”唐雪梨笑呵呵的。
　　王大刀觉得师父今天格外的反常，“哪里来的女人？”
　　“你哥不是谈过女人？”唐雪梨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是怎么认识王大刀的。
　　王大刀骤然想起这件黑历史，羞臊得差点把脑袋塞裤裆里。
　　“师父我脑子笨，有啥事你直接跟我说呗，我都被你说懵了。”
　　唐雪梨笑了笑，又问：“你哥谈过几个女人你知道吗？”
　　“三五个吧，他长得比我好看，人也比我灵光，有女人喜欢的那种坏坏的劲儿，他是有点搞对象的天赋。”
　　王大刀不知道师父为啥问起哥哥的事儿，也就想到啥便说点啥。
　　唐雪梨笑道：“记得白莲心吗？”
　　王大刀挠挠头：“啊……”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她要过去跟你们一块儿住了。”唐雪梨轻轻地拍了拍王大刀的脑壳，“记得每天过来跟我做汇报啊，再有，别让白莲心知道咱俩认识。”
　　王大刀：“……”
　　这信息量有点大。
　　“白莲心为什么要过来跟我们一块儿住？我哥搞对象都是随便玩玩的，他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而且白莲心不是跟……跟唐进财在一起吗？”



第124章 这小妮子是要翻天啊！
　　“白莲心生的那对龙凤胎，是你哥的孩子。”唐雪梨告诉王大刀：“唐进财进去吃牢饭了，白莲心没地方住，会去投靠你哥。”
　　王大刀瞠目结舌，“我哥的孩子？”
　　唐雪梨点了点头。
　　“我哥估计会被吓死。”王大刀顿了顿，考虑到一件事，“要是我哥不收留白莲心怎么办？到时候我要劝劝他吗？”
　　唐雪梨想了想，说：“不用劝，你哥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你别插手。”
　　“哦……”王大刀觉得他哥不会收留白莲心的。
　　他们住的那破地方，怎么可能再往里头塞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
　　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中午王大刀跟哥哥一人捧着一个掉瓷的破碗吃面条。
　　吃到一半，来人了。
　　听到小孩哼哼唧唧的哭声，王大刀就知道来的人肯定是白莲心。
　　师父说得果然没错，她还真的带着孩子过来了。
　　王玉男嘴里的面条还没吸溜完，从碗边边上抬起眼皮朝门口看去，看清对方之后登时愣住了。
　　“白莲心？”他认出来了，但又不敢确认。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白莲心吗？
　　怎么落魄成这幅德行了，跟逃荒的难民似的。
　　白莲心没跟王玉男对视，走到唯一的小木床边，把俩孩子一股脑地放到了床上。
　　简单的行李随手一扔，完全不管地上脏不脏。
　　“这是你儿子，唐小俊。另一个是你女儿，唐小美。”白莲心往床边一坐，累得直喘气。
　　唐小俊、唐小美，都是唐，跟他王玉男有狗屁的关系。
　　王玉男觉得太过离谱，根本没信，呼噜呼噜地继续吃面，“你少往我身上赖啊，该找谁找谁去，我跟你没关系了。”
　　白莲心问他：“你有对象了？”
　　“我什么时候缺过对象。”王玉男语气拽拽的。
　　“你愿意跟谁谈就跟谁谈，我只要一个住的地方，这俩孩子真是你的，那次在工地搞出来的。”白莲心把儿子抱到王玉男腿上，“你仔细看看，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小男孩瘦瘦小小，软绵绵的，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
　　王玉男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大声吼道：“你快点把他拿走，我不会抱，你快点的。”
　　他声音太大，把小孩吓哭了，哭声嗷嗷的，把耳膜震得咚咚响。
　　白莲心根本不管，“你随便抱，拖住后脑勺就行。”
　　王玉男放下碗筷，僵硬得抱着小男孩。
　　小男孩哭得眼泪鼻涕糊满脸。
　　“白莲心，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只要一个住的地方。”白莲心盯着王玉男碗里没吃完的面条，不停地咽着口水，“你给我和俩孩子一点吃的就行，等我有钱了就还你。”
　　王玉男皱紧眉头。
　　这是把他当冤大头了？
　　“不行，这里住不下，你看看这里哪有你的地方？”
　　“你撒了种之后就不养孩子了是吧？”白莲心恶狠狠地盯着王玉男，“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瞅瞅，这俩孩子长得多像你！”
　　“……”王玉男看不出来。
　　“大刀，你过来看，他俩像不像你哥！”白莲心说着抢走了王玉男面前的碗，端起来就吃。
　　王玉男再次震惊。
　　这得饿成啥样了。
　　之前的白莲心，都不乐意用他的杯子喝水，嫌弃他不干净。
　　王大刀走过去看了一眼，别说，还真是蛮像的。
　　但他不敢乱说话，只含糊道：“我眼神不好。”
　　白莲心两口就把面条吃光了，面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她是铁了心留下来，便直接打开行李，把东西翻出来找地方放。
　　“王玉男，你带着俩孩子睡小床，我跟王大刀打地铺。”
　　王大刀立马摆手，激动道：“不行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跟你一块儿打地铺。”
　　这不乱套了嘛！
　　“那你跟你哥睡小床……”白莲心话说一半，看了看那张单人小床。
　　好像确实睡不下两个成年男人。
　　“

胡闹！”王玉男骂道：“你特么有病吧，赶紧滚蛋，我这里不留女人。”
　　“那我带俩孩子睡床，你们兄弟俩打地铺。”白莲心根本不管王玉男说什么。
　　她把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直接躺了上去。
　　小孩哭得凶，王玉男根本哄不住，烦得想打人。
　　“我来哄吧。”王大刀叹了口气，把小男孩抱了起来，“哎呦呦，别嚎了，等会儿该把大灰狼招来了。你是不是饿了呀，我给你熬点米糊糊，你喝不喝？”
　　小孩哭声一点没弱。
　　“你妹妹多乖呀，不哭不闹睡得香，你这个当哥哥的，咋回事，咋不知道做个好榜样呢。”王大刀嘴上念叨着去了公共小厨房。
　　屋里只剩下白莲心和王玉男，还有一个手上打着夹板，整日昏睡的小女婴。
　　“我不会住太久，现在我实在没地方去了，俩孩子都快饿死了，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白莲心推心置腹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俩真的都是你的孩子。”
　　“……”王玉男点了根烟抽起来，沉默半晌之后问：“你为什么要生孩子？”
　　“怀了不生怎么办？你以为打胎很简单吗？”白莲心顿了顿，又道：“而且，当初我是想给别人生孩子，只是临时出了意外。”
　　王玉男松了口，问她：“你住多久？”
　　白莲心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我尽快走，你这地方太破了，我也不乐意住。”
　　**
　　电子仪表厂仓库门口多了两个站岗的门卫。
　　廖喜娣被挡在门外进不去，她语带威胁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俩想下岗了是吧？”
　　“我们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左边门卫公事公办道：“非相关人员不得入内。”
　　右边门卫补充说：“如果您想进去，请先找厂长沟通一下。”
　　廖喜娣问：“厂长，哪个厂长？”
　　左边门卫回答：“梁厂长。”
　　“你的意思是，老厂长的话不管用了呗？”廖喜娣夹着眼皮说：“你难道不晓得我是老厂长的妹妹？我找我侄媳妇说两句话，你总拦什么拦！”
　　两个门卫态度强硬，廖喜娣说什么都不管用。
　　她来了三天了，一直没揪住唐元圆。
　　这小妮子是要翻天啊！
　　短短几天就找到靠山了？真能耐！
　　下班时间人太多，廖喜娣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老厂长的体面还是要顾忌的，不能让她哥晚节不保。
　　但上班时间她又进不了仓库。
　　真是件麻烦事。



第125章 建议换个大腿抱抱
　　廖喜娣在厂子大门口躲起来，想按老办法跟踪唐元圆，半路把人堵了给扯回家。
　　但她看到唐元圆是骑着自行车走的。
　　廖喜娣不会骑自行车，她年纪不小了，现学也来不及。
　　她知道唐元圆最近肯定是跟妈妈和妹妹们住在一起的，而且就在上次她被唐元圆妹妹暴打的地方附近。
　　那边有好几个家属楼，还有一片老平房。
　　要到那边找找吗？
　　廖喜娣非常犹豫，实话说，她害怕啊！
　　上次真是被揍惨了，被掰断的小拇指到现在都没好利索呢，一下雨就隐隐作痛。
　　挨一拳的那个眼睛视力也不怎么好了，看东西动不动就模糊。
　　如果再碰到唐元圆的那个土匪妹妹，她怕这次会被揍到半身不遂。
　　话说为了个傻侄子，真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
　　但为了以后的生活，她得讨好她的哥哥。
　　她老伴儿不靠谱，年轻的时候花天酒地的，上岁数了身体就开始不好，高血压心脏病，还动不动就犯气管炎，整天都得吃药。
　　以前他们过得都是体面的日子，所以就想一直维持这份脸面。
　　廖喜娣帮哥哥照顾傻儿子，盯着儿媳妇，从中能获得一些好处。
　　好吃的好喝的，就不用说了。
　　家里的冰箱、洗衣机和录音机，这些时兴的好东西，没有哥哥的照拂，他们哪里买得到，怎么买得起。
　　在物资短缺的年代，有些东西有钱都不容易买到。
　　舒服惯了，就不想改变了。
　　由奢入俭难啊！
　　所以廖喜娣无论如何得把唐元圆领回家，必须得把这件事处理好。
　　做好心理建设，把心一横，她就去了上次碰到唐元圆和唐雪梨的那个地方。
　　那条小路人很少，她左看右看，慢慢地继续往前走。
　　“喂！”
　　身后有人拍她的肩膀。
　　这是阎王的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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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喜娣猛地一哆嗦，惊吓过度，差点尿了裤子。
　　她一边转身一边往后退了两步。
　　唐雪梨挑起眉梢，语气冷冷地问：“你找我呢？”
　　“没有没有，不是，我找你干什么呀！”廖喜娣连忙否认。
　　她心想着，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了，怎么可能去找你。
　　“哦，那就是找我姐了。”唐雪梨似笑非笑地盯着对面的人，“我带你去找她？”
　　“不用不用，我谁都没找。”廖喜娣说着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现在都能过两辆自行车了。
　　见她吓得白头发都快炸起来了，唐雪梨嗤笑一声，不急不缓道：“你省点劲儿吧，我姐不会再回去了。”
　　“那怎么能行，你姐已经嫁过来了，她是廖家的人了。你姐这么跑了，这要传出去，廖家还怎么做人，我哥的脸往哪儿搁啊！”
　　廖喜娣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嫂子死的早，我哥拉扯大一个儿子多不容易呀，儿子好不容易结婚了，以后家里就要靠儿媳妇撑着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当初结婚的时候可都说好了——”
　　“说好什么了？”唐雪梨眯了眯眼，“把我姐卖给你们家当牛做马，受气挨打，然后让唐进财当厂长？”
　　廖喜娣哽住，不敢说话了。
　　事儿其实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儿，但被唐雪梨这样说出来，就显得太过难听。
　　可她根本不敢反驳。
　　缩着头老老实实地当鹌鹑。
　　“唐进财都辞职了，你们还想攥着我姐呢？”唐雪梨一步一步逼近到廖喜娣跟前。
　　廖喜娣顿时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姑娘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什么叫攥着啊，我们廖家是厚道人家。”
　　唐雪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厚道？”
　　你知道这俩字是什么意思吗？
　　连个边都沾不上的词儿，非往自己身上安。
　　真够不要脸的。
　　廖喜娣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继续道：“我哥给元圆安排清闲的工作，让她吃好的喝好的，每个月都给她买好料子找裁缝做新衣裳，家里买了洗衣机也不让她洗衣服，怎么就当牛做马了，受气挨打更是没有的事儿。”
　　唐雪梨瞥她一眼，“你没睡醒？”
　　“……”廖喜娣努力睁大了自己的小眼睛。
　　啧，真蠢。
　　又坏又蠢。
　　廖喜娣反应过来唐雪梨是在嘲讽她，立马开始解释：“我侄子确实脑子不太灵光，但他很疼你姐的，每天都给你姐梳头。他只是偶尔犯病，控制不了自己，可能会不小心伤着了你姐，但都不是太严重的伤。”
　　唐雪梨不耐烦地踢走了脚边的一个小石头子。
　　小石头飞到墙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凹痕。
　　廖喜娣倒吸

一口凉气，弱弱道：“我都立马带你姐去医院看大夫，从来不拖的，大夫都说伤得不重，养养就好。不信，你去问问你姐，我们真的没亏待过她。”
　　“我姐跟我说，她根本没领结婚证。”
　　唐雪梨笑了起来，她最近才知道原来大姐根本没有去领证，当初只是办了个简单的婚礼而已。
　　至于为什么没有领结婚证。
　　因为老厂长的傻儿子，根本没有户口，他是个黑户。
　　而且他患有多种精神疾病，不符合结婚条件，手续不好办。
　　廖喜娣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什么结婚证不结婚证的，那不就是一张纸嘛，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喽。”唐雪梨拍拍廖喜娣的肩膀，“连结婚证都没有，谁证明他们结婚了呀？”
　　廖喜娣一本正经道：“婚礼上来了几十个人，他们都……”
　　唐雪梨摆摆手，冷笑道：“吃个饭，行个礼就算结婚了？放个鞭炮，改个口就算结婚了？廖喜娣，你回去转告老厂长，以后我姐跟你们廖家毫无关系。你们再去骚扰我姐，我们就直接报案了，到时候没脸的可是老厂长，他要是无所谓，那我们更无所谓。”
　　廖喜娣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老厂长大势已去，厂里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了。”唐雪梨好心提醒道：“世界发展很快的，我建议你换个大腿抱抱，现在这个，又细又脆，马上就要断了。”
　　廖喜娣听得云里雾里，还没想明白，人就不见踪影了。



第126章 唐状元还是预言家
　　老厂长在客厅里焦躁地来回踱着步。
　　儿子一早就开始发疯，摔东西打人，怎么都控制不住，只能把他暂时关在卧室里。
　　屋里危险的东西，比如水果刀、玻璃杯、保暖瓶这样的东西已经全部拿走了。
　　但儿子会捶墙撞墙，还是非常危险的。
　　大夫给开的镇定药效果不太明显，看来等会儿只能给他吃安眠药，让他睡上半天了。
　　可儿子只啃吃姑姑喂的药。
　　廖喜娣怎么出去半天还不回来！
　　老厂长闷头抽了好几根卷烟，正气恼时，听到大门终于响了。
　　“你怎么才回来，还没把元圆找回来？”老厂长心情很差，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这么点事你都办不明白吗？”
　　廖喜娣不敢往枪口上撞，把想说的话暂时搁肚子里了。
　　“小宝吵着要找媳妇，元圆再不回来，他的情况会越来越不好。”
　　小宝是老厂长儿子的小名，家里人都这么叫。
　　唐元圆刚结婚搬过来住的时候，对着一个二十多岁又高又壮的人实在叫不出口，但后来还是逼着自己这样叫了。
　　叫习惯也就无所谓了。
　　廖喜娣犹豫片刻，说：“厂里仓库有站岗的，我进不去，他们拿新厂长压我，我也没办法。明天我再去看看，找到机会就把人拉回来。”
　　老厂长怒道：“现在的小年轻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之前赵长江接他的班当厂长的时候，隔三差五都会过来坐一坐，看看他，给他汇报一下工作和心得。
　　这次这个新厂长，一次都没来看过他，还挪动了不少他之前的人。
　　廖喜娣建议道：“我看，还是让元圆在家照顾小宝吧，就别去上班了。”
　　老厂长沉思片刻后，说：“她不上班，等我死了谁养活小宝。”
　　“哥你别这么说，那都是二三十年之后的事儿了。”廖喜娣坐到老厂长对面，边削苹果边说：“先让元圆把小宝安抚好，等稳定了，再想个营生呗！女人到厂里上班，整天接触那么多人，乌烟瘴气的，性子都放野了，我觉得不好。”
　　这话说到了老厂长的心坎上，他点点头，“你去办，尽快处理好。”
　　廖喜娣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老厂长，然后进屋给小宝喂安眠药去了。
　　她思来想去了一晚上，决定爬墙爬窗也要进到仓库里，逮住唐元圆，把她弄回来。
　　第二天一早，她特意找来老伴儿的两个堂弟，带着他们一块儿去了电子仪表厂。
　　过来一看，咦？站岗的人不见了？
　　难道还没到上班的时间？
　　不对啊，仓库的门是开着的，应该已经上班了。
　　不管怎么样赶紧先进去找人。
　　唐元圆从来不会迟到，但人却不在里面。
　　廖喜娣问了一圈，才得知唐元圆调岗去了厂办。
　　去了厂办，还会辞职回家照顾小宝吗？
　　不用想都知道不会了。
　　想到唐雪梨说的话，廖喜娣突然改变主意，做出了新的决定。
　　此时厂办主任正在关心唐元圆的工作情况。
　　厂办何主任今年四十五岁了，戴个大框眼镜，是个面冷心热的女同志。
　　“你刚来，只负责简单的日常事务就行，先把这几个通知检查一下，没有问题的话，中午之前下发。”
　　“好的，何主任，我知道了。”唐元圆坐在办公桌前，心里十分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这里窗明几净，有个很大的文件柜，还有装满书的书架。
　　屋里闻起来有股特殊的书墨香，特别的好闻。
　　让人不由得气定心静。
　　“下午跟着我整理材料。”何主任说：“这些都不难，只要细心一点你都能做好。我听说你在仓库做保管员做得很好，工作上手很快，从没出过错，也没迟到过。这很好，你要继续保持。”
　　唐元圆用力点头：“我会的。”
　　办公室内只有两张办公桌，何主任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口茶，说：“厂长亲自提出给你调岗，肯定会有闲言碎语，你不用管那些，专心把事做好就行了。”
　　唐元圆心里一暖，感激道：“何主任，谢谢你。”
　　“不用谢我。”何主任一副严肃面孔，“我很严厉的，你做错事，我会骂人的。”
　　唐元圆愣了一下，说：“我会认真仔细地做事。”
　　何主任没再说话，唐元圆便低头反复检查需要下发的通知。
　　唐雪梨路过办公室时，往里面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大姐在一脸认真地埋头看文件。
　　她没去打扰，径直去找了梁首元。
　　梁首元给唐雪梨泡了杯龙井茶，“我刚拿到的好茶，你尝尝。”
　　唐雪梨闻了闻，茶香清新，随后抿了一小口，醇厚甘甜，“是挺好的。”
　　“我以为年轻人都不爱喝茶呢。”梁首元坐下来，看向唐雪梨，“唐状元，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唐雪梨问他：“厂办之前就缺人吗？”
　　梁首元笑了笑，“你是怕我把之前的干事踢掉，给你大姐腾位置吗？”
　　唐雪梨不置可否。
　　“你放心。”梁首元说：“既然你把我二哥的麻烦解决好了，我肯定会稳妥地照顾好你大姐。”
　　唐雪梨慢慢地品茶。
　　梁首元主动道：“厂办前阵子病退了一个老干事，留出了一个空位，想来的人很多，我觉得都不太合适，就没着急安排人。现在看来，你大姐非常合适。”
　　唐雪梨说：“谢谢了。”
　　“眼红的人肯定多，不过慢慢就好了。”梁首元自嘲道：“现在想赶我走的人更多，我的人缘相当差啊。”
　　“暂时的而已。”唐雪梨主动给梁首元添了茶，以示友好，“想赶你走的人，会比你先离开厂子。人缘差是因为那些人有问题，等以后你人缘好得很。”
　　梁首元被逗笑了，“唐状元还是个预言家啊，借你吉言了。”
　　唐雪梨：“……换个称呼。”
　　唐状元这个称呼听起来很别扭。
　　“哈哈，那……”梁首元想了一下，“那就小唐吧。”
　　唐雪梨起身告辞，梁首元非给她塞了包茶叶，就是刚刚喝的龙井。
　　“虽然是合作，还是谢谢你帮了我二哥。”梁首元语气诚恳。
　　说是合作，其实准确来说这是一场交易。
　　而且在梁首元看来，他是占了便宜的。
　　毕竟唐雪梨如果不帮忙，他二哥就有牢狱之灾了。
　　而他只是给唐元圆安排了两个门卫，调了个岗。
　　并且厂办干事的职位唐元圆本来就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他帮的忙也是帮了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靠谱的员工。
　　两方面他都是受益者。
　　唐雪梨清楚他的想法，便欣然接受了他的谢礼。
　　离开厂子，走出去没多远，就碰到了站在路边的廖喜娣。
　　廖喜娣也看到她了，没躲也没跑，还朝唐雪梨那边走了几步。



第127章 拿捏到位
　　廖喜娣开口就说：“我想明白了。”
　　唐雪梨：“嗯？”
　　廖喜娣一脸认真地说：“我要换个大腿。”
　　唐雪梨：“……”
　　这没必要特意通知她吧。
　　廖喜娣看着唐雪梨：“你不问问我换成哪条大腿了吗？”
　　“不感兴趣。”唐雪梨一点都不好奇，她抬脚就往前走。
　　廖喜娣紧紧跟上，掷地有声道：“我要

抱你的大腿！”
　　路过的一个大爷无意中听到这句话，疑惑地望过来，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廖喜娣和唐雪梨。
　　唐雪梨哭笑不得，“你还是再换一个。”
　　“为什么？”廖喜娣真诚地发问，“你的大腿不让抱吗？”
　　唐雪梨：“……”
　　她为什么要回答这种蠢问题。
　　“你有什么事儿我都可以帮忙办的。”廖喜娣像甩不掉的牛皮糖，寸步不离地跟在唐雪梨身后，“你没有时间或者觉得麻烦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来办，我给你跑腿。”
　　“我没有这样的需求。”唐雪梨警告她：“你别跟着我。”
　　“你不是摆摊卖卤肉卤菜嘛，我可以帮你卖。”廖喜娣说：“我可以帮你把肉、菜和调味料买回来，或者路上帮你推车也行。”
　　唐雪梨脚下走得飞快，“你怎么知道我卖卤味？”
　　廖喜娣如实回答道：“我有个邻居喜欢吃你做的卤猪蹄，经常去买，她还让我尝过，确实好吃。前几天我跟她一块出门买菜，路过你的摊子，她就指给我看了。我认出来是你，就没过去买。”
　　“过几天我就不出摊了。”唐雪梨马上要开学了，她要专心学习。
　　“为什么？我看你的卤味卖得很好啊！”廖喜娣跟不上唐雪梨走路的速度，走着走着就被落下了，她只能快快地小跑几步才跟得上。
　　这样让她有点气喘吁吁。
　　“不想卖了。”唐雪梨走得越来越快，试图甩掉跟屁虫。
　　没想到廖喜娣还挺有耐力的，一直锲而不舍地跟着，“因为你要上学去了吗？快要开学了是吧？”
　　唐雪梨：“……”
　　这人知道得还挺多。
　　“你是状元，上过报纸，元圆把那张报纸剪下来贴在笔记本上，我看到过。”廖喜娣扶着腰，又走又跑的，累得她快讲不出话了，“你姐经常看那个本子，我给收起来了，要不然早晚得被小宝撕成碎片。”
　　唐雪梨不应声，走路速度依旧不减。
　　廖喜娣闷头盯着唐雪梨的鞋子，边走边说：“元圆的笔记本上还画了不少东西呢，我看都是鞋子衣服裤子之类的，不知道她是喜欢画画啊，还是想做新衣裳。对了，她之前也剪过报纸，好像都是什么裁缝啊，服装厂的消息。”
　　唐雪梨骤然停下脚步，廖喜娣没有心里准备，一下子冲了出去。
　　等她发现眼前的鞋子不见了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唐雪梨站住了。
　　她往回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马路牙子上。
　　“哎呀妈呀，可累死我了。”廖喜娣猛捶着酸痛的大腿。
　　唐雪梨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道：“我跟你讲清楚，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我也不需要跑腿的，你能听明白吗？”
　　廖喜娣双眼空洞，喃喃道：“那我怎么办呀！我老伴儿身体不好，他犯过错，没有退休工资，我没上过班，什么都不会。我儿子病死了，我女儿嫁人去了大西北。”
　　“你有手有脚，应该去找个工作。”唐雪梨给她提了个建议。
　　廖喜娣愁苦道：“我从来没工作过，我什么都不会呀。”
　　“你不是会跟踪人、控制人嘛。”唐雪梨忍不住挖苦了她一句。
　　廖喜娣捶打大腿的双手一顿，抬起头看向唐雪梨：“我那是实在没办法了，我得靠我哥哥生活啊。”
　　“那不叫没办法。”唐雪梨冷声道：“那叫恶毒，没人性。”
　　“我知道，我错了。”廖喜娣站起身，想握唐雪梨的手，但是临了还是没敢，她说：“姑娘，你给姑姑一次改正的机会吧！”
　　唐雪梨想了一下，说：“行。”
　　廖喜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唐雪梨说：“你把我大姐的东西整理一下拿给我，我可以给你找个看孩子的工作。”
　　“多大的孩子啊？”廖喜娣问道。
　　“八九个月，龙凤胎。”唐雪梨把丑话说在前面，“工钱肯定不多，但应该够你吃饭生活的。”
　　廖喜娣没有马上应声。
　　只够吃饭生活，明显远远不够啊！
　　唐雪梨说：“你想过之前那种体面和舒坦的日子，那就困难了。”
　　“那叫什么体面啊，假体面而已。”廖喜娣能这么说，倒是挺不容易的。
　　看来也不完全是个蠢的。
　　不过坏肯定还是坏，心眼坏绝对不会一下子变好。
　　“你跟老厂长彻底闹掰，也不见得是坏事。”唐雪梨分析起来，“老厂长那儿子离不开你，现在是他需要你，你要拿这个事儿给自己谋福利啊！”
　　廖喜娣像是听到了什么厉害的言论般瞪大了眼睛，“怎么谋福利？”
　　“就你擅长的招呗，威胁老厂长去。他老头子一个，带着傻儿子，能缺得了你吗？我看是他离不开你，不是你离不开他。”
　　唐雪梨支招道：“你就这样，白天去带孩子，赚点工钱。晚上回去哄哄老厂长的儿子，给他喂喂药，弄点吃的。但提前把条件说好，该要的东西都要到手。你不能太主动，去得也不用太频繁，让老厂长知道你开始工作了，让他觉得你并不那么需要他。”
　　简单来说，就是要“拿捏”到位。
　　廖喜娣恍然大悟，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小姑娘家家的，真是有手段啊！
　　也不知道爸妈是怎么生的，唐元圆是单纯善良的小白兔，这个唐雪梨的心眼子却比蜂窝煤还多。
　　“我收拾完元圆的东西就给你拿到卤味摊上。”
　　“行，好好检查，别落东西。”
　　该说的都说完了，唐雪梨转身就走，这次廖喜娣没再跟上来了。
　　唐小俊、唐小美，你们可别忘了感谢我哦，我可给你们找了个“好保姆”呢！
　　身旁驶过一辆公共汽车。
　　唐雪梨突然想起来今天可以去探视唐丽美了。
　　唐进宏和贾珍珍肯定都不会去，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去看看吧！公共汽车刚好就停在前面，简直是天意。



第128章 变聪明了嘛！
　　终点站下车，唐雪梨轻车熟路地来到长乐第二精神病医院。
　　主治医生还记得唐雪梨，便带她去了唐丽美的病房。
　　医生走在前面带路，他扭头问了一句：“患者的父母怎么没过来啊？”
　　“他们太忙了，而且也不忍心看到我堂姐这样……”唐雪梨欲言又止，一副非常伤心的样子。
　　“嗯。”医生点点头表示理解，“当爸妈的确实会很难受。”
　　来到二楼，走廊里有些吵闹，一个病人不肯打针，乱抓乱挠，大吼大叫，被几个护士摁住带回了病房。
　　唐雪梨往那边看了看，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
　　“看得心里不得劲了吧？”医生以为唐雪梨被吓到了，便道：“像我们整天看这些，都看麻木了。刚来的年轻护士和大夫，一开始都不适应，情绪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你们辛苦了。”唐雪梨听说，跟精神病人呆久了，本来没病的人都很容易得精神方面的疾病。
　　“嗐，工作哪有不辛苦的。谁也不想得病，这些患者都很可怜，家属也很难。”医生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来，低声道：“你堂姐情况还算不错，能住多人病房。”
　　当初家属交的钱其实也只够住多人病房的。
　　单人病房收费更高。
　　唐雪梨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往里边看了看。
　　唐丽美的病床靠着窗户，她盘腿坐在床上，正望着窗外。
　　屋里有六张病床，都住满了人。
　　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嘴上一直在念念叨叨，手上时不时还比划几下。
　　还有一个老太太闭着眼睛，双唇紧抿，摇头晃脑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屋子人看下来，唐丽美看起来最正常，也最安静。
　　毕竟她本身确实没有精神病。
　　医生主动解释道：“这间病房的患者，状况是最稳定的，你放心，很安全。对外界有攻击性的患者，我们一般会单独照顾。”
　　“嗯。”唐雪梨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问道：“我堂姐听话吗？”
　　医生如实回道：“一开始不太配合，不肯吃药，不肯睡觉。后来慢慢就好了，现在给药马上就会吃。”
　　唐雪梨又问：“她会不会偷偷把药扔掉？”
　　“不会。”医生语气非常笃定：“护士会亲眼盯着她们把药咽下去，每次都仔细检查嘴里没有药了才会离开。”
　

　唐雪梨盯着唐丽美的背影，思索了片刻，“我堂姐下次吃药是什么时候？”
　　医生看了眼手表，“护士应该正在配药，马上就该吃药了。”
　　“我想看我堂姐吃完药了再进去。”
　　唐丽美是个狡猾的人，她不会乖乖吃药的，肯定会想方设法做点手脚。
　　一个护士管那么多病人，难免有疏忽。
　　医生明白家属的顾虑，便点头同意了。
　　唐雪梨看向医生，“您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儿。”
　　“我现在没有急事，正好也看看患者们的用药情况。”
　　这个主治医生非常认真负责，心里记挂着每一位患者。
　　唐雪梨突然有些好奇，“我堂姐这样的患者，你之前碰到过吗？”
　　“她这样的情况，是很常见的精神分裂症，并伴有躁狂表现，特殊情况下会有轻微攻击倾向。”
　　医生的表情十分认真，“其实我希望患者的父母多来看看她，你作为她的假想敌，还是少出现比较好。”
　　唐雪梨勾唇淡笑，没有应声。
　　“我说话比较直接，你不要生气啊。”
　　医生话音刚落，护士们就推着小车过来喂药了。
　　一间病房一男一女两位护士，他们跟医生打了声招呼，便走进了病房。
　　“来，张嘴，把药吃了。”男护士把分好的一把药片放到唐丽美掌心上，并递过去一小杯水。
　　唐丽美朝男护士微微一笑，“谢谢你。”
　　男护士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眼神警惕地看着唐丽美，见她乖乖把药片吞下去了，才点点头，说：“不用谢。”
　　唐丽美主动张开嘴，示意嘴里没有药了。
　　男护士看了一眼，“好，你休息吧。”
　　之后女护士会走上前更加仔细地检查一遍，看患者嘴巴里有没有藏着药。
　　以前发生过很多次患者偷偷把药片藏在舌头下面，或者留在咽喉处没有完全咽下去，等医生护士离开，就呕出来吐掉的情况。
　　女护士上前检查的时候，唐丽美会抬起舌头，并多喝几口水，以此来证明药完全被她吃掉了。
　　女护士对唐丽美的印象很好。
　　如果都是这么漂亮乖巧听话的患者，那他们的工作会轻松很多。
　　“你今天的麻花辫编得很好看。”女护士夸了唐丽美两句。
　　多赞美对患者是有好处的。
　　“护士姐姐你真好，你声音太好听了，我每次听你说话心情都非常好。”唐丽美嘴巴一向很甜，这种话说起来信手拈来。
　　女护士还有工作，朝唐丽美笑了笑，就走向了下一位患者。
　　唐雪梨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她偏头看向医生，“你没看出来吗？”
　　医生愣了愣，“什么？”
　　唐雪梨径直走进病房，站到了唐丽美面前。
　　唐丽美眼前一暗，她缓缓抬起头，在看清唐雪梨的面孔时，瞳孔骤缩，瞬间涌上了满满的恨意，还藏着几分杀意。
　　但她这次忍住了，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
　　唐雪梨勾唇一笑：“变聪明了嘛！”
　　在医生走过来之前，唐丽美就换上了甜美的笑脸，“雪梨你来啦，我好想你哦！”
　　唐雪梨没兴致陪她演戏，一把将她推到了旁边。
　　“你干什么呀！”唐丽美惊慌失措地想坐起身，但被唐雪梨死死地摁住了。
　　主治医生盯着床上的一把药片，当场愣住，“这怎么可能？”
　　两位护士走过来，也看到了那些药片。
　　男护士满脸疑惑，“我明明看到她咽下去了。”
　　女护士也异常不解，“我也好好地检查过了呀！唐丽美一向很听话的……”
　　“我堂姐很聪明的，她会伪装、会演戏。”唐雪梨轻轻一叹，“她在家里的时候，就经常动手脚，让人很难防范。”
　　男护士回想了一遍喂药的过程，但还是想不明白，“唐丽美，你什么时候把药藏起来的？”
　　唐丽美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盯着唐雪梨，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第129章 唐丽美的世界轰然倒塌
　　唐雪梨还是那副惋惜心痛的样子，语气里也带着无奈。
　　“这一招她以前用过的，她先把药片放嘴里让你看，然后接水杯的时候，会把药片堆到舌尖上，低头喝水的瞬间，快速把药片吐到手心里，再趁着你检查嘴里的功夫，把药塞到腿下面。”
　　护士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男护士：“动作能那么快的吗？”
　　他一点都没发现。
　　女护士不解地问道：“唐丽美，你为什么不吃药啊？”
　　这些都是对症的药，能舒缓和镇定病人的情绪。
　　唐丽美字字带着愤怒，“因为我没病，我为什么要吃药！”
　　女护士在心里嘀咕，你看，不吃药怎么能行，还不知道自己病了呢！
　　男护士突然想起来早上还喂过汤药，便开口问道：“早上的汤药你喝了吗？”
　　汤药总不能也偷偷地藏起来或者吐掉吧。
　　唐丽美不耐烦地说：“喝了。”
　　“汤药都喝了，药片你为什么不吃啊？”男护士对于自己被患者戏耍了心怀不满。
　　这些病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搞。
　　看起来最乖最听话的，原来是个小狐狸。
　　唐丽美不说话，沉默以对。
　　唐雪梨便问了一句：“早上喝的是什么汤药，治什么的？”
　　“早上就是一些保护肠胃和肝脏，还有补充营养的药剂，药很苦，有小半碗。”
　　男护士回答完这个问题，也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位小家属说得还真是没错。
　　唐丽美太聪明了，觉得自己没病，就只吃保养身体的药，而治病的药就一颗都不吃。
　　主治医生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有些懊恼，他面色沉重，对唐雪梨保证道：“以后我盯着她吃药，保证她一粒药都藏不起来。”
　　“那就麻烦您了。”唐雪梨开口询问：“我能跟堂姐到院子里走走吗？”
　　医生考虑片刻，同意了，并找了两个男护士跟着她们，以确保唐雪梨的安全。
　　清风和畅，飘来淡淡花香。
　　阳光普照，夏末的暑热还未完全褪去，但前两日的大雨，隐约带来了一丝丝的秋意。
　　总之，这一天有着令人舒服的天气。
　　唐雪梨和唐丽美走在前面，跟男护士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要她们不大声嚷嚷，别人是听不到的。
　　自从住进精神病院，唐丽美就没出来过。
　　她还在病情观察期，不能擅自走出病房。
　　外面的空气真好闻啊，以前都没留意过。
　　真是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当初拥有时有多幸福。
　　“你来干什么？”唐丽美想见的人只有爸爸和妈妈。
　　她想念他们，也怨恨他们，更想好好地问一问，为什么要把她丢到这里来。
　　把她赶出门，让她自生自灭也比现在强啊！
　　至少那样是自由的，而现在，简直比坐牢还要痛苦。
　　那些伤害神经的药吃多了她早晚会真的变成精神病。
　　唐雪梨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来看看我的杰作啊！”
　　唐丽美死死咬着后槽牙，才不至于失控发疯。
　　“我对我的杰作非常满意。”唐雪梨看了眼身后的两位男护士，“这家医院真不错，对患者太负责了。环境也不错，在这里住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唐丽美咬牙切齿：“那你怎么不过来住？”
　　唐雪梨双手一摊，“我又没病。”
　　唐丽美说：“我也没病！”
　　“是吗？全世界都觉得你有病，只有你自己觉得你没病，那你就是病人了。”
　　唐雪梨原本的计划里，并没打算这样对待唐丽美。
　　只想让她受受苦，小小的惩罚一下就罢了。
　　毕竟上辈子也没做出十恶不赦的大罪。
　　结果这人上赶着找茬，越来越过分，还试图伤害她和她的家人，这就没法坐视不管了。
　　唐丽美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自己作出来的，怨不得任何人。
　　“我爸妈呢？他们是不是不知道能来看我？”
　　唐丽美太想爸妈了，最近经常做梦梦到爸妈，然后在半夜里哭醒。
　　“别惦记了，他们不要你了，抛弃你了，把你当垃圾一样丢到这儿了。”唐雪梨专挑刺激人的话来讲。
　　唐丽美听完，浑身颤抖，嘴唇直哆嗦，

“你骗人，不可能，我爸妈不可能不要我了。都是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被关到这儿来！”
　　唐雪梨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你怎么想。”
　　唐丽美哭了起来，“我妈怎么可能不要我呢，我妈那么疼我。”
　　“她疼你，但更关心自己。”
　　归根结底，他们一家都是一样的人，自私自利，胆小歹毒，没有真心，只图利益。
　　唐雪梨之前很好奇唐进宏是怎么说服贾珍珍的。
　　毕竟把女儿送到精神病院，并不是件小事。
　　当妈妈的，多少会纠结一段时间。
　　但那天唐进宏才进屋几分钟，就说服了贾珍珍。
　　后来唐雪梨才知道，贾珍珍想跟唐进宏离婚，唐进宏一直没同意。
　　唐进宏答应贾珍珍，把女儿送到精神病院，就跟她离婚，放她自由。
　　贾珍珍这才同意了。
　　听说两人快速办完了手续，贾珍珍已经搬出了大杂院。
　　“我妈呢？我想见我妈，我要听她亲口跟我说。”唐丽美执着于见妈妈。
　　“你妈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儿，这个忙我想帮都没法帮。”
　　唐雪梨表示爱莫能助。
　　这句是大实话。
　　唐丽美根本不信，“怎么可能！你回大杂院就能见到我妈。”
　　唐雪梨说：“她搬走了。”
　　唐丽美很害怕，心脏跳得飞快，“为什么搬走？”
　　“你爸妈离婚了，你妈搬走了。”唐雪梨觉得让唐丽美品尝一下绝望的滋味也挺好的。
　　“离婚……”唐丽美跌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目光恍惚。
　　那么，她是真的没有家了吗？
　　“他们为什么要离婚？我爸一直不同意的，我妈后来也没再提离婚的事儿了。”
　　“你妈抛弃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唐雪梨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冷的话。
　　“不会的，不会的……”唐丽美不肯相信，大滴的眼泪砸下来，模糊了双眼，“你去厂里找我妈，我要见我妈，雪梨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行不行？”
　　见唐雪梨不应声，唐丽美起身给唐雪梨跪下了，“你帮帮忙，我不能没有妈妈啊。”
　　唐雪梨往后退了两步，以防她扑上来。
　　“你妈辞职了，没人知道她在哪儿。也许去了别的城市，估计再也不回来了。你别惦记了，这辈子你都见不到她了。”
　　唐丽美的世界轰然倒塌，晕了过去。



第130章 和言景书的分歧
　　唐雪梨没有上手去扶，身后不远处的两个男护士立马跑上前，将人抬进了病房。
　　主治医生检查过后，告诉唐雪梨，患者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所以晕倒了。
　　“我建议啊，你还是少来见患者比较好。患者经常受到精神刺激的话，不太利于进行治疗。”
　　“嗯，我知道了。”唐雪梨顿了顿，“不过你们还是要盯紧了，不吃药也不利于进行治疗。”
　　医生哽了一下。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却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压力感。
　　虽然她从始至终没有当面责怪过院方的失职，态度始终不错，但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让医生觉得有种被批评的感觉，让他心虚羞愧。
　　“以后我亲自盯着，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了。”医生做了保证。
　　“麻烦您了。”唐雪梨缓缓道：“接下来我还是会来的，按照医院的规定，半个月一次。”
　　“……”医生张张嘴，最后啥也没说。
　　看来刚才他的建议白提了。
　　但家属要来探病，院方没有权利阻止。
　　他只能给出建议，至于对方听不听，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不过唐雪梨的话没说完，她继续道：“我每半个月来见您一次，了解一下我堂姐的病情。条件允许的话，我远远地看看她，回去也好跟我大伯和伯母有个交代。为了我堂姐着想，我就不跟她见面了。”
　　“这样挺好。”医生就喜欢这种通情达理能够沟通的家属。
　　唐雪梨告辞离开，走向医院大门的路上，她习惯性四处打量，却意外地看到了言景书。
　　言景书正在跟一个人说这话，面色略显沉重。
　　他感知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便偏头看了一眼。
　　在看到唐雪梨的那一瞬间，他没有露出笑容，甚至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唐雪梨看他一眼，没有停留。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跑步声，接着便有人叫了她一声“雪梨”。
　　唐雪梨停住脚步，面无表情。
　　言景书站到她对面，问了一句：“你赶时间吗？”
　　唐雪梨淡淡地问：“你有事？”
　　“你把唐丽美关到这里了？”言景书过来调查别的事情，无意中看到了唐丽美，问了一下护士，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言景书的语气让唐雪梨觉得很不舒服，她嗓音又沉了几分，“你在质问我？”
　　两人说了四句话，每人两句，句句是问句。
　　眼瞅着要吵起来，言景书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情。
　　“前天我收到了一封信，写信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初中男生，他说他的姐姐没有病，却被姐夫送到了这家医院，希望报社可以把他的姐姐救出来。他姐姐今年二十一岁，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两年。”
　　言景书刚才看到了这个姐姐的病例，确诊为严重精神躁狂症，并且应急反应非常强烈，陌生人根本无法靠近。
　　但事实上，男孩的姐姐根本没有精神病，她完全是被折磨疯的，这个疯也不是真的病理上的疯，完全不需要吃药治疗，只需要回到没有人刺激和折磨的安全环境中。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唐雪梨一脸冷漠。
　　言景书原本还想继续讲这对姐弟的故事，但一下子哽住了。
　　“唐丽美真的有精神分裂症吗？”
　　这段对话进行得太过艰难了，唐雪梨感到心累。
　　“是，她没有，然后呢？你要救她出去吗？言景书，你应该知道唐丽美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但你这么做……”言景书顿了两秒，寻找着合适的措辞，“这么做不太合适。”
　　唐雪梨勾起一抹冷笑，“你觉得我做得过分了。”
　　“确实过分了。”言景书用最柔和的语气，试图跟唐雪梨好好地沟通，“唐丽美再不对，你也不应该用这种手段。”
　　“那我应该用什么手段？”唐雪梨直视着言景书的眼睛，“我应该给她讲道理，应该用真善美感化她吗？言景书，你当了这么多年记者，怎么还这么天真。”
　　天真得可笑。
　　“人即使犯了罪，也要按照具体情况量刑，不能擅自随意地处罚。”
　　言景书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让一个没有病的人天天吃治疗精神病的药物，这有违道德。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唐雪梨当然明白言景书的意思，正义和真相几乎是他追求的信仰。
　　他不能苟同她的做法，也很正常。
　　两人的经历不同，想法和原则自然也会不一样。
　　“唐丽美恨我，她拿着菜刀来砍我，我有些身手能不被她伤害，但她要是去砍我妈妈，砍我大姐，砍我二姐呢？”
　　言景书一时无言以对。
　　唐雪梨往前走了两步，两人的呼吸撞在一起。
　　她矮一些，微微抬着头，“我要等唐丽美砍死了我的亲人，再让她偿命吗？”
　　言景书眸光微闪，双唇紧抿，能看出他此时思绪异常烦乱。
　　“到了那一步，难道不晚吗？”唐雪梨句句紧逼，冲击着他原有的世界观。
　　他认为提前审判和惩罚，是不正确的，现在他依旧这样认为，但他无法反驳唐雪梨的话。
　　他内心深处很清楚，他无法阻止她。
　　可唐丽美真的罪当如此吗？
　　言景书无法判断。
　　唐雪梨离开半天了，他还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本来还想去郊区监狱看看唐进财找点乐子的，可意外碰见言景书之后，唐雪梨就没了这个心情。
　　接下来两天她都没去拳击馆，王大刀告诉她，言景书去了拳馆，但就一直呆呆地坐着，人看起来非常没精神，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你们是不是吵架啦？”王大刀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没有。”唐雪梨认为那不算吵架，顶多是一种交流，一种和平的交谈。
　　

她不想提起言景书，便换了个话题，“白莲心怎么样了？”
　　王大刀正准备说这件事，“找到保姆之后，她就出去找活了。好像是给新娘子化妆打扮，我看工钱拿的好像还不少。”
　　白莲心还是有些本事的，没有唐进财拖累她，反倒能把日子张罗起来。
　　“保姆呢？”唐雪梨又问。
　　“保姆我看不咋地。”王大刀嫌弃地撇撇嘴，“小孩一哭，凶得不得了。那天我突然回家，看到她捂小俊的嘴，小孩的脸都憋紫了，不过现在保姆看着他的时候，哭得确实少了，嚎得也没那么厉害了。”



第131章 像个鹌鹑
　　廖喜娣真是“不负众望”。
　　唐雪梨此时突然又想起言景书了。
　　要是他知道这件事，肯定又会觉得她做得不对。
　　罢了，是是非非终究难断。
　　“我真的什么都不管吗？”王大刀忍不住再次问唐雪梨。
　　“嗯，你别管，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告诉白莲心。”
　　唐雪梨看了眼一脸纠结的王大刀，笑道：“怎么？心疼小孩了？”
　　你看，连王大刀都觉得小孩是无辜的、是可怜的，何况一身正义的言景书呢！
　　“白莲心做错了事，小孩总归没错吧，那个保姆太缺德了。”王大刀对廖喜娣有很大的意见。
　　唐雪梨没法跟他解释太多，也解释不清楚。
　　偶尔她也会去想，唐小俊和唐小美这辈子会不会成长为不错的大人。
　　毕竟很多事情跟上辈子都不同了，历史的轨迹既然已经发生了偏转，那未来什么可能性都存在。
　　按照言景书的说法，她是不是又自作主张地进行了提前的审判呢？
　　她不知道。
　　这个问题，也许不会有答案了。
　　因为唐雪梨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决定，不受外界的干扰。
　　“怎么说他们都是我哥的亲生儿女，是我的侄子和侄女，我看到了却不管，也不说，我……”王大刀这两天纠结坏了，“师父，这事跟我哥也不能说吗？”
　　唐雪梨：“不能。”
　　王大刀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去找个别的保姆，把这个换掉呢？”
　　“不行。”唐雪梨微微蹙眉，“没想到你这么心软，这么喜欢小孩呢。”
　　王大刀看出了师父的不高兴，立马道：“不是的。”
　　“你可以喜欢小孩，但这俩不行。”唐雪梨语气少有的严厉，“这件事如果你给我办岔劈了，以后就别管我叫师父了。”
　　“不会，绝对不会办岔劈的。师父你怎么说，我就这么做，绝对没有二话，也绝对不会有二心。”王大刀竖起食指和中指，朝上一比，指着天发誓。
　　唐雪梨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我哥不喜欢那俩孩子，他要是看到了，估计也不会说什么。”王大刀自说自话着，“亲爸都不管，我这个小叔也没必要多管了。”
　　**
　　开学前最后一次摆摊，唐雪梨做了平常两倍的量。
　　老熟客她会送一些熟食，并告知以后不来摆摊了，即使来得话一个月最多也就一两次。
　　大家都觉得遗憾惋惜，之后又会表示理解。
　　大学生了嘛，肯定学习最重要。
　　未来的栋梁之材，天天来摆摊卖卤肉，也不太像样子。
　　“想吃卤味可以去利民饭店买，我二姐是那边的厨师，卤得比我好吃，就是应该不是每天都有，你们可以定期去看看菜单。”
　　该说得说清楚，对老顾客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卖到一半，言景书和宋嫣然来了。
　　“给我来半斤猪耳朵，一块猪蹄。”言景书先开了口。
　　唐雪梨默不作声地称重，打包，之后递给了他。
　　言景书给了钱，又收回了找的零钱。
　　宋嫣然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噗嗤一声乐了。
　　“你俩小学生啊，还玩你不理我我就不理你的那套呢！幼稚鬼！”
　　唐雪梨给宋嫣然盛了碗酸梅汤，“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宋嫣然喝了一大口酸梅汤，爽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因为他呗，老言走路太快了，我跟不上，把我累够呛。我站了一天了，本来腿脚就又酸又疼的。”
　　“工作干得开心吗？”唐雪梨关心道。
　　“开心呀！老孙人超级好，虽然也挺严厉的，但对我很好。”
　　宋嫣然现在是长城西餐馆的服务生。
　　唐丽美被辞退之后，餐馆缺了个服务生。
　　唐雪梨就让宋嫣然去面试了，宋嫣然人美嘴甜，心善能干，伶俐活泼，孙经理一看就录用她了。
　　“面试完之后，说给我一个月试用期，然后老孙嘟囔了一句话，你猜他说的什么？”宋嫣然笑得贼兮兮的。
　　唐雪梨笑着问道：“他说什么了？”
　　“咳咳……”宋嫣然学着老孙的语气，“这个千万别是第二个唐丽美啊，哈哈哈哈哈……”
　　唐雪梨跟着笑起来，但远没有宋嫣然那么豪爽。
　　“后来老孙知道我认识唐丽美，吓了一大跳呢！”宋嫣然喝完酸梅汤，舀了点干净水把碗给洗了。
　　唐雪梨没阻止她，随她去了。
　　洗完碗宋嫣然甩着手上的水走过来。
　　“你俩咋的了，有深仇大恨了啊！”
　　宋嫣然是被言景书叫过来的，她只知道两人有点意见不和的事情，但具体情况不太了解。
　　不过这不妨碍她做和事佬。
　　“老言，你特意把我叫过来，自己一句话不说，这样可不大行。”宋嫣然主动点言景书的名。
　　言景书看向唐雪梨，张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宋嫣然撞了下言景书的胳膊，“随便说点啥，不用非得谈正事讲道理。”
　　人与人要破冰，如果开始进展得不顺利，那就得先从无关紧要的闲话说起，说着说着，气氛好起来了，才有继续谈下去的机会。
　　僵着怎么能行呢！
　　“那个，你快开学了吧……”言景书声音有点小。
　　他说话的时候，刚好来了个客人，唐雪梨便招呼客人去了。
　　言景书：“……”
　　出师不利啊！
　　宋嫣然乐不可支，“老言，你平时看起来意气风发的，在雪梨姐姐面前咋跟个鹌鹑似的。”
　　言景书轻轻一叹：“你别乱说。”
　　唐雪梨招呼完客人，扭头看向言景书，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后天去学校报道。”
　　言景书：“哦……”
　　原来刚才听到他的问题了。
　　“我去买冰棍。”宋嫣然问道：“你俩吃什么味儿的？”
　　唐雪梨：“红豆。”
　　言景书：“红豆。”
　　宋嫣然啧啧两声，“还怪有默契的。”
　　宋嫣然跑去隔壁大爷的摊子上了，这一去，拿着冰棍边吃边跟大爷聊上了，半天没回来。
　　唐雪梨主动提起了当天的事，“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想法，没有问题的，你想怎么做，我都不阻拦。你真要做什么，我也阻拦不了。”
　　“我把男孩的姐姐救出来了。”言景书望着唐雪梨，平静地说道：“我不是救世主，我管不了所有人。我是个有感情、有私心的人类。该救的我救了，不知道该不该救的……就随天意吧！”



第132章 忍不住想宠她
　　言景书说他是个有私心的人。
　　那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私心是什么呢？
　　唐雪梨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
　　这一篇就算这样掀过去了。
　　也许他们的想法依旧存在分歧，但只要不影响彼此，也就无所谓了。
　　唐雪梨一笑，言景书立马放松了不少，“贺教练问我，你这两天为什么不去拳馆了。”
　　唐雪梨：“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马上开学了，在做开学准备。”言景书问她：“你明天去拳馆吗？”
　　唐雪梨毫不犹豫道：

“去。”
　　“你不忙吗？开学的准备都做好了吗？”言景书问得像是有什么目的。
　　唐雪梨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有事？”
　　言景书：“我想邀请你参加一个小活动。”
　　宋嫣然看似跟大爷聊得热火朝天，实际上眼神每隔两秒就往言景书和唐雪梨这边瞄。
　　不错不错，这么快就和好了。
　　“大爷，您这冰棍真好吃，我再拿两根给我朋友，两个都要红豆的。”
　　宋嫣然准备掏钱，被大爷摆手拒绝了，“你是雪梨的朋友，不用给钱了。雪梨经常给我拿肉吃，怎么好意思再要你的钱，去吧去吧！”
　　“谢谢大爷！”宋嫣然一手拿着一根红豆冰棍，回到了唐雪梨的摊位前。
　　“你们俩偷偷说啥呢？有没有说我坏话？”
　　唐雪梨笑道：“嗯，说了。”
　　“说啥啦？”宋嫣然本来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唐雪梨会这么说。
　　唐雪梨淡淡一笑，“偷偷讲人坏话怎么能让当事人知道。”
　　宋嫣然把红豆冰棍递给两人，轻哼一声，说：“当姐姐的，怎么能欺负妹妹呢！”
　　“好好说话，别腻歪啊。”唐雪梨受不了她这样的语气，“什么姐姐，你明明比我大。”
　　“你就是我姐姐。”宋嫣然异常执着于叫唐雪梨姐姐。
　　“行行行，嫣然妹妹。”唐雪梨现在还真有点把宋嫣然当妹妹看待，忍不住地想宠她。
　　主要是宋嫣然实在太阳光太可爱了。
　　唐雪梨想起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便问言景书：“你刚才说什么小活动？”
　　言景书咬了一口冰棍含在嘴里，“一个戏剧小社团，明天下午有个聚会活动，演一些戏剧片段，读读诗，交流一下最近看过的书，或者进行辩论，其实干什么都可以。”
　　唐雪梨对这些没有兴趣，“不去，没空。”
　　言景书：“明天就别去拳馆了。”
　　“下午我要陪我妈和姐姐们去书店。”
　　划船吃西餐那天，原本是打算下午去书店逛逛的，但被唐丽美折腾得没了心情，吃完饭就回家了。
　　后来一直都没找到时间一块儿去书店。
　　唐双双惦记着这个家庭活动，唐雪梨就想着开学之前一定要满足二姐的愿望。
　　正好大姐明天休息，可以凑齐全家人。
　　宋嫣然听完，对这个社团充满了兴趣。
　　“会演戏剧片段，都是什么戏剧啊？红楼梦，三言两拍那种吗？”
　　“演什么都行，没有限制的。”言景书看向宋嫣然：“你想去看看吗？”
　　“我可以吗？没有什么要求或者限制？你可以随便带人过去？”宋嫣然生怕自己没学历没学识，够不上人家的门槛。
　　“你演过电影，我跟社长说一声就可以，他们很开放很友好的。”
　　言景书偷偷给宋嫣然使了个眼色。
　　宋嫣然顿时了然。
　　她欠了人家一个人情，自然是要还的。
　　至于怎么还，显而易见，问都不用问。
　　“雪梨姐姐，我有点认生，你陪我去吧。我一个半文盲，被人嘲笑了怎么办，有你这个状元陪着，我才能安心一点。”
　　宋嫣然亲昵地挽住唐雪梨的胳膊，来回轻轻地甩了甩。
　　唐雪梨哭笑不得，“你认生？”
　　宋嫣然这种自来熟还认生的话，那全世界都没有外向的人了。
　　“那种都是知识分子的场合，我会格格不入嘛！”
　　宋嫣然这话其实有一半真实的成分，跟一帮文化人相处，她确实会心虚。
　　唐雪梨稍稍有些动摇。
　　“你别着急拒绝嘛，先考虑考虑。”宋嫣然往摊子上看了看，“没剩多少了，卖完之后我请你俩下馆子。感谢雪梨姐姐帮我找到完美的新工作，感谢老言邀请我参加社团活动，你俩可不能不给我面子哈！”
　　唐雪梨磨不过她，收了摊之后就去了利民饭店。
　　宋嫣然站在“今日菜单”的小牌子前，开心道：“运气真不错，咱们喜欢吃的东西都有。”
　　唐雪梨喜欢的糖醋排骨一盘，言景书喜欢的肉包子八个，宋嫣然喜欢的酸辣土豆丝一盘，再加一盘拍黄瓜，三碗蛋汤，两碗米饭。
　　饭菜很快上齐了。
　　宋嫣然指了指言景书手边的纸包，“老言，把你的猪耳朵和猪蹄摆出来吃呗！”
　　言景书摁住用麻绳绑起来的纸包，说：“你请客，别惦记我买的卤味啊！”
　　从唐雪梨摊子上买的卤味他要拿回去当夜宵的。
　　晚上他要赶一篇稿子，估计会睡很晚。
　　“小气鬼！”宋嫣然推了推唐雪梨的胳膊，“看老言把你卤的肉当宝贝一样护着，生怕我抢了。”
　　“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唐雪梨拿起一块排骨认真地啃了起来。
　　刚入嘴就尝出来今天的糖醋排骨是二姐做的了。
　　宋嫣然安静地吃了一会儿，也就半分钟吧，就忍不住又开了口。
　　“老言，那个社团都有哪些人啊，你先给我介绍介绍，省得我过去了扒瞎。”
　　言景书终于等来了这个话题，立马坐直了，连心爱的包子都放了下来，认真地介绍道：“这个社团一开始是报社的几个同事组织了，后来慢慢地吸引来很多人，现在固定成员差不多十几个，就是每次都会去的。”
　　“你在这十几个人里面吗？”宋嫣然插嘴问了一句。
　　“不算。”言景书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他们差不多半个月聚一次，节日多的时候会聚得更频繁一些，我大概两三个月能过去一趟。”
　　宋嫣然听得两眼放光：“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我希望每次都能去。”
　　“行啊，明天你好好表现，演上一段，不用我推荐，他们都会主动邀请你去。”
　　言景书相信宋嫣然的魅力和活力能轻松地俘获那些社团成员的心。
　　“真的吗？那我好好准备准备。”宋嫣然决定今晚不睡了，好好排一场戏。
　　给人表演，那最好要投其所好。
　　“除了你们报社的同事，还有哪些人啊？他们都对什么戏剧感兴趣？”



第133章 用心良苦是因为爱
　　社团刚成立一年多，至今连正经名字都没有。
　　最开始是报社的几个记者临时起意凑一块儿玩一玩，接着便带着各自的朋友过来参与，就这么渐渐的壮大了队伍。
　　“现在除了报社的人，还有医生，有画家，有诗人，还有几个大学生。年纪从十几岁到七十多岁，男的女的都有。”
　　言景书想了想，继续道：“有人喜欢夸张的搞笑的戏剧，有人喜欢宏大的壮丽的历史剧，也有人喜欢悲剧，大家的喜好都不太一样。”
　　宋嫣然听得很认真，恨不得拿出笔把要点都记下来。
　　“你演喜欢的擅长的就行。”言景书介绍得差不多了，拿起包子又吃了起来。
　　边啃包子边悄悄地打量坐在旁边的唐雪梨。
　　唐雪梨专心啃排骨，没怎么听他在说什么。
　　宋嫣然正琢磨着演什么的时候，感觉脚尖被踩了一下。
　　“老言！显摆你腿长是不是！”
　　言景书无辜地抬起眼，跟她对视了一眼。
　　宋嫣然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偷摸瞥了眼唐雪梨，又把话题扯了回来，“还有七十多岁的呢？是谁啊，干什么的？”
　　言景书的心往上提了提，说：“是个老中医，姓华。”
　　宋嫣然玩笑道：“华佗的后人呀？”
　　“华鸣鹤，你听说过吗？应该蛮有名气的。”言景书顿了顿，“是不是华佗的后人就不清楚了。”
　　宋嫣然回想了一下：“我好像在广播里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没太留意。”
　　“他孙子华舫，也是中医学院的大学生，马上大二了。”
　　言景书不着痕迹地讲到了关键点。
　　一直不吭声的唐雪梨终于有了反应，“华鸣鹤，华舫？”
　　言景书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对中医感兴趣，肯定知道华鸣鹤吧？”
　　唐雪梨当然认得了。
　　上辈子她找华鸣鹤看过腿。
　　当时她截肢的地方经常有麻痹感，冬天还经常刺痛发麻，后来是吃了华鸣鹤开的中药才好起来的。
　　华鸣鹤的孙子华舫是个中医奇才，年纪轻轻就大有所为了，对大量中医典籍研究得非常透彻，擅长针灸，开药方也无比精准。
　　有些西医无法诊断或者治愈的疑难杂症，在他的治疗下，都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和改善，甚至有不少都给治好了。
　　“嗯，我认识。”唐雪梨语气淡淡的，她抬眸看向言景书，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想让我参加这个社团活动？我要听你的真实想法。”
　　旁边俩人跟说相声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目的是什么唐雪梨不可能听不出来。
　　踢脚什么的小动作，实在过分明显。
　　她再感觉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但她不太明白，言景书费这么大的劲儿邀请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言景书沉默下来，他确实是有目的的，但他不太想说。
　　“你要是真的没兴趣，我就不劝了。”
　　唐雪梨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啃排骨。
　　饭桌上气氛有些凝滞，宋嫣然识趣地没敢乱说话，闷头吃土豆丝，偶尔也吃块排骨，还炫了两个肉包子。
　　快吃完的时候，唐雪梨放下筷子，对宋嫣然说：“明天我去陪你，也看看你演戏。”
　　宋嫣然眸光一亮，“雪梨姐姐，你太好了！我感动得都快哭了。”
　　言景书嘴里的包子还没嚼烂，咕咚一下直接咽下去了，差点噎死。
　　咳咳咳

，他拿起杯子大口喝水，才把那口包子顺下去。
　　宋嫣然笑呵呵地看着言景书，吐槽了一句“没出息”。
　　“言记者，你的邀请还作数吧？”唐雪梨特意问了言景书一句。
　　言景书用力点头：“当然。”
　　饭后三人离开饭店，按照路线，先把唐雪梨送回了家属楼，之后言景书再把宋嫣然送回住处。
　　在路上宋嫣然忍不住问言景书：“你邀请雪梨姐姐去社团活动，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连我也不能告诉？”
　　言景书默了几秒，才开口：“不好说。”
　　他不知道自己感觉到的对不对，他从唐雪梨的身上看到了某种“极端”。
　　他怕未来某一天，她会做出不可挽回的错误。
　　也许是他自以为是了，但他还是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用不那么刻意的方式，慢慢地抚平她的那些“极端”。
　　在这个小社团的聚会中，大家各抒己见，观点与观点碰撞，能给人带来很多很多的灵感和启发。
　　唐雪梨非常聪明，是个有悟性的学生，多吸收一些广阔的信息，应该会对她有好处。
　　“不好说就算了。”宋嫣然大大咧咧地拍了下言景书的肩膀，“你肯定有你的用意，反正多去参加这种活动总不是坏事。我这是沾了雪梨姐姐的光了，我运气真不错。”
　　言景书慢慢地走着，说：“不算沾光，雪梨不去的话，我也会带你去的。”
　　“老言就是靠谱，谢谢你啦！”宋嫣然认真地给言景书作了一揖。
　　言景书笑道：“动作还挺标准。”
　　宋嫣然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那当然了，我跟着电视上学的，练了很多遍的呢！”
　　对于演戏，宋嫣然是认真的。
　　晚上她彻夜未眠，反复排练了一段戏。
　　这一晚唐雪梨也没睡，她看一本讲中医历史的书看得太入迷，忘了时间，从书上抬眼时窗外已经蒙蒙亮了。
　　跑完步回来，早饭已经摆上了桌。
　　唐双双呼噜呼噜地喝着小米粥，笑呵呵地问唐雪梨：“妹妹，下午是不是有别的约会啦？”
　　唐雪梨淡声回答：“去参加一个社团活动。”
　　“跟谁呀？”唐双双意有所指地问。
　　“宋嫣然，言老师，还有十几个人。”唐雪梨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稍稍带着点严肃。
　　唐双双就不敢再多开玩笑了。
　　原本定在下午去书店，现在挪到了上午。
　　母女几人收拾妥当，便散着步去了书店。
　　唐元圆最近看了好几本唐雪梨的书，有小说，有传记，有历史书，她从书里获得了巨大的力量。
　　那些优秀的人都成了她的榜样。
　　这时的书店，很多书都放在玻璃柜台里，唐元圆指着一本书小声问唐雪梨：“这本书讲什么的，好看吗？我能看懂吗？”
　　唐雪梨看了一眼，说：“好看，这本不难懂。”
　　唐元圆往旁边一指：“那这本呢？”
　　“这本我没看过，不过应该不错。”唐雪梨说：“感兴趣的话都买回去慢慢看。”
　　“我感兴趣的太多了，买回去也看不完啊。”唐元圆有点选择困难症。
　　柜台工作人员把书拿出来给唐元圆看，但她还是无法抉择。
　　正纠结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来买书啊？”
　　唐元圆吓了一跳，扭头望去，开口打招呼：“梁厂长。”



第134章 充满魅力的人
　　梁首元看了眼唐元圆手边的三摞书，“这些你都打算买吗？”
　　“不是，我正挑着呢。”见到领导，唐元圆有些紧张，脸都红了几分。
　　虽然在厂办上班，离厂长办公室很近，但两人直接交流的时候并不多。”
　　“你看书很杂啊，什么方面的都有。”梁首元问她：“你对这些都感兴趣？”
　　唐元圆点了点头，“我以前看书太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懂。现在虽然晚了点，但也想多补一补。”
　　最近她才觉出了看书的妙处。
　　难怪古语会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呢。
　　“当你觉得晚了的时候，恰恰是最早的时候。”梁首元说着抽出一本书，“这里边的女主人公六十岁才开始学钢琴，很多人觉得学钢琴要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学起才行，成年人的手指都僵硬了一定弹不好。她不管，因为喜欢就一直练习，后来成了钢琴老师，教出了一个伟大的钢琴家，还创作了六十多首著名的钢琴曲。这个虽然是小说，但是有原型人物。除此之外，还有七十岁开始学画画，八十岁开始学游泳的，其实人只要活着，干什么都永远不会晚。为未来来说，现在就是最早的时候。”
　　唐元圆感到体内的血液疯狂地撞击着，让她振奋和激动。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盯着书的封面，目不转睛地看着。
　　梁首元从那三摞书里面拿走了十几本，递还给柜台的工作人员，并对唐元圆说：“那几本我办公室里有，明天你去拿就好了。”
　　唐元圆立马摆手说：“不用了，书我自己买就好了。”
　　她怎么好意思借厂长的书看呢！
　　书看过一遍就会被翻旧的。
　　梁首元笑问：“我会在书上写一些感悟和分析，你不想看看吗？”
　　“啊……”这话唐元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如果说不想看，岂不是驳了厂长的面子。
　　但如果说想看的话，就要去借书了。
　　梁首元垂眸看着她，语气很温柔，“你看完书和我的感悟，咱们可以讨论讨论。欢迎你反驳我的见解，我很期待跟你辩论。”
　　“我哪里有什么见解，我就瞎看的。”唐元圆还处在书上说什么她都觉得对的阶段，自我思考的能力还很欠缺。
　　“每个人都会有见解的，慢慢去发现嘛！”梁首元又从剩下的书里，抽出了八本，“这几本我看过，都很不错，推荐给你。其他的，你再自己做决定吧！”
　　唐元圆：“谢谢厂长。”
　　“不用谢。”梁首元临走前提醒她：“明天别忘了来拿书。”
　　唐元圆目送梁首元离开。
　　唐双双刚才一直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偷听，人走之后，立马跑过来八卦：“他就是新上任的厂长啊？”
　　唐元圆轻轻地“嗯”了一声，心跳还没平复下来。
　　“好年轻。”唐双双夸赞道：“长得怪不赖的，主要是气质好，腰板挺得好直溜哦！而且，他好像脾气很好啊，跟你说话的时候那么温柔。”
　　“他脾气不算太好。”唐元圆低声说：“批评人的时候挺凶的，开大会的时候也会骂人。”
　　“啊？”唐双双有点惊讶，“完全看不出来啊！姐，他也凶过你吗？”
　　“那倒没有。”唐元圆工作认真细致，没出过什么纰漏。
　　而且她现在负责的工作很简单，况且还有主任把关，所以不会犯什么会让厂长批评的错误。
　　唐双双偷听的时候，唐雪梨也支棱着耳朵呢！
　　原来梁首元看过这么多书，而且看得出来涉猎范围很广，难怪碰到问题的时候思路无比清晰，做事还那么有远见。
　　“这些都买了吧，我也有兴趣。”见大姐对剩下的书依旧无法取舍

，就决定全都买下来。
　　唐元圆想了想，点头说：“好，全都买。”
　　等以后她看了很多很多的书，会不会也像梁厂长那样，一开口就讲出许多道理来呢！
　　她也想做这样一个充满魅力的人。
　　逛到中午，母女几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书店。
　　在书店的时候，连唐思思小朋友都很乖，不哭不闹，好奇地四处打量。
　　夏金花给话都说不清两句的小女儿也买了几本小儿书。
　　唐思思抱着小儿书当玩具一样玩，又是闻又是拍打，还试图塞进嘴巴里。
　　每个人的手上都拎着厚厚一大摞书。
　　夏金花买了好几本教织毛衣的书，还有《毛衣编织花样2000》《绣花大全》这样的集锦书。
　　唐双双买了不少食谱和香料历史之类的书。
　　大多数是安顺给推荐的。
　　安顺的书已经翻烂了，边角记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灵感，他跟唐双双说不好意思再拿出去借人看，让她买新书看。
　　唐雪梨买的大多是医学书，中西医都有，虽然她学的是中医，但她想了解得更多一些，不想太早就圈定在某个局限里。
　　唐元圆的书买得最杂，也最多。
　　即使梁首元帮她筛选了大部分，但剩下让她做决定的，她还是全都买了。
　　书拎在手里沉甸甸的，还没看就有了满满的充实感和充盈感。
　　在书店里唐雪梨看到版本不错的《红楼梦》就买了两本。
　　自己留一本，送宋嫣然一本。
　　隐约记得宋嫣然好像蛮喜欢听红楼梦的戏。
　　下午拿着书去了社团活动的地方。
　　那是文化宫的一个小礼堂，地方很大，看起来蛮空旷的，讲话都带着些许回声。
　　唐雪梨去了还觉得有点惊讶，以为小聚会会在某个人家的客厅，或者小茶馆之类的地方。
　　没想到还有个真正的舞台。
　　虽说只是水泥地，没有任何装饰，但舞台就是舞台，那感觉还是非常不一样的。
　　宋嫣然显得异常兴奋，脸颊绯红。
　　“送你的。”唐雪梨把书递给她。
　　宋嫣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唐雪梨：“怎么了？”
　　宋嫣然问：“你为什么送这本书啊？”
　　“我记得你喜欢来着，不是吗？”
　　“没有没有。”宋嫣然说：“我喜欢，我超级超级喜欢，雪梨姐姐，你真是，神了！”
　　唐雪梨有点疑惑，宋嫣然反应怎么这么大，这有什么可神的。



第135章 什么情敌
　　唐雪梨是从后门进来的，她跟宋嫣然站在最后一排说着话。
　　聚在舞台下面的一帮人朝她们看过去，脸上都带着友善的好奇。
　　“老言，你行啊你，一下子带了两个女孩过来。”路笑平打趣道：“你喜欢的是哪个？”
　　“嘴巴封结实点，别乱扯。”言景书提醒他：“要尊重新朋友，这可是你之前说的。”
　　“知道了知道了。”路笑平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他跟言景书是同时进的报社，同期之间往往更容易建立友谊。
　　抛开这个原因，两人脾气性格确实也很相投，所以是彼此信任的好兄弟。
　　“小唐同学，快来快来！”路笑平朝后面招了招手，“宋嫣然，你俩别在后面偷偷聊了，来这一块儿玩。”
　　宋嫣然来得早已经跟大家打过招呼了，与大家只唠了十几分钟，就比两三个月前来的那俩大学生更像是社团的老成员。
　　“来了来了。”宋嫣然拉起唐雪梨的手，朝舞台那边走了过去。
　　言景书快步上前相迎，看着唐雪梨问了一句：“你怎么过来的？”
　　唐雪梨说：“走路。”
　　除了晨跑，只要有机会的话，她都首选快走。
　　快走是个很好的有氧运动。
　　从设计院家属楼到文化宫，唐雪梨快走二十分钟就到了，对她来说，是段不算远的距离。
　　“唐妹妹，我早就想认识你了，幸会幸会。”路笑平朝唐雪梨伸出手。
　　唐雪梨顿了顿，跟他轻轻地握了下手，“你好。”
　　“别乱叫妹妹。”言景书不满地看了路笑平一眼。
　　路笑平说：“她比我小，叫一声妹妹怎么了，这不显得亲切嘛！”
　　“不亲切，显得油腻。”言景书把路笑平往旁边推了推，“你开酒去，别在这现眼了。”
　　路笑平刚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给言景书表现的机会。
　　同时也探一探这个兄弟的想法。
　　带过来的两个女孩，哪个是朋友，哪个是心上人，很明显嘛！
　　他哈哈一笑，走到一边开酒去了。
　　唐雪梨往那边的桌子上望去，看到有各式各样的酒。
　　“你们还喝酒呢？”
　　“聚会嘛，吃喝随意的，喜欢什么都可以带过来。”言景书解释道：“不是正规社团，就是大家聚一块儿随便聊聊，随意地玩一玩。”
　　“不会有人喝醉耍酒疯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唐雪梨就不打算多呆了。
　　“一般不会，大家都有分寸的。”言景书说：“小飞家里是做高粱酒的，他每次都会带两瓶过来。”
　　他说着指了下一个梳着中分头带着酒瓶底眼镜的男人，“就是他，我们的游诗人。”
　　宋嫣然在旁边积极地解说道：“他大名叫游晓飞，游戏的游，春晓的晓，飞翔的飞。游诗人可厉害了，出版了好几本诗集。我来之前他就已经喝了二两了，跟他说话都能闻到酒味。”
　　唐雪梨：“……”
　　言景书看了眼唐雪梨的脸色，立马道：“游诗人特别内向，不喝两口不敢说话，一般他就喝那点，活动开始之后他就不喝了。”
　　“你们愿意喝就喝，我又不是教导主任纪律委员。”唐雪梨笑道：“你紧张什么。”
　　这时一个跟言景书差不多高的年轻人走过来，揽住言景书的肩膀，用格外好听的一把嗓子说：“对呀，言记者你今天紧张什么。”
　　言景书把年轻人扒拉开，一脸无奈，“老羊，你自我介绍一下！”
　　“别老羊老羊的叫，多难听！”年轻人朝唐雪梨微微颔首，“我叫芹洋，芹菜的芹，海洋的洋，我是画画的。”
　　“他是大画家！”宋嫣然从裤兜里掏出一张草稿纸，展开给唐雪梨看，“老羊刚才随手一画，也就用了几秒钟，就给我画了个画像，你看像不像！”
　　唐雪梨垂眸一看，画得还真是传神，可爱的笑眼，弯起的嘴角，宋嫣然的主要面部特征全都抓住了。
　　她点点头，说：“很像，芹画家厉害。”
　　芹洋轻轻一叹，“宋嫣然，你刚才是不是又叫我老羊了。”
　　“哦。”宋嫣然笑起来，“叫习惯了，老羊实在太顺嘴了。”
　　才认识几分钟啊，就叫习惯了。
　　“还是唐同学给面子，叫了我一声芹画家。”芹洋问两个新来的女孩，“你们喜欢喝红酒吗？”
　　宋嫣然说：“没喝过。”
　　唐雪梨摇摇头：“不喜欢。”
　　“……”芹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后笑道：“我带了些红酒过来，等会儿你们可以尝一尝。”
　　宋嫣然一脸跃跃欲试，“好呀。”
　　唐雪梨也不抹人面子，回了句：“谢谢。”
　　这时鲁社长和鲁冰冰走了进来。
　　唐雪梨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言景书。
　　言景书脸上也满是讶然，小声跟唐雪梨解释：“他俩是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来。”
　　路笑平倒完酒，立马跑回来，拽了拽言景书的衣摆，“兄弟，对不住了。昨天在天台抽烟的时候碰到了社长，他问我社团啥时候聚会，我就告诉他了。他问我你最近去不去，我说你好长一段时间没去了，今天会来……我以为他随口问问呢。”
　　言景书：“……”
　　怎么感觉事情变得有点复杂了。
　　鲁社长不是放弃撮合他跟鲁冰冰了吗？
　　唐雪梨倒是很快恢复了常态，她还主动朝鲁冰冰招了招手。
　　鲁冰冰径直走过来，“雪梨，知道你会来我才来的。”
　　唐雪梨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你找我有事吗？”
　　“没啥正经事。”鲁冰冰把单肩包往旁边桌子上随意一扔，“我爸总让我过来陶冶情操，我觉得没意思就没来过，这里一帮自恋鬼，装模作样的臭男人，能讲出什么好话。今天你在这儿，我能有个伴儿就过来坐坐，也好给我爸一个交代。”
　　宋嫣然好奇地打量着鲁冰冰，唐雪梨给她们彼此做了介绍。
　　路笑平把言景书拉到一遍，小声问：“什么情况，唐妹妹跟大小姐认识啊？”
　　言景书说：“她们见过一面。”
　　路笑平啧啧两声，“情敌见面不应该是剑拔弩张吗？她俩咋跟她乡遇知音似的呢？”
　　“你别当记者了，改去当编剧吧。”言景书说：“这么多年记者白当了？不知道要实事求是啊！”
　　什么情敌。
　　鲁冰冰有男朋友，唐雪梨对他也没那个意思。



第136章 爱情顾问
　　华鸣鹤老爷子一直在闭目养神，鲁社长来了才睁开眼，让老友过来跟自己一块儿坐。
　　“你来干什么？”华鸣鹤一脸嫌弃。
　　当社长的一来，报社那帮小崽子还怎么玩得开。
　　鲁社长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啊？”
　　“你也一把年纪了，心里没点数呢。”华鸣鹤说：“领导往这一坐，就不好玩了。”
　　鲁社长说：“你们玩你们的，我就是普通的观众。”
　　“你听听这话，你自己信吗？”华鸣鹤习惯性地搓着双手，这是一种养生的小动作，他

平时经常做。
　　“这有啥不信的。”鲁社长站起来，对大家说：“我今天不是社长啊，你们别有顾忌，该说啥就说啥，该咋玩就咋玩，我让华大夫给我把把脉，然后蹭点你们的酒喝。”
　　屋里安安静静，没人应声。
　　华鸣鹤拉了拉鲁社长，“你快坐下吧，等会儿气氛都让你毁完了。”
　　鲁社长坐下来，“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嘛！”
　　“别废话了。”华鸣鹤问他：“你又哪儿不舒服了啊？”
　　“睡不好，半夜总醒。”鲁社长把胳膊放到桌子上。
　　华鸣鹤手指搭上去，闭眼把了会儿脉。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鲁社长伸出舌头。
　　“头晕不晕？”华鸣鹤问。
　　鲁社长点头：“经常头晕。”
　　“腿麻不麻？”华鸣鹤又问。
　　鲁社长说：“有时候腿会突然不着力，跺几下能好点。”
　　华鸣鹤在鲁社长颈椎、肩膀、腰椎各处捏了捏。
　　“思虑过重，肝肾亏虚、气血不足。”
　　鲁社长说：“还是老一套，这些话我都听腻歪了。”
　　“那是因为给你开的药你不按时喝，也不好好休息，怪我？”华鸣鹤抬抬眼皮，“等会儿让舫子再给你看看，让他给你开方子。”
　　“舫子都能自己开方子了？”在鲁社长眼里，华舫还是当年的小屁孩。
　　华鸣鹤说：“水平够了，还没资质，可以给你私人开方子，我给把关。”
　　鲁社长笑道：“拿我给你孙子练手呢？”
　　华鸣鹤：“不让练手就自己去医院看。”
　　“那还是算了。”鲁社长从善如流，“有你把关我还怕什么，多少人想让你看都排不上号呢！我才不干那傻事。”
　　“你呀，赶紧退休吧，老胳膊老腿儿的，少折腾了。”华鸣鹤不知道第多少次这样建议了，最近两年几乎每次见面他都要劝上一番，但鲁社长根本不听劝。
　　鲁社长叹气道：“我闲着更难受。”
　　华鸣鹤摆摆手：“行吧，随便你。”
　　“舫子怎么还没来呢？”鲁社长看了眼手表，离活动时间就剩五分钟了，“这小子来得比我还晚。”
　　华鸣鹤悠悠道：“我孙子从来不迟到。”
　　两分钟后，华舫姗姗来迟。
　　他是最后一个来的，但确实没有迟到。
　　唐雪梨的眼神追随着华舫的身影，上辈子她只让华鸣鹤看过病，并没有见过华舫，只在他出版的书的封面上看到过半身照片。
　　华舫不太高调，很少出席活动，从不上节目，也不开讲座。
　　这是唐雪梨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个中医奇才。
　　华舫个子不高，一米七出头，骨架偏小，很瘦，走路时脚下有点发飘，身体微微有点打晃。
　　体态有种独特的可爱。
　　他巴掌脸，皮肤白皙，是双眼皮但眼睛不算太大，嘴巴也很小巧，但鼻子非常高挺，从侧面看，鼻型很优秀。
　　短发蓬松柔软，跟小猫小狗似的。
　　长相虽然跟书籍封面的照片一样，但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
　　封面上的华舫很符合大家对中医奇才的刻板印象，严肃、严谨，不苟言笑，带着些微的凌厉感。
　　而此时眼前的华舫明明很柔软，眼角嘴角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有可能是现在华舫还年轻，也有可能现实中的人，跟照片照出来的气质本来就有可能存在差异。
　　在唐雪梨观察华舫的时候，言景书一直在偷瞄着她。
　　“我把舫子叫过来啊？”
　　唐雪梨说：“叫过来干什么。”
　　“我看你对他挺有兴趣的。”言景书顿了顿，又说：“他是你学长，你们认识一下也好。”
　　唐雪梨说：“他在给鲁社长把脉，晚点再说。”
　　早晚会认识，不急于这一时。
　　言景书低低地“嗯”了一声。
　　众人围着舞台坐成一个半圆的圈，有人坐在小礼堂的固定座位上，有的则搬了小椅子穿插着坐在过道，很是随意。
　　唐雪梨左边是言景书，右边是宋嫣然，挨着宋嫣然的是路笑平，身后是芹画家。
　　鲁冰冰搬了椅子坐在唐雪梨和言景书前面，形成三角之势。
　　她听到身后两人的话，扭头朝言景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言景书身体前倾，低声道：“你笑什么。”
　　鲁冰冰也用气声回：“抓点紧。”
　　言景书：“……”
　　鲁冰冰：“需要我帮忙不？”
　　言景书：“帮什么忙？”
　　鲁冰冰：“怎么明知故问呢！”
　　言景书：“用不着。”
　　怎么一个二个都以为他在追求唐雪梨。
　　他带唐雪梨来这里，并不是要追求人家啊！
　　鲁冰冰笑道：“别不好意思。”
　　言景书问她：“你跟你对象处得挺好的？”
　　鲁冰冰收起笑脸，把头转回去了。
　　她爸前阵子偷偷地去找了她对象，第二天她对象就要跟她分手，理由都不给一个，说什么都不谈了。
　　把她气个半死。
　　她对她爸倒是没啥意见，老父亲担心嘛，可以理解。
　　她气的是，男朋友也不是小年轻了，这点困难都面对不了，说退缩就退缩了，而且分手也不好好说清楚。
　　本来明明可以好聚好散的，结果这是个啥。
　　鲁冰冰回头一想，感觉这段感情谈得甚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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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这事她就闹心。
　　腾一下，她又扭过头，对言景书说：“咱俩换个座。”
　　“不换。”言景书想挨着唐雪梨坐。
　　鲁冰冰直接对唐雪梨说：“雪梨，你来前面，咱俩一块儿坐。”
　　前面还有个小椅子，腿不太稳当。
　　言景书轻轻一叹，看向鲁冰冰：“行吧，咱俩换。”
　　“早换不就得了。”鲁冰冰起身坐到了后面。
　　言景书刚到前面坐稳，就听到鲁冰冰跟唐雪梨说：“雪梨你以后找对象，千万不能找那种磨磨唧唧，有事不说，瞻前顾后的。还有那种自以为对你好，特别容易自我感动的，也不能要。你这么好，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第137章 我这人记仇
　　“嗯，你说得挺对的。不过……”唐雪梨笑了笑，“我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啊？”鲁冰冰一脸惊讶，“以后也不找吗？”
　　唐雪梨点头道：“嗯，不想找。”
　　“那你不结婚了吗？”鲁冰冰似乎对唐雪梨的这个回答非常感兴趣，她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有这种想法。
　　唐雪梨说：“对，不结婚。”
　　“为什么呀？”鲁冰冰问完紧跟着补了一句：“我不是要劝你什么啊，我就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是别人问，唐雪梨未必会回答，因为对方十有八九无法理解，接下来很可能会对她进行一番劝说，或者直接下定论，说你现在这么想是因为你还年轻，等以后就不会这么想了。
　　又或者，居高临下地问你，你不结婚不生孩子，等老了怎么办，老了谁养你。
　　再或者，会说不结婚的话，你多孤独啊，生病了身边都没个照顾的人，晕倒了都没人发现。
　　反正会有各种各样大同小异的说辞，归根结底是认为结婚是人生的必选项。
　　不结婚就是怪人、是另类、是大逆不道。
　　不生孩子就是自私，就是人生的不完整，并依着自己的逻辑推断要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生孩子，人类不都灭绝了。
　　你的一句话，就能引来这诸多的“苦口婆心”和连珠炮似的批判。
　　既然这些都是能预料到的，那就没必要多言了。
　　可鲁冰冰不一样，虽然跟她只有一面之缘，相处不多，甚至没说上几句话，但唐雪梨觉得她能够理解自己的想法。
　　所以唐雪梨愿意认真地回答鲁冰冰的这个问题。
　　“你会觉得选择不结婚的人奇怪，是因为大多数人都结婚，但其实结婚并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唐雪梨不急不缓道：“我想，很少有人会去问别人你为什么结婚。”
　　“是哦，确实是这样。”鲁冰冰有种思路被打开的感觉，“不一样的人，就是不容易被理解。比如我就喜欢老男人，亲朋好友，还有我爸，都不理解。”
　　“人跟人之间，其实很难真的彼此了解的。但如果是好朋友，不理解也可以选择尊重。”
　　唐雪梨说：“我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时间是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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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就要进行取舍。谈恋爱，跟人结婚，与人组建家庭，太耗费精力了。而且我对情情爱爱没有兴趣，这对我来说是负担，所以必然是要被舍弃的。”
　　鲁冰冰大为震惊，“哇，雪梨你好酷！”
　　唐雪梨：“……这不算酷吧，最多算兴趣爱好不同，人生选择不同。”
　　“我要是能对男人不感兴趣就好了。”鲁冰冰自嘲道：“可我好像天生就需要不断地谈恋爱，需要新感情的刺激。”
　　“如果是天生的，那就去享受。”唐雪梨说：“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从中得到乐趣就够了。”
　　鲁冰冰轻叹道：“可是每次分手都挺痛苦的。”
　　“痛苦和受伤也是为曾经的快乐买的单，不亏。”唐雪梨看着鲁冰冰的眼睛，淡笑道：“你不是需要新感情的刺激嘛，那分手的痛苦过后，不久就又是迎接新对象的快乐了。”
　　鲁冰冰朝唐雪梨竖起了大拇指。
　　坐在前面听完全部对话的言景书，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邀请唐雪梨来参加社团活动并不是为了追求她，但听到这样一番言论，他还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芹画家一手拿着一个玻璃杯走过来，歪坐在言景书旁边的椅子上，“给，酒醒得刚刚好，尝一尝，味道很不错。”
　　言景书没有拒绝，接到手上，喝了一大口。
　　芹画家啧了一声，“红酒是你这么喝的嘛！外行。”
　　言景书顶回去一句：“你内行，你用玻璃杯喝红酒。”
　　“哎呦。”芹画家乐不可支，“谁惹咱们言记者了。”
　　这样的言景书可很少见。
　　“你说我外行，我不能生个气？”言景书咂摸了一下嘴里的味道，这红酒味道确实不错，他喝一小口重新品了品，“酒是不错，挺好喝。”
　　“画我可能画得不好，但品酒我绝对是行家。”
　　前面几个人找了个辩题，正在分正反两方。
　　芹画家抬下巴朝舞台那边指了指，问言景书：“你不去掺和一下啊？”
　　“没兴致。”玻璃杯里的红酒剩了个底儿，言景书一饮而尽。
　　芹画家咂舌：“你酒量见涨啊，再给你倒点？”
　　“我酒量一直都好得很。”言景书把空杯子还给芹画家：“不喝了。”
　　“喜欢就多喝点呗，你酒量好，酒品也好，怕什么。”芹画家一直都很喜欢跟言景书喝酒。
　　言景书是他认识的人里最识好酒的人。
　　而且喝多了也不唠叨。
　　不像游晓飞，这个大诗人喝酒前一个屁都蹦不出来，喝完酒比他九十岁的爷爷还唠叨，能拉着你从天黑讲到天亮。
　　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睡。
　　上次就拽着他喋喋不休了五六个小时，朗诵了不下一百首李杜的诗歌。
　　“今天社长在，我得悠着点。”言景书找了个借口，但其实是心情不大好，这时候喝什么酒都一样，他不想浪费芹洋的好酒。
　　“行吧。”芹洋看出来言景书不太高兴，没心情搭理自己，便起身去找别人玩了。
　　前面的辩论已经正式开始。
　　辩题是：杀父仇人救了自己的命，该报仇还是该报恩。
　　正方是该报仇，反方是该报恩。
　　这道题乍一看，反方不大好辩。
　　但不好辩的一方，往往容易撞击出思维的火花。
　　正方坐一堆，反方坐一堆。
　　这不是正规辩论赛，没有什么模式化的流程，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两方的人数也并不对等。
　　这次反方的人明显更多一些。
　　宋嫣然每听完一个人的话，都觉得好厉害。
　　“这些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咋都这么聪明啊！”
　　唐雪梨一开始兴趣缺缺，但听了一会儿后，就被吸引住了。
　　大家讨论得竟然出乎意料的精彩。
　　“雪梨姐姐，如果是你，你会报恩还是报仇啊？”宋嫣然听了半天之后彻底纠结了。
　　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
　　唐雪梨想了一下，说：“报仇。”
　　宋嫣然：“你都不会觉得为难吗？”
　　“不为难。”唐雪梨半真半假道：“我这人记仇。”



第138章 过瘾
　　宋嫣然只当唐雪梨在开玩笑，没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社团的辩论并不是为了争个输赢，而是追求思维的延展，开阔思路。
　　辩得激烈，反驳得犀利，但没有人动气恼火，辩论完一团和气，坐下来还会夸赞对方某一句说得好，有人还会简单地复盘一下。
　　活动没有主持人，但维持场面的人还是有的。
　　路笑平是报社这边的活跃分子，华鸣鹤是这里边年纪最大最德高望重的，他们都会适时地推一下进度，控制一下节奏。
　　一场辩论把气氛炒热了，喝酒的人喝到刚刚好，屋里飘着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各种酒的味道，竟然并不难闻。
　　其中还掺杂着瓜子花生的香气，各种糖块的奶香甜香，还有苹果梨子的清香。
　　没喝酒的人都莫名的有了微醺的感觉。
　　华鸣鹤张罗着让准备了戏的人上去演上一演。
　　第一个上台的是路笑平，他反串饰演女主角娜拉，将《玩偶之家》中的精彩选段演得精彩纷呈，赢得了一片掌声。
　　宋嫣然简直看呆住了。
　　唐雪梨将她的嘴巴轻轻合上，笑了笑，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宋嫣然赶紧抿了抿嘴唇，咽了咽口水，“雪梨姐姐，完了，我好紧张，我肚子好像都在扭筋。”
　　“喝点水。”过道上有装有热水的保暖瓶，唐雪梨给宋嫣然兑了杯温水。
　　“要不然我下次再演吧……”宋嫣然有点退缩。
　　“你想什么时候演都可以的啊。”唐雪梨看着她，“不过你下次一样会这么紧张。”
　　想当演员，多锻炼是非常有必要的。
　　总退缩，怎么能进步。
　　宋嫣然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水。
　　这时台上开始了新的表演。
　　唐雪梨抬眼望去，惊讶地发现那人是华舫。
　　华舫身姿一摆，瞬间变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泼猴。
　　小猴子偷吃了蟠桃，毁掉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接着又偷吃了太上老君炼制的金丹，最后逃离了天宫。
　　大闹天宫其中短短的一个小片段，华舫演了五分钟左右，他摇头摆尾，上蹿下跳，双眼灵动，脚下跟安了弹簧一样敏捷。
　　华舫此番表演，让众人大为震惊。
　　他来社团活动的次数不多，算一算，这应该是第三次。
　　一看就是被他爷爷华鸣鹤强行虏来的。
　　前两次华舫只坐在前排的固定位置上听大家说话，看大家表演，很是安静。
　　没想到，一上台，竟是这样的风格。
　　演的时候自信大方，甚至能看出享受的模样，但伴随着掌声和欢呼声走下台子的时候，脸骤然变得通红，耳朵和脖颈都红透了。
　　“谢谢大家，别鼓掌了。”华舫朝大家摆摆手，一脸羞赧之色。
　　“舫子你深藏不露啊！”
　　“下次必须再来一段，我都没看够。”
　　路笑平大声问道：“舫子，你还想演什么，回头咱俩一块儿弄一个，成不成？”
　　华舫不好意思拒绝，点头说：“好啊，我演什么都行。”
　　这就是他的一种解压方式。
　　平时压力实在太大了，所以他有很多种解压的办法。
　　养花、逗猫、遛鸟、跑步、炒瓜子、擦地板、做俯卧撑、听广播、听戏、爬山、大喊，还有表演。
　　之前他都在家里锁上卧室门对着镜子演，偶尔表演给爷爷看，这还是第一次上台给众人表演。
　　虽然很紧张，心跳极快，但解压效果也非常好。
　　“感觉怎么样？”华鸣鹤询问孙子。
　　华舫双眼因兴奋而湿润，看起来亮晶晶的，“很好。”
　　老爷子笑道：“下次不用我再劝了吧？”
　　华舫微微一笑，说：“有时间我就来。”
　　华鸣鹤是来解闷的，跟年轻人待在一块儿让他觉得自己还有活力。
　　但他看得出来除了他，其他常来的人都是来放松和发泄的。
　　那些不喜欢或者不适应的人，一般来一两次就不再出现了。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酒过三巡，小礼堂内更热闹了，讲话的声音都比刚开始的时候大了几分。
　　路笑平站到椅子上，身形微微摇晃地问：“谁上去再演一段啊？”


　　“新来的朋友要不要说点什么。”起哄的人是报社的记者。
　　鲁冰冰跟他比较熟，两人时常斗嘴，便笑道：“说什么？你又欠骂了吗？”
　　那人哈哈一笑，“你能骂出花儿来也行啊！”
　　社长在场，他也不敢太放肆，说话非常注意分寸。
　　唐雪梨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可说的。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但也带着不好亲近的距离感，因而没人强劝。
　　宋嫣然在心里默念：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之后她鼓起勇气腾地站了起来，“我来！我演一段！”
　　唐雪梨看了眼她手里的杯子，刚刚扭头跟鲁冰冰说话的功夫，宋嫣然的杯子里就变成了红酒。
　　看来是喝酒壮了胆了。
　　唐雪梨拍拍宋嫣然的肩膀，笑着鼓励：“去吧，你没问题的。”
　　宋嫣然搓了搓脸，走上了舞台。
　　“等会儿你们安静一点哈！拜托啦！”
　　说完她就收起了笑脸。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
　　宋嫣然酝酿了几秒，眼角就挂上了泪珠，要落未落的样子。
　　众人很快看出来，她演的是“黛玉葬花”。
　　唐雪梨看了眼旁边椅子上她送给宋嫣然的《红楼梦》，顿时明白为什么宋嫣然之前那么惊讶，还说她神了。
　　原来这么巧！
　　五六分钟的表演，情绪饱满，十分有层次，看哭了好几个人。
　　连华鸣鹤老爷子都红了眼眶。
　　宋嫣然平时笑哈哈的，总是大大咧咧的样子，大家都以为她会演一段搞笑的，没想到，却演了一出这么伤感细腻的片段。
　　而且还演得这么好。
　　全程小礼堂内都鸦雀无声，只有宋嫣然的念唱。
　　表演结束，表演者尚在情绪之中。
　　台下的观众也久久回不过神。
　　直到有人慢慢地鼓掌，才打破了这份哀伤。
　　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热烈。
　　宋嫣然莞尔一笑，走回到座位上。
　　她心脏怦怦乱跳，感觉一切恍若一场梦。
　　虽然她已经拍过电影了，但面对镜头，听着导演的要求，一遍遍反复演一个小片段的感觉，跟在舞台上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两种感觉她都喜欢，但不得不说，在舞台上表演更刺激，是一种没有体验过的人完全想象不到的过瘾。



第139章 还是关心的
　　游晓飞哭得满脸是泪，甚至激动地啜泣起来。
　　他把杯中白酒一饮而尽，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起身大步走到宋嫣然面前，用高亢嘹亮的声音说：“你是我的女神！”
　　宋嫣然猛地一哆嗦，吓了一大跳，“游诗人，你是不是醉了，你快坐下来喝点水吧！”
　　“我没醉！”游晓飞还想说点什么，但一股酒劲涌上来，他胃里突然翻腾得不行，好想吐，他扭头就跑了出去。
　　宋嫣然：“……”
　　有人哈哈大笑起来，芹洋说：“游诗人酒品不太好，小宋，你多担待点。”
　　“啊，没事没事。”反正也没怎么着她。
　　宋嫣然见没人出去照看游晓飞，犹豫了一下，说：“我去给他送杯水！”
　　唐雪梨拉了下宋嫣然的胳膊，“不用，等会儿他就回来了。”
　　宋嫣然没听唐雪梨的话，“他哭成那样肯定是被我的表演感动了，他还特意过来夸我，我不去看一眼显得我多没人情味啊，我马上回来！”
　　说完人就跑了。
　　宋嫣然也喝了点酒，比平时更亢奋冲动了。
　　唐雪梨无奈轻叹，她不太放心，还是跟了出去。
　　走出小礼堂，左右无人。
　　她缓步朝礼堂后身走去，渐渐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你是我的女神！”
　　还是这句。
　　唐雪梨皱了皱眉，感到有点反胃。
　　“嫣然，我感觉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后面的话有点不太清楚，唐雪梨没太听清，她也不太想听清。
　　但突然间却传来了宋嫣然急切的声音：“你放开我，你松手啊！”
　　唐雪梨箭一般冲过去，一把推开了准备强行拥抱宋嫣然的游晓飞。
　　游晓飞踉跄几步，连连后退。
　　他不满地叫嚷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位女同学，怎么这么粗鲁！”
　　“滚！”唐雪梨只丢给他这么一个字。
　　“粗鲁！大学生怎么可以骂人！太粗鲁了！”游晓飞跺着脚，一脸愤怒。
　　唐雪梨检查了一下宋嫣然刚才被抓的手腕，问她：“受伤了吗？”
　　宋嫣然摇头，“没有，我没事。”
　　“你推我还骂人，你是反动分子，我要制服你！”游晓飞捡起地上的砖头，向唐雪梨扑了过去。
　　然而人却半路被拦住了。
　　“言记者，你让开，你别拦着我！”游晓飞振振有词，“人是你带来的没错，但你不能无底线地乱护着人。”
　　言景书拿走游晓飞手里的砖头，远远地扔掉，沉声道：“我是护着你。”
　　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游晓飞指定会被砖块砸成猪头。
　　“嗯？护着我？”游晓飞醉醺醺的，脚下都站不稳当。
　　言景书偏头看向唐雪梨，解释道：“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儿，我也没想到。”
　　唐雪梨双唇紧抿，显然是在压着火气。
　　言景书意识到什么，立马问宋嫣然：“你没事吧？”
　　宋嫣然摇了摇头。
　　言景书说：“我先替晓飞跟你说句对不起，等他酒醒了，再让他当面跟你道歉。”
　　“算了吧，不是说他不喝酒都说不出话嘛。”宋嫣然不想为难言景书。
　　“还是要道歉的，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言景书不打算敷衍了事，这是原则性的问题，不能因为麻烦就轻易揭过去。
　　“我陪晓飞在外面待一会儿，怕他还要吐。你们……”言景书再次看向唐雪梨。
　　唐雪梨说：“我们进去了，等活动结束之后再走。”
　　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还要做诸多解释，更是麻烦。
　　宋嫣然以后还要不要来参加社团活动尚未可知，她不打算把场面搞得太难看。
　　回去的路上，宋嫣然小声说：“其实没啥，游诗人就是喝多了，等酒醒了估计干过啥都不记得了。”
　　“他人品不行。”唐雪梨直接给游晓飞下了结论，“不是酒品不好，是人品不行。”
　　宋嫣然：“哦……”
　　“你以后还想来吗？”唐雪梨问道。
　　宋嫣然咬了下嘴唇，诚实道：“想，我挺喜欢这儿了，大家都很好。我也很喜欢在舞台上表演。”
　　以后她离游晓飞远点就好了。
　　如果两人不单独见面，应该就没有问题。
　　“雪梨姐姐，你还来吗？”宋嫣然问了一句。
　　唐雪梨毫不犹豫地回道：“来。”
　　“太好了！”宋嫣然以为雪梨姐姐不喜欢这里不会再来了呢！
　　顿了顿，她想起什么，又说：“你是不是不放心我才要陪我来啊？如果是这样，那就不用了，你不用勉强自己。开学之后你肯定很忙，千万别为了我浪费时间。”
　　“社团活动挺不错的，辩论得也很有意思。”
　　唐雪梨觉得活动本身很好，大多数人确实聪明又有才，见识广泛，值得学习和交流。
　　当然，不放心宋嫣然也是原因之一。
　　“这样啊，那就行！”宋嫣然开心地笑起来。
　　回到小礼堂，鲁冰冰问了一句：“言景书呢？”
　　唐雪梨坐下来，说：“游晓飞喝醉了，他在陪着。”
　　“我看言景书也喝不少，还掺了酒。”鲁冰冰说：“他酒量是不错，但喝完酒会头疼，他胃不好，喝酒也会不舒服。今天还掺了酒，好像白酒红酒都喝了，现在肯定难受着呢。”
　　唐雪梨皱了

皱眉，“那他为什么还喝酒？”
　　明知道身体不好，喝完酒会不舒服，还要喝？
　　这不是自虐嘛！
　　鲁冰冰看了唐雪梨一眼：“可能心情不好？要么就是压力太大了。”
　　唐雪梨：“那也没必要喝酒啊。”
　　喝完了岂不是更难受。
　　简直是雪上加霜的操作。
　　鲁冰冰见唐雪梨神色不愉，还透着担心，便道：“我爸在这我不方便乱走，要不你去看看？”
　　唐雪梨拜托道：“你帮我照看一下我朋友。”
　　鲁冰冰痛快点头：“没问题！”
　　唐雪梨倒了一茶缸热水，拿了两根香蕉一个苹果，箭步离开。
　　游晓飞靠着树根歪着脑袋已经睡过去了。
　　言景书坐在石凳上，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抵着肚子，双目紧闭，脸色发白。
　　唐雪梨走到他面前，用茶缸子推了推他的手背。
　　言景书睁开眼，微微惊讶，下意识接过还冒着热气的茶缸子。
　　唐雪梨没说话，剥了个香蕉，又递了过去。
　　“赶紧吃，解酒的。”



第140章 风云人物
　　言景书左手端着茶缸子，右手拿着香蕉，咧嘴笑了起来。
　　唐雪梨轻声叹气，坐到了他旁边，“别笑了，赶紧喝水，把这些都吃了。”
　　言景书乖乖地喝了半杯热水，吃下了香蕉。
　　水温刚刚好，热乎乎的但又不是很烫，喝完整个肠胃都舒服了很多。
　　香蕉甜甜的，也很好吃。
　　至于解酒效果怎么样，暂时还看不出来。
　　言景书看到唐雪梨手上还剩下一根香蕉，还有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便开口问：“这些也是拿给我吃的吗？”
　　“先吃这个。”唐雪梨把吃的从裤兜里掏出来。
　　言景书好奇地望过去，虽然用手绢包裹着，但他瞬间就猜到了那是什么。
　　接到手上，热乎乎的，打开手绢，是熟悉的纸包，里面包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
　　唐雪梨说：“是韭菜鸡蛋馅的。”
　　“吃韭菜的有味道。”言景书捏着手里的热乎乎的包子，偏头看着唐雪梨，“你买韭菜的是不是因为韭菜也解酒啊？”
　　唐雪梨语气淡淡的，“小摊上现在只有韭菜鸡蛋的。”
　　言景书：“哦……”
　　这次没猜对。
　　幸好他也喜欢吃韭菜，平时吃得少是因为怕嘴巴里留下味道，不太礼貌。
　　他慢慢地吃着包子，吃完一个听到唐雪梨在旁边说：“韭菜能促进新陈代谢，加速酒精消解和肝脏解毒，鸡蛋蛋白质含量高，能促进肝脏细胞的恢复。”
　　简而言之，韭菜鸡蛋对解酒有好处。
　　言景书咀嚼着包子，弯起嘴角盯着脚尖傻笑了一会儿。
　　原来他没猜错。
　　“你中午没吃饭？”唐雪梨问他。
　　言景书点点头，“赶了篇稿子，没来得及吃饭。”
　　唐雪梨无语了，“那你喝那么多酒。”
　　言景书把包子啃完，再次看向她手里的水果，岔开话题道：“我想吃苹果，这个苹果一看就好吃。”
　　唐雪梨抬手轻轻一抛，苹果画了个弧线落到言景书的手上。
　　言景书咬了一口，汁水横流，酸甜可口。
　　唐雪梨见他脸色好了很多，没那么苍白了，便严肃地问：“社团能不能开除人？”
　　言景书朝树根那边看了一眼，游晓飞还昏睡着。
　　他明白唐雪梨的意思，如果游晓飞还来参加社团的活动，那宋嫣然就不方便再来了。
　　宋嫣然热爱舞台表演，并且非常擅长，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是为舞台而生的，唐雪梨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游晓飞这么一闹，对宋嫣然来说是麻烦和隐患，对唐雪梨来说，就是障碍和需要扫除的障碍。
　　言景书对唐雪梨的做事风格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
　　“这件事不太好办。”
　　游晓飞家里条件不错，从社团刚建立开始他就加入了，社团活动的场所换了几处，要么是他提供的，要么是他出钱租下来的。
　　眼下这个小礼堂就是游晓飞托关系借来用的。
　　虽然他平时话不多，但社团成员都默认他是老骨干，是社团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唐雪梨说：“你不好办，那我来办。”
　　言景书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办？”
　　“苹果都快氧化了，赶紧啃。”唐雪梨还没决定好要怎么办。
　　言景书快速吃完苹果，想说什么张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
　　他最近对人生最大的感受就是，人一旦有了私心，很多原则都会随之被打破。
　　没有那么多道理可以讲。
　　“还吃得下吗？”唐雪梨晃了晃手里的香蕉，像逗狗一样。
　　言景书心思不在吃上，感觉不到是饿是饱，但不知不觉间，胃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只是闷闷的不太舒服，估计还是被酒刺激的。
　　“吃。”唐雪梨递过来的食物，他从来不会拒绝。
　　言景书拨开香蕉，慢慢地吃着。
　　“这个社团不错。”唐雪梨说：“我挺喜欢的，谢谢你邀请我和嫣然。”
　　“谢什么，不用跟我客气……”毕竟他也是有目的的。
　　“我和鲁冰冰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唐雪梨突然开启了新的话题，言景书“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除了回答她的问题，我也是说给你听的。”
　　唐雪梨其实不确定言景书的真实想法，但先让对方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也是避免问题或者解决问题的一种好办法。
　　言景书吃完最后一根香蕉，觉得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唐雪梨把该送的吃食投喂完，该说的话也说清楚了，就没有久留，起身回了小礼堂。
　　活动快结束了，唐雪梨问鲁冰冰：“以后你还来吗？”
　　鲁冰冰说：“你来我就来。”
　　“宋嫣然来我就来，游晓飞来宋嫣然就来不了，游晓飞不来，宋嫣然就能来。”
　　唐雪梨一番绕口令差点把鲁冰冰绕晕。
　　但脑子稍微一转，她立马就绕明白了。
　　鲁冰冰点点头，“懂了。”
　　这是让她想办法赶走游晓飞呢！
　　“行，我来想办法。”
　　唐雪梨问她：“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鲁冰冰语气轻松道：“到时候你和宋嫣然来玩就行。”
　　“好，谢谢。”唐雪梨有些不好意思，跟鲁冰冰只见了两次面，对方已经帮了自己两次。
　　下次见面一定要准备个谢礼。
　　**
　　九月开学，新生报道，一切顺利。
　　唐雪梨是状元，成绩惹眼，难免会成为热议人物之一。
　　她长得高挑又好看，气质清冷，即使不知道她是状元，也会成为焦点。
　　跟她打招呼的人很多，对方做了自我介绍，唐雪梨听一耳朵，礼貌微笑，但扭头的功夫就忘得差不多了。
　　她记忆力是不错，但有点脸盲，一下子面对那么多青春洋溢的年轻面孔，实在是记不住谁是谁。
　　“唐雪梨。”身后有人叫她。
　　唐雪梨在心里叹气，但还是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抬眼一看，她笑了，是认识的人，“华舫。”
　　“你记得我的名字啊。”华舫羞涩地抓抓头，“我还以为你会叫我孙大圣呢！”
　　社团活动那天他演了大闹天宫的泼猴，唐雪梨肯定认得他，但他没想到唐雪梨会一下子叫出他的本名。
　　“你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大家都在讨论你的风云事迹。”唐雪梨说：“现在新生应该都认识大二的华舫学长了。”
　　太夸张了，华舫摆摆手，笑说：“我有什么风云事迹。”
　　他自己都不知道。
　　唐雪梨总结了一下听到的事迹：“每个科目都是全校第一，能一字不落地背下全部教材，还熟读各种中医典籍，时常把教授辩论得哑口无言，运动会长跑第一，领先第二名整整一圈，书法写得飘逸潇洒，古琴弹得余音袅袅……“
　　“行了行了。”华舫赶忙打住，“写字弹琴都是玩玩的。”
　　什么飘逸潇洒，余音袅袅，都是溢美之词。
　　那些其实是他用来解压的方式。
　　“我爷爷是老中医，我从小接触医书，比大家早一些接触这方面的知识，会背得多一点是正常的。但背书多，考试分数考得高也不能说明什么，这些都是虚的。”
　　华舫认真道：“学以致用才是目的，学成之后，能治病

救人，能研究出好药才是人才，才是真的厉害。”
　　唐雪梨一副受教了的表情，但心里想的却是，你以后会是你口中真正厉害的人才，治病救人，研制好药。
　　华舫让她有困难或者有什么疑问就去找他，“到七号宿舍楼下让宿管阿姨喊一声就行。”
　　唐雪梨问他：“社团活动你以后还会去吗？”
　　华舫说：“有时间的话会去。”
　　但到时候有没有时间那就不好说了。
　　这时有人喊华舫去吃饭，唐雪梨跟他说了再见，接下来她打算去宿舍看看，放点东西。
　　抬头找标识的时候，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言景书。
　　言景书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奉飚提前回来了。”



第141章 爱情友情皆不明朗
　　唐雪梨并没有显出惊慌，淡淡地问了一句：“他着急回来，是有事？”
　　“奉兰妮生病了。”言景书弄清楚情况才来告诉唐雪梨的，“想着你应该知道一下奉飚的行踪，就过来跟你说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唐雪梨喊住他，“你很赶时间？”
　　言景书顿了一下，“还行。”
　　“那我再问你两句。”唐雪梨看着他，“最多耽误你五分钟。”
　　言景书淡淡一笑，说：“十五分钟也行。”
　　唐雪梨没有说笑的心情，开口直接问：“奉兰妮得了什么病？”
　　如果是感冒或者小的磕磕碰碰，奉飚应该不至于特意跑回来一趟。
　　这时候的火车非常慢，一来一回要花掉不少时间。
　　虽然已经有了民航飞机，坐飞机的条件也有所放宽，不再是达到一定级别的干部才能乘坐的，但仍然需要带着介绍信或者工作证明才能买到票。
　　而且还得提前申请排队，不是什么时候想飞就能立马飞的。
　　所以想来，奉兰妮应该病得很重，或者得了比较麻烦的病。
　　“还没查出来是什么病。”
　　奉兰妮两天前住了院，奉飚回来之前，言景书去过一趟医院，跟主治医生了解过病情。
　　“主要病症是头疼，前一秒还好好的，然后突然毫无预兆地疼起来，疼得浑身冒汗，全身无力，眼前发黑甚至会短暂的失明。”
　　拎着行李的新生来来往往，言景书怕挡道往旁边挪了几步，嘴上的话没断：
　　“听说奉兰妮从十三四岁开始就有这样的情况了，一年会有个一两次，每次会持续三天，不管吃什么药都是一样的效果，三天后就会好起来。”
　　唐雪梨接过话，猜测道：“这次犯病，三天没好。”
　　言景书点了点头：“奉飚这次出门前，奉兰妮刚犯过一次病，是今年的第一次，按规律来说，应该不会这么快再犯第二次，但几天前她又开始头疼了。”
　　“池大奔每天都会去看一次奉兰妮，他发现奉兰妮晕倒了准备汇报给奉飚，但奉兰妮让他瞒着。想着三天之后就能好，没想到五天了还不见好，池大奔吓得立马把人送到医院，接着联系了奉飚。”
　　唐雪梨了然，原来是疑难杂症。
　　这样的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病因，也就很难对症治疗。
　　稳定了好几年的发病频率突然改变，听起来不是件好事。
　　言景书瞥了眼唐雪梨手上拎的布包，看不出东西沉不沉，他收回视线，继续道：
　　“我一早去医院，想看看奉兰妮病情有没有缓解，结果在病房门口看到了奉飚。我没跟他打照面，先过来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知道了。”唐雪梨说：“谢谢你特意过来告诉我。”
　　一句不用谢在嘴巴里滚了滚，言景书没说出口，只当自己没听见。
　　朋友之间这么客气就是疏远的意思，他选择性唯心主义，不想面对她对自己的这份疏远。
　　两人之前还随意地开着玩笑，气氛轻松，像亲密老友一样，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变僵急转直下的呢？
　　不用过多思考，答案呼之欲出，就是从他发现她把唐丽美关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开始的。
　　接着她借由回答鲁冰冰问题的机会，特意告诉他，她不打算找对象，没有结婚的打算。
　　一言以蔽之，我不是你的良人。
　　其实是很负责任的做法。
　　在言景书还不确定自己对唐雪梨究竟是何种感情的时候，追求之路被斩断了，友情之路也如破旧吊桥突遇暴风雨，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唐雪梨应该不会天天住宿舍，她手里的行李看起来并不多。
　　言景书想帮她把行李拎到宿舍楼下，但又意识到她并不需要。
　　布包里即使装满了书，依着唐雪梨的体力也完全可以拎得动，而且还完全不费力气。
　　罢了，修复友情需要点时间。
　　急于一时只会弄巧成拙。
　　他告辞离开，准备去办正事。
　　唐雪梨做好了随时被奉飚骚扰的准备，但半个月过去了，奉飚始终没有出现过。
　　连一直时不时盯梢的池大奔都没有露过脸。
　　奉兰妮一定病得很重。
　　一天下午下了课，华舫找了过来。
　　“周末社团有活动，你去吗？”
　　“我看情况吧。”唐雪梨不清楚鲁冰冰是否已经解决好了游晓飞的问题。
　　“活动换地方了。”教室里出来的人都在看华舫，本人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对此种情况形成了免疫，对这些好奇探究的视线，没有任何反应。
　　他看着面前的人，专注在此刻的对话上，“这次是鲁冰冰通知大家的，聚会地点在她家里。”
　　唐雪梨明白了，开口问：“几点钟？”
　　“下午两点。”华舫说了鲁冰冰家的地址，“你认识这个地方吗？不熟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唐雪梨考虑了片刻，说：“好，谢谢学长了。“
　　“不用客气。”华舫细心道：“你那个演戏很厉害的朋友，宋嫣然，可以让她来学校，咱们一起过去。”
　　鲁冰冰住的那一片唐雪梨很熟悉，原本并不需要带路。
　　但她想跟华舫讨论一下奉兰妮的病，所以就把握住了这次同行的机会。
　　华舫听完病症，面色严肃认真了起来。
　　“这种情况很少见啊。”
　　“很少见……”唐雪梨敏锐地细品着他的用词，“那就是见到过。”
　　“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在哪本书上记录过这种情况。”华舫仔细回想，但一时间没能想出来。
　　唐雪梨问他：“有治病的法子吗？”
　　“所以疾病都有控制的办法，只是发现和尚未发现的区别。”华舫思考时，步子放慢了不少，“我没见过病人，现在没法做出任何判断。”
　　唐雪梨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是你朋友吗？”华舫问道。
　　“不算朋友，一个认识的人。”唐雪梨至今都没见过奉兰妮，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可以让我爷爷看看。”华舫又强调了一句：“不过这种疑难杂症，能不能治，治到什么程度，都无法保证。所以，最好先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第142章 争宠
　　“不见患者，是不是没法下诊断？”唐雪梨自知问了个蠢问题。
　　中医看诊要望闻问切，缺一不可，否则会影响判断。
　　不等华舫开口回答，她立马接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是发病的时候看诊比较好吧？……不对，应该是发病的时候和不发病的时候都要看一看，有对比才能发现问题。”
　　“你自己把思路捋得蛮清楚。”华舫笑了笑，“你说得没错，这种找不到发病原因的疾病，最好进行长期而有规律的看诊。”
　　唐雪梨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回头我问问患者的意思。”
　　一行三人，宋嫣然听他们在讲正事，便没做声，默默地准备今天的戏。
　　也不知道到了鲁冰冰的家里还方不方便演戏，但先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鲁冰冰家是一个大平房，出乎意料的朴素，但布置得非常温馨。
　　前院种了很多花，各种颜色，百花争艳。
　　后院养了鸡鸭十几只。
　　家里还有只慵懒的橘猫，他们到的时候，正在窗台上趴着晒太阳。
　　鲁社长被女儿赶出去了，天黑之前不会回来。
　　鲁冰冰走到唐雪梨跟前，先眨了眨眼睛，随后小声说：“解决了，放心玩吧！”
　　唐雪梨感激地笑了笑

，递过去一个绑着蝴蝶结的小盒子，“送你的。”
　　这是她准备的谢礼。
　　“什么好东西呀。”鲁冰冰一脸期待地解开蝴蝶结，打开了盒子，“你太懂我的心了。”
　　盒子里有珍珠霜，眼霜，保湿精华霜，变色润唇膏，还有一管口红。
　　百货商店里化妆品的样式不多，唐雪梨买了一些能常用并且好用的。
　　宋嫣然站在窗前顺着毛猫，时不时看两人一眼，小表情十分丰富。
　　鲁冰冰进屋招呼去了，唐雪梨走过去，把宋嫣然当成小猫捋了捋她的后脑勺。
　　她嫣然妹妹这是吃醋了。
　　“怎么了这是？”唐雪梨明知故问。
　　宋嫣然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直言道：“你刚认识鲁冰冰就跟她这么好了，你跟她比跟我都亲。”
　　“嫣然妹妹。”唐雪梨嗓音轻轻的。
　　宋嫣然第一次听唐雪梨这么叫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手下没控制好力道，揪了一撮毛猫下来。
　　橘猫本来都快被揉睡着了，这一下猛地跳起来，一蹦三尺高，嗖一下蹿到了房顶上。
　　“你也有礼物。”唐雪梨说：“我先给你买的礼物，晚上你来我家吃饭，我把礼物给你。”
　　“真的吗？”宋嫣然立马笑了。
　　至于是什么礼物，那都不重要。
　　“我给鲁冰冰买的是谢礼。”唐雪梨解释了两句：“以后游晓飞不会再来参加社团活动了。”
　　“这样呀……”宋嫣然吐了吐舌头，为自己刚才的争风吃醋感到不好意思，“那我也应该准备个谢礼吧？”
　　毕竟说到底，鲁冰冰帮的是自己的忙。
　　唐雪梨点头说：“最好准备一个。”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呀。”宋嫣然有点小埋怨。
　　“我不确定她能不能解决这件事，就没跟你讲。”唐雪梨怕嫣然妹妹多想。
　　别看宋嫣然平时大大咧咧，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但某些方面还是很细心，很敏感的。
　　她很在意朋友，会为了给唐雪梨办高考庆祝宴东奔西跑，各种张罗。
　　但到了自己这边，就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鲁冰冰上次也帮过我的忙，我这份谢礼是早就应该给她的。”
　　“她人还怪好的哩，这么乐于助人。”其实宋嫣然也挺喜欢鲁冰冰的，就是忍不住吃醋。
　　有时候她真把唐雪梨当亲姐姐了，下意识想争宠。
　　可能是因为唐雪梨救过她的命，因而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带有依赖性的感情。
　　个中缘由她不想去分析了，现在这样就很好，她希望这份友谊能天长地久。
　　聚会开始，因为是在鲁冰冰的家里，她就说了段开场白。
　　“游晓飞欺负女孩子，动手动脚没有分寸，还骂人，所以我没邀请他，以后也不打算邀请他了。”
　　“社团活动以前没有规章制度，也没有具体的发起人，我是后来的，但我想正式地弄个小社团，你们自愿选择参加与否。”
　　“社团名字呢，就叫冰雪颂，赞颂的颂。我希望这是个团结友爱，尊重女性，互帮互助，能够激发灵感，给大家带来快乐的社团。”
　　“这个社团跟我爸没有关系，你们不用考虑他的因素。”
　　“以后大家也可以带亲朋好友过来玩，本质上跟以前没有差别。”
　　“我觉得社团还是需要一些制度来规范大家的行为，加入的人咱们一起制定规则，每个人都要遵守，违反规则的就踢出社团。”
　　“我就说这些了，大家回去考虑考虑，今天还是随便玩。”
　　路笑平第一个响应，“还考虑什么呀，我不用考虑，我加入！”
　　“我也加入！”芹洋积极附和。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举起了手。
　　鲁冰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号召力相当的强。
　　社长爸爸的因素自然不可避免，但她本人同样有魅力，有魄力。
　　“想好的过来签个名字。”鲁冰冰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记事簿，“还犹豫的也不用着急，下次活动的时候直接过来就行。”
　　华鸣鹤提了个想法：“既然要弄得正规一些，那也需要个入团的门槛，或者设立个作业或者要求。”
　　鲁冰冰点头表示赞同，“华老，这个作业就由你来留吧！”
　　华鸣鹤开玩笑道：“冰冰这是给我派任务了。”
　　鲁冰冰连忙摆手，“哪有，我怎么敢！”
　　华鸣鹤琢磨了几秒，说：“那就简单一点，社团成员每个月至少参与一次活动，交一篇一千字以上的文章，写什么都行。这样，你们觉得可以吧？”
　　众人点头，没有异议。
　　“那就这么决定了！”鲁冰冰把社团作业写到了记事簿上。
　　“冰雪颂……”芹洋摸着下巴，问鲁冰冰：“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鲁冰冰：“这么明显，你没看出来？”
　　“我知道！”路笑平抢答道：“鲁冰冰，唐雪梨，宋嫣然，每个人取一个字，冰雪颂！”
　　“哦！”芹洋恍然大悟，“挺好！这名字我喜欢！”



第143章 月老雷达出故障了
　　言景书没有来，唐雪梨猜他应该是工作很忙，没有空。
　　自从上次到学校找过她之后，言景书就再没出现过，拳馆也一次都没去。
　　今天的辩题唐雪梨不感兴趣，她坐在角落里靠墙的椅子上，不急不缓地嗑着瓜子，基本上十秒钟嗑一粒，一把瓜子能嗑上半天。
　　她在琢磨奉兰妮得的病。
　　这几天奉兰妮得疑难杂症这件事常常浮现在脑海中。
　　如果能避开奉飚，带奉兰妮去见见华鸣鹤就好了。
　　但奉飚什么时候走，他还去不去南方了，这些都尚未可知。
　　唐雪梨自问，她是关心奉兰妮，单纯想治好她的病吗？
　　好像并不是。
　　她真这么热心肠的话，何必要避开奉飚。
　　还是有私心的啊，还是把奉兰妮当成了可利用的工具和发展未来的机会，唐雪梨自嘲地笑了笑，她终究不是个善良的人。
　　是本性使然吗？
　　还是种种遭遇造就了如今的她？
　　想不明白。
　　但至少她不会主动去伤害无辜者。
　　只要不是泯灭人性的恶人就行了吧……
　　唐雪梨学会了自洽。
　　路笑平不住地朝唐雪梨的方向打量，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猜想是因为言景书没来的原因。
　　本该亲昵戏水的鸳鸯，双双不在状态。
　　路笑平这么热心肠的人，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话说他有一个传播不太广泛的小名，叫月老。
　　他小姑和小姑父，小姨和小姨夫，堂哥和堂嫂，表姐和表姐夫，都是他给撮合的。
　　小月老当得有模有样，每年的业绩比邻居那个专业媒婆还要高。
　　“嗨。”路笑平走到唐雪梨身边，开了瓶北冰洋汽水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今天的辩题真没劲啊！”
　　“谢谢。”唐雪梨拿起汽水喝了一口。
　　嗑瓜子真容易口渴，嘴巴都干了。
　　汽水在井里冰镇过，冰凉的橘子味，喝下去清爽又解渴。
　　“老言最近忙的哟，三天两头都见不着人。以为他今天会来呢，结果还是没来。”路笑平边说边偷偷瞥唐雪梨的表情。
　　唐雪梨一脸平静，无波无澜，她开口随意地问了一句：“他最近忙什么呢？”
　　日报上言景书的报道和评论文章的数量跟往常差不多，工作量应该不至于大出太多。
　　路笑平掂量了一下这句话。
　　原来她不知道言景书在干什么呀。
　　看来这俩人最近没有见面。
　　难怪言景书脸上最近没什么喜气，原来是在受相思之苦。
　　“就忙工作呗，整天跑采访写稿子，累得很。”路笑平在领导家里毫无遮拦地吐槽，“社长毙稿子特别狠，他老人家要求高，想法多，严格得很呢！”
　　他轻轻一叹，又说回到言景书头上，“老言他这人又是牛脾气，又倔又犟，明知道不能写的题材还要去调查还要出稿子，弄到最后，写五篇有六篇发不了。”
　　唐雪梨：“……”
　　这夸张得有点离谱了。
　　“小唐，得空了你劝劝他。”路笑平摆出好大哥的姿态，“老言他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但我感觉他挺听你的话。”
　　唐雪梨看他一眼，淡淡道：“你的感觉系统可能出问题了。”
　　“绝对不可能。”路笑平对自己的第六感自信得很，他手里的红线从来没搭错过人，这就是天赋！
　　要是他在搞新闻上有这种逆天的天赋，他早就是举世闻名的大记者了。
　　“老言他看起来做什么都轻松如意手到擒来，其实背后都下了要命的功夫，有时候为了查出真相，一天就靠俩包子顶着，胃是越来越不好。最近不知道又钻到什么事儿上了，我看他脸都凹进去一块。”
　　路笑平这话不是夸张，他是真的很担心。
　　唐雪梨说：“见到他我会劝一劝的。”
　　“你劝他肯定听。”路笑平语气十分肯定。
　　唐雪梨

摇摇头，“你是他同事兼朋友，你们认识多年，他都不听你的，怎么会听我的。”
　　路笑平立马反驳：“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唐雪梨追问。
　　路笑平眨眨眼，卡住了。
　　“你是觉得他喜欢我，所以会听我的劝，是吗？”唐雪梨把他的小心思直接讲了出来。
　　路笑平这一串话里有话，就差把“月老”两个字刻在脑门子上了。
　　她已经跟言景书说明白了，所以路笑平不可能是言景书派过来演苦情戏卖惨的。
　　路笑平啊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唐雪梨说：“路记者，我是单身主义者，你的红线恐怕是牵错人了。”
　　路笑平愣了愣，“单身主义者？”
　　这是什么新鲜的概念。
　　是他孤陋寡闻了？
　　“就是不找对象，不结婚，也不生孩子吗？”
　　唐雪梨点头：“对，是这个意思。”
　　路笑平：“老言知道这事儿？”
　　唐雪梨说：“他知道。”
　　难怪老言最近笑不出来了，原来如此啊！
　　“小唐，打扰了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路笑平赶忙为自己的唐突道歉。
　　凭借第六感，他觉得唐雪梨也是喜欢老言的呢。
　　搞半天这次雷达真的出故障了！
　　唐雪梨笑道：“没事，你也是好心。”
　　路笑平打着蔫坐回到之前的位置上，替老言默了三秒的哀。
　　聚会结束之后，宋嫣然去唐雪梨家里吃饭。
　　唐双双今天调休，正好在家里，她给大家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六菜一汤，各个色香味俱全。
　　吃饭前宋嫣然收到了唐雪梨送的一瓶香水，茉莉味儿的，特别好闻。
　　她高兴得直蹦高。
　　“以后我去见导演就喷这个香水，绝对能祝我好运，拿下我喜欢的角色！”
　　唐雪梨笑着问她：“这个味道喜欢吗？”
　　“超级喜欢！”
　　宋嫣然激动万分，忍不住多喷了几下，结果吃饭的时候得到了唐双双的强烈不满。
　　“哪有吃饭前喷这么多香水的啊！我的糖醋排骨现在闻着都是一股子茉莉味儿！还有特意给你炒的土豆丝，你自己闻闻，还能闻出来酸辣土豆丝的味儿吗？！”
　　“能能能。”宋嫣然哈哈一笑，“双双炒得酸辣土豆丝最好吃！”
　　唐双双和宋嫣然自从认识了，每次见面都要吵吵几句，以抬杠和吐槽为乐趣。
　　两人性格有诸多相似之处，很容易就亲近起来。
　　饭后唐雪梨把宋嫣然送到了路口。
　　“我还是把你送回家吧，天都黑透了。”
　　“不用不用。”宋嫣然上手推唐雪梨，“你自己再走回来我还不放心呢！晚上我也经常出门的，你都送我到这儿了，剩下的路亮堂，好走，你甭担心。走了，拜拜。”
　　唐雪梨目送她离去，直到见不到宋嫣然的影儿了，才转身往家走。
　　刚走没两步，暗处有什么闪过。
　　通过身形，唐雪梨一眼认出了他，“池大奔，出来吧。”



第144章 原来是因为爱情啊！
　　池大奔慢慢地走出来。
　　透过路灯昏黄的光线，唐雪梨看到他消瘦了不少，眼底发青，眼窝深陷。
　　唐雪梨调侃他：“你偷地雷去了？”
　　“你怎么发现我的？”池大奔自觉把行踪隐藏得很好，跟人跟得不远不近，脚下也没发出任何动静，“你也太警觉了吧。”
　　“我耳朵灵眼睛好。”唐雪梨给他提了个建议，“以后你要盯我就大大方方地跟着，别偷偷摸摸的，小心让别人看见以为你是什么不法分子。”
　　“嗯，你说得蛮对。”池大奔有点无精打采的，似是有什么心事。
　　唐雪梨看他一眼，没有多问，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池大奔跟上来，两人只隔着三步的距离。
　　唐雪梨慢下速度，无奈道：“你这跟得有点太近了。”
　　有点跟踪者的觉悟好嘛！
　　池大奔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唐雪梨问他：“有话要说？”
　　“想求你帮个忙。”池大奔一脸认真。
　　稀奇了，唐雪梨十分好奇他会求自己帮什么忙，“你说。”
　　池大奔问道：“你是医学生吧？”
　　唐雪梨点头，同时心里有了猜想。
　　“你是不是认识很多厉害的大夫？”池大奔显得有些急迫。
　　唐雪梨语气淡淡的，“有人生病了？”
　　“你不知道吗？”池大奔说：“老大的妹妹，奉兰妮，她有头疼病。”
　　唐雪梨：“头疼吃止疼片应该就能好吧。”
　　“没有用！不是一般的头疼，会疼晕过去。”池大奔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具体的病情，“老大找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好，这边所有医院都跑过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对奉飚忠诚，对他妹妹也很关心啊。”
　　唐雪梨此时已经可以确定池大奔喜欢奉兰妮了。
　　奉飚知道这件事吗？
　　大概是不知道的。
　　依着奉飚的性子，不会留一个对自己妹妹有想法的人在身边。
　　池大奔眼神闪烁，但很快就镇定起来，他擅长演戏，很会掩藏情绪，今天的紧张和急迫属于格外反常的情况。
　　“老大的家人我都当自己家人看待的，奉兰妮跟我亲妹妹一样，我当然关心她了。”
　　解释过多，是虚心的表现。
　　唐雪梨点头称赞，“你真善良。”
　　“……”池大奔轻咳一声，说回正题，“我想拜托你帮忙找找厉害的大夫。”
　　“奉飚让你来找我的吗？”唐雪梨今晚问了很多清楚答案的问题。
　　池大奔垂眸沉思了几秒，才回答：“不是，老大太忙了，他顾不上。”
　　奉飚不是太忙了，肯定是他觉得唐雪梨只是个刚上大学不足一个月的新生，还不认识什么厉害到能治疗疑难杂症的名医。
　　唐雪梨快速思索一番，说：“我认识个厉害的老中医。”
　　池大奔眼眸瞬间放亮，“太好了！他住哪里？我能尽早带兰妮过去看看吗？”
　　兰妮……叫得怪亲切的。
　　突然起了一阵风，九月中旬的北方，入夜后能觉出丝丝秋凉了。
　　唐雪梨理了下乱掉的头发，侧过身避开迎面的风，看向池大奔：“你带奉兰妮去看病？”
　　池大奔说：“兰妮前阵子犯病住院，老大回来了一趟，不过生意上出了点状况，他又回去了。”
　　唐雪梨一边盘算一边问道：“奉兰妮出院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中午刚出院的，头不疼了，但身体还很虚弱。”
　　奉飚天不亮就急着走了，出院手续都是池大奔去办的。
　　唐雪梨：“那最近你得去照顾她吧？
　　“我是男的没法照顾。”池大奔说：“兰妮的一个好朋友过去跟她住了，能照顾兰妮。”
　　“我可以给奉兰妮介绍大夫，但我有个条件。”
　　唐雪梨这几天一直琢磨怎么才能避开奉飚带奉兰妮去找华鸣鹤，没想到机会竟然自己主动找上门。
　　池大奔询问：“什么条件？”
　　唐雪梨说：“暂时不能让奉飚知道。”
　　“为什么？”池大奔不明白。
　　唐雪梨没有解释，“你能做到，我就带奉兰妮去找大夫。如果做不到，那就算了。”
　　池大奔：“我要瞒老大到什么时候？”
　　唐雪梨弯起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你喜欢奉兰妮这件事你要瞒多久，这件事就瞒多久。”
　　池大奔瞳孔震颤，他喜欢奉兰妮很长时间了，从来没让第二个人知道过。
　　老大的手下之前也有喜欢奉兰妮的，结果无一例外全部被赶走了。
　　所以他小心谨慎，从不显露真情。
　　有时候给奉兰妮送东西，他

都不敢多说话，甚至不去直视奉兰妮的眼睛，永远恭恭敬敬，规规矩矩。
　　没想到，会因为急着给兰妮找大夫而暴露了心思。
　　“谁说我喜欢奉兰妮了，你别瞎说。”池大奔不敢承认。
　　一旦承认，唐雪梨就拿到了他的把柄，这对他来说太不利了。
　　唐雪梨无所谓地耸耸肩，“那算了，我不太想跟不实在的人合作。”
　　说完，她转身就走。
　　池大奔跑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路，“我跟老大说你认识厉害的老中医，他回来找你帮忙，不也一样吗？”
　　“那差别可大了去了。”唐雪梨眯了眯眼睛，“你完全可以去告诉你老大，让他来找我。”
　　池大奔紧抿双唇，快速分析着利弊得失，各项风险。
　　“行，我不告诉他！”
　　唐雪梨满意地笑了笑，“后天下午两点，实验小学门口见。”
　　她叮嘱道：“奉兰妮的那个朋友也不能知道这件事，你处理好。”
　　池大奔点头：“好，我会把她支走。”
　　“如果你想跟奉兰妮有个好的结果，我觉得你可以跟我长久合作。”
　　唐雪梨终于明白池大奔为什么对奉飚言听计从这么忠诚了。
　　原来归根结底，是因为爱情啊！
　　不过，记得好像奉兰妮当初跟言景书说不认识池大奔来着。
　　这里头看来还有点别的猫腻。
　　不急，早晚会知道的。
　　“你为什么要跟我合作？你想干什么？”池大奔万分警惕。
　　“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摆脱奉飚的纠缠了。”唐雪梨说：“你以为整天被人跟踪是好事吗？”
　　池大奔：“……我看你好像并不是很在意我跟踪你。”



第145章 你都是这么吊着男人的吗？
　　唐雪梨摇摇头，纠正道：“不可能不在意，是因为在意也没用，所以只能尽量接受眼下的现实。”
　　池大奔思索片刻，似乎有些懂了。
　　隔天的下午两点，唐雪梨准时来到实验小学门口。
　　池大奔和奉兰妮似乎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奉兰妮坐在花坛边，裹着厚外套，戴着毛线帽，穿得比一般人都多。
　　脸色发白，一看就像个病人。
　　池大奔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时不时左右望望，习惯性地在观察周围环境。
　　两人看起来确实不像很熟的样子，唐雪梨走到他们面前，说：“走吧。”
　　奉兰妮慢慢站起身，挤出一丝笑容，礼貌道：“唐同学，谢谢你帮忙。”
　　“治好了再谢我吧。”唐雪梨语气淡淡的，“如果治不好，你别怪我折腾你了就行。”
　　“怎么会呢，我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奉兰妮苦笑道：“我这头疼病没看百八十个大夫，至少也看了不下五十个了，全城的大小医院我都跑过。不怕你笑话，各种土方子我都试过不少，有一次吃葡萄皮加蜂蜜掺烟灰，吃得上吐下泻，食物中毒，那之后我哥就再也不敢给我试偏方了。”
　　唐雪梨配合着她的速度，走得很慢。
　　奉兰妮跟奉飚长得毫无相似之处，她白皙柔软，大大的眼睛，巴掌大的小脸，外表属于甜美那一挂。
　　个性和手段，暂且看不出来。
　　“你现在头还疼吗？”唐雪梨问她。
　　奉兰妮抬手拉了拉毛线帽，回答道：“早上吃了止疼片，能控制住，只要不来回晃脑袋，问题就不大。”
　　唐雪梨“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池大奔走在她们身后，跟得不太近，隔着一段距离，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奉兰妮往身后看了一眼，确定池大奔听不见，才对唐雪梨说：“我哥之前想带我去看华鸣鹤大夫，但是没排上号。”
　　唐雪梨有点惊讶，“为什么？”
　　“华老先生给人看病有几个原则。”奉兰妮解释道：“一，不给土匪恶霸看病；二，不给将死之人看病；三，不给不遵医嘱的人看病。”
　　“……”唐雪梨觉得奉兰妮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种。
　　奉兰妮揉了揉太阳穴，自嘲地笑了笑，“我是土匪恶霸的妹妹，我得的是不治之症，我也不是个喜欢遵医嘱的病人。”
　　唐雪梨顿了一下，说：“你哥是土匪恶霸你又不是，得了疑难杂症又不是马上就会死，华老还没给你下过医嘱，怎么确定你不会遵医嘱。”
　　奉兰妮笑了，“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呢，思维逻辑好清晰。”
　　唐雪梨看着她的眼睛，看出她绝对不是天真无害小白花。
　　外表是会迷惑人的。
　　人心永远藏得更深。
　　“我知道我哥喜欢你。”奉兰妮扭头看向唐雪梨，“你不同意，是嫌弃我哥是小流氓？”
　　唐雪梨避重就轻，“你哥是流氓吗？”
　　“当然不是！”奉兰妮说：“我哥做的都是正经买卖，他长得高，有很多钱，会疼人，你跟他过，绝对亏不着你。”
　　唐雪梨笑了笑，没搭腔。
　　“我哥从来没对女人这么上心过，我特别希望你能当我嫂子。”奉兰妮替哥哥说着好话，抓住机会给哥哥当说客。
　　唐雪梨淡声说：“我没有结婚的打算，当不了你嫂子。”
　　“这辈子都不结婚？”奉兰妮不太相信。
　　唐雪梨：“嗯。”
　　奉兰妮目光探究：“也不搞对象吗？”
　　唐雪梨：“嗯。”
　　奉兰妮沉默地走了几步，又问：“那你也不会跟言景书在一起了？”
　　唐雪梨愣了愣，“……嗯。”
　　“你都是这么吊着男人的吗？”奉兰妮一副学到了的样子。
　　唐雪梨不恼，哼笑一声，说：“难怪你的头疼病治不好。”
　　奉兰妮一下子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唐雪梨不答，反问她：“你还要去找华老先生看病吗？”
　　奉兰妮：“去啊，为什么不去。”
　　之后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讲话。
　　华鸣鹤现在都是在家里给人看诊的，华舫提前出来在门口迎人。
　　奉兰妮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待遇，很是惊讶。
　　“你们认识？”
　　唐雪梨开口介绍：“他是我学长，华舫，华鸣鹤的孙子。”
　　华舫温和笑道：“请进吧，我爷爷已经进诊室了。”
　　诊室就是一间十几平米的小房间，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单人小床。
　　几个人走进去，立马塞得满满当当。
　　华鸣鹤问了基本情况，准备给病人把脉的时候，奉兰妮开口问道：“华老，您这次怎么肯给我看病了？有唐雪梨引荐，就可以改变原则了吗？”
　　华鸣鹤把手搭在她的脉上。
　　华舫提醒病人：“把脉时不要讲话。”
　　奉兰妮笑了笑，闭了嘴，不过她一直抬眼盯着唐雪梨。
　　屋内寂静无声，过了片刻，华鸣鹤收回手，先问了一句：“你来找我看过病？”
　　奉兰妮说：“我哥去中医院找过你，被你打发走了。”
　　“没有印象了。”华鸣鹤以前每周会去中医院坐诊半天，被他推荐去看其他大夫的病人多到数不清，不可能记得住。
　　奉兰妮：“我哥叫奉飚，他在大马路上给您下跪过呢！”
　　华鸣鹤想起来了，这人当初在医院里打伤了两个护士，简直跟土匪无异。
　　当街给他下跪的时候，旁边站着十几个小流氓。
　　后来有人报警，他们才跑了。
　　“病因比较复杂，可以先针灸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华鸣鹤不急不缓道：“你要治就每天下午三点钟过来。”
　　奉兰妮没有犹豫，很快做出了决定，“好，今天就开始针灸吗？”
　　“躺床上去吧。”华鸣鹤起身去拿针灸的东西。
　　“华大夫，你是看在唐雪梨的面子才给我治的吗？”奉兰妮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华鸣鹤看了她一眼，说：“是。”
　　奉兰妮看向唐雪梨：“唐同学，真是太谢谢你了。”
　　唐雪梨觉得这姑娘说话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儿。
　　言景书跟她接触好几次了，难道没发现这一点？



第146章 小样的，还治不了你了！
　　奉兰妮躺到床上，华鸣鹤在她头上和小腿外侧扎了几针。
　　“不要乱动，要是冷了就说，给你盖个毛巾被。”
　　奉兰妮笑了笑，“我针灸过很多次了，这几个穴位之前都扎过，没什么效果。”
　　华舫在一旁解释道：“看似同样的穴位，也有一定的误差，而且手法和力度不同，效果也不一样。”
　　“这样啊……”奉兰妮盯着房顶，说：“那我就充满期待了。”
　　“效果怎么样现在不好说，我不能保证什么。”华鸣鹤把丑话说在前头。
　　他拿不准的事情，不会把话讲得太满。
　　这不是简单的皮外伤小感冒，那么多大夫治不好的疑难杂症，他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下子找出病根，分分钟就给治好。
　　大家说他是神医，那是抬举他，其实他就是个普通的大夫。
　　最多不过是多看了点书，多治了些病人，见得多了，经验也就多一些，没什么稀奇的。
　　要说天

赋，他都不如自己的孙子。
　　华舫的头脑和直觉都很出众。
　　“你在这里看着，到时间了拔针。”华鸣鹤吩咐好孙子，就准备休息去了。
　　唐雪梨没着急走，这间小诊室她非常熟悉，她曾经也躺在这张小病床上针灸过。
　　屋里有熟悉的消毒水和中草药混合的味道，让人感到很安心。
　　池大奔担心奉兰妮，更舍不得离开，但他也没有靠病床太近，就安安静静地站在窗户前。
　　华鸣鹤走到门口，扭头看了一眼，“你们都不走啊？要半个小时呢。”
　　池大奔说：“我在这陪着。”
　　唐雪梨想了一下，往外走去，“那我先回去了。”
　　华鸣鹤开口留客道：“你没什么事的话，去堂屋陪我喝个茶唠唠嗑。”
　　唐雪梨点点头，“好。”
　　两人刚来到堂屋，门外就走过来一个人。
　　唐雪梨听到声响抬起头，先是看到这人拄着拐杖，腿上夹着板子，随后才认出他是言景书。
　　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人黑了不少，还瘦了一些。
　　言景书腿脚不便，怕摔倒所以一直认真地低头看路，踏进门槛，走进堂屋了才抬起头。
　　见到唐雪梨，他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这么巧。”
　　“我带奉兰妮过来瞧病。”唐雪梨淡声回了一句。
　　言景书指了指自己的腿，“我来换药的。”
　　两人的客气中有着明显的生分。
　　华鸣鹤左右看了看，一眼看透了年轻人的小心思。
　　“小言你坐下等着，我先给唐同学泡个茶。”
　　唐雪梨从华鸣鹤手中接过暖瓶，说：“我来泡茶，您先给他换药吧。”
　　言景书见状便拄着拐杖要往诊室走，华鸣鹤哎了一声，“你往哪儿走啊，诊室里人满了，就在这儿换。”
　　言景书看了唐雪梨一眼，跟华鸣鹤商量，“那去你屋里换呗？”
　　“你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还惦记着去我卧室呢！”华鸣鹤指了下旧沙发，“坐那，腿放凳子上。”
　　言景书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好挪到沙发那边坐了下来。
　　华鸣鹤把药拿过来，打开言景书的夹板。
　　唐雪梨泡好茶，偏头望去。
　　言景书的小腿上有很多深深浅浅的伤口，还有一大片擦伤，看起来挺严重的样子。
　　带着夹板，那肯定也伤到骨头了。
　　华鸣鹤慢悠悠地换着药，开口批评道：“你是不是又乱跑了，这腿是不想要了是吧，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知不知道？”
　　言景书说：“我没乱跑。”
　　“没乱跑能成这样？你糊弄谁都糊弄不了我。”华鸣鹤啧啧两声，“你再不听话，我可就不给你看了。我的原则……”
　　“我知道。”言景书抢过话头，“不遵医嘱的不给治。”
　　“知道还乱来。”华鸣鹤严肃道：“什么要紧的工作都得暂时放一放，安生地在床上躺着。你瞧瞧，又严重了，这样下去，你这骨头长不好。”
　　“我没什么工作了，等会儿回去就卧床休息……”谎话说一半，言景书疼得嘶了一声，“您下手轻点啊。”
　　“大小伙子这么怕疼可不行。”华鸣鹤说：“下次换药我让华舫去你家里给你换，你别乱跑了。”
　　“不用了，华舫还在上学，让他安心学习。”言景书盯着自己受伤的腿，余光却控制不住地时不时瞥向站在不远处的唐雪梨：“我来一趟又不麻烦。”
　　“你又不遵医嘱了。”华鸣鹤换好药，包扎完，把夹板重新固定上，板起面孔道：“不听话就别来我这看了，你这个去医院一样看，不用非得找我。”
　　“华老……”
　　“叫爷爷也没用。”
　　言景书：“……要不然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换药。”
　　换个药也不是很难，就是疼了点。
　　“给你敷的药是我当天现熬的，怎么提前给你。”华鸣鹤走到桌边，坐下来喝刚泡好的茶。
　　言景书在吃药应该不能喝茶，唐雪梨给他倒了杯温水。
　　“我可以帮忙。”唐雪梨问华鸣鹤：“他几天换一次药啊？”
　　言景书立马道：“不用了，你还要上学。”
　　华鸣鹤笑了笑，说：“你能帮忙那就太好了，药现在两天换一次就行。我早起熬药，一般上午十一点之前就能熬好。”
　　唐雪梨：“行，我中午过来取。”
　　言景书哭笑不得。
　　这两人商量得怪好的，可好歹问一下病人自己的意见啊！
　　唐雪梨看向言景书，问了一句：“你家住哪儿？”
　　不等言景书开口，华鸣鹤就抢先说道：“他家不太好找，但离这儿不算太远，我给你画个草图。”
　　言景书：“……”
　　华鸣鹤从抽屉里找出纸和笔，三两下就把草图画好了。
　　唐雪梨看了看，说：“那边我去过，路口是不是有个修鞋铺子，师傅五十多岁，腿有点残疾。”
　　“对对对，就那。”华鸣鹤笑呵呵道：“旁边有家卖包子的，大肉包子特别香，路过你可以尝尝。”
　　“好。”唐雪梨应了一声，又问言景书：“后天你在家吗？我什么时候过去都行吧？”
　　这问题言景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瞧了瞧华鸣鹤，无奈道：“在家，全天都在家。”
　　华鸣鹤悠哉地喝着茶。
　　小样的，还治不了你了！
　　不遵医嘱可还行。
　　不错，小姑娘相当聪明伶俐，人也善良。
　　而且，这茶泡得真不赖啊，好喝极了！



第147章 进了言景书的家门
　　第二天一早言景书就出了门，他得把要紧的事儿提早办了。
　　要不然估计一时半会儿没有机会了。
　　话说他也怕留下病根，真要是瘸了，回头出去调查采访都不方便。
　　还是听老大夫的话，安生地养一段时间，等骨头长好了再说吧！
　　不过，今天这门还是要出的。
　　“言老师。”
　　言景书一脚刚踏出大门，受伤的那条腿还在门里头，就听到有人叫他。
　　是唐雪梨的声音。
　　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的心情跟偷东西被当场抓获一样，莫名的心虚。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唐雪梨扬了扬手里用油纸包的几个大包子，淡声回答：“来买早饭，顺道过来看看你家在哪儿。”
　　“啊，就在这，进去东边那屋。”言景书轻咳一声，问她：“要进去坐坐吗？”
　　唐雪梨拿出一个包子，边吃边道：“你不是要出门？”
　　“没，没打算出门。”言景书调整了一下腋拐的角度，“我出来晒晒太阳，晒太阳对钙质吸收好，骨头能长得更快一点。”
　　“那你晒吧，我明天中午过来。”说完唐雪梨转身就走。
　　晒太阳，瞎话都不会编。
　　这天阴的，不到一个小时都要下雨了，哪来的太阳。
　　“唐雪梨！”言景书开口叫住了她。
　　“还有事儿？”唐雪梨站在三米开外，一个包子快吃完了。
　　这家的肉包子的确好吃，皮薄馅足，香而不腻，满口留香。
　　言景书拄拐走到唐雪

梨面前，小声说：“我找到奉飚的小赌窝了。”
　　唐雪梨抬眸看他，问了一句：“你怎么受伤的？”
　　言景书叹了口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后半夜盯梢的时候困迷糊了，从墙头摔下去了。”
　　说起来真是丢人。
　　唐雪梨忍了忍，还是笑了。
　　“想笑就笑吧。”言景书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大肉包子诱人的香味，“我运气还算不错了，要是摔断了脖子，可就……”
　　唐雪梨突然往他嘴里塞了个包子，蹙眉道：“别说不吉利的话！”
　　言景书吃到了包子，心满意足得感觉腿都不咋疼了。
　　“找到赌窝之后，还需要做什么？”唐雪梨顿了顿，又问：“你现在是要干什么去？”
　　“我安了两个眼线，要去见见。”言景书说：“奉飚的赌窝肯定不止这一个地方，我要再多挖几个。而且，我还没拿到实打实的证据，来证明这是奉飚组织的赌窝。”
　　举报让人来抓，端掉一个赌窝是很容易的。
　　但这样对奉飚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
　　奉飚完全可以在其他地方再弄个窝点，毫不受影响。
　　“我拍了一些照片，但是还不够。”言景书看了眼自己的腿，略显烦躁道：“伤得真不是时候。”
　　“你先把腿养好。”唐雪梨冷静地询问：“你跟那两个线人在哪儿见面？”
　　言景书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不想让她冒险掺和这件事，“你别管了，你好好上学吧！”
　　学生的任务就是踏实读书。
　　“等奉飚回来纠缠我，我还能好好读书吗？”唐雪梨耐心地跟他分析，“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趁奉飚还没回来，把他的底细好好查一查。”
　　言景书十分犹豫，下不定主意。
　　“你应该知道，我挺能打的，真要碰到什么小混混，吃亏得绝对不会是我。况且，我只是去见见你的线人，蹲几个点，又不是去跟人火拼。我小心一点，尽量不被人发现就行了。”
　　唐雪梨说：“我会用相机，等会儿你把你相机借我。”
　　言景书考虑片刻，只好点了头，“进屋吧，我给你画个小地图。”
　　唐雪梨跟着他进了屋。
　　房间里非常干净，有淡淡的花香。
　　书桌上摆了厚厚的几摞书，文学历史，传记哲学，物理数学，诗词歌赋，名人语录……什么类型的都有。
　　旁边的书架里也塞满了书，横放竖放，利用了每一寸的空间。
　　想从里面抽一本书出来，估计也是不太容易的。
　　言景书坐到书桌前，拧开钢笔帽写了几笔，发现钢笔没墨水了。
　　唐雪梨站在书桌边看着他。
　　言景书抬眸跟她对视一眼，指着小木床说：“墨水在枕头旁边，你帮我拿一下。”
　　唐雪梨走到床边，看到枕枕边不仅有墨水，还摞着十几个牛皮纸袋，纸袋里边都满满当当的。
　　最上面还有几张草稿纸。
　　扫了一眼，应该是他最近在写的评论文章。
　　内容没仔细看，大概是篇文学评论。
　　言景书解释道：“我的腿最近得平放，所以一般都在床上待着，看书写东西都在床上，平时床上不会这么乱的。”
　　唐雪梨把墨水放到他手边，没说什么。
　　言景书取出钢笔墨囊，灌饱了深蓝色的墨水。
　　拧墨水瓶盖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小心沾到了一些。
　　旁边没有毛巾手绢之类能擦的东西，只好再次眼巴巴地看向唐雪梨。
　　唐雪梨嘴角抽了抽，走去蘸湿毛巾拿给他。
　　“麻烦你了。”言景书接过来，仔细地擦了擦手，擦完把毛巾暂时先放在一旁。
　　白毛巾上脏了一片，唐雪梨拿起来给搓洗干净了。
　　等墨水干透就不好洗了，举手之劳的事情，多做一件也累不死人。
　　毕竟是教过自己的老师，给她做了那么多课外的辅导，还领她去学拳练拳，这些恩情她都是记在心上的。
　　除了在感情上无法回应他，其他的，她都应该回报。
　　言景书侧过身，专注地看着她洗毛巾的侧影，心头涌上浓烈的情绪。
　　似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唐雪梨偏头看了他一眼，“你瞅什么，赶紧画地图。”
　　“哦……”言景书慢慢挪正身子，速度地把跟两个眼线见面的地方画好了。
　　为了掩人耳目，约见的地方都很偏僻，附近没什么人，位置也不算太好找。
　　但好在言景书画的示意图比较细致，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留意池大奔，别让他跟过去了。”言景书叮嘱道。
　　“放心。”唐雪梨说：“我从学校南墙翻出去，他只盯学校前后门，跟踪不了我。况且，现在他的心思都在奉兰妮的身上，顾不上我。”



第148章 他喜欢的人是你
　　唐雪梨走到大街上，发现池大奔还真的跟过来了，跟她隔着一小段距离，大概十多米的样子。
　　“奉兰妮怎么样了？针灸管用吗？”
　　唐雪梨走过去，主动跟池大奔攀谈。
　　“她说针灸的时候头挺舒服的，回家之后晚上好像还那样。才针灸了一次，应该还看不出效果。”
　　池大奔好奇地问：“你来找言记者？”
　　“我先认认路。”唐雪梨神态轻松，语带讽刺道：“你每天挺忙啊！”
　　要磨菜刀赚钱，要照顾奉兰妮，还要抽时间过来跟踪她。
　　池大奔苦笑一声，小声解释：“你别觉得我烦人啊，我也没办法，我得听我大哥的，把你照看好。”
　　“嗯……照看。”唐雪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一个照看。
　　“昨天兰妮挺伤心的。”池大奔突然说道。
　　“怎么了？”唐雪梨装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
　　“就是，那个记者，明知道兰妮在屋里针灸，也不进去打个招呼，关心两句。”池大奔说：“兰妮一开始听到言记者的声音，可开心了，等了半天，也听不清楚你们在说啥，最后让我出去看了一下，才知道你们都走了。”
　　“哦……”唐雪梨扭头看向池大奔：“兰妮喜欢言记者啊？”
　　池大奔一脸伤心地点了点头。
　　唐雪梨笑了笑，“那你可得加把劲儿了。”
　　池大奔一听就来了劲头，“你觉得我还有希望？”
　　希望自然是没有的，至少唐雪梨这样认为。
　　但目前情况并不明朗，也还没有搞清楚奉兰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她只模棱两可道：“希望都是人争取的。”
　　一句没什么用的废话，池大奔却领会到了别样的真理。
　　人总是从各种非常平常的信号里，解读出自身需要的、想要的，或者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池大奔跟着唐雪梨到了学校。
　　“你今天有课吗？”
　　“有啊。”唐雪梨说：“还有课后讨论和班会。”
　　池大奔：“哦……”
　　“给奉飚当小弟，真是太辛苦了。”唐雪梨说完，跟收发室大爷打了声招呼，便走进校园，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大爷警惕地盯着池大奔。
　　池大奔走到旁边树下等了十几分钟，等无聊了，又跑去东边后门转悠了一圈，心里惦记着奉兰妮，实在守不住了，想着唐雪梨一天都在学校里，他在外面守着也没什么用，就撤了。
　　唐雪梨今天其实没课，她回宿舍看了一小时的书，收拾一番之后，才从南墙翻出了校园。
　　公园附近的路口有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在蹦爆米花。
　　他脖子上围着白色毛巾，大名不明，外号野兔。
　　“爆一壶玉米，加个糖精片。”唐雪梨蹲到他身边，把钱递过去，见暂时没有别的客人，直接道：“老言腿受伤了，他让我过来跟你见见。”
　　男人头也不抬，不急不缓地借过钱，忙活手里的活，“老言是谁？”
　　唐雪梨看着他：“言记者。”
　　“什么记者，我不认识。”男人闷声说：“你找错人了。”
　　这人还挺警惕的，倒也是件好事。
　　唐雪梨并不着急，跟他闲聊了几句。
　　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两句。
　　他左手有节奏地拉动着风箱的拉杆，右手不停地转动爆米花机，还时不时往炉子里加煤炭。
　　压力表的指针慢慢地上涨，到一定的数值后，男人站起来，大声吆喝道：“要——响——喽！要——响——喽！”
　　随后，他用脚踹一踹，打开炉子的阀门，嘭一声巨响，米花纷纷地冲进了篓子里。
　　唐雪梨拿起一小把，爆米花还热乎着，她吹了吹，吹凉之后往嘴里塞了几个。
　　很甜很香，是记忆中传统爆米花的味道。
　　“你为什么叫野兔啊？”唐雪梨没有要走的意思。
　　“言记者没告诉你？”野兔重新坐回小板凳，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唐雪梨笑了，“你承认跟言记者认识了？”
　　野兔扭头瞥了她一眼，两人这是第一次对视。
　　“问你三个有关言记者的问题，你答对了，我就相信你是他叫过来的。”
　　还考上她了。
　　唐雪梨眼角带笑

，“行，你问。”
　　“他喜欢吃什么？”
　　这也太简单了，唐雪梨说：“包子。”
　　野兔思索片刻，又问：“他爸在哪个单位上班？”
　　唐雪梨眼角的笑意消下去，轻声说：“他爸去世了，救人重度烧伤，治了半年没治好。”
　　野兔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脸上蒙着淡淡的忧伤。
　　“言记者喜欢的人是谁？”
　　这最后一个问题，唐雪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顿了顿，说：“这是言记者的隐私，我不太清楚。”
　　“他喜欢的人是你。”野兔说得很肯定。
　　唐雪梨：“……”
　　野兔说：“他跟我提过你。”
　　唐雪梨突然有点好奇，“怎么提的？”
　　野兔这次不回答了，转换话题开口说起了小赌窝的事儿。
　　“我盯的那个棋牌室，凌晨被人举报关门了。”
　　唐雪梨沉眉问：“谁举报的？”
　　野兔特意去问了问，“一个高中生，应该是跟爹妈吵架了，一气之下去派出所让警察把他爹妈抓起来。”
　　“……”唐雪梨哭笑不得。
　　“幸好我跑得快，要不然差点也被抓了。”野兔说：“我这最近可能不会有什么新消息了，被端一个窝，那附近十天半个月不会再开新的牌室。他们在自己家里凑堆玩，这种管不了，也跟言记者查的事儿关系不大。但我会时不时过去看看，听听风声。你帮我转告言记者，要是有新消息了，我再给他递信儿。”
　　唐雪梨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临走前，她问野兔：“你跟言记者，关系很好吗？”
　　言景书连喜欢谁都跟这个人说过，那关系肯定不一般。
　　“挺好的。”野兔垂下头，随意地整理着手边的东西。
　　唐雪梨见他不愿多说，没再追问，告辞离开。
　　她走出去两三步，只听野兔又补充了一句：“言记者的爸爸，救的是我哥哥。”
　　唐雪梨停住脚，扭头看着他。
　　“我哥哥两年前，得病去世了。”野兔凄然一笑，“我哥哥心脏不好，病了很多年，非常痛苦，活得挺没意思的。言记者的爸爸为救一个病痨子死了，太不值当了。”
　　唐雪梨摇摇头，“值不值当，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第149章 难怪小言稀罕你
　　野兔非常认真地问：“那谁说了算？”
　　唐雪梨的表情也很严肃，开口时带着郑重之意，“言记者的爸爸冲进火场的时候肯定觉得这件事做的值当。”
　　否则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
　　但是——
　　他人死了，所以无从知道他后没后悔。
　　无论如何，野兔不应该擅自认为言记者的爸爸做了不值当的牺牲。
　　野兔陷入了沉思，这件事他大概要思考很久吧。
　　唐雪梨转身离开了。
　　二十分钟后，她来到了文化宫。
　　敲敲收发室的窗户，下一秒探出来一张中年大叔帅气的脸。
　　他四十五岁上下的样子，留着八字胡，胡子尾端微微翘起，显得很是俏皮。
　　“小同志，你找谁啊？”声音很年轻，像二十岁的小伙子。
　　“你是何叔吗？”唐雪梨问道。
　　男人愣了愣，随后笑起来，“咦？你找我啊？”
　　“嗯，言记者腿受伤的不方便过来，我替他跑一趟。”唐雪梨说明来意。
　　男人长长地“哦”了一声，“快进来快进来，我正好有消息要告诉你。”
　　唐雪梨坐到收发室的板凳上，心想，这位叔的警惕心比野兔可差远了。
　　要是敌方派个人过来探消息，岂不是一探一个准？
　　这么轻易相信陌生人，给记者当眼线感觉不太靠谱啊！
　　“来，小朋友，喝点茶，我刚泡好的，特别香！”何叔是个热情过头的人，笑容就跟焊在脸上的一样。
　　“不用了，您自己喝吧，我不渴。”唐雪梨在外面一般不随便吃喝别人给的东西。
　　“小状元很小心嘛！你们俩挺像，难怪小言稀罕你稀罕得不行，我看他从来没对哪个女孩这么上心过。”
　　何叔不光爱笑，还是个话痨，一开口就有点停不下来。
　　“之前你们社团在这里搞聚会，我就瞧见过你了，我想跟你唠两句，可那臭小子死活不让，说我话太多会吵到你！你说，我吵吗？”
　　唐雪梨干笑两声，摆手道：“不会不会。”
　　“就是的嘛！我又没拿着喇叭喊话，怎么会吵到人呢！”
　　何叔端起茶缸子喝了口茶，看向唐雪梨，笑呵呵地问：“臭小子该不会又是从墙根上摔下来弄伤了腿吧？”
　　唐雪梨：“……他之前也这么摔伤过吗？”
　　何叔啧啧两声，“还真是，就我所知，都不止三次了，他那腿啊现在还能走路，都是奇迹了。”
　　唐雪梨：“……”
　　“你别担心，他应该不会真成瘸子的。”何叔东拉西扯了半天之后，终于说到了正题，“我在这接触的人多，听说最近他们经常去实验小学旁边的老仓房那边打牌。”
　　“是朋友们凑堆玩的？还是谁组织的？”唐雪梨问道。
　　“我昨晚过去看了看，不是随便玩的，有人组织，不只是打扑克牌，还有别的，一看就是赌钱的。”
　　何叔一本正经道：“那边还有个里屋，我这种不是老熟脸，还进不去。不过依我的直觉啊，里边肯定赌得大！”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线索。
　　“这个消息我会告诉言记者的。”唐雪梨叮嘱道：“何叔，你小心一点，别让人看出问题。”
　　“不会不会。”何叔摆摆手，“我机灵着呢！”
　　唐雪梨得了消息就走了，这里人多眼杂，呆久了被人看到对何叔不好。
　　何叔恋恋不舍地目送唐雪梨离开。
　　等一个能陪自己唠嗑的人多难呐！怎么来了这么会儿就要着急走呢！
　　嘀咕着看了一眼桌上的表，哎呦，时间咋过得这么快，一聊都快过去一个小时了，他还以为只聊了十分钟呢！
　　唐雪梨回家换了身全黑的衣服，还带了件黑色的厚外套。
　　入秋了，晚上还是挺冷的。
　　今晚她打算蹲一夜。
　　带上从言景书那里借的照相机，路上买了四个热包子和两个苹果揣进兜里。
　　一切准备就绪。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唐雪梨悄悄地爬上了仓房对面的树上。
　　此时树叶还没落尽，能够起到一些遮挡的作用。
　　她找了个视野最好的地方，目不转睛地透过窗户盯着里面的情况。
　　何叔没能进去的里屋也是对着唐雪梨这边的，不过那边拉了厚重的遮光帘，只偶尔能看到模糊的黑色影子晃过，连身形都看不清楚。
　　晚上十一点多，仓房内的桌子就坐满了。
　　门口站着两个把守的人，相隔十几米外的小路路口也有两个人在放哨。
　　这样一旦有异常，他们能第一时间通知里边清场，把赌资赌具全部藏起来。
　　唐雪梨闻到了一丝奉飚的味道。
　　何叔的直觉应该没错，这里肯定不是朋友之间小聚打牌的场子，而是有人组织的赌窝。
　　桌上的钱来来往往，数目一看就不小。
　　唐雪梨拍了几张照片留做证据。
　　她离仓房有段距离，加上屋里玩闹声挺大的，所以守门的两个人听不到照相时的声音。
　　凌晨两点，仓房内赌上头的人依旧神采奕奕，兴奋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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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两个守卫则呵欠连天，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到凌晨四点的时候，睡着了一个，另一个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脸强打精神。
　　唐雪梨其实也很困了，但她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容易暴露行踪。
　　而且她一直盯着里屋的窗帘，想着万一有谁

不小心弄开了窗帘，留出了缝隙，那她就一定要抓住机会拍到点什么。
　　即使能看到一两个人，或者桌上的赌具也行。
　　天渐渐亮了，人陆续离开。
　　大多数人脸上都是菜色，疲惫不堪。
　　谁赢了钱，谁输了钱，谁意犹未尽等着下次再战，各色情绪很容易看出来。
　　里屋的窗帘有轻微的晃动，但他们并没有从正门出来。
　　一定是有其他的通路！
　　守卫和路口放哨的人都撤退了，唐雪梨没有着急走。
　　她突然看到里屋还有人影走动。
　　窗帘晃了晃，露出一个衣角，接着那人转了个身蹭歪了窗帘，唐雪梨迅速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声音不大不小。
　　屋里的人朝唐雪梨的方向瞥了一眼，有可能是无意识的，也有可能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
　　唐雪梨不确定对方看没看到藏在树上的自己。
　　而她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对方的脸。



第150章 找媳妇要靠脸的啊……
　　唐雪梨对池大奔太熟悉了，一个一闪而过的侧脸都能准确地捕捉到他的表情。
　　等了半个小时，不见池大奔出来，唐雪梨可以确定，他一定是从另外的通道离开了这里。
　　胶卷全部拍完，趴了整整一夜，浑身酸痛，动一动骨头都跟着咔咔作响。
　　当调查记者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次算是切身地体会了一把言景书在工作中的不容易。
　　回家睡了会儿，起来吃点东西就直奔华鸣鹤大夫家去取药。
　　华鸣鹤把药递过去的时候，看了唐雪梨一眼，“最近没睡好啊？”
　　唐雪梨淡声道：“昨晚熬夜看书了。”
　　“熬夜不好的，以后别熬夜了。”华鸣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纸盒，塞到了她手里，“这是我自己做的糖丸，里面有红枣红糖和各种药材，你每天吃两颗，吃三天吧！”
　　唐雪梨打开看了一眼，正好有六颗，“谢谢华大夫。”
　　“跟华舫一样，叫我爷爷就行了，听着亲切。”华鸣鹤补充道：“记得多喝温开水，吃完糖丸要多漱漱口。”
　　唐雪梨笑了笑，“知道啦，爷爷！”
　　这声爷爷华鸣鹤听得极为熨帖，“去吧，路上小心点。”
　　唐雪梨买了包子来到言景书家。
　　她敲了敲门，说：“是我，我进屋了？”
　　没有听到回应，稍后传来脚步声。
　　门被打开，唐雪梨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人。
　　她穿着牛仔喇叭裤，版型很好的休闲衬衫，显出近乎完美的身材。
　　中长发的发尾烫了卷，看起来有种超越时代的时髦。
　　“小唐同学，快进屋。”女人笑得温婉大气，声音柔和中带着微微的沙哑，非常好听。
　　这是言景书的邻居？还是亲戚家的姐姐？
　　“言老师在家吗？”唐雪梨轻声问道，双眼根本无法从女人漂亮的脸蛋上挪开分毫。
　　“在呢，等你半天了。”女人侧过身，把唐雪梨让进屋，随后合上了门。
　　言景书靠坐在床上，正在看书。
　　他抬头看向走进卧室的唐雪梨，笑着说：“太好了，又给我买包子了。”
　　唐雪梨把包子拿给他，正要问那个女人是谁，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女人就端着水杯走了进来。
　　“先喝点水，我去给你们洗个苹果。”
　　唐雪梨礼貌道：“谢谢姐姐。”
　　言景书噗嗤一乐，对女人说：“又有人管你叫姐姐了。”
　　女人无奈地摇摇头，也笑了起来。
　　唐雪梨：“……嗯？”
　　难道不应该叫姐姐？
　　那叫什么？
　　言景书吃着包子，突然起了玩心，“你猜猜我们是什么关系？”
　　唐雪梨猜不出。
　　本人在这里呢，她也不好胡乱瞎猜。
　　“别逗人家了！”女人拍了下言景书的肩膀，拍得十分不客气，啪一声，感觉下手不轻。
　　言景书“啊”一声，不满道：“疼死我了，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了！”
　　唐雪梨：“……”
　　女人看着唐雪梨，不好意思地自我介绍道：“我是他妈。”
　　唐雪梨想改口说一声“阿姨好”，可这声“阿姨”她感觉怎么都讲不出口。
　　这哪里像阿姨呀！
　　看起来明明跟大姐唐元圆差不多的年纪。
　　言景书看出她的为难，便道：“以后你叫她顾老师就行，我妈是师范大学的老师。”
　　唐雪梨忙道：“顾老师好。”
　　顾又晴洗了苹果和葡萄，把果盘端进屋，之后就准备走了。
　　“我晕血，没法换药，雪梨啊辛苦你了，改天我请你下馆子。”
　　唐雪梨说：“不用客气。”
　　顾又晴走到堂屋梳了梳头，往挎包里放了点东西，接着在门口换了鞋子，之后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唐雪梨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顾又晴，直到她离开。
　　“你紧张什么呀？”在言景书的记忆中，唐雪梨好像从没紧张过。
　　唐雪梨没承认，“我哪里紧张了。”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你妈很年轻的时候就生了你？”
　　“不算很年轻吧，她那个年代算晚的了。”言景书说：“我妈二十七的时候生的我。”
　　唐雪梨一脸惊讶：“你妈五十岁了？”
　　“对呀！”言景书吃完了唐雪梨买来的四个包子，“她确实不像五十岁的人，大家都打趣她，说她偷偷吃了回春丹。”
　　“你妈妈太好看了，气质真好，打扮得也极好。”唐雪梨一时词穷，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
　　“我没有我妈好看？”言景书一脸认真地问。
　　唐雪梨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当然没有！”
　　言景书：“……我一直觉得我遗传了我妈的美貌。”
　　唐雪梨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你眼睛和嘴巴，跟你妈妈很像，鼻子不如你妈妈精巧，耳朵不如你妈妈的大，耳唇儿也没有你妈妈的饱满，你脸型更有棱角一点。最主要是，你气色不如你妈妈好，精神气差了一大截。”
　　言景书哭笑不得，“别说了，快换药吧！”
　　唐雪梨乐了，调侃他：“你是记者，又不靠脸吃饭，不用沮丧。”
　　言景书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可找媳妇要靠脸的啊……”
　　唐雪梨语气平平，不避讳说这个问题，也不是很热情，“你这张脸找媳妇够用了。”
　　“是吗？”药膏凉凉的，贴到伤口上，又疼又清爽，言景书嘶了一声，继续道：“你觉得我这张脸够用了？”
　　“你自己没有判断？”唐雪梨没看他，垂眸盯着他的腿。
　　擦伤蛮严重的，估计好了之后也有可能留下点疤痕。
　　言景书幽幽一叹，“当局者迷嘛！”
　　唐雪梨换好药之后，仔细地包上纱布，“你跟你妈妈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言景书点点头，“从我出生开始就住这了，我爸妈是在这儿结的婚。”
　　唐雪梨系好纱布，问他：“松紧可不可以？”
　　“可以。”言景书说：“你很熟练嘛，一点都不逊于华老，你学过吗？”
　　唐雪梨顿了顿，说：“华老给你换药的时候我看了，这又不难，看一遍就能会。”
　　“聪明人真是学什么都快。”言景书把受伤的腿挪到叠起来的被子上，调整了下坐姿。
　　“你妈妈教什么科目的啊？”唐雪梨拿来洗好的苹果，一人拿一个啃着。
　　“你对我妈妈很感兴趣啊，刚才你盯着我妈看，眼睛都挪不开了。”言景书咔嚓啃下一大口苹果，边嚼边道：“你该不会是看上我妈了吧……”



第151章 我会是个好婆婆的！
　　唐雪梨没想到言景书会来这么一句。
　　她简直哭笑不得，“没准有可能啊，你妈妈那么好看，很容易被人一见钟情的。”
　　言景书顿时沉默了，表情十分的精彩。
　　唐雪梨笑了笑，优哉游哉地吃着苹果。
　　“我妈妈主要是研究古文字的，汉语言文字和文学都教，看每学期的安排。”
　　言景书说：“追求我妈妈的人从这里都能排到火车站去。”
　　唐雪梨：“你妈妈也蛮辛苦的。”
　　被这么多人喜欢，麻烦事肯定也不老少。
　　如何快速安全地拒绝追求者，也是一门学问来着。
　　言景书主动讲起了他妈妈的事情。
　　“现在还有不少人总劝我妈再婚，说

你丈夫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想不开呢！有个大叔上个月找上门，那叫一个苦口婆心。”
　　言景书学着那个大叔的口吻，模仿道：“你一个女人过日子多难啊，身边没个男的咋过呀，看着多可怜。”
　　唐雪梨撇了撇嘴，这种话每次听都觉得恶心。
　　“我妈听了之后，说你这么想才是真的可怜，然后把人轰走了。大叔后来又来了几次，见跟我妈没希望了，就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因为实在骂得太难听，我们院里的大娘实在听不下去了，把家里没来得及倒的粪桶泼了他一身。”
　　唐雪梨乐了，竖起大拇指，赞道：“大娘了不起！”
　　“大娘很厉害，非常热心肠，谁有困难了麻烦了都会帮忙。”
　　言景书轻轻一叹，“她最近身体不大好，吃不下饭，人瘦了很多。”
　　“是得了什么病吗？”唐雪梨问：“去大医院查过了吗？”
　　“大娘不肯去医院，我们硬拉过去的，不过没查出来什么病。”
　　言景书说：“也让华老看过了，华老说大娘是忧心过重，得的是心病。心病不除，病根就永远都在，喝再多药效果都不会好。”
　　唐雪梨把两个人吃剩的苹果核丢进门口的垃圾桶里，转身回来坐在书桌前，问：“大娘有什么心病？”
　　“不清楚。”言景书摇摇头，“大娘说她整天高高兴兴的，哪里有什么心病。”
　　“我能去看看大娘吗？”
　　唐雪梨研究过开胃的汤食，想让大娘试一试。
　　“当然可以了，不过今天大娘去亲戚家串门了，估计晚上才回来。”
　　言景书笑眯眯地看着唐雪梨：“要不，你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吧？我妈做饭挺好吃的，她不经常下厨，你在的话，我能跟着你蹭一顿好吃的。”
　　“那我留下来吃饭岂不是太麻烦你妈妈了？”
　　平时不经常下厨说明本身就不喜欢做饭啊！
　　她才不要做这种没眼力见的事情。
　　可不等她开口拒绝，言景书又道：“咱们正事都还没谈呢，正好慢慢聊。”
　　“正事不用聊太久，几句就说完了。”
　　唐雪梨三言两句转述了何叔的话，还有昨晚盯梢时的发现。
　　言景书表情严肃了几分，“那就基本能确定那里是奉飚的一个点了，而且池大奔应该是负责人之一。或者，也有可能是最大的负责人，全权负责奉飚这部分的生意。”
　　“我跟池大奔接触了几次，发现这人是变色龙，反应极快，心思很多。”
　　唐雪梨若有所思道：“他常把老大挂在嘴边，像是对奉飚言听必从，格外衷心。但我现在觉得，也许未必。他的野心绝对比表现出来的大得多。”
　　“留下吃晚饭吧，咱们可以多讨论讨论。”
　　言景书再次提出了邀请，“你不是喜欢我妈妈吗？不想尝尝我妈的手艺吗？而且，你不是想见大娘吗？大娘天黑了才回来呢！”
　　唐雪梨：“……”
　　这不答应似乎都不行了。
　　顾又晴很快就回来了，她手上拎了很多菜。
　　她出门给同事送了点教学资料，本来打算去书店逛逛的，半路突然改变了主意。
　　比起请人下馆子，还是亲自下厨更显诚意。
　　想着儿子也好一段时间没吃到妈妈做的饭了，顾又晴就直奔菜市场而去，买了一堆食材。
　　“雪梨，今晚我给你露一手，给你做一桌好菜。”
　　母子俩想一块儿去了，还真是有默契。
　　唐雪梨站起身，说：“我也会做饭，我来帮你吧！”
　　“不用，哪有让客人来做饭的道理。”顾又晴笑着说：“我知道你厨艺好，我吃过你做的卤菜，味道真不错。这次给我个机会，让我也显摆显摆。”
　　“谢谢顾老师，那就麻烦你了。”
　　唐雪梨不想显得自己太矫情。
　　顾又晴做事有条不紊，不急不慌，一桌饭，六菜一汤，做了两个小时。
　　在日落最美的时候，三个人围桌而坐开了饭。
　　唐雪梨见自己面前是一盘糖醋排骨，心情有一丝复杂。
　　顾又晴这么了解她，可见言景书之前在家里没少跟妈妈提起她。
　　“雪梨，你喝啤酒还是汽水？”柔柔的语调，衬得顾又晴微哑的嗓音更好听了。
　　“我喝汽水。”唐雪梨记得瓶起子在书桌上，就准备起身去拿。
　　人还没站起来，就被言景书摁住了肩膀，“你是要去拿瓶起子？”
　　唐雪梨点了点头。
　　“我妈用不着，你坐着吧！”
　　言景书话音未落，顾又晴拿起竹筷子咔咔咔利落地开好了一瓶啤酒和两瓶汽水。
　　唐雪梨瞬间感受到了反差带来的冲击力。
　　“别看我妈这么温柔淑女，其实她打起人来可狠了。”言景书握起拳头举起来晃了晃，对唐雪梨说：“这拳头，她比咱俩狠。”
　　顾又晴瞥了儿子一眼，“你想挨揍了是不是？”
　　“妈，我都这么大了，再打就不像话了哈！”
　　言景书缩了缩脖子，顺势往唐雪梨那边挪了挪。
　　他喝了口汽水，对唐雪梨悄声说：“我爸去世不到一个月，我老舅就带着兄弟找上门，劝我妈早点给我找后爹，我妈一点没客气，一拳过去把我老舅的鼻梁骨给打断了。”
　　唐雪梨：“……”
　　顾又晴喝啤酒不用杯子，直接举起瓶子喝了一大口。
　　口红被酒水一润，显得更红润耀眼了。
　　“儿子，你这么说我，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言景书脑子一转，“哦，是啊。”
　　顾又晴朝唐雪梨勾唇一笑，柔柔地说：“放心，我只对坏人动手，我会是个好婆婆的！”
　　唐雪梨：“……”



第152章 美得呦
　　这边刚吃完饭，邻居大娘就回来了。
　　言景书腿脚不方便，顾又晴就带着唐雪梨过去了一趟。
　　大娘个子很高，目测得有一米七左右。
　　但人非常的瘦，像是一把行走的骨头架子。
　　“这哪儿冒出来的漂亮姑娘，瞧瞧这大眼睛，这翘鼻子，真俊呀！”
　　大娘笑眯眯的，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烟火气。
　　她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瞧瞧，你们俩往这一站啊，美得哟，今天我这眼睛可享福喽！”
　　“这是小言的朋友雪梨，听说您胃口不大好，特意过来看看您。”顾又晴介绍道：“雪梨是中医学院的大学生。”
　　大娘把两人让进屋，倒了两杯水给她们。
　　“大学生，金贵呀！”大娘摆摆手，笑着说：“我这嘴巴吃啥东西都没味道，吃下去了呢，还容易反胃。估计是岁数大了，啥啥都不太中用了。喝点面糊汤还行，饿不死，没大事。我这种闲人啊，早点死了也没啥损失。”
　　“大娘，我能给您把个脉吗？”
　　唐雪梨观察到她气色不佳，有点脾胃虚弱、肝气不足的样子。
　　“大学生要给我把脉，那可是我的福气呦。”
　　大娘眉心的皱纹很深，虽然她爱笑，但能看出应该是个心事重的人。
　　大娘扁起袖子，把胳膊放到了桌子上，“姑娘你别嫌弃我啊，我这皮包骨头的，别吓着你。”
　　“大娘，您真白呀！”
　　唐雪梨把手指搭上去，仔细地摸了一会儿脉。
　　她没有专业学过切脉，都是自己研究的，并不专业，但她不需要开药方给人治病，所以暂时也不需要太高的水平。
　　华鸣鹤之前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
　　看脉象和面色，大娘确实忧虑过重，比起身体上的疾病，更多的是心病。
　　刚见面她跟大娘不熟，也不好问对方有什么心事。
　　这时候吃点可口的药膳，应该能有点效果。
　　唐雪梨收回手，淡笑道：“大娘没得什么病，等胃口好了，肉就会长回来的。”
　　大娘哈哈一笑，“我就说没啥事嘛！”
　　唐雪梨没有久留，离开大娘家之后，就跟顾又晴告辞离开了。
　　第二天返回学校，除了上课时间，唐雪梨都窝在图书管里查资料。
　　华舫也常来图书馆。
　　他抽出一本书刚打开，余光就瞥见到了坐在窗前一脸肃然的唐雪梨。
　　“碰到难题了吗？”他把手里的书放到桌上，坐到了对面。
　　唐雪梨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要是有什么疑惑，你都可以问我，我不知道的话，还能回去问我爷爷。我爷爷要是再不知道的话……”
　　华舫顿了顿，笑道：“那估计就是非常难的课题了。”
　　“谢谢学长。”唐雪梨说：“我就随便看看。”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华舫起身走向旁边的书架，挑到自己需要的书，到门口借书处做完登记就走了。
　　直到图书馆关门，唐雪梨才离开。
　　她借了两本书，本打算连夜看的，后来想起华老先生的叮嘱，便打消念头，十一点多就躺到了床上。
　　学校宿舍里人多，彼此打扰，不太方便，所以没有特殊情况，唐雪梨都回家睡觉。
　　比平时睡得早了一些，她天不亮就醒了

。
　　出门跑步前，她看了两个小时书。
　　早上头脑清晰，之前一些模糊的想法，现在终于确定了下来。
　　**
　　“呦，什么好东西这么香。”
　　华鸣鹤盯着唐雪梨手里的饭盒看了又看，还凑近闻了闻。
　　“肉汤吗？给我的？”
　　“……不是。”唐雪梨问老先生，“您喜欢吃什么，下次我来取药的时候给您带过来。”
　　华鸣鹤：“你自己做啊？”
　　唐雪梨点点头。
　　华鸣鹤想了一下，说：“那我要吃糖醋鱼，你会做吗？”
　　唐雪梨伸出手。
　　华鸣鹤不解，“要什么？
　　唐雪梨说：“鱼票，我没鱼票了，没法买鱼。”
　　华鸣鹤啧啧两声，“算了，做鱼怪麻烦的。”
　　唐雪梨：“……”
　　“这肉汤是给小言做的？”
　　闻着肉汤的香味，华鸣鹤有点嘴馋，“给我盛一碗尝尝，一小碗就行。”
　　“不是给言老师做的。”唐雪梨说：“里面我加了一些东西，您不能喝。”
　　“加东西了？”华鸣鹤吸吸鼻子，“有山药，枸杞，红枣，山楂？这些我都能吃。”
　　“您再闻闻。”唐雪梨突然想考考老中医。
　　华鸣鹤起了胜负心，“你打开给我盛一勺。”
　　唐雪梨想了一下，同意了。
　　对着小碗仔细地闻了半晌，华鸣鹤讲出了七种药材。
　　说的都对了，但没说全。
　　“还有几样。”唐雪梨一脸您继续猜的样子。
　　华鸣鹤闭上眼睛，小小地抿了一口，又讲出三种。
　　“剩下最后一样，您肯定猜不到，不是中草药。”
　　唐雪梨觉得华鸣鹤已经非常厉害了。
　　这嗅觉和味觉绝对是顶尖的。
　　没有对中医药几十年的钻研，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拿了言景书的药之后，她转身就走，但华鸣鹤不干，挡住了她的路。
　　“还有一样是什么？你不告诉我，我要失眠了。”
　　唐雪梨笑了笑，慢慢地说道：“用小米熬得米汤，味道比较淡，大概被其他味道给掩盖了。”
　　“你这一锅汤，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啊！”
　　华鸣鹤脑子一转，猜到了什么，“你这是给小言的邻居大娘熬得开胃汤吧？”
　　“对！您觉得大娘喝这个汤，会有点用吗？”
　　唐雪梨对这款药膳还是非常期待的。
　　华鸣鹤考虑了片刻，谨慎道：“这个不好说，我刚才抿了一下口，味道非常不错。你入的这些中草药没什么问题，至少喝不坏人吧！”
　　“那就行。”
　　唐雪梨怕汤会冷掉，出门直接叫了辆人力三轮车，快速赶去了言景书家。
　　“今天没给我带包子吗？我特意没吃中午饭。”
　　言景书还是那个姿势，架着腿看着书，枕头边放着钢笔、墨水和一堆草稿纸。
　　床边有一个大茶缸子，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我先去给大娘送汤。”唐雪梨放下药和挎包，转身就出去了。
　　言景书：“……”



第153章 我是保姆还是使唤丫头啊？
　　大娘听到敲门声，乐呵呵地过来开了门。
　　“雪梨呀，你来得正好，快过来跟我们一块儿吃！”
　　唐雪梨看到桌上有很多菜，非常丰盛。
　　桌边坐着一个年纪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
　　她跟大娘长得十分像，人即使是坐着的，通过那条长长的腿，也看得出她个子很高。
　　“她是我闺女，在外地上班，一年就回来一两次，今天特意跑回来看我的！”
　　大娘情绪高涨，满面通红，浑身上下透着喜气洋洋。
　　“姐姐好。”唐雪梨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随后看向大娘，把饭盒递了过去，“我就不跟你们一块儿吃了，这是我做的山药瘦肉汤，能开胃的，您尝尝看。”
　　“哎呀，这丫头真是贴心！”大娘收了饭盒，说：“这次我就收了你的心意，下回可别再做这麻烦的汤了，一炖好几个小时，多费事儿。而且这肉多贵啊，弄点肉票也不容易。你自个家留着过年吃吧，听话哈！”
　　唐雪梨叮嘱道：“这个汤里放了调理身体的中草药，只能您自己喝，别人喝了恐怕不大合适。”
　　“这样呀，我知道啦！”大娘点点头，再次开口邀请唐雪梨：“你还没吃饭呢吧，别走了，把小言也叫过来，咱们人多热闹。”
　　“我吃过了，言老师腿也不好挪动，你们吃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唐雪梨退出房间，人还没走，只听屋内的女人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妈，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你都敢吃啊！你该不是乱吃这些才得病的吧！”
　　大娘看向自己女儿，低声制止道：“你别乱说！人家小孩都是好心，你咋能这么想！”
　　“妈你就是总把别人往好了想才容易受骗的。”
　　女人拿起筷子，顾自吃了起来。
　　大娘拉着唐雪梨的手走出去，反手合上门，不好意思道：“雪梨啊，我闺女就嘴坏，也是担心我，才乱讲话的，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唐雪梨倒是没生气，“您回去吃饭吧！”
　　大娘没再说啥，急着回屋了。
　　唐雪梨走到言景书面前，问他：“你见过大娘的女儿吗？”
　　“桃子姐，她以前是住这个院儿里的，结婚嫁人去了湖城，在那边上班，很少回来。”
　　言景书跟桃子姐很熟了。
　　“她们母女俩关系怎么样？”唐雪梨问了一句。
　　“挺好的，没见她们红过眼吵过架，大娘脾气火爆但是对女儿很好，桃子姐随了她妈妈的性格，直来直去，个性冲，不过她没有大娘那么热心肠，那么友善。”
　　话音刚落，言景书的肚子就响亮的咕噜了一声。
　　唐雪梨看了他一眼，“你饿了？”
　　言景书一脸委屈巴巴，“我早上只吃了一个馒头，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就等着你给我买包子呢！”
　　“我是你保姆还是使唤丫头啊？”唐雪梨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你也没让我给你买包子，你没等到，可不能怪我。”
　　之前主动给买了包子，他应该感谢，但不能当成她应该做的事情。
　　也不该理所当然地当成常态。
　　她对这种带有要求性质的，带有索取意味的撒娇，并不感冒。
　　言景书愣了愣，意识到什么，立马说：“那你吃了吗？我去给你煮点面条？”
　　“不用了，你歇着吧！”唐雪梨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用毛巾裹好的饭盒。
　　打开盖子，香味立马飘了出来。
　　她去厨房拿了一个空碗和两个勺子，剥了一半给言景书，“吃吧，不够也只有这些了。”
　　言景书看了眼碗里的蛋炒饭，耳根子一酸，口水瞬间流了出来。
　　他迫不及待地狂炫了好几口，最最普通的蛋炒饭，却好吃极了，让他头也顾不得抬一下。
　　“你别噎着。”唐雪梨都看不下去了。
　　这哪是饿了半天的样子啊，简直跟食不果腹了好几年的流浪汉有的一拼了。
　　言景书瞥了眼手边的一滴水都没有的茶缸子，没敢开口使唤唐雪梨。
　　唐雪梨啧了一声，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你啊。”言景书没用两分钟就吃完了蛋炒饭，一口气喝下大半杯水。
　　他舒服得长长一叹，“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炒饭了。”
　　唐雪梨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咽下口中的食物之后，才不急不缓地说：“那是因为你饿过头了。”
　　饿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吃。
　　“不饿的时候吃，也是吃过最好吃的蛋炒饭！”言景书坚持道。
　　唐雪梨笑了笑，顾自吃饭没搭话。
　　言景书看着她，说：“我吃了一半，你

够吃吗？”
　　“够了，本来打算留一半晚上吃的。”
　　唐雪梨说：“晚上我在路上买包子或者油饼吃也行。”
　　言景书在一堆书里抠抠搜搜半天，找出一块钱叠成小块，扔到了唐雪梨手边。
　　唐雪梨扭头瞥他一眼，“嗯？”
　　言景书乖巧地眨眨眼，“饭钱！还有之前的包子钱！”
　　唐雪梨忍俊不禁，把钱收进了裤兜里。
　　“多了，但不给你找零了，下次可以顺路给你带包子。”
　　言景书笑眯了眼睛，“还需要跑腿费吗？”
　　“不用了。”唐雪梨顿了顿，“不过你应该给我交点上门换药的钱。”
　　她这一去一回，在路上可耽搁不少时间呢！
　　言景书琢磨了一下，说：“你自己主动要来的。”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是她非要来给他换药的，他可明确拒绝了的。
　　“……”唐雪梨无言以对。
　　这笔钱没讹到，真是可惜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其实都带着点开玩笑的意味。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忽高忽低的吵架声。
　　仔细一听，应该是大娘跟她女儿在吵架。
　　具体内容听不真切。
　　唐雪梨和言景书对视一眼，都在犹豫要不要去看一眼，劝个架。
　　唐雪梨问：“她们之前这样吵过吗？”
　　言景书摇摇头，“从来没有过。”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
　　“桃子！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大娘干哑的嘶吼声。
　　桃子姐“啊——”地尖叫起来，叫了足足十几秒，才大喊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一直都是！”
　　言景书皱皱眉头，立马下床，拄着拐杖往外走去。
　　“赶紧去看看，别出什么事儿。”
　　别人的家事不好多干涉，但这吵得太凶了，不好坐视不管。



第154章 你应该向雪梨道歉
　　唐雪梨走得比言景书快，她打开门，一眼看到自己的饭盒躺在一滩汤汤水水之中。
　　好几个小时熬出来的肉汤，就这么投喂给了大地。
　　大娘朝门口看了一眼，猛拍大腿几下满脸懊丧地弯腰去捡地上的肉块。
　　“这多浪费啊！太浪费了，桃子你……你生气归生气，跟吃的过不去干啥！”
　　她快速抓起肉块和山药块往盘子里放，打算洗一洗再吃。
　　这些都还能吃的，以前闹饥荒的时候，连耗子肉和树皮都吃，这好好的猪肉和山药，只是沾了点土灰而已，一点不耽误吃。
　　唐雪梨走过去把大娘扶了起来，“您坐着，我来扫吧！”
　　“不要扫，洗一洗还能吃的。”大娘不肯起身。
　　她眼眶里蓄满泪水，重重地叹气：“哎，这好好的肉汤。姑娘，大娘太对不住你了！”
　　“没事。”唐雪梨强行拉起大娘扶她坐到了凳子上，“下次我再给您做。”
　　大娘营养不良，其实身体一直都很虚弱。
　　跟女儿吵架，情绪起伏大，多弯会儿腰，眼前就有些发花了。
　　要不是唐雪梨扶着她，她差点跌坐到地上。
　　桃子姐朝唐雪梨翻了个白眼，撇着嘴道：“假惺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鬼知道你惦记我妈的什么东西呢！”
　　“桃子姐，雪梨是我的朋友，你说这种话，非常不合适。”
　　言景书一脸严肃，语气很重，“你应该向雪梨道歉。”
　　“道歉个屁！”桃子姐哼笑道：“言景书，你找对象的眼光也就这样，我还以为你会找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呢，瞧你身边这个，一看就是野路子出身，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绝对不是善茬。”
　　“雪梨，对不起啊，大娘替闺女给你道歉，她最近心情不好，见人就骂，你别生气。”
　　大娘握住唐雪梨的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歉意了。
　　“我不生气。”
　　重活一回，唐雪梨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为他人的过错伤害自己，更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人生苦短，生气伤身，健康才是一切的本钱。
　　没有必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俗话说无能狂怒，经常愤怒的人，狭隘尖酸的人，都是极为无能的人。
　　言景书却没有这么豁达的心境了，说到底，他其实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听到有人向自己喜欢的姑娘出口恶言，污蔑诋毁，心头的火蹭蹭地往上冒。
　　加上桃子对自己母亲也是这种恶劣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气愤。
　　可不等他开口发火，就被唐雪梨给拽走了。
　　“你站院子里做一百个深呼吸再进屋，我去帮大娘扫一下地。她们家里的事儿，咱们暂时就别管了。”
　　唐雪梨安置好言景书，返回大娘屋内，把地板快速打扫干净，临走时拿回了装肉汤的饭盒。
　　言景书已经回了房间，不知道他有没有老老实实地做完一百个深呼吸。
　　唐雪梨给言景书换完药就回了学校。
　　上了下午的课，回宿舍写完作业，晚上她又去了实验小学那边的老仓房。
　　何叔来了，他尝试进里屋去玩，但被人拦在了外面，后来他就在大厅里一直玩到了清晨。
　　里屋的窗帘一直关着，全程都没有看到一个真切的人影。
　　不知道池大奔这次来没来。
　　早上人群陆续走出来时，唐雪梨惊讶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突然之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骑上停在隔壁街上的自行车，一路朝言景书家的方向赶。
　　果然很快就看到了疾步匆匆的桃子姐。
　　“手气不好？输了很多？”唐雪梨没有从自行车上下来，配合着桃子姐的步速在旁边慢慢地骑着。
　　桃子姐吓得一愣，“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我看到你从实验小学那边的牌室出来了。”唐雪梨开门见山。
　　桃子姐眯了眯眼睛，“你也玩牌？你喜欢玩哪种？”
　　“什么都玩，我算数好，玩什么都能赢。”
　　唐雪梨神秘兮兮道：“你知道的吧，屋里的赢得更多，我玩一天，够我用一个月的了。”
　　桃子姐留意到唐雪梨的穿着打扮看起来简单朴素，但质量其实都非常好，并不是便宜货。
　　“你不缺钱，那你讨好我妈，跟我妈套近乎是为了什么？”
　　桃子姐顿了顿，又问：“你是学什么的？”
　　难道是学建筑的？需要让她妈牵线搭桥给她托关系？
　　唐雪梨说：“我学中医中药的。”
　　“嗯？”桃子姐这下真不懂了。
　　她想了想，猜道：“你是为了在言景书面前扮善良？”
　　“我在他面前扮善良干什么。”唐雪梨淡淡一笑，“我都拒绝他了。”
　　“你不喜欢言景书？”桃子姐有点惊讶。
　　从来都是人家小姑娘追着言景书跑，这小子一个都瞧不上。
　　没想到现在他喜欢的人，对他却没那个意思。
　　哈哈，这倒是有趣。
　　那……桃子姐脑子一转，感觉自己明白了，“你是拿我妈当试验品吧？试验你那些放了药的汤。”
　　唐雪梨摇摇头，纠正道：“不是试验品，只是想帮忙。”
　　“拉倒吧！”桃子姐撇撇嘴，“话说得好听而已，我知道你这种人，目的性强得很。”
　　唐雪梨不再多解释，随她去想。
　　桃子姐对唐雪梨的敌意没了大半。
　　她偏头看向身边的人，问了一句：“你能不能教教我？教我怎么算牌能赢钱。我很聪明的，肯定能学会。”
　　赌了一两年，她发现了，想赢并不是单纯靠运气的，会算牌，赢的才能比输的多。
　　但她研究了很久，都没搞明白这牌到底要怎么算。
　　她相信这里边肯定有窍门，只是她还没弄懂。
　　“教你也不是不可以。”唐雪梨说得模棱两可。
　　“我赢了钱可以分你一部分，当我的学费！”桃子姐双眼放光，满眼期待。
　　“分给我多少啊？”唐雪梨问道。
　　桃子姐想了想：“两成，行不行？”
　　唐雪梨没吭声。
　　桃子姐观察着她的脸色，“那三成？”
　　唐雪梨做思考状，但没点头。
　　“最多四成，不能再多了。”桃子姐说：“而且只给你三个月的。你教得越好，我赚得越多，给你分得就越多！”
　　唐雪梨笑了笑，这话说的，是怕她藏私不肯多教啊！
　　其实赌牌，真

会算牌也未必会赢，真正能赢的，是出老千的人。
　　但出老千绝对会被发现，除非玩一把就跑，否则被抓到，也讨不到好。
　　包赚不赔的人事实上只有背后的老板。
　　赌徒，都是人家赚钱的牺牲品而已。
　　唐雪梨：“教可以，但这个一两天教不会，是慢功夫，你有耐心学？”
　　“有耐心！”桃子姐问道：“你要教多久？”
　　“大概……三个月吧！”唐雪梨一本正经道：“三个月差不多能出师稳赚了。”
　　桃子姐皱皱眉头：“……这么久？”
　　唐雪梨：“嫌久那就算了。”
　　桃子姐：“别算了啊，我学！”



第155章 你女朋友挺不错的
　　唐雪梨先教了桃子姐算二十四点。
　　抽出四张扑克牌，1，2，4，6。
　　“4减1得3，2加6得8，三八二十四。明白了吗？”
　　桃子姐嗤之以鼻，“不就加减乘除嘛，多简单啊，这还用学？”
　　唐雪梨淡笑道：“那行，咱们比一比。”
　　“怎么比？”桃子姐自信满满地问。
　　小学算术题她还能算不明白？
　　这要是都算不清楚，她就白活了。
　　唐雪梨把一副扑克牌平分成两份，两个人各拿一半。
　　“每次你出两张牌，我出两张牌，同时出牌，先算出答案的人把对方的牌赢走，最后谁手里没牌就输了。”
　　规则简单易懂，桃子姐跃跃欲试，“开始吧！”
　　第一把出现的四张牌是：7，5，9，2。
　　桃子姐还没有完全看清楚四张牌，唐雪梨就当即说出了答案：“五七三十五，35减9减2，等于24。”
　　桃子姐：“……”
　　这么快的吗？
　　接下来她连连败北，无论是简单的还是难的，她都比不过唐雪梨的速度。
　　唐雪梨以前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会自己拿扑克牌算二十四点玩。
　　算这个几乎可以说是本能反应了。
　　“这是很基础的，先把这个练一练，速度能跟我不相上下了，再继续学其他的。”
　　“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赢你！”
　　桃子姐信誓旦旦地放出豪言，随后收起扑克牌，站起身的时候小腿突然一阵抽筋。
　　她跟她妈一样干瘦，大娘是因为操心女儿食不下咽夜不成寐，她则单纯是一头劲地想靠赌牌发家致富，顾不上一日三餐，生生饿瘦的。
　　母女俩都严重营养不良。
　　桃子姐明显是缺钙了。
　　唐雪梨好心提醒她：“多吃饭，多睡觉，多晒太阳，小心赢了钱到时候没命花。”
　　“小丫头家家的，怎么这么啰嗦。”桃子姐嘴上这样讲，心里还是承情的。
　　想起前一天的事儿，她低声道：“打翻你给我妈做的汤，对不起了……我也不应该胡乱评价你，那些话我收回，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唐雪梨笑了笑，问她：“昨天你跟大娘为什么吵架？”
　　桃子姐沉默半晌，才说：“我管我妈借钱，她不借。她就我一个女儿，攒着钱干什么呀，我多玩几把，能赢回来更多。她就是岁数大了，脑子不灵光，跟不上现在时代的发展。”
　　唐雪梨没有反驳她，无论现在说什么，她肯定都听不进去。
　　对这种赌徒，讲道理是没有任何用的。
　　“大娘她有钱啊？”唐雪梨顺着话题随口一问。
　　涉及到钱的事儿，桃子姐顿时警惕起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唐雪梨也没有追问。
　　“我要去学校了，下次见！”
　　在下一个岔路口，她拐到了另一条街上。
　　此时言景书在大娘的家里。
　　“您别担心，桃子姐估计是去朋友家里玩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昨天母女俩吵完架，女儿就跑出去了，一夜都没回来。
　　当妈的担心啊，担心得整夜没睡。
　　言景书劝了半天，但都没什么用，带过来的饭菜大娘也吃不下。
　　好在这时候桃子姐回来了，而且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妈你还没吃呢？”
　　大娘终于露出了笑脸，“你不回来我哪儿吃得下，这是小言拿过来的小米粥和包子，咱俩一块儿吃吧！”
　　“等我洗个手、洗把脸。”
　　桃子姐走到洗脸盆前，舀了两瓢凉水，又打开暖水瓶兑了点热水。
　　她试了下水温，一边洗手，一边通过面前的镜子看向言景书。
　　“你眼光还行。”
　　“嗯？”言景书在镜子里跟她对视，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你女朋友挺不错的。”桃子姐洗完手，重新兑了盆温水开始哗哗哗地洗脸。
　　等她洗碗，擦脸的时候，言景书问她：“你见到雪梨了？”
　　“嗯。”桃子姐说：“我回来路上碰到她了，她去上学了。对了，她哪个学校的来着？”
　　言景书回了一句：“京城中医学院。”
　　“那个学校是不是挺不错的？”
　　桃子姐坐下来开始吃饭，她看向言景书，又问：
　　“她能考上大学，很聪明吧？”
　　大娘也端起碗喝了两口小米粥。
　　见女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对她态度也很好，心情一下扬上了天，话也多了起来，在言景书开口前就抢着说道：
　　“当然聪明了，雪梨可是高考理科状元，好几个科目都考了满分的，我听小言他妈说，都上过报纸呢！可厉害了。”
　　桃子姐对唐雪梨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竟然是高考状元，那脑子肯定不是一般的好使。
　　她嘿嘿一笑，这下妥了！
　　言景书见她表现得十分反常，好奇地问道：“雪梨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啥呀！”桃子姐嘴巴严得很。
　　言景书看了看她，心中愈发疑惑。
　　看来只能等唐雪梨过来的时候再问了。
　　**
　　唐雪梨找了个没课的下午，又去了趟文化宫。
　　何叔告诉她：“我听说牌室弄了个新的玩意儿过来，就放在里屋了，听说玩得数挺大，很刺激的。”
　　“里边那屋怎么才能进去？”
　　唐雪梨在仓房附近全转了一遍，没发现其他的出入口。
　　也就是说，里屋一定有个很隐秘的暗道，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
　　池大奔这人反应太快，还十分警惕，唐雪梨不想打草惊蛇。
　　这次惊动了他，人一旦跑了，一时半会儿就很难再找到他和奉飚开设经营赌窝的证据了。
　　“一般人进不去。”何叔说：“要他们非常熟的人，而且手头要有很多钱。”
　　唐雪梨陷入了沉思。
　　何叔劝她：“姑娘，你别管这件事了。他们都是不要命的混子，你要是被发现了，挺危险的。”
　　“嗯。”唐雪梨点点头，“我知道了。”
　　“还是等小言腿好了再说吧！”
　　何叔因为旁敲测听地总打听不该瞎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他了。
　　最近他不能再去仓房那边玩牌了，打算隐身一阵子。
　　唐雪梨表示理解，“那我也不来找你了，你要是有新的消息，就联系言老师。”
　　“成。”何叔笑哈哈的，“看你忙，我就不拉着你闲扯淡了，你赶紧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何叔拜拜。”唐雪梨摆摆手，骑上自行车，刚准备往前蹬，就看到池大奔朝她走了过来。



第156章 咋还区别对待呢！
　　“你跟何叔也认识啊？”
　　池大奔一脸笑模样，但唐雪梨在他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笑意。
　　“之前有个社团活动在文化宫，来过几次。”
　　唐雪梨姿态自然，语气轻松。
　　她看向池大奔，随口一问，“你跟何叔怎么认识的啊？”
　　“我跑来跑去的，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池大奔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你是跟着我过来的吗？”唐雪梨笑了笑，说：“最近我特别忙，去哪儿都骑自行车了，你要还想跟着我，最好也准备一辆自行车，能方便一点。”
　　“我那天在实验小学附近看到一个人长得跟你特别像，原来就是你啊，她也骑着自行车，瞧着跟你这个一模一样。”
　　池大奔眼睛直直地盯着唐雪梨，“嗐，早知道我就喊你一声了。”
　　“下次你直接喊我就行，如果叫错了，别人也不能过去揍你。”
　　唐雪梨悠哉地开着玩笑，丝毫看不出紧张不安的样子。
　　“你去实验小学有事啊？”
　　池大奔顿了顿，解释了一句：“最近我汇报的不太多，老大都批评我了，说我对你不够上心。”
　　“你再上点心，就该住我家去了。”
　　唐雪梨打趣了一句，接着说道：“那天估计是路过实验小学，我都没留意。”
　　她反问了池大奔一句：“实验小学怎么了？那边最近有什么八卦消息吗？”
　　“没有，一个小学校能有什么事儿！”
　　池大奔怀疑那天早上有人在仓房对面看到了他。
　　但他当时没有发现人影，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
　　刚才他故意说在实验小学附近看到了唐雪梨，她竟然还真路过了那边。
　　是巧合吗？
　　池大奔总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但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奉兰妮针灸好几次了吧？”唐雪梨推着自行车离开了文化宫。
　　池大奔跟上她，点了点头，“嗯。”
　　唐雪梨：“每次都是你陪着去的？”
　　“除了我也没有别的人能陪了，总不能让兰妮自己去针灸。”池大奔说：“你不是不让别人知道吗？”
　　“不错，挺守信用。”唐雪梨慢慢地走着，“效果怎么样？”
　　“好了一点，不过没有预想的那么好。”
　　池大奔轻轻一叹，“兰妮说不针灸的话，没准也那样。以前她犯病好了之后，过一段时间

头就不太疼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会慢慢自动消退。”
　　唐雪梨建议道：“既然开始治疗了，那就完成一个疗程再说。”
　　池大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兰妮也是这么想的。”
　　“奉飚什么时候回来？”
　　两人之间一来一回的试探，虚虚实实，说到底都只能凭感觉来进行判断。
　　池大奔笑了，“要是老大知道你打听他，估计嘴都能笑歪。”
　　唐雪梨：“……”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池大奔耸耸肩，“老大的行踪，哪里是我们这些小弟能晓得的。”
　　一阵风吹过来，唐雪梨闻到池大奔身上有一股之前没有过的气味。
　　淡淡的木头香，掺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相似的气味。
　　这种味道并不常见……
　　唐雪梨返回学校，池大奔跟到大门口，目送她走进校园。
　　哪里闻到过呢？
　　唐雪梨边走边回想，可感觉马上就要想到了，却总是差一点点。
　　想得都快头疼了。
　　习惯性地朝图书馆走，肩膀被拍了一下。
　　扭头望去，是华舫。
　　她唤了一声：“学长。”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华舫挎着单肩包，手里拿着两本书，一派莘莘学子的俊秀模样。
　　“刚才我在后面叫你三声了你都没听见。”
　　唐雪梨：“……”
　　不会吧，她的警惕性没这么差啊！
　　“你这样走到大马路上，可是很危险的。”华舫垂眸看着她，目光很温柔，“你最近好像很忙。”
　　“还行。”唐雪梨有点心不在焉。
　　华舫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唐雪梨客客气气道：“谢谢学长。”
　　“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啊……”华舫毫不掩藏自己的失落。
　　唐雪梨暂时放下之前没有想通的问题，笑了笑，说：“别乱下定义，扣帽子，对朋友该礼貌也是要礼貌的。”
　　华舫犹豫两秒，还是说出了想说的话：“那你跟言记者也这样客气吗？动不动就说句谢谢？”
　　唐雪梨微微一笑，不太想揣摩这句话里的深意。
　　华舫幽幽一叹，“你这人，都是朋友，咋还区别对待呢！”
　　唐雪梨有理有据道：“五根手指还不一样长呢！都是亲生孩子，爹妈都没法保证一碗水端平。朋友自然也有各式各样的，区别对待，多么正常。”
　　“那……我是长的那根还是短的那根？”华舫一反常态，说的话都不像是他会说的。
　　“想不到，学长也有这样一面。”唐雪梨很不给面子地说：“你最多算个大拇指吧，毕竟我跟你不太熟。”
　　“哎呦，太让人受伤了。”华舫说完自己先忍不住乐起来。
　　他真的是从来没跟人这样说过话。
　　体验了一把胡言乱语，胡说八道，心情还怪好的。
　　而且看唐雪梨，比她刚才眉头紧锁的样子，也好了很多。
　　唐雪梨确实觉得心情轻快了一点。
　　“你有没有那种时候，就是闻到某种味道，突然觉得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当然有了。”华舫说：“不仅是味道，看到某样东西，某个人，某个场景，都会觉得似曾相识，或者经历过体验过。人的记忆和梦境，是很奇妙的存在。”
　　唐雪梨问他：“那我想想起来究竟在哪里或者哪个人身上闻到过，有什么方法吗？”
　　“方法嘛……”似乎是没有的。
　　除非，你再碰到那个人，或者去往那个地方。
　　除此之外，就只能凭运气了。
　　“没有方法吗？”唐雪梨一脸期待地看着华舫。
　　华舫不想打击她，说不出否定的答案。
　　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可以试试冥想。”
　　唐雪梨是行动派，当即走到校园内的小河边，垫着背包盘腿坐到了草地上。
　　华舫守在旁边，确保她的安全。
　　十分钟过去了，唐雪梨蓦然睁开了眼睛。
　　她想到了！
　　她竟然真的想起来了！



第157章 咱俩真是有缘
　　“华舫，谢谢你！太谢谢你了！回头我请你下馆子！”
　　唐雪梨骑上自行车，一路狂飙到了招待所。
　　前台工作人员摇摇头，说：“邝老板最近没有来过。”
　　唐雪梨问她：“你有邝老板的联系方式吗？电话，或者住址？”
　　对方还是摇头，“没有。”
　　想来想去，唐雪梨果断去找了言景书。
　　“我们只是报道了邝老板救人的事迹，当时没有留他的联系方式。”
　　言景书顿了顿，“要不然，我去报社再打听打听？”
　　“不用了，你先好好养你的腿。”唐雪梨沉思片刻，“我去找梁二，他肯定能找到邝老板。”
　　“梁二……”言景书记得唐雪梨之前说过，不想跟梁二这种人多接触。
　　“现在梁二应该是最快能找到邝老板的人了。”
　　唐雪梨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我在邝老板的身上闻到过那种特殊的木头掺杂消毒水的味儿，他跟池大奔肯定接触过相同的东西。”
　　“会不会是种巧合？”
　　言景书看着唐雪梨，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件事有点危险，你现在是大学生，应该留在学校安心学习。等我的腿好点了，让我去查吧，或者咱们一起去查，两个人彼此还能有个照应。现在你一个人，万一碰到什么危险，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啰嗦。”唐雪梨放下水杯，转身就走。
　　言景书一肚子的话没有吐完，满满的担忧压在心头。
　　但他现在乱跑就是拖后腿捣乱。
　　思来想去，他还是拄着拐蹦到路口的邮局给报社打了个电话。
　　打了一圈，依旧没有问到邝老板的电话或者住址。
　　虽然在预料之中，但还是有点令人失望。
　　此时唐雪梨已经找到了梁二。
　　梁二还在倒腾紧俏货卖，他比之前还要小心谨慎了，皮鞋、丝巾、羊毛大衣、手电筒之类的东西，全都分散开存放在不同的地方。
　　但他常呆的还是原来的小平房。
　　令人惊喜的是，不仅梁二在那，邝老板也在那，两人正合着热茶，相谈甚欢。
　　世事难料，唐雪梨都没想到兜了一圈，人会突然这么出现在眼前。
　　“小唐来啦，咱俩真是有缘。”见到唐雪梨，邝老板十分开心，“你来得正好，这茶现在喝刚刚好，你真有口服！”
　　唐雪梨坐到两人对面，打过招呼后，慢慢地喝了口茶。
　　具体是什么茶她喝不出来，但入口非常清甜，还有回甘，确实是好茶。
　　唐雪梨帮过梁二的大忙，梁二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见到人来了，也乐呵呵的，立马起身把饼干、奶糖、糕点什么的都拿了出来。
　　“你还想吃什么不？我给你去买！”
　　唐雪梨说：“不用了。”
　　梁二本来也是说的客气话，就没真的起身。
　　邝老板看向唐雪梨：“你知道我在这儿啊？”
　　“不知道。”唐雪梨抬眸回视，“不过我正在找你。”
　　邝老板直接问：“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就直说，不用跟我客气。”
　　唐雪梨刚刚坐下来的时候就闻到他身上还有木头掺杂消毒水的气味。
　　“邝老板，你喷香水吗？”
　　“啥？香水？”邝老板觉得可笑，“我一个老爷子，喷哪门子的香水。”
　　唐雪梨直直地看着他：“那你身上是什么味儿啊？”
　　“我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吗？”邝老板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他看向梁二，“你来闻闻。”
　　梁二凑

近闻了闻，如实说：“好像是有点湿木头味儿。”
　　“湿木头味儿啊……”邝老板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那我知道了。”
　　唐雪梨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没有表现出迫切想知道什么的样子。
　　但邝老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瞥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唐雪梨淡淡道：“我想起来上次你帮我，我还欠你个人情，就过来问问梁二最近见没见过你。”
　　“这样啊……”邝老板笑了，“那你请我下馆子吧！”
　　唐雪梨：“……行。”
　　邝老板提议道：“那就咱们第一次认识的那家利民饭店吧？”
　　唐雪梨没有异议，点了头。
　　“你们都是我恩人，这顿饭应该我来请！”梁二非常积极主动。
　　但另外两人都不想带他。
　　邝老板：“你晚上不是还要收货吗？别乱跑了，省得出岔子。”
　　唐雪梨：“上次是我跟你弟弟的合作，也可以说是交易，我不算你什么恩人。”
　　“货晚上天黑了才到，吃饭完回来再收也赶趟。”梁二顿了顿，看向唐雪梨又道：“你跟我弟弟的合作是你们俩的事儿，你解决了我的大麻烦，就是我的恩人！那可是要命的大麻烦。”
　　想想唐进财，还在铁窗里头关着，不晓得过什么样的苦日子呢！
　　关到里头的人差点是他，多吓人！
　　他能不感激唐雪梨嘛！
　　唐雪梨简直是他再生父母！
　　唐进财：“下次再说。”
　　唐雪梨：“下次再说。”
　　梁二：“……”
　　这俩人倒是有默契。
　　唐雪梨和邝老板来到利民饭店，直接进了包间。
　　等菜的功夫，邝老板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对这个湿木头味儿感到好奇？”
　　“我想知道这种味道怎么来的。”唐雪梨说：“我闻着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儿。”
　　“鼻子倒挺灵。”邝老板了然地笑了，“你这是在别人身上也闻到这种味儿了，谁啊？能告诉我吗？”
　　“在牌室里闻到的。”唐雪梨开口留了几分余地，没有把信息和盘托出。
　　邝老板眯了眯眼，“你也玩牌？”
　　唐雪梨说：“偶尔。”
　　“想不到大学生还赌呢？”邝老板打量着唐雪梨的表情，“能接触‘盖豆子’，你玩的还不小啊。”
　　唐雪梨没有立马应声。
　　她不知道“盖豆子”是哪种玩法。
　　“小唐，你不坦诚。”邝老板说：“你对我还是不信任。”
　　唐雪梨快速思索着，他不确定邝老板跟奉飚是不是合作关系。
　　万一邝老板提前跟奉飚通了气，那她就白费功夫了。
　　饭菜上齐，邝老板笑道：“小唐，行走江湖，没有完全值得相信的人，也没有百分百安全的选择。什么选择都暗藏着风险，担得起风险才走得了远路。”
　　唐雪梨抬起头，问他：“你认识奉飚吗？”



第158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奉飚啊……”邝老板手指敲着桌面，笃笃笃，声音不大不小，缓慢而匀速，“这人我听说过，不过没有太多接触。”
　　饭菜上齐，食物的香味掩盖了他身上的气味。
　　唐雪梨一边整理思绪，一边问他：“你来京城还赌牌吗？”
　　“闲来就玩一玩。”邝老板食欲很不错的样子，吃饭吃得很香。
　　唐雪梨看着他：“你在哪儿玩？”
　　“下次我带你一起去啊？”邝老板笑容满面，“本金我出，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们平分，怎么样？”
　　唐雪梨：“玩‘盖豆子’吗？”
　　“可以呀！”邝老板兴味盎然。
　　唐雪梨：“讲讲怎么玩的，我不会。”
　　邝老板眯了眯眼，详细地讲了一遍玩法。
　　“到时候看我们玩几把你就懂了，你都没见过实物，这么讲是有点抽象。”
　　“盖豆子”有很多种玩法，规则多变。
　　在乡下也有不少人拿简单的工具玩，比如一袋豆子，一个杯子或者小碗，再找个木板就行了。
　　小玩可以拿糖块，拿粮食当本钱，主要是图一乐。
　　要玩大的，却没有上限，用的赌具也更高级一些。
　　邝老板刚才讲的是京城这边刚兴起来的高级玩法，输赢都很大，听起来就蛮刺激。
　　唐雪梨啃完一块排骨，抬起头说：“我听懂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带我去玩玩？”
　　“你真玩啊？”邝老板坚信这姑娘绝对不会沾这些东西。
　　唐雪梨点点头，问道：“在什么地方玩？明天晚上行吗？到时候我从学校直接过去。”
　　“我去学校接你。”邝老板说：“那个地方你找不到。”
　　唐雪梨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找不到？”
　　邝老板：“比较隐蔽，不好找。”
　　“在实验小学的老仓房里吗？”唐雪梨挑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邝老板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看来你知道得不少。”
　　“你身上沾的是玩‘盖豆子’用的木板的木头味儿。”唐雪梨想明白了一部分，但还有没想明白的，“那消毒水味儿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种招财的特殊木头，我找人从南方密林里挖出来的木料，让老木匠精心打磨，又拿去开过光的。”
　　邝老板放下筷子，喝口茶，悠悠道来。
　　“这种木头容易生虫，容易发霉腐烂，所以要精心护理，你闻到的不是消毒水的味儿，是一种配置的药水，防腐防虫的。”
　　唐雪梨：“……”
　　做大买卖的，还真是迷信得很。
　　费这番功夫，就为了玩个“盖豆子”。
　　难道用个普通的木板子，或者纸板子，就不能玩了？
　　用开过光的，就真的能赢更多的钱？
　　大概这就是有钱人所谓的讲究吧！
　　唐雪梨：“实验小学那边的木板是你带过来的？”
　　“是呀。”邝老板笑道：“未来一段时间我基本上都待在京城，这边没啥好玩的，我就把我的小玩意拿过来跟大家玩一玩。”
　　“那你应该认识池大奔了。”唐雪梨这次用的是肯定语气。
　　“对，我新交的朋友，他能耐不小，挺会张罗事儿的。”
　　邝老板对池大奔的评价很高。
　　“你们俩认识啊？这世界真是说大就大，说小也真是小啊！兜来转去，竟然都是熟人。”
　　唐雪梨：“他是奉飚的跟班。”
　　“跟班？”邝老板撇了撇嘴，摇头道：“不像。”
　　唐雪梨某根神经突然跳了一下。
　　她问邝老板：“你带人去玩‘盖豆子’，池大奔会不会起疑？”
　　“你俩不是认识吗？”邝老板抬起头，瞬间了然，“哦，你想让我带别人去玩？”
　　唐雪梨：“行吗？”
　　“姑娘，你到底打算做什么？”邝老板苦笑，“你可别把我坑进去了啊！”
　　“我保证不连累你。”唐雪梨目光恳切，“邝老板，你能帮我吗？”
　　“你什么都没说，我怎么帮你？”
　　他暗自揣摩半天了，也没猜出来她究竟要干啥。
　　“我想端了这些牌室和赌窝。”唐雪梨一脸肃然，“搞掉奉飚。”
　　她顿了顿，又接了一句，“可能还有池大奔。”
　　邝老板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你胆子可真不小，挡人财路，坏人生意，对方可是要跟你拼命的。”
　　唐雪梨啃着排骨，语气很轻，“那就拼拼看。”
　　看谁的命更硬了。
　　“你就不怕我偷偷告诉他们？”
　　邝老板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闺女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唐雪梨抬起眼皮，“不是你说的么，什么选择都暗

藏着风险，担得起风险才走得了远路。”
　　“你这么信任我，我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了。”
　　实话说，这事放他身上，他估计都没这个胆量。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他年轻的时候，大概能做出这种鲁莽的事情。
　　现在是不行了。
　　“我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啊？”邝老板有些无奈：“你把牌室都端了，过后我都没地方玩了。”
　　唐雪梨一板一眼道：“我建议你玩点更健康的。”
　　邝老板：“……更健康的？比如？”
　　“象棋，围棋，实在不行，跳棋、五子棋也行。锻炼大脑，老了之后不容易糊涂。”
　　唐雪梨把最后一块排骨吃掉，骨头吐到桌上，漱了漱口，接着说：“或者单纯地打打麻将。别玩钱，上瘾了容易家破人亡。”
　　邝老板顿时笑出了声，“哈哈哈，你也太逗了！”
　　“我没开玩笑。”唐雪梨一脸认真：“我说真的，这是我对你这个朋友诚恳的建议。”
　　邝老板：“你知道玩这个‘盖豆子’能赢多少钱吗？”
　　“动手脚赢的钱，花起来损阴德。”唐雪梨语气淡淡的，“再多的钱，得有命花才行啊！人要是死了，钱落到谁手上都还不一定呢！”
　　邝老板听得心里一哆嗦，从来没人敢跟他说这种话。
　　简单的道理，以前也是知道的，但被人这么直接说出来，却莫名地有冲击力。
　　“你只要把我一个朋友带进去玩，其他的不用管。”
　　唐雪梨直视着邝老板，“事成之后，我可以跟你合作赚更多的钱，干干净净的大钱，花起来踏实又舒心的钱。”



第159章 还是你厉害
　　唐雪梨按时按点地去给言景书换药。
　　他的擦伤好得差不多了，后期主要是卧床再养一养骨头。
　　“你跟桃子姐都说什么了？”
　　言景书特别的好奇，“她说在路上碰到你了，回来之后我看她整天窝在房间里拿着扑克牌玩，安安静静的，非常反常。”
　　唐雪梨合上房门，小声说：“桃子姐喜欢赌牌，上次我蹲点的时候，看见她从实验小学那个老仓房里出来了。”
　　“那她……”言景书一下子猜出来了，“她是向大娘要钱，大娘没给她，两个人才吵起来的？”
　　唐雪梨点了点头，“估计也是因为女儿总借钱，大娘却不知道她具体碰到什么难事了才不踏实，时间一长就坐下了心病。”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赌钱上瘾的人很难控制自己，桃子姐这几天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没出去玩过。
　　言景书开口问道：“你怎么劝桃子姐的？她对你不是很有敌意的吗？怎么会听你的话？”
　　唐雪梨笑了笑，“我说教她怎么玩，她拜我为师了。”
　　言景书愣住了，“……你会玩那些？”
　　“不会。”唐雪梨一次都没玩过，“我可以假装我会，而且装成一个高手。”
　　言景书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我让她先练加减乘除24点，这个我经常玩，她一时半会儿玩不过我。”
　　唐雪梨说：“先把她稳住了，让大娘轻松几天。回头找个机会，让她彻底戒了这玩意。”
　　言景书：“什么样的机会？”
　　唐雪梨模棱两可道：“这些到时候再说。”
　　言景书知道她肯定隐瞒了不少事情。
　　她既然不说那他问了也没用，只能反复叮嘱道：“太危险的事情你别自己去做。”
　　“我知道。”唐雪梨回答得不太走心。
　　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便扭头看向言景书，笑了笑，轻松道：“我没那么鲁莽，我自己真不行的事情，会找帮手的。王大刀也会照应我，他现在也打得过三五个壮汉了。”
　　“我这腿是轻微骨折，不严重，过几天就能走路了……”
　　言景书想让她再等一等，别急着做什么。
　　唐雪梨瞥他一眼，还是那句话：“大夫说了，让你好好养着，养不好以后就是瘸子了。”
　　言景书：“……”
　　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唐雪梨犹豫几秒之后，坐到床边，还是跟他讲了一小部分计划。
　　“邝老板已经同意带着桃子姐去里间玩‘盖豆子’了，我让桃子姐带着照相机，找机会拍几张里边的照片，要是能拍到池大奔就更好了。”
　　“那个房间应该不大，拍照会被发现的。”言景书觉得这样太冒险了，“而且，既然门口和路口都有人把守，说明池大奔非常谨慎，进屋前估计会搜身检查的。”
　　“我让桃子姐装孕妇，相机藏到肚子里，我会弄个方便操作的装置。”
　　唐雪梨把能想到的问题都给解决了，“外面玩起来有时候会吵得很大声，会盖住照相机的声音。”
　　言景书微微皱眉，“万一桃子姐失手被发现了怎么办？”
　　唐雪梨说：“邝老板会出面保她。”
　　“你这么相信邝老板？”言景书其实不太赞同唐雪梨的这个计划，“万一他临时变卦，或者出别的状况怎么办？”
　　这是在拿桃子姐的安危做赌注啊！
　　唐雪梨苦笑：“我就知道我说了你会是这样的反应。”
　　言景书：“桃子姐不知道自己要冒什么样的风险吧？”
　　唐雪梨摇了摇头，刚才她去给大娘送山药瘦肉汤的时候，只教了桃子姐“盖豆子”的玩法，并说了会让一个老板带她去里间玩。
　　桃子姐听了非常开心，兴奋得差点原定蹦起来。
　　她对扮孕妇拍照的任务也没有任何顾虑。
　　甚至连为什么要拍这些都没有过多的询问，只当唐雪梨有自己的想法和章程。
　　言景书思索半晌，说：“还是直接报警吧。”
　　“动静太大，抓不到什么。”唐雪梨说：“最多只能端掉实验小学这个点，没有意义。”
　　言景书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表情越来越严肃：“那这样也收拾不了奉飚啊？”
　　奉飚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先弄池大奔。”唐雪梨有种直觉，“要解奉飚这道难题，池大奔是最佳的切入口。”
　　言景书：“邝老板什么时候带桃子姐去？”
　　“这个礼拜天。”唐雪梨说：“礼拜天人多，方便隐藏小动作。邝老板往常也是礼拜天去，那天最热闹，比较好玩。选这一天，池大奔不容易怀疑。”
　　**
　　奉兰妮头痛又加剧了。
　　华鸣鹤沉眉不解，“不应该啊！”
　　前阵子病人头痛的情况明显有所缓解，说明治疗方案没有问题，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第一个疗程眼瞅着就要完成了，只剩下两次针灸了，结果怎么又突然加重了呢？
　　非常不对劲。
　　池大奔语带责怪道：“华大夫，你是不是给扎错针了？”
　　华鸣鹤十分笃定：“不可能！”
　　“快给我针灸吧！”奉兰妮头疼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感觉有千军万马在她脑袋里奔驰。
　　华鸣鹤在她头上落了几针，奉兰妮当即觉得舒服了很多。
　　这针明明是有效果的，前几次针灸完确实感觉头痛有所缓解。
　　难道她这怪病，真的没救了？
　　以前发病周期很长，这次竟然迟迟不见好。
　　奉兰妮不由得问道：“我该不是没几天活头了吧？”
　　华鸣鹤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尽量保持好心情，积极的心态有利于病情的恢复。再慢慢观察吧。”
　　“屁话连篇！”池大奔不满极了。
　　唐雪梨站在门边，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池大奔实在是太会演戏了，从他身上很难看出真假。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纰漏。
　　奉兰妮躺在床上，有气无力道：“让我哥回来陪陪我吧，我想他了。”
　　“行。”池大奔应了一声，“我联系老大，让他尽快回来。”
　　这个节骨眼，奉飚要回来了！
　　唐雪梨暗自揣度，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160章 唐雪梨一拳能把他干趴下
　　唐雪梨没有着急走，奉兰妮和池大奔离开之后，她跟华鸣鹤喝了杯茶。
　　老先生有了心事，比往常严肃了许多。
　　他沉默地喝着茶，没有了闲聊天的心思。
　　唐雪梨在整理着思绪，也没有急着开口。
　　喝完一壶茶，她才缓缓开了口。
　　“您觉得，奉兰妮会不会是中毒了？”
　　华鸣

鹤最开始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不太像。”
　　除了头疼，病人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
　　无论哪种中毒，都不会出现这么奇怪的情况。
　　“那……”唐雪梨有一种猜想，“会不会是被某种磁场影响了神经？”
　　“磁场？”华鸣鹤对这方面并不是很了解。
　　唐雪梨说：“我觉得她这病得的有些古怪。”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让她得病的？”华鸣鹤觉得这事儿变大了，“那这得让警察来查呀！”
　　“只是我猜的，没有根据的事儿没法报警。”
　　唐雪梨叮嘱华鸣鹤：“您也别跟奉兰妮说什么了，她不一定会信咱们。万一给她下毒或者干了什么人是身边的人，比如池大奔，那就打草惊蛇了。”
　　华鸣鹤：“……”
　　他就一个问诊看病的，怎么感觉突然被拉扯进地下活动了。
　　唐雪梨放下茶杯，说：“奉兰妮如果再来，您就正常给她针灸开药，其他的先不用管。”
　　“我也不是个怕事的。”华鸣鹤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病人到我这儿来了，我不可能随便给治。”
　　唐雪梨抬眸看向华鸣鹤，不放心道：“您别惊动了池大奔。”
　　“你这是认准了那个小跟班有问题啊？”
　　华鸣鹤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唐雪梨：“池大奔这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想在您这偷点什么东西，您绝对不会发觉的，他爷爷爸爸都是小偷高手，我亲身体验过，他从我身上拿走东西，我都毫无察觉。”
　　华鸣鹤啧啧两声，“大好青年不学好，有这天分干什么不好。”
　　**
　　把奉兰妮送回家，池大奔就给奉飚打了电话。
　　奉飚很忙，直到天黑了两人才通上话。
　　“兰妮头疼得很厉害啊？”奉飚很为难，“我这边走不开，实在不行，你带她去大医院，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
　　妹妹每次病情严重了都是在大医院治好的，比起什么老中医，他更信赖医院里的大夫。
　　“她今天难受得狠了，哭着说想你了，想让你回来陪陪她。”
　　池大奔停顿几秒，开口劝道：“老大，买卖总会有的，要不我过去帮你盯着也行，你回来陪陪奉姑娘吧，我看她挺难受的。”
　　奉飚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撂电话也没给个确切的说法，“我知道了，这事儿再说吧！”
　　池大奔轻哼一声，脸上闪过运筹帷幄的笑容。
　　奉飚身在海城，他站在小河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上次兰妮病重住院，他放下手头的事儿，一刻没敢耽搁地回了京城。
　　等他回来的时候，之前谈好的买卖被人截胡了，手头拿到的一车货也被抢了。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截胡的人是哪个，抢货的又是谁。
　　跑到别人的地盘，不好施展拳脚，要顾及的东西太多。
　　这次他看中了一批高档手表，利润很高。
　　紧俏货永远不愁卖。
　　他发现了，现在是缺东西，很多人手里有钱但买不到心仪的东西。
　　市场放开之后，气氛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奉飚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推着自己往前走。
　　之前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钱来得甚至不干净。
　　但以后，他希望尽量走明路，走正道。
　　后天就要验货交钱了，如此紧要的时候，兰妮又病了。
　　她依赖他这个哥哥，但平时很少黏人，从来不缠着他。
　　能让她说出想哥哥了，希望哥哥来陪，肯定是非常需要他了。
　　奉飚抽完盒里剩下的六七根烟，把烟屁股重重地砸到地上，用脚尖反复踩捻。
　　行吧，妹妹就这一个，万一出意外他得后悔一辈子。
　　生意可以拖一拖，总不能接二连三出差错吧？
　　要是这一批货再出问题，他都怀疑是有人故意针对他了。
　　这次定金都给了，应该很稳妥。
　　跟对方老板打好招呼，约定交货时间推迟半个月，之后他就出发回了京城。
　　奉兰妮见到哥哥，心情好了不少，头都没那么疼了。
　　但眼瞅着要好了，过两天奉飚刚准备回海城，头疼的状况就会立马加重。
　　兄妹俩都觉得奇怪。
　　奉飚哭笑不得，开玩笑道：“你这是一离开哥就头疼啊，要不然，你跟我一块去海城得了。”
　　奉兰妮笑了，“哥你就是我的药。”
　　兄妹俩都知道一起去海城，只是随便说说的，奉兰妮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舟车劳顿。
　　万一在火车上疼晕过去，那太危险了。
　　跟海城老板买货的时间眼瞅着要到了，奉飚走不开，打算让留在海城的手下拿钱去收货。
　　奉兰妮躺在床上，小脸透着一股虚弱的惨白，“哥，你忙你的去吧，我这样太拖累你了。”
　　“以后不准说这种屁话！什么拖累啊，你是我家人。”
　　奉飚最看重家人了。
　　两天后，手下传来消息，海城的货又被抢了。
　　定金被退了回来。
　　奉飚气得血压飙升，把家里的碗全给砸了。
　　在京城干什么都挺顺的，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本来不想动用那套流氓手段，本本分分地做生意，结果，这帮小兔崽子是欺负他是外地人，不把他当回事啊！
　　他吩咐池大奔召集手下所有人。
　　池大奔问了一句：“老大，这是要干什么？”
　　“带人去海城，让他们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老大，去别人地盘上闹事，咱们讨不到好。”池大奔劝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在自己地方摇人，怎么都比咱们方便。而且，在那边咱们没有太多门路，会吃亏的。”
　　奉飚愤怒咆哮：“老子还怕那帮鳖孙！矮矬子，凑几十个人都打不过我一个！”
　　这话纯属吹牛了，奉飚其实没什么身手，唐雪梨一拳都能把他干趴下。



第161章 意外来临前
　　思来想去，奉飚还是没走。
　　生意反正没了，池大奔说得对，带兄弟们去别人家地盘，纯属上门找揍的。
　　傻子才干这种事。
　　还是等妹妹身体好利索了，不再反复了再计划其他的吧！
　　京城这边也有不少钱可以赚。
　　池大奔稳住了奉飚，便回了家。
　　刚进家门，就被他爸逮住了，“臭小子，整天瞎转悠什么呢？”
　　池大奔往他爸手里塞了一把钱，零零整整，大概得有七八十块钱。
　　以往他都是用这种方法堵住他爸的嘴的。
　　可今天有点不太管用。
　　他爸把钱揣进兜里，点了根烟，说：“马上就是你生日了吧？都二十六了，你抓紧找媳妇结婚！”
　　池大奔敷衍道：“不急。”
　　“怎么就不急了，赶紧结婚才能生孩子，趁你身强力壮的时候要孩子，这孩子才健康，才长得壮！”他爸说：“到年纪了就得干那个年纪该干的事儿！你身边要是没有合适的姑娘，我跟你爷爷帮你寻摸寻摸。”
　　池大奔烦躁道：“不用，我有喜欢的姑娘。”
　　“你喜欢的不就是那个奉兰妮，都多少年了，人家明显是看不上你。奉飚不是说了嘛，必须要他妹妹嫁进书香门第，或者有钱有势的好人家。”
　　自己儿子啥心思，当爹的能不知道？
　　这俩人要是能成早就成了。
　　现在儿子跟他喜欢的姑娘，大概连很好的朋友都算不上。
　　可拉倒吧！
　　池大奔被他爸这一念叨，弄得心情很差。
　　不过生日那天，他收到了令人开心雀跃的礼物。
　　奉兰妮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逛商店的时候，给他买了一双翻毛皮鞋。
　　“快入冬了，这个鞋子好看又暖和。”奉兰妮把鞋子放到地上，说：“你试一下，看合不合脚。”
　　池大奔激动不已，并庆幸昨晚刚刚洗了脚，还穿了干净的袜子。
　　他弯腰试鞋，系好鞋带之后便直起了身子。
　　奉兰妮探头看鞋子，一不小心，两人的脑袋撞到了一起。
　　池大奔心里一惊，赶忙问：“撞疼没有？”
　　奉兰妮揉了揉额头，失笑道：“这种皮肉疼，跟我那头疼，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两人面对面，站得很近，史无前例地近，女孩讲话时的热气打过来，带着温热的馨香，让池大奔一阵心悸。
　　他轻咳两声，说：“没撞疼就好。”
　　奉兰妮自然而然地退后几步，问他：“鞋子合脚吗？”
　　“合！”池大奔点头，“大小刚刚好！”
　　奉兰妮：“那就行，我记得你一直穿41码的鞋子。”
　　“你竟然知道我穿多大码的鞋子……”池大奔受宠若惊。
　　二十六岁的生日过得实在太开心了。
　　这是他收到过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看着面前脸色比常人稍显苍白的漂亮女孩，池大奔脑海中反复回想着老爸催婚催娃的话。
　　他突然有些不想等了。
　　“你闷不闷？”池大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想不想去牌室玩玩？”
　　“牌室好玩吗

？”奉兰妮生活圈子小，奉飚不让她到处乱跑，平时只跟朋友逛逛街，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
　　“好玩儿！特别好玩儿！”池大奔说：“我可以教你打扑克。”
　　他极尽所能地劝说她。
　　邝老板最近带了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去玩。
　　那个女的一看就是邝老板在外面养的情人，肚里那个绝对是邝老板的孩子。
　　池大奔多希望奉兰妮能怀上自己的孩子啊！
　　最近去里屋玩“盖豆子”的人，都带着伴儿，有的是情人，有的是正经女朋友，也有带亲姐姐亲妹妹的。
　　就他一个孤家寡人的，想一想，确实有些寂寞了。
　　奉兰妮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她想着，散散心也好，她能到处玩了，哥哥才能放心地走。
　　第二天晚上，池大奔就带着奉兰妮去了实验小学。
　　桃子姐跟着邝老板去玩了几次，现在盖豆子的玩法已经非常熟练了。
　　她对赌牌本身就非常感兴趣，玩起来满眼放光。
　　看她那副投入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个赌徒，所以池大奔丝毫没有怀疑过她。
　　池大奔打趣邝老板道：“嫂子比你玩得还来劲呢！”
　　“可不是，要不是为了陪她呀，我也不能总来。女人嘛，还是要多哄多陪的。”邝老板哈哈一笑，演技也十分不错，“桃子她赌钱的时候最可爱了。”
　　池大奔招呼其他人去了，这一把桃子姐在玩，邝老板坐在她边上。
　　见这个同伴的专注力全在“盖豆子”上，不得不把手覆上她隆起来的大肚子，轻轻拍了拍里边的照相机，小声的提醒她办正事。
　　桃子姐其实心里记着呢，她还指望唐雪梨教她更多的窍门，所以很想把事情办好。
　　她贴在他耳边说：“我没忘，这不是还找不到好的机会嘛！稍安勿躁！”
　　邝老板不由得笑起来，这人还挺沉得住气。
　　他俩卿卿我我、黏黏糊糊的，看在池大奔眼里，就是副恩爱至极，水乳交融的样子。
　　太令人羡慕了。
　　池大奔看了看坐在边上研究“盖豆子”玩法的奉兰妮，心思不由得活泛了起来。
　　外面赌大小的，玩牌的，打麻将的，一声高过一声，喊得他心跳越来越快。
　　看着奉兰妮红扑扑的脸蛋，他浑身热得不行。
　　池大奔喝了点酒，有点壮胆的意思。
　　他凑过去问奉兰妮：“这里太吵了，我带你去房间休息一会儿吧，别吵得头疼了，歇好了再过来玩。”
　　“还有其他房间吗？”奉兰妮是从正门走进来的，还不知道有别的密道。
　　池大奔点头道：“有个我的休息室。”
　　里间连着地下道，下面有个小房间，存放着一些赌具和池大奔的东西，比如大量现金和秘密账簿。
　　屋里有张床，池大奔偶尔会睡在这里。
　　地下没有通电，他轻车熟路地点了几根蜡烛，黑漆漆的房间立马亮了起来。
　　池大奔说：“你到床上休息吧，想睡就睡会儿。”
　　奉兰妮坐到床边，顿时觉得小房间十分逼仄，两个人呆在这里，有种令人不太舒适的诡异气氛。
　　她说：“我坐会儿就行，歇几分钟上去继续玩，盖豆子挺有意思的……”
　　话未说完，池大奔就扑了上来。



第162章 你救她干什么！
　　奉兰妮大惊失色，用力去推压在身上的人，“池大奔，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你滚开！”
　　池大奔酒喝得不算太多，人并没有醉，但酒精的作用让人平添了几分冲动。
　　逼仄昏暗的小房间，一个身体虚弱，手无寸铁的柔弱小姑娘，给了池大奔莫大的勇气。
　　原本他是想慢慢让奉兰妮喜欢上自己的，但他意识到，这太难太难了。
　　奉兰妮喜欢的是言景书这样长得好，工作又体面的才子。
　　老爸说得对，人家姑娘这么多年对你没那个意思，就永远不会看上你的。
　　那不如直接生米做成熟饭！
　　池大奔上手去撕扯奉兰妮的衣裳，奉兰妮左躲右闪，奋力反抗。
　　她虽然瘦弱，但在危急时刻，还是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但还是没用。
　　喝了酒的男人，已经上头的男人，力气也比平时大了很多。
　　奉兰妮大喊挣扎，但没有人能听到。
　　英雄救美，是需要一些运气的。
　　显然，此时此刻，奉兰妮没有这份运气。
　　“池大奔，你碰了我，我哥会弄死你的！”
　　“那就让他弄死我吧。”池大奔丝毫不害怕，“呵，奉飚哪有弄死人的胆量，别看他装得挺狠，其实都是虚的。要不是我帮他解决那些麻烦的人跟事儿，他能有今天？！”
　　奉兰妮并不知道这些。
　　“你冷静冷静，咱们好好谈谈。”
　　池大奔看出她在使缓兵之计，并不应声。
　　没啥好谈的，先得手就行了。
　　奉兰妮无计可施，彻底慌了，跟池大奔扭打在一起。
　　她手脚乱蹬，把水杯、枕头很多东西都撞得东倒西歪，有些还掉到了地上。
　　“省省劲儿吧，你越挣扎等会儿越难受，好好配合我，没准还能少遭点罪。”
　　话音刚落，池大奔的余光就看到一簇火光窜起。
　　他立马冲过去灭火。
　　奉兰妮顾不上多想，几乎同时跳下床，把另外几个蜡烛扔到床上，箱子上，衣服上……
　　使劲着起来吧，她宁可被烧死，也不想被池大奔糟蹋。
　　反正她得了治不好的病，头疼的时候难受得想死，这样一了百了，也算是解脱了。
　　池大奔扭头就往门外跑，他反应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门口堆放的杂物里很多易燃物品，箱子里甚至还有几瓶高度数的白酒，火光当即炸成硕大的蘑菇云。
　　烟气瞬间在小屋内弥漫开来，两个人捂着嘴不停地咳嗽。
　　奉兰妮没有支撑太久，缩在角落里晕了过去。
　　房间只有一个门，没有窗户，这边的隔音非常好，牌室里闹哄哄的，很难听到地下室的动静。
　　可池大奔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不停地大声呼救。
　　喊了没几声，呛得实在不行，很快就喘不上来气了。
　　**
　　牌室那边，池大奔刚离开，桃子姐就四处打量，寻找着拍照的机会。
　　邝老板上桌跟大家玩，屋内玩得兴致正高，没人留意一个孕妇的小动作。
　　屋内屋外喊声一片，掩盖了照相机微弱的咔嚓声。
　　桃子姐手附在大肚子上，眼睛瞅着桌上的战况，看似是在专注地看大家玩，实际上余光扫视着每一个人的脸。
　　她觉得这跟赌钱一样刺激！
　　变换各种角度，把赌具和屋里的人全都拍了个遍。
　　也不知道拍出来的效果怎么样，暂时先这么囫囵拍着。
　　实在不行，以后可以再慢慢找机会。
　　正准备按下快门拍下一张照片的时候，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声：“着火啦！快跑！地下室着火了！”
　　浓烟四起，火势起得很快。
　　人群乌泱泱地往外跑去。
　　矿老板一把拉住桃子姐，“快走快走！”
　　桃子姐护住大肚子里的照相机，慌忙跟着往外跑。
　　从侧面冲过来一个人，把桃子姐撞倒在地。
　　她肚子上缠着塞满棉花的大枕头，十分碍事，很难把握平衡。
　　往地上倒的时候，她的后腰还撞到了椅子，疼得她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她想起身，试了几次都起不来。
　　邝老板手上一空，他想转身去扶桃子姐，但人流把他带出了老仓房。
　　唐雪梨带着王大刀在外面盯着。
　　王大刀惊呼一声：“完了，着火了！”
　　唐雪梨眉头一沉，直冲过去。
　　她看到邝老板出来了，但没见桃子姐。
　　“桃子姐呢？”
　　邝老板弯腰猛咳，边咳边说：“在里边，我们被冲散了。”
　　唐雪梨抬脚就往里边跑，王大刀一把拽住她，“可不能往里头进了，火太大了！桃子姐会出来的！”
　　唐雪梨瞪向王大刀：“你松开！”
　　“不行不行，师父你不能进去！”王大刀死死地抓着唐雪梨的胳膊。
　　“你别碍事！”唐雪梨大吼道：“你不松开我就动手了！”
　　王大刀也急了，跟着吼了起来，“你救她干什么！你们又不熟！里边，里边已经全着起来了，太危险了，你进去万一出不来

怎么办！你不想想你妈妈，想想你姐姐嘛！”
　　现在每分每秒都很珍贵。
　　跟死神赛跑，没有那么多解释的时间，唐雪梨抬脚一踹，王大刀被踹到了一边。
　　等他起身去追时，唐雪梨已经冲进了火海之中。
　　屋内热浪滚滚，烟气冲得人真不开眼。
　　唐雪梨用衣角捂着口鼻，终于找到了倒在地上的桃子姐。
　　人已经昏迷了。
　　隆起的枕头已经被点燃了，正在快速燃烧。
　　唐雪梨脱下外套，当即扑灭了上面的火。
　　幸好她来得及时，火还没有烧到人。
　　她再晚上几秒，都不好说会发生什么。
　　假肚子是唐雪梨给绑的，她清楚是怎么系的，所以三下五除二，眨眼功夫就给解了下来。
　　碍事的东西没了，唐雪梨使出全力把桃子姐背起来，便不顾一切地朝外跑去。
　　人在这种时候，会迸发无穷的力量，顾不上胆怯，顾不上担忧，撒开腿就朝外面狂奔。
　　王大刀见人出来了，后怕得双腿直发软。
　　“师父你没事吧？”
　　唐雪梨摆摆手，吩咐王大刀：“把她挪到通风的地上，衣服上的扣子带子全给松开，看看她嘴里鼻子里堵没堵东西，如果有就给清理干净，动作快点！”
　　“解衣服啊……”王大刀有所顾虑，“这还是你来吧。”
　　唐雪梨：“我没空。”
　　王大刀瞬间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第163章 唐雪梨你在哪儿？
　　奉兰妮来的时候是从正门进的，当时唐雪梨看到她和池大奔了。
　　但这两个人现在还没逃出来。
　　去救桃子姐的时候，她发现火势是从下面涌上来的。
　　通过这些信息，足以做出判断了。
　　唐雪梨向邝老板确认：“奉兰妮和池大奔是不是还在地下室？”
　　邝老板点点头：“他们现在还没出来，肯定是不行了。”
　　王大刀立马猜到了唐雪梨的打算，“师父，你真不能再进去了！底下要是有人，也已经烧成灰了。”
　　唐雪梨朝王大刀吼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你赶紧把桃子姐抬到通风的地方！我刚才说的你没听见吗？”
　　王大刀死死地抱住唐雪梨的腰，说什么都不撒手。
　　唐雪梨感受到腰上的力道，不由得叹了口气，“王大刀，如果我在里面，你会救吗？”
　　“当然！”王大刀不假思索地回道：“救不出来，我就跟你作伴。”
　　唐雪梨：“……”
　　王大刀又道：“你是我师父，我救你应该的。奉兰妮和池大奔是你什么人啊，你干嘛为他们冒险啊！不值当，真的不值当！师父，你冷静冷静。”
　　“我很冷静。”唐雪梨已经平复了心跳，她确定自己此刻头脑清醒，并不是为了当英雄而去救人的。
　　“我刚才进去的时候看到有条路可以走，我把衣服打湿，完全可以下去，我有经验。如果情况真的不好，我不会硬闯的，我会直接跑出来。”
　　王大刀根本不停，只说：“不行不行。”
　　意外来的时候会跟你打招呼吗？
　　不会的！
　　人的小命这时候是非常脆弱的，说没就没了，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邝老板见他们拉扯不清，把桃子姐抱起来跑向空地，按照唐雪梨说的进行了一番施救。
　　能救一个人是一个人吧！
　　这个都救出来了，不能功亏一篑。
　　唐雪梨无奈地看了王大刀一眼，深吸一口气，直接来了道大力肘击。
　　下一秒王大刀软绵绵地滑到了地上。
　　他没有晕过去，唐雪梨砸了他的肩膀，让他手臂脱了力。
　　但这一击爆发力太强，他脑子清醒地趴在地上，半天都没缓过来。
　　之前唐雪梨就从邝老板那里知道了地下道的走向。
　　另一个出入口在隔壁街上的一个小胡同里，从这里跑过去也要好一会儿。
　　这种时候要从那边绕到地下道，明显不现实，太浪费时间了。
　　肯定来不及。
　　到时候那俩人真就要被烧成灰了。
　　唐雪梨观察过老仓房，应该没有容易掉落的房梁和大柱子。
　　这是一件好事。
　　还有成功救人的希望。
　　四面八方来救火的人已经来了很多。
　　唐雪梨找了件大衣服在水桶里打湿，便披到身上、盖住头，再次冲入了火海。
　　言景书在家里惴惴不安，实在不放心，当饭后散步就过来看了看。
　　没想到这一看，就发现出了大事。
　　他的腿还没好利索，只能慢慢地走，但这时候哪儿顾得上那么多。
　　丢掉碍事的拐杖，就一瘸一拐地跑进了实验小学。
　　离老仓房还剩下几十米距离的时候，他看到了唐雪梨一闪即逝的背影。
　　她被火光照亮，那么美，那么英勇，那么决绝，那么刺眼，那么令人生气！
　　王大刀终于撑着坐了起来，一抬眼，好家伙，“言老师，你怎么来了！”
　　言景书怕火，他怔怔地望着燃烧的老仓房，内心剧烈挣扎着。
　　上次唐雪梨从火海里救出了宋嫣然，当时他只在外面等待。
　　这次她又要救谁？
　　不管她要救谁，他都不想再袖手旁观了。
　　他要进去帮她，他要跟她并肩作战。
　　王大刀见言景书也要进去救人，赶忙用那条还抬得起来的手去抓他的衣袖。
　　“你腿还瘸着呢，进去不是添乱嘛！”
　　“你们都不要命了是吧！”
　　“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言景书一拳过去，没用全力，王大刀的肩膀就脱臼了。
　　“你们拦着点啊，不能再进去了。”
　　王大刀朝旁边的陌生人狂喊。
　　可每个人都忙着救火，顾不上太多了。
　　“邝老板，邝老板你快来呀！”
　　他朝身后大叫，可邝老板在救桃子姐，四周闹哄哄的，根本没听到王大刀在叫他。
　　言景书已经进去了。
　　王大刀拦人拦不住，他实在不敢进火场救人。
　　他没有那份胆量。
　　刚刚他还说师父被困，他会不顾生死地进去救人。
　　可现在呢，情况有很大的差别吗？
　　他还不是不敢进去！
　　窝囊废，胆小鬼！
　　王大刀又气又急，扯着嗓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了一分钟，他发泄够了，站起来跑到邝老板面前。
　　“我脱臼了，你帮我把胳膊接上。”
　　邝老板还真会接骨，他走南闯北，年轻的时候没少跟人干架，骨折脱臼受伤是常有的事儿。
　　小毛病都自己治，好兄弟胳膊脱臼了他都能给接回去。
　　对准位置，咔咔两下，王大刀的胳膊好了。
　　练八段锦，练拳，跑步，坚持这么长时间，完全改变了王大刀的身体结构。
　　他的意志力比以往也强了很多。
　　短暂的崩溃之后，他就振作了起来。
　　师父对他那么好，教了他那么多，还给了他诸多的机会。
　　他得报恩啊！
　　师父现在需要他！
　　王大刀带着这个信念，也冲入了火海。
　　唐雪梨进去之后，尝试辟出来一条通路。
　　一开始还挺顺利，但半路被一个滚烫的铁架子给挡住了。
　　铁架子卡在墙壁和一堆杂物中间，怎么弄不开。
　　正束手无策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喊声：“雪梨——唐雪梨你在哪儿？”
　　是言景书的声音。
　　唐雪梨忍不住咒骂一声，边咳边大声回喊：“我在这儿！”
　　那边没了动静，过了片刻，她看到他瘸着腿不太稳当地朝自己小跑而来。
　　“你进来干什么！”唐雪梨开口就是指责。
　　但这份指责是因为担心，因为疼惜。
　　她知道他很怕火啊，他的父亲是在大火中牺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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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会不怕呢！
　　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走进来。
　　试想一下，让她走进蛇窝她敢吗？
　　她肯定不行。
　　光是想象一群蛇扭动的样子，她都觉得窒息，下一刻就会直接晕厥。
　　可现实就是，此时此刻，他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言景书一把紧紧地抱住她，笑着说：“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



第164章 一个好的开始
　　言景书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形象实在很惨。
　　烟气呛得他眼泪直流，不知道什么东西烧着的气味，闻得人直想吐。
　　他只抱了唐雪梨两三秒，就扭过头干呕了起来。
　　唐雪梨撕下衣服一角，塞到他手里：“捂住口鼻！”
　　在火场中要怎么做，理论上言景书都是明白的，但人身处其中，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其他危机情况还好，他能保持镇定理智，但在火场中，他要克服巨大的心理恐惧。
　　也许，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咱们得快点！”唐雪梨已经感觉到呼吸十分困难了，“要把这个铁架子挪开，才能继续往前走。”
　　言景书快速观察了一圈，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他说不出话，只能用手势表达自己的意思。
　　唐雪梨跟他有默契，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两人手

脚并用合力把那个烧了一半的桌子踹到了边上。
　　接下来就是又高又大又烫的铁架子了。
　　唐雪梨准备挪动它的一个角，腾出可以过一个人的通路。
　　屋里没有太多能借助的工具，
　　言景书双腿使不上劲儿，一手捂着口鼻，只有一只手活动自如。
　　他们变换各种角度，试了几次，铁架子太沉，卡得位置太刁钻，怎么都挪不开。
　　烟气越来越浓了，唐雪梨眼前阵阵发黑，头有点发晕。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拍了拍言景书的肩膀，用眼神告诉他，要打起精神，再试一次！
　　唐雪梨手上比划着“一，二，三！”
　　两人同时发力。
　　突然之间，铁架子有了松动。
　　扭头一看，王大刀也来了！
　　“师父，我来帮你！”
　　他进来时拿了个铁锹，还算是趁手的工具。
　　不过环境复杂，他的胳膊还都伤着了，使用工具也有诸多的困难。
　　幸好他平时勤加练习八段锦，身体非常灵活，能快速适应新的情况。
　　在三人的不懈努力之下，铁架子终于被挪开，同时一股热浪卷着浓烟扑了过来。
　　“咳咳咳咳……”唐雪梨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个燃着的木箱子从高处朝她砸了下来，站在旁边的王大刀大喊一声“师父”，不管不顾地扑到了唐雪梨的身上。
　　嘭地一声，箱子砸到了王大刀的后腰。
　　唐雪梨压在下面，喊不出也动不了。
　　言景书趔趄着冲过来扑灭了刚在王大刀身后燃起来的火苗。
　　王大刀摆摆手，哑着嗓子说：“没事，我没事，快把我挪开。”
　　言景书把他挪开，查看唐雪梨的状况。
　　唐雪梨支撑着站起身，眼前一团模糊，她揉了揉眼睛，直接跑向了地下室。
　　言景书瘸着腿，王大刀扶着腰，紧随其后。
　　地下室温度更高，但沿路其实并没有太多障碍物。
　　这时候一定不能晕过去，否则会吸入毒气，抑或窒息身亡。
　　也许她太冲动了，除了自身的安危，她还背负着言景书和王大刀两个人的性命。
　　可此时她必须要摒除杂念，不要去想太多。
　　消防员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救出奉兰妮，很可能一切麻烦就都解决了。
　　即使不如预想的那么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池大奔在留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把门打开了，但他没走几步就晕倒了。
　　唐雪梨从他身上跨过，直接去找奉兰妮。
　　奉兰妮昏迷不醒，状况不明，但好在没有明显的烧伤。
　　唐雪梨背着她朝地下通路另一边跑去，在岔路口通风良好的地方停下来，对她进行紧急处理。
　　解开衣服，清除口鼻异物。
　　言景书和王大刀合力把池大奔也拖了过来。
　　**
　　半个小时前，奉飚去找妹妹，发现奉兰妮不在家里。
　　邻居大婶告诉他，兰妮跟着池大奔去玩了，好像是去了实验小学那边。
　　去牌室玩了？
　　还病着呢，怎么去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
　　一路赶过去，远远地就看到了火光。
　　“前面怎么了？”奉飚问看热闹的路人。
　　路人抱着胳膊说：“老仓房着火了，火可大着呢，你别往那边去了。”
　　奉飚听完，拔腿就跑。
　　老仓房前面人很多，有不少是他的手下。
　　“兰妮呢？看没看到奉兰妮？”
　　“兰妮在哪儿？”
　　“有没有人看到兰妮？”
　　终于有知情的人说：“兰妮跟奔哥去了地下室。”
　　奉飚：“他们都没出来？”
　　小弟说：“没有呢……”
　　奉飚咒骂道：“池大奔这狗操的玩意！”
　　消防车飞驰而来，消防员训练有素地开始了救援。
　　救护车也到了。
　　奉飚思索片刻，抢来一辆自行车，骑得飞快地去了隔壁街。
　　到了出入口，他扔掉自行车，跑进地下室，一路狂飙。
　　终于看到人了！
　　“兰妮！”奉飚冲到妹妹跟前，大声喊道。
　　“晕过去了。”唐雪梨嗓子几乎发不出声。
　　“你怎么在这儿？”奉飚惊讶地看着唐雪梨。
　　唐雪梨筋疲力尽，歪靠在一边，合上眼休息。
　　奉飚扭头看向言景书，“你们也来牌室玩了？”
　　言景书摇摇头。
　　王大刀提着最后一口气，说：“玩什么玩，我师父是进来救你妹妹的！要不是我师父，你妹妹现在已经没气了。”
　　奉飚：“你师父是谁？”
　　王大刀抬手指了指唐雪梨。
　　十五分钟后，火全部被熄灭。
　　受伤人员全部被拉去了医院。
　　奉兰妮和池大奔进了抢救室，奉飚在外面万分焦急地等待着。
　　唐雪梨、言景书和王大刀，躺在病房内，全都挂上了点滴。
　　警察在现场调查失火原因时，发现了地下室里尚未被烧毁的账簿。
　　账簿里清楚地记录了池大奔这些年来顶着奉飚的名头做过的非法营生。
　　第二天一早，奉兰妮脱离生命危险，转入到普通病房时，奉飚被带去进行了调查。
　　看过池大奔的秘密账簿之后，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池大奔可是他最信任的人啊！
　　奉飚做过的事儿并不完全干净，但暂时没有明确的罪证，所以接受过问话之后就被放了。
　　他回到医院守着妹妹，还去看了看唐雪梨。
　　“谢谢你救了兰妮。”
　　奉飚听人说了当天的整个过程。
　　要不是唐雪梨不顾自身安慰冲进去救人，妹妹一定凶多吉少。
　　大夫也说幸好及时做了急救处理，否则等不到来医院人肯定就不行了。
　　唐雪梨看着他，问：“你要怎么谢我？”
　　奉飚说：“怎么都行！”
　　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呢。



第165章 我还想以身相许呢
　　唐雪梨看着奉飚，不客气道：“以后你别缠着我骚扰我，别去找言景书的麻烦。”
　　奉飚叹了口气，“我还想以身相许呢……”
　　唐雪梨翻了个白眼：“……”
　　天还没黑透呢，就开始说胡话了。
　　“行。”奉飚抓抓头发，“既然你都讲出口了，我肯定能做到。放心，我做了保证，就不会食言。”
　　唐雪梨说：“那我这人就算没白救。”
　　“你是为了这个才救的兰妮吗？”奉飚很好奇，“如果她只是你认识的一个人，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你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吗？”
　　“我不知道……”唐雪梨说：“事情到眼前了，才能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奉飚又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池大奔有问题的？”
　　唐雪梨说：“前阵子吧，只是猜测，不太确定，更不知道他具体做到了什么程度。”
　　“你比我聪明。”奉飚一早就知道唐雪梨比自己聪明了。
　　“我累了。”唐雪梨身体还很虚弱，话讲多了，嗓子疼，浑身没劲儿。
　　“那你好好休息吧，兰妮还没醒，我去守着她了。”
　　奉飚站起身，见唐雪梨已经闭上了眼睛，就没多说，转身走了。
　　唐雪梨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感觉病房里又进了新的病人。
　　四人间，除了言景书、王大刀和她，之前有一张床是空着的。
　　现在应该是住满了。
　　唐雪梨不舒服，就没管，打算继续睡。
　　过了会儿，屋里越来越吵。
　　“翠娃啊，我苦命的闺女，你醒一醒啊，你可不能死啊……”
　　唐雪梨头痛欲裂，可耳边总有一个破锣嗓子撕心裂肺地嚎哭着。
　　她缓缓睁开眼，只见隔壁病床边，

一个黑瘦的中年女人正涕泪横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这时床上的女孩似乎醒了过来。
　　“翠娃，翠娃你醒了？哎呦，可吓死娘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女人一把捞起女孩，死死地将她抱在怀里。
　　唐雪梨觉得无语至极，这一抱，那女孩该不会又晕过去吧……
　　这当妈的怎么回事。
　　精神好像有点不大正常。
　　护士过来提醒她小声一点，女人连连点头应声，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护士前脚一走，她就又哭嚎了起来。
　　“别哭了！”床尾站着一个男人，五十岁左右，头发稀疏，满口烂牙。但他穿着讲究，眉目凌厉，嗓音浑厚，透着威严。
　　他呵止了女人之后，对刚醒的女孩儿说：
　　“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收拾收拾，把衣裳换了，赶紧回村收拾收拾，别耽误了跟我儿子拜堂的吉时！”
　　唐雪梨眯眼看着隔壁的闹剧。
　　原来这个男人不是女孩儿的爸爸。
　　女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半山大哥，翠娃她今天受了惊，还着了凉，身子骨弱，成亲的日子再往后推两天吧？”
　　林半山皱皱眉头，“我们林家养了你闺女多少年？整整十八年啊！翠娃一出生，你们就把她抱过来做童养媳。当年如果不是我给的那几袋口粮，翠娃能活到今天？你们能把你儿子养大？讲点良心吧！你自己算算，成亲的日子你们推了多少次了？大江这次回家只呆半年，眼瞅着就要走了，这婚事到底还办不办了？”
　　“办，当然要办！”女人急红了眼，也不管地上有没有东西，不管地上脏不脏，脑袋往前一磕，就是几个响头，“就推两天，改到后天，后天一定让两个孩子拜堂！那天也是个吉日，不信您找人算算。”
　　“什么两天，没有两天！”林半山往女人身上啐了一口，“未来两个月，就今天这一个吉日！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还想糊弄我。我告诉你，今天必须让翠娃和大江拜堂、成亲、圆房！没有二话！”
　　女人瘫坐在地，握着闺女的手，哭嚎着：“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她六神无主，陷入僵局之时，一个中等身材，壮得跟牛犊一样的男人快步走进病房，一把拉起地上的女人，怒目圆瞪道：“赶紧带闺女回家，丢人现眼的东西！”
　　女人扯住他的手，急切地解释道：“他爹，翠娃一大早落到井里差点淹死了，刚刚才醒过来，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你让她今天怎么成亲，怎么跟大江圆房啊，会死人的！”
　　男人一个巴掌呼过去，“大喜的日子，会不会说一句吉利话！赶紧打水给翠娃洗一洗，跟个鬼一样躺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女人打来水，给女儿擦洗。
　　女孩的爸爸来回踱着步，火急火燎地催道：“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等会儿回村的车就没有了，你们快着点！”
　　“好了好了，梳个头就可以了。”女人帮闺女梳着头，手忙脚乱之下扯掉了好些头发。
　　女孩儿突然反手握住母亲的手腕，转过身，认真地说：“爹，娘，我不能嫁给大江！”
　　男人猛得一愣，大步走上前，一把扯住她的头发，“你再说一遍？”
　　女孩儿摁住生疼的发根，皱着眉头，凛然道：“我不嫁！”
　　“翠娃呀，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呀？怎么竟说胡话呢？！”女人看向当家的，说：“他爹，我看翠娃病得不清，得在医院里打针呀。落井里昏迷那么久，身体能不坏嘛！”
　　男人松开手，想了想，在病房内来回踱了两圈，才站定，冷硬地说：“不成，赶紧拜堂，把这门亲给结了。回头再让医生来看看，翠娃身子骨没那么弱，挺一天不成问题。本来在镇上卫生所看看就行了，你非带闺女跑这么远。”
　　女人解释道：“镇上大夫说，他们治不了，让我赶紧带到大医院来。”
　　男人骂道：“少放狗屁，破头发梳好没有，赶紧走！”
　　“我不是自己失足掉井里的，而是被人推下去的！”女孩儿眼中喷着火，“虽然我没看清是谁，但肯定是跟林家有关的人。这件事没搞清楚，我是不会嫁的！”
　　男人没了耐心，“看来你娘说的没错，你真是被井水激得神志不清了，大白天的满口胡话。林家养你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年如果不是他们收了你做童养媳，你能活到今天吗？我和你娘能活到今天吗？这孩子怎么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呢！”
　　“呵……”唐雪梨和隔壁女孩儿同时哼出一声冷笑。



第166章 一生遭罪的女人啊！
　　唐雪梨和女孩儿对视一眼。
　　女孩儿收回视线，对她爹说：“感恩之心？爹，你是怕林半山许给你的那半亩地飞了吧！卖闺女就是卖闺女，没必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理直气壮。在谈论我是不是有感恩之心之前，您应该先自问一下有没有基本的良心！”
　　男人气得双手直发抖，“反了天了，翠娃你什么时候牙这么尖，这么会说了？！我看你是欠揍了！”
　　说不通，他就要动手。
　　胳膊高高抬起来，却被人半路拦住了。
　　“差不多得了啊。”言景书一条腿不能受力，人微微歪着，但手上的力道很大，男人顿时觉得手腕生疼，手臂发麻。
　　“你谁啊你？管什么闲事！”男人见言景书病歪歪的，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言景书笑了笑，说：“嗯，我特别爱管闲事，算你倒霉了。”
　　男人一拳挥过去，发现手又被抓住了。
　　他纳闷地扭过头，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
　　唐雪梨可没有言景书那么好脾气，她被烦半天了，此时一星半点的耐心都没有。
　　“言景书，你松手。”
　　言景书听话地松开手，坐回到病床上。
　　唐雪梨反手一拧，用力一推，男人就跌到了地上。
　　“你再在病房里闹事，我就报警了。”
　　男人一骨碌站起来，指着唐雪梨的鼻子，骂骂咧咧道：“小毛丫头，你吓唬谁呢！我怕警察啊，我没杀人没放火，警察来了能把我怎么着。我教训我自个闺女，你跑出来瞎叫唤什么！”
　　唐雪梨一巴掌打下去，男人耳边嗡嗡作响，然后就听不见了。
　　男人瞠目结舌，要过来打唐雪梨，奈何他根本不是对手。
　　女孩的妈妈赶忙过来拉架。
　　女孩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唐雪梨，一脸的崇拜。
　　“姐姐，你家需要保姆吗？我不要工钱，一天只给我一顿饭就行，我干活很好很麻利的。”
　　唐雪梨：“……”
　　“姐姐，我什么都能干，你雇了我吧！”女孩儿一脸期待地看着唐雪梨。
　　唐雪梨思索片刻，说：“你先好好治病。”
　　在外面等不到人的林半山，回到病房，询问情况。
　　言景书跟他亮明了记者身份，把他给虎走了。
　　女孩儿的父亲挨了揍，见领不回自己闺女，就走了。
　　走了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女孩儿告诉唐雪梨：“我爹肯定是喝酒去了，他喝醉了有时候几天都不露面。”
　　唐雪梨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姐姐……”女孩儿弱弱地开口唤了一声。
　　唐雪梨闭着眼，“嗯？”
　　“你要是不需要保姆，那就算了。”女孩儿说：“我早晚都是要嫁人的，早嫁晚嫁其实都一样。”
　　唐雪梨问她：“你妈呢？”
　　女孩儿的妈妈之前出去了也没再回来。
　　“我娘回家了呀！”女孩儿说：“我大嫂刚生了孩子，我弟弟妹妹也还小，家里离不了我娘。”
　　唐雪梨：“……”
　　真是一生遭罪的女人啊！
　　光听一听就觉得头大。
　　但这又是许多女人的真实写照。



第167章 真倒霉
　　女孩儿叫王翠翠，半夜她偷偷地跑了。
　　唐雪梨半夜听到隔壁床的动静，以为她是去上厕所了，但半天没见人回来，怕出意外就告诉了护士。
　　值班的大夫和护士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第二天女孩儿的亲爸和林半山带着一帮人过来抓女孩，结果抓了个空。
　　他们管医院要人，医院也不知道女孩儿去了哪儿，只好报了警。
　　唐雪梨心里明白，王翠翠是怕被抓回去，所以逃掉了。
　　病房内重新剩下三个人。
　　王大刀昏沉了一天终于恢复了点力气。
　　人精神一点，嘴上就开始叨叨个不停。
　　“你俩平时看着挺聪明挺冷静的，遇到事儿了咋那么冲动呢，多大的火啊就直接往里边冲。”
　　“等等消防车过来还是能救人的嘛！”
　　“别说把人烧坏了，要是一不小心把脸给燎了也不得了啊，你们多好看的脸蛋啊，毁了就太可惜了，我想长我爸妈还不给我这么漂亮的脸蛋呢！”
　　“王大刀……”唐雪梨出声制止了他，“听得我耳朵疼，你老实歇会儿。”
　　“耳朵疼？”王大刀一脸严肃，“那我去给你叫大夫，别是把耳朵烧坏了。”
　　唐雪梨深吸一口气，坐起身看着他，“我是被你吵的了，你闭嘴我

耳朵就不疼。”
　　“哦……”王大刀顿了顿，“那我小点声。”
　　说完他又嘀咕一句：“我声音本来也不大呀。”
　　言景书躺在那闭目养神，听他们说话听得直想笑。
　　“哎，你们真是的，我想想就觉得后怕。“
　　王大刀又开始了，“要是我后来没进去，你们俩能把那铁架子弄开吗？弄不开你俩咋办？”
　　唐雪梨淡声说：“你不是进去帮忙了嘛。”
　　“我是说万一我没去呢？万一只有你俩呢？”王大刀看了眼言景书架在被子上高高抬起来的腿，说：“老言一条腿还不好使。”
　　言景书悠悠道：“是我拖后腿了。”
　　“师父，你说，万一我没去咋办！”王大刀就差捶胸顿足了。
　　“哪儿那么多万一。”唐雪梨瞪他一眼，“你不来也会有别的办法。”
　　“是么……”王大刀想了想，“也是，你俩聪明，肯定也能想到别的办法。”
　　他扑通一下，躺回到床上，呆呆地盯着屋顶。
　　“王大刀。”唐雪梨突然叫了他一声。
　　“啥事儿啊？”王大刀侧过身，把手臂垫在脑袋底下，看着师父。
　　唐雪梨认真道：“谢谢你冒险进来帮我们。”
　　王大刀突然一阵鼻酸，哽咽道：“应该的，应该的，你是我师父嘛，我之前就说了，你要是有危险，我肯定会去救你的。你都进火场了，我怎么能只在外面干等着呢……”
　　唐雪梨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嘴巴一开一合，心想着，他都不会觉得口干舌燥吗？
　　“王大刀……”言景书也偏头看向他。
　　“哦，我不说了不说了，你们是不是要补觉啊，你们快睡吧！”王大刀决定闭嘴了。
　　言景书却说：“当时情急，给了你一拳，对不起啊！”
　　王大刀愣了愣，“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没事没事。”
　　“我也打了你，对不住了。”唐雪梨跟着开了口。
　　王大刀突然把脸埋枕头里哭了，一开始还只是抖抖肩膀，哭得很隐忍，但哭起来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哭声越来越大，嗷嗷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唐雪梨和言景书对视一眼。
　　言景书轻声说：“吓够呛。”
　　唐雪梨点点头，明白了王大刀絮絮叨叨的原因。
　　王大刀是太害怕了，压力太大崩溃了，之前一直没发泄出来，就用唠叨来缓解。
　　能哭出来就好，经过这一次，他的成长肯定不小。
　　以后应该也能担点事儿了。
　　唐雪梨走在床，拿了两个橘子，坐到言景书的病床边。
　　她拨开橘子，掰开一半递给他，“你不好好在家养腿，跑实验小学那去干什么了？”
　　言景书吃了瓣橘子，酸得眯了眯眼，“我不放心，过去看看。”
　　“你不放心桃子姐啊？”唐雪梨也被橘子酸得眯起了眼睛，“怕我利用她，坑了她？”
　　“我担心桃子姐。”言景书顿了顿，“更担心你。”
　　唐雪梨笑了笑，“你不担心自己变成瘸子？”
　　言景书一板一眼道：“你不要歧视残疾人。”
　　“我哪句话歧视残疾人了，言老师你别乱解读。”唐雪梨把剩下的四瓣橘子全塞到嘴里，一口气吃了下去。
　　言景书看得啧啧两声，“真够狠的。”
　　唐雪梨剥开另一个橘子，尝了一瓣，比刚才那个好不了多少。
　　“谁买的橘子这么酸。”
　　言景书笑道：“桃子姐，听说她比较会挑桃子，不太会挑橘子。”
　　“那她怎么不买桃子？”唐雪梨又问：“她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你在睡觉，她呆了两分钟就走了。”
　　言景书说：“她来医院打吊针的，路上碰到卖橘子的就买了。”
　　“她没啥事儿吧？”
　　第二个橘子唐雪梨不想吃了，全都放到了言景书的手上。
　　言景书就慢条斯理一瓣一瓣地吃着。
　　“桃子姐没事，有点磕磕碰碰，在外面敞着衣服躺着凉了，得了感冒，有点低烧。问题不大。”
　　唐雪梨点点头，“那就好。”
　　王大刀哭不出眼泪了，终于肯放过枕头，抬起头坐了起来。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是不是在嘲笑我？”
　　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跟个小孩似的。
　　“是。”唐雪梨骗他，“笑话你胆子小。”
　　王大刀扁了扁嘴，没有反驳。
　　他胆子确实很小。
　　不过唐雪梨接着又说道：“虽然胆子小，但是很勇敢。”
　　“嗯？”王大刀理解不了这句话，这不是很矛盾嘛。
　　言景书理解唐雪梨的意思，帮着解释道：“胆子那么小，最后还是冲进大火了，难道不勇敢吗？”
　　王大刀咂摸了一下，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顶着俩核桃眼，咧嘴笑了，“那我还挺勇敢的嘛！”
　　晚上夏金花带着几个女儿来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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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双双一进来就哭了，哇哇的，唐雪梨怕惊扰到隔壁病房的病人，不得不伸手捂住了二姐的嘴，“行了行了，二姐，我还活着呢，你哭成这样，搞得跟我死了似的。”
　　“呸呸呸！”唐双双瞪着妹妹，“你赶紧给我呸掉。”
　　唐雪梨无奈地只好照办，对着旁边地上假装呸了一下。
　　“雪梨你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哦！”唐双双板着脸，严肃极了。
　　“知道了。”唐雪梨看向妈妈怀里的小孩，说：“带思思来干什么呀，小孩抵抗力差，容易被传染。”
　　夏金花眼眶有点红，但是没有哭，只是开口嗓音有点点发颤，“思思吵着要找雪梨姐姐，没办法只能带过来了。”
　　唐思思张开怀抱让雪梨姐姐抱。
　　唐雪梨犹豫片刻，还是把妹妹抱到了怀里。
　　唐元圆二话不多，动手整理着拿过来的生活用品。
　　“你还要住几天医院啊？”唐双双问。
　　“后天就能出院了。”唐雪梨看着忙活的大姐，“其实不用给我带这些。”
　　“住几个小时也要舒舒服服的住。”唐元圆埋怨道：“你怎么都不跟家里说呢，要不是双双去学校找你，都不知道你住院了。”
　　唐雪梨问唐双双：“二姐，你去学校找我什么事儿啊？”
　　“没啥大事。”唐双双说：“想管你借照相机，你没回家，不知道你啥时候会回去，就直接去学校找你了。”
　　“照相机什么时候用？”唐雪梨问。
　　唐双双握着妹妹的手，看了眼手背上的五六个针眼，有的都发青了，她没顾上回答问题，先说：“这怎么都扎青了？”
　　唐雪梨说：“我乱动滚针了。”
　　“你为什么乱动？”唐双双又问。
　　唐元圆看了唐雪梨一眼，“是不是睡着了没人帮你看着？”
　　唐雪梨默认了。
　　唐双双很生气，“要是你早点让人通知家里，我们过来陪床，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事儿啊！”
　　唐雪梨笑道：“这两三天就消了，不碍事。”
　　唐双双气呼呼的，突然想起来刚才有个问题没回答，便开了口：“安师父要带我们去划船玩，我想几张照片做个纪念。”
　　唐雪梨：“你们哪天去划船？”
　　“明天。”唐双双说：“不过不用了，安师父说他去买一个，反正以后也能用。”
　　言景书听到她们的对话，插嘴道：“多带一个照相机能多拍一点，你们人不少吧。双双你去我家跟我妈说一声，让她给你拿。”
　　母女几人愣了愣，她们这时候才发现对面病床上的人是言景书。
　　“言老师，你……”夏金花有点惊讶。
　　言景书笑了笑，解释道：“当时我们

都在实验小学。”
　　夏金花看到他架起来的腿，关心地询问：“你身体没什么事吧？”
　　“没事。”言景书说：“我的腿是之前摔骨折的。”
　　唐元圆还发现了王大刀，王大刀见对方看着自己，便摆了摆手，笑着说：“你好啊。”
　　“你好。”唐元圆有点尴尬地朝他点了一下头。
　　“你们家里有人过来照顾吗？”夏金花问他们。
　　言景书摇摇头，“我让我妈回家了，我能走能吃的，不需要多个人照顾。”
　　王大刀也说：“我都能自己下去买饭，其实今天出院都没什么大事。”
　　“那怎么成，还是要听大夫的话，好好留院观察。”
　　夏金花想了一下，说：“这两天我陪床照顾你们。”
　　“妈。”唐雪梨开口劝道：“你摆你的摊去，我们几个能互相照顾。”
　　“都是病人，互相照顾什么呀！”唐双双说：“反正明天不用上班，我不去划船了，来医院跟你和妈玩。”
　　唐雪梨苦笑道：“你们在这我都睡不安稳，还得挂心你们。”
　　唐双双：“你挂心我们干啥！”
　　“有人在旁边晃悠，我能当看不见吗？”唐雪梨说：“而且，你们在这，我跟言老师和王大刀讲话都不自由。”
　　唐双双：“你们该说啥就说啥呗，咋还有秘密呀？”
　　唐雪梨点点头：“有啊，没准还有警察会过来问话呢。”
　　唐双双惊讶道：“警察还会来问话。”
　　“嗯。”唐雪梨说：“这次着火不是意外，是人为的，涉及到一个案子，暂时不好跟你们多说。”
　　唐双双：“哦……”
　　夏金花思索片刻，决定先去问问大夫，了解清楚几个孩子的病情再做决定。
　　唐元圆怕母亲听不明白，也跟着去了。
　　问完之后，母女俩站在走廊里商量。
　　他们病情确实不算严重，因为轻微一氧化碳中毒，需要吸氧调理，有点肺部感染，要打针消炎。
　　整体问题不大，所以最后决定轮流过来送饭，晚上就不守夜了，白天也不多留。
　　唐雪梨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王大刀羡慕道：“师父，你家人真好，你太幸福了。”
　　他又看向言景书：“言老师，你妈也好好。”
　　就他没爹疼没妈爱，有个哥哥，还是个不靠谱的。
　　唐雪梨宽慰他道：“你好好过日子，以后也会有的。”
　　出生在哪个家庭，摊上什么样的父母你决定不了，但努努力，可以争取自己组建一个温馨的家庭。
　　“是么，会有吗？”王大刀不太有信心。
　　哪个好姑娘会稀罕他这种人啊。
　　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言景书说：“你自己都没信心，那肯定没法有。”
　　唐雪梨接话道：“你相信一定会有，多做好事，可能性就会大一些。”
　　言景书点点头，“是这样的。”
　　他俩一唱一和的，把王大刀说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他听得一知半解，但他听懂了一件事，就是要好好努力，多做善事。
　　其他的，交给命运吧！
　　反正他这种倒霉蛋，碰到什么倒霉事都有可能，但只要有一件好事发生，那都是天赐的运气。
　　比如他认识了唐雪梨，还认她做了师父，这就是奇迹似的。
　　此时有个人也觉得自己十分倒霉。
　　池大奔重度烧伤，浑身缠满了纱布，躺在床上跟个木乃伊似的。
　　医生使劲浑身解数把他救了过来。
　　但他一睁眼，面对的就是各种调查组的询问。
　　池大奔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一整天下来，没有回答几个问题。
　　连着三天，才基本把问题陈述清楚。
　　调查组派了人在医院盯着。
　　奉飚经允许进去看了看池大奔。
　　当时池大奔刚好醒着。
　　“真想不到啊。”奉飚现在真想掐死这个差点害了妹妹的混蛋。
　　但旁边有人盯着，他不能动手。
　　解释没人盯着，他也不想做非法的事情了。
　　奉兰妮还需要人，他不能出事。
　　池大奔脸上也都缠着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嘴巴也张不太开，只能含糊不清地说话。
　　“我是为了……兰妮，好。”
　　“为了兰妮好？”奉飚拳头硬了，“放你娘的狗屁！”
　　池大奔无神而混沌的眼睛盯着奉飚看，很慢很慢地说：
　　“老大，你从来，从来没有，看得起我过。”
　　“你还要我怎么看得起你？我有那么多兄弟，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你还要我怎么看得起你！”
　　手底下的人里，奉飚最赏识池大奔了。
　　这小子聪明，反应快，最能明白他的心思。
　　出了什么问题，也能给他出谋划策。
　　他出远门，都把妹妹托付给池大奔，这难道不算信任？不算看得起？
　　“不是这样的……”池大奔倒了好几口气，缓了一两分钟，才继续说道：“你觉得我，配不上兰妮……你不会让兰妮，嫁给我，永远都不会……”
　　这就是看不起。
　　奉飚沉默了很长时间，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池大奔看。
　　池大奔昏睡过去，醒来时，奉飚还那么看着他。
　　中间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奉飚想明白了一件事。
　　“你是因为我当初说的那句话。”
　　池大奔笑不出来，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难听的“呵呵”声。
　　“早知道你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当初我根本不会救你，就应该让你被那帮讨债的揍死。”
　　奉飚后悔得牙痒痒。
　　“这就是……命，认命吧。”池大奔眼中闪过不甘，“我还是，太善良了……早知道，早知道这样，我早该把，把兰妮，上了，何苦等到……今天。”
　　奉飚冲过去就想揍池大奔，可是手刚挨到人，就被守在旁边的调查组成员阻止了。
　　奉飚坐在椅子上，气得直瞪眼。
　　“我当初说的一点没错，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臭流氓，永远配不上兰妮！”
　　池大奔并不生气，这句话他反反复复地咂么了很多年了。
　　已经被反刍嚼碎消化了无数遍。
　　“你，你也一样……”池大奔痛苦地咳了几声，五分钟后才接上自己的话，“你喜欢，唐雪梨，你也，也配不上他。”
　　奉飚攥紧了拳头，“我知道我配不上，但我不会跟你一样，搞出这么多龌龊的事情。”
　　“是么，我看，我看未必。”池大奔时断时续，含糊不清地说：“唐雪梨只是，比兰妮厉害，她身边还有，那个记者帮着。要不然，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少拿我跟你比。”奉飚顿了顿，说：“你的那些账目我看了，实话说，我挺佩服你。真想不到你利用我干了这么多事，捞了这么多钱，真有本事。可惜，你用错地方了，你现在这就是报应。”
　　“是报应，没错，是报应……”
　　池大奔承认他做了太多坏事，应该收到报应。
　　但他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最主要是因为他犯了蠢。
　　明明知道唐雪梨有多聪明多厉害，却还是没有防住。
　　再者就是，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心软，否则也不会在奉兰妮身边这么久，都没有出手。
　　眼下，成了一场空。
　　他烧成这样，没几天能活的了。
　　不甘啊，太不甘心了。
　　除了一堆破钱，什么都没得到。
　　“你让唐雪梨，来见我。”
　　池大奔在死前一定要见见她。
　　“你见唐雪梨干什么？”奉飚说：“你现在不是想见谁就能见谁的。”
　　“你让她来，我告诉她一个……”池大奔喘了几口气，“关于兰妮的秘密。”
　　奉飚皱眉，“兰妮的秘密你告诉我就行。”
　　池大奔说：“我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话，就叫唐雪梨来。”
　　奉飚询问了调查组组长，得到同意后，下午把正在办出院手续的唐雪梨给带过来了。
　　奉飚站在病床边，俯视着池大奔，冷声道：“人我带来了，你说吧，兰妮的什么秘密。”
　　到了下午池大奔更虚脱了，眼皮子都有点睁不开。
　　他咕哝道：“你出去，我只跟唐雪梨说。”
　　“你屁事怎么这么多。”奉飚这暴脾气一触即发。
　　调查组成员把奉飚请出去，然后回来在旁边做记录。
　　池大奔半晌不吭声。
　　唐雪梨开口问：“

你找我什么事？”
　　言景书、王大刀，还有妈妈和姐姐们，都在病房里等着她一块儿走呢。
　　她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
　　“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池大奔似乎在叹气，但微不可察。
　　“是么……”
　　唐雪梨本来是想说“现在认识也不迟”的，但这种虚无缥缈的谎话，说起来实在没什么意思。
　　她虽然跟池大奔谈不上有什么友情，但相处下来，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记忆。
　　他有着特殊的天赋，有聪明的大脑，家庭也谈不上太糟糕。
　　走到如今这一步，实在是令人唏嘘。
　　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但一念之差却走上了歧途。
　　“改过自新”纵然是一个非常好的词语，看起来是充满期待的。
　　但其实多数情况下，有些路一旦走了就无法回头了。
　　人心有太多恶的一面，像潘多拉盒子，不打开的时候还有余地，一旦打开，命运的齿轮就会将你卷入深渊，直至地狱。
　　“池大奔，你相信有来生吗？”唐雪梨突然问了他一句。
　　池大奔眼睛里突然像是有了亮光，盯着唐雪梨看了许久，才开口说：“有吗？会有吗？”
　　“有可能会有，也许你会回到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唐雪梨慢慢地说，“也许是你还没犯错可以重新来过的时候，也许你刚出生，也有可能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重新过一辈子。”
　　池大奔听得很认真，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前世今生听起来很玄妙，甚至有些离谱，但可能会有的。”
　　不由得唐雪梨不信，毕竟她亲身经历过一次重生。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池大奔问道。
　　“多做好事，下辈子老天爷也许会对你更好一些。”
　　唐雪梨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有关兰妮的头痛病？”
　　“你猜到了……”池大奔喃喃道：“你竟然真的猜到了，你好聪明。”
　　唐雪梨没有急着问，静静地等着他主动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调查组成员都忍不住催了一句：“池大奔，你想说什么？”
　　大夫说这个病人随时会多脏器衰竭而死亡。
　　他明显隐瞒着一些事情，还是要想办法让他开口。
　　调查组成员示意唐雪梨再跟他多说一说。
　　唐雪梨却很耐心，依旧没有开口。
　　又过了片刻，池大奔才大喘着说了一段长长的话。
　　“以前，我们村有个疯老头，别人，都怕他……我却喜欢跟他玩，他拿个石头块告诉我，说这是坏东西。”
　　“我问他，一个石头怎么会坏。”
　　“疯老头就让我把石头，放在枕头下面，第二天，我就开始头疼，特别特别疼。”
　　“当时，我没把这件事，跟疯老头的石头联系上，去找村医拿了药，可是不管用。”
　　“我爸妈，以为我中邪了，还请了神婆。”
　　“神婆……肯定更不管用了。”
　　“疼了一个礼拜，我出去吹风，疯老头远远地朝我笑。”
　　“他问我头疼不疼，我问他怎么知道，他让我把石头还给他，石头拿走之后我头就不疼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块石头有特殊的磁力，能影响神经。”
　　“疯老头那，有好几块这样的石头，我问他哪里找来的，他也不说。”
　　“但那些石头不会让疯老头头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疯老头很快死掉了，我就偷偷跑到他住的地方，把没人留意的石头全都拿走了。”
　　“埋在村口的大数底下，后来搬到城里住，我才挖出来。”
　　“我在很多人身上都试过，大约十个人里有九个会头疼，比例很高。”
　　“剩下那个为什么没事，我也不知道。”
　　“其实最开始，我没打算对兰妮怎么样，她第一次因为这个石头而头疼，纯粹是巧合。”
　　“那天奉飚有急事，兰妮急性阑尾炎刚手术，我去照顾她，出门买东西的时候，我就把手提包放到了病房的床头柜。”
　　“那天包里刚好有几块石头，我是准备给它们换个地方才带在身上的，没想到兰妮反应特别大，头疼得呕吐不止，甚至休克了。”
　　“那次我才知道，她对这种石头非常敏感。”
　　“我心疼坏了，赶紧把石头拿走了，兰妮的头陆续疼了三四天才慢慢好起来。”
　　“后来我想抢奉飚赚钱的买卖，想利用他搞些货或者收罗小弟，就想起来利用兰妮了。”
　　“兰妮是奉飚唯一的软肋，兰妮一生病，奉飚就会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
　　“我舍不得兰妮生病，所以很少使用这一招，除非迫不得已。”
　　“我去家属楼找你，让你帮忙联系大夫，是想利用奉飚不在的这段时间，跟你合作，把奉飚搞倒。”
　　“等奉飚一无所有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娶兰妮，让她做我的老婆了。”
　　“我抢了奉飚在南方刚谈好的生意，我收的小弟比奉飚的都要多了，小赌窝几乎都是我在管理。”
　　“我一开始是想弄倒奉飚就行，但后来一琢磨，觉得他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他也不会轻易服我。”
　　“我就想啊，只要借着你和言记者的手把奉飚弄进大牢里，兰妮无依无靠，就只能投奔为，只能给我当老婆了。”
　　“我想一点点把奉飚做的坏事透露给你们，可惜，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对，弄巧成拙。”
　　“你竟然怀疑到了我头上。”
　　“那天在实验小学的里间，我隐约看到对面树上有个人影，我没看清人，但一下子想到了你。”
　　“在何叔的收发室看到你，我几乎就确定你已经查到实验小学了。”
　　“这本来没什么，我可以说那边是奉飚的场子。但那天你对我的态度，呵，很反常。”
　　“我回去想了一夜，明白了，聪明绝顶的唐状元这是查到了我头上。”
　　“本想弄个同盟，结果来了个敌人。”
　　“哎……”
　　池大奔长长一叹，结束了长达三个小时的陈述。
　　唐雪梨问他：“你忍了这么多年，那天为什么要对兰妮用强的？”
　　奉兰妮已经向调查组完整地陈述了那天的过程。
　　池大奔如何将她带到地下室的房间，如何强迫她，她如何挣扎反抗，如何碰倒了蜡烛，他们又是如何呼救的。
　　池大奔回答说：“我本来只想带她去玩一玩，如果能摸摸手就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但我看邝老板跟他那个姘头腻腻歪爱的，就燎得心头烧得慌。”
　　“那姘头肚子老大，估计快生了，我就想啊，如果兰妮怀了我的孩子有多好。”
　　“我喝了点酒壮胆，后来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唐雪梨看着池大奔，犹豫片刻，还是告诉了他：“那不是邝老板的姘头。”
　　“绝对是，我一看就知道。”池大奔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是言景书的邻居，我安排去里间拍证据的人，那个肚子是假的，是我亲自给她绑的道具。”
　　唐雪梨希望他死了也能当个明白鬼。
　　池大奔眼睛瞪大了一些，“你安排的？那女的不是邝老板的姘头？”
　　唐雪梨说：“他俩刚认识没几天。”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看走眼过，怎么可能呢……”池大奔不愿意相信。
　　“人不能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了。”唐雪梨说：“尤其是做了亏心事，总会出岔子的。”
　　池大奔激动不已，手脚都乱蹬着，人开始不停地抽搐。
　　医生护士冲进来立马开始进行抢救。
　　唐

雪梨问调查组成员，“我可以走了吗？”
　　对方点点头，“有情况了我们会再联系你。”
　　唐雪梨告辞离开，回到了病房。
　　言景书和王大刀的出院手续也全都办好了。
　　一行人走出医院，在大门口，突然冲出来一个年轻姑娘。
　　“王翠翠。”唐雪梨一眼认出了她。
　　王大刀问她：“你怎么在这儿呢？你病好了没有？你家里人都在找你。”
　　“我，我不敢回家，我不能回家。”王翠翠扑通一下，给唐雪梨跪下了，“姐姐，你帮帮我吧，我什么都能做。”
　　夏金花站得离她近，立马伸手扶人，“孩子，有什么事站起来说。”
　　王翠翠跪着不起，“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试着在城里找工作，但是没人要她。
　　有店老板一开始说让她试一试，但扭头就想扒她的衣服，太吓人了，幸亏她跑得快，否则不知道会发生多可怕的事情。
　　在公园和草丛里睡了几天，实在扛不住了，就想起了病房里的漂亮姐姐。
　　她浑身脏兮兮的，不好意思进医院。
　　她也怕碰到村里的人会把她抓回去，所以就猫在角落里偷偷地等唐雪梨出现。
　　今天终于被她等到了。
　　唐元圆心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便开口说：“姑娘，你先起来，到家里洗一洗，吃点东西再商量吧！”
　　“我可以去吗？”王翠翠受宠若惊。
　　唐元圆觉得自己做不了主，就看向了妈妈和唐雪梨。
　　夏金花考虑片刻，点头道：“先走吧。”
　　唐雪梨本来不想管的，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开口阻拦，直接把人丢在这里确实显得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顾又晴叫了辆三轮车过来，把儿子接走了。
　　言景书朝唐雪梨摆摆手，道别：“改天我去学校找你。”
　　唐雪梨朝言景书摆了下手，随后对顾又晴道：“顾老师慢走。”
　　王大刀没人接，唐雪梨看他一眼，说：“你跟我回家吃饭。”
　　“师父你太好了。”王大刀本来因为没人接自己而有点伤心，现在心里暖暖的。
　　到了设计院家属楼。
　　唐元圆非常有大姐的样，帮着烧水准备洗澡的东西。
　　王翠翠在洗手间洗澡的时候，唐双双在厨房准备晚饭，其他人则在客厅里商量着怎么办。
　　唐雪梨跟大家讲了一点王翠翠的事情。
　　夏金花听完之后，心疼得不行。
　　“但我们能怎么帮她呢？”
　　总不能一直让她住家里。
　　给她找个合适的工作，也不大容易。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长得也挺好看的，一旦帮了就有了责任，万一小孩生了重病或者被人糟蹋了，他们没法跟人家爹妈交代。
　　唐雪梨这几天偶尔会想起王翠翠，同时也在考虑一件事。
　　她问夏金花：“妈，你之前是不是说想开个服装店？”
　　“嗯。”夏金花点点头，“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她看报纸上，有人开了自己的私人饭馆，理发店。
　　已经开放好几年了，经济形式越来越好，她觉得开个服装店，如果好好经营，肯定比摆摊更有前途。
　　唐雪梨听完母亲的想法和打算之后，说：“我觉得挺好的，我支持妈开店。”
　　她全力支持，大姐和二姐就不会有反对意见。
　　唐雪梨说：“开了服装店，肯定需要帮手，先让王翠翠帮一阵子看看吧。”
　　夏金花很快点了头：“行，明天我就去看看门面房。”
　　“我陪你一起去。”唐雪梨对京城的房子还是更了解一些的。
　　夏金花摆手说：“你别去了，身体刚好点，最近天凉了，别再冻感冒了。”



第168章 满满的幸福
　　“没事，我身体恢复得挺好的。”唐雪梨说：“多出去溜达溜达也有利于恢复。”
　　“胡说八道。”夏金花苦笑着摇摇头。
　　唐双双跳过来，说：“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庆祝雪梨出院，你们都想吃什么呀？欢迎点菜，我全都满足。”
　　唐元圆听到了，笑道：“我想吃山椒拌白萝卜，你上个月做过的，可以吗？今天能做吗？”
　　“什么叫可以吗？当然可以啦！”唐双双拍拍胸脯：“我双双大厨，有求必应！”
　　全家人都被逗笑了。
　　夏金花想一下，点菜道：“那我要山椒白菜。”
　　“不行不行。”唐双双不干了，“妈你换一个，咋都跟山椒干上了。”
　　夏金花：“是你让我随便点的，我就想吃这个。”
　　“你想吃我过几天再给你做，一大桌菜，不能太雷同。”唐双双一脸认真：“得荤素搭配，口味丰富。”
　　唐雪梨想也不想道：“我要糖醋排骨。”
　　“我就知道。”唐双双吐槽道：“雪梨你就没点创意了，你咋那么爱吃糖醋排骨啊，不过今天你是主角，我可以满足你。而且，你还可以再点一道。”
　　唐雪梨思索片刻，说：“蒸点包子吧。”
　　“想吃什么馅儿的？”唐双双问。
　　“都行。”唐雪梨说：“大厨决定吧，双双大厨做的我都爱吃。”
　　唐双双被夸得笑眯了双眼，跳过去揽着唐雪梨的肩膀，笑呵呵道：“雪梨这小嘴是越来越甜了。”
　　唐雪梨伸手推开唐双双的脸：“你离我远点，你是不是吃大蒜了，有点臭。”
　　“你……”唐双双哭笑不得，“我这是为了试菜，所以才吃了大蒜，你个臭小孩竟然嫌弃我！你别躲，快过来。”
　　唐双双边喊边追着唐雪梨哈气。
　　笑闹一番，肚子都笑岔气了才倒回到沙发上。
　　夏金花给孩子们倒了几杯水，把思思抱到腿上，说：“我点一道肉末煎蛋。”
　　“成。”唐双双靠在母亲肩膀上休息，喝着水道：“不过，你这是替小妹点的，你自己也点一道。”
　　夏金花点了点她的额头，温声道：“你让我点菜，你要求倒挺多。”
　　“是你不好好点。”唐双双坐直身子，说：“不让你点了，我自己决定，再做一道椒盐肥肠。”
　　夏金花爱吃肥肠，不过她知道肥肠收拾起来麻烦，花时间费功夫，所以她从来不主动让女儿做。
　　她知道唐双双是个贴心的孩子，表面大大咧咧，心思还是很细腻的。
　　“你呀。”夏金花笑了笑，“晚饭我跟你一块儿做。”
　　“行。”唐双双小手一挥，“你们有空的都给我打下手。”
　　订完菜单，唐双双出门去买菜，买缺的调味料。
　　采购回来之后，一行人都挤进了厨房，洗菜的、切菜的、备肉的，各有各的忙碌。
　　母女们闲聊着家常，烟火气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唐双双又加了几道菜，炸带鱼、辣子鸡丁、酸辣白菜、拔丝土豆，粉蒸胡萝卜丝。
　　晚上七点多才全部做好，摆满了一大桌。
　　“这么丰盛，跟过年一样。”被女儿们围绕着的夏金花，满脸幸福的笑容。
　　“这算什么呀。”唐双双说：“以后每个月咱们都要凑一块儿搞一大桌庆祝庆祝，生活嘛，总有事情需要庆祝的。”
　　“真好。”唐元圆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眼眶都红了。
　　回想到前世的种种，唐雪梨也是满心的感慨。
　　想着想着，也有点鼻酸。
　　见她们都低头吃饭，唐双双用干净筷子给姐姐和妹妹都夹了菜，“怎么都这么感性啊，好好的一顿饭，哭鼻子算怎么回事。”
　　“我没哭。”唐元圆矢口否认，她抬起头，确实没流眼泪。
　　唐双双轻哼一声，“要不是我及时打岔，这时候你眼泪水肯定都掉饭碗里了。”
　　“行行行，那我谢谢你。”唐元圆笑起来，“我们家双双最懂事最体贴。”
　　“雪梨你怎么回事，死里逃生一场，性情大变啦？”唐双双用插科打诨的不正经语气道。
　　“是啊。”唐雪梨看她一眼，眼里带着笑，“我现在看见月亮看见花儿看见蝴蝶，都会大哭一场，可脆弱了，你得处处让着我。”
　　唐双双噗嗤一声乐了，“你还需要我让着嘛。”
　　停顿两秒，她又道：“我永远是你二姐，我知道你厉害，但要是你有需要，我的肩膀头子永远给你留着，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谢谢二姐。”唐雪梨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啃了起来，“我要吃一辈子你做的糖醋排骨。”
　　“没问题。”唐双双啧啧两声，“煽情一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来这种风格还是不太适合我啊。”
　　晚饭后，夏金花带着思思在客厅玩，时不时传来几声儿歌的旋律，和思思小朋友清脆的笑声。
　　唐元圆和唐双双负责洗碗收拾厨房。
　　唐雪梨因为刚出院，而被禁止再干别的活儿，但她坐在餐桌前没有回房间。
　　以后肯定会有人组建新的小家庭，这样五人都在的团聚时光，可能不会太多，所以弥足珍贵，需要珍惜。
　　晚上唐双双嚷着跟唐雪梨睡，唐雪梨又没磨过她，不得不同意了。
　　不过这次唐双双还挺安静，没有闹腾，也没有说太多话，只低声地嘟囔了几句。


　　“我觉得好幸福哦，跟做梦似的。”
　　“我以后天天都要过得像今天一样，跟妈，跟姐，跟你和思思在一起，不结婚都行。”
　　“没有男人的日子，真是舒坦啊……”
　　声音越来越小，唐双双先睡着了。
　　唐雪梨浅浅一笑，莫名地想起了言景书。
　　他无疑是帅气、优秀的，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不短，一块儿经历的事情不多不少，目前来看，他的人品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也仅此而已吧，唐雪梨认为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做朋友更轻松，不是吗？
　　不过如果其中一人不这么想，那也不好办。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唐雪梨也进入了梦乡。
　　她走在初夏的乡村，翠鸟啼鸣，犬吠阵阵，大鹅在路边奔跑，抬头是湛蓝宽广的天幕。
　　迎面做来一群人，都是她的亲人和朋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第169章 看到希望了
　　唐雪梨一早就考虑过母亲开店的事情，当时还不确定母亲想开什么样的店，她就随便逛了逛，一直留心着各处的门面房。
　　前世没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唐雪梨为了搞清楚眼下的住房制度，看了很多报纸，查了不少的资料，还到各处问了问，保证看到的信息全面客观没有差错。
　　住房制度改革经历过三个十年，这是后世的专业人士总结出来的。
　　现在尚且处在第一个十年里，一切都在试探摸索的阶段。
　　虽然已经提出了住房商品化的想法，但还没能真正的实现。
　　在福利分房的年代，大家都在等着升职、熬工龄。
　　靠组织分房，要单位给房。
　　房子都是公家的，不能私自进行买卖，还会限制转租。
　　这给想租房子的人制造了不少的麻烦。
　　唐雪梨和夏金花因此就碰了壁。
　　她们看中的几个位置好的临街店铺，不是纺织厂的，就是塑料厂的。
　　到相关部门一问，人家的态度都不怎么好，有热情的但是拒绝的也干脆，更多的是一脸懒洋洋懒得搭理你，回答问题冷言冷语，一脸不耐烦，爱答不理的。
　　反正总结出来的内容，都一样，大差不差。
　　“我们自个员工的住房都排不开呢，租给你们？别想了，不可能的。”
　　“你们是哪儿的人啊？开个介绍信过来证明一下身份！谁知道你准备用我们的房子干什么啊！能不能租还不好说呢，你先赶紧弄证明去吧！”
　　“呃……你要租房子开服装店啊？我回头帮你问问，你过段时间再来！”
　　“两位女同志，你是问玉凤街的三间空房啊？那个已经分出去了，租不了。”
　　……
　　一整天跑下来，口干舌燥，一无所获。
　　要说一点都不气馁，那有点假。
　　但还达不到灰心丧气的程度。
　　夏金花晚上去出摊了，唐雪梨慢慢地朝设计院家属楼走去。
　　走到楼下，发现言景书来了。
　　“找门面房去了？”言景书说：“我刚才敲门，你大姐在，是她告诉我的。”
　　唐雪梨点点头：“嗯。”
　　见她满身疲惫，言景书很容易猜到她这一天的经历，“不顺利啊？”
　　唐雪梨不答反问：“你怎么不在家里等着？”
　　“我一整天都在房间里，想在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其实言景书是觉得单独跟唐元圆在家里不太合适。
　　当然，他也确实想在外面待一会儿。
　　“进屋说吧！”唐雪梨带他回了家，“你腿怎么样了？”
　　言景书说：“每天都比前一天好一点。”
　　他现在不用拐杖也能慢慢地自己走了。
　　但用拐杖更保险一点。
　　华鸣鹤告诉他，复健不能着急。
　　一进屋，言景书就看到书桌上摊了一堆有关住房的剪报，和各类大小店铺的资料。
　　唐雪梨把桌子收拾干净，想起他刚才的问题，便道：“不太顺利，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才看了几天而已。”言景书宽慰了一句，说：“明天我陪你转转。”
　　“不用了。”唐雪梨看了眼他的腿，“我跟我妈再多看看。”
　　“让阿姨歇两天，我现在可以走路。”言景书自告奋勇：“我比你们多点门路，没准能帮上忙。”
　　唐雪梨有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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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景书：“华老都说我现在可以多走走路，锻炼一下了，走路也有利于骨头愈合的。”
　　“行吧。”唐雪梨松了口，“我骑自行车带你。”
　　言景书笑着点点头，“好。”
　　他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歪头看向唐雪梨，双眸漆黑明亮，“看了这么多，你最喜欢的是哪个房子？”
　　唐雪梨想都不用想，开口就回道：“福田街的那个双层的小楼！位置特别好，人流量大，附近有好几个单位的家属楼。大家的平均消费水平不低，文化程度也比较高，更容易接受新潮的有质量的衣裳。”
　　夏金花想卖一些质量好的外贸服装，或者小厂子设计的时尚点的衣服。
　　言景书敛眉，表情肃穆而认真，“那个小楼的产权是谁的，你问出来了吗？”
　　提到这一茬，唐雪梨就忍不住叹气，“是热电厂的，我去问过他们的厂办主任了。人家说那个小楼，厂子里很多人都想要，几个领导都盯着呢，没法租给外人。”
　　言景书点点头，“这样啊……”
　　“香饽饽都想要，我看中的，别人也喜欢，挺正常的。”唐雪梨望着窗台上大姐种的牡丹花，开得正盛，红红的一大朵，格外耀眼夺目。
　　她盯着看久了，有点眼花，“我和我妈已经去过两次了，人家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
　　言景书不死心，“明天我再陪你去问问。”
　　“我们今天刚去过，那个厂办主任不大好说话。”唐雪梨无奈地笑了笑，“他见我们又去问租房的事儿，脸臭得很，差点把我们轰出去。”
　　言景书轻挑眉梢，说：“等他赶人的时候，咱们再走不迟，又不损失什么。”
　　唐雪梨抿嘴轻笑，“你还挺有锲而不舍的精神！”
　　“当记者没点这种精神根本没法干。”言景书一本正经道：“不是你最相中的房子嘛，当然要努力争取一下了。”
　　“说得对！”刚回到家的唐双双听到这话，格外振奋，“雪梨，你要重燃斗志！”
　　昨天她就听妈妈念叨这处房子了。
　　她一掌拍在书桌上，小拳头握起来在空中挥了挥，嗓音高亢嘹亮，语气抑扬顿挫，感情异常充沛，“没准真有什么转机呢！那么好一房子，却空了这么久，说明他们内部还没有讨论出个满意的结果。搞不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雪梨，咱就是最后那收获的黄雀！”
　　唐雪梨被逗笑了，也感受到了二姐传递给她的能量。
　　“确实还有机会，至少现在那个房子还没有正主。”
　　唐双双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我们要发扬死缠烂打的精神，不缠斗到底，绝不认输！”
　　唐雪梨笑道：“知道了，二姐教导的是。”
　　第二天，唐雪梨骑上自行车去言景书家里接上他就出发了。
　　热电厂乔主任的办公室内，此时战火喧天。
　　尖叫、撕扯、咒骂，场面混乱得简直没眼看。
　　唐雪梨立在门口，围观了半晌。
　　言景书靠在走廊的墙上，姿态悠闲，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来。”他对言景书勾勾手指，“到这边等着。”
　　唐雪梨走过去，与言景书并排站着。
　　她双目炯炯有光，对言景书附耳道：“我好像，看到点希望了啊！”
　　言景书得意地扬扬眉梢，“来对了吧！”
　　唐雪梨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高人！”



第170章 火上添油
　　办公室内的形势并不复杂，他们看了一会儿就弄明白了。
　　福田街的双层小楼，几个月前商定好要分给陈副厂长。
　　可是他身体突然抱恙，实在没办法就提前退了休。
　　退休老干部拿房，也还说得过去。
　　问题是，这时候陈副厂长之前负责的机器出了安全事故，很多人便有了意见，认为他没有资格分那套好房子。
　　提出质疑的人，为首的就是财务科李科长。
　　李科长有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兄弟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了很多年。
　　最近他

们突然说，想在福田街的小楼里开个旅行社。
　　当父亲的，自然要拼了老命地帮儿子铺路搭桥。
　　一块肉，两头狼，各咬一头，谁都不愿意松口。
　　双方争执不下，厂办主任非常为难。
　　厂长也不好自己做决定。
　　陈副厂长和李科长都有各自的拥趸，在厂子里的影响力不相上下。
　　吵了个把月了，也没个结果，厂办乔主任能不头疼嘛！
　　厂长已经发话了，让他务必在这个月内解决掉这件麻烦事。
　　“解决不好，就卷铺盖卷走人！”这是厂长的原话。
　　唐雪梨这下明白了，难怪她一提福田街的双层小楼，这个乔主任就没好脸色呢！
　　这事儿摊到谁身上，都会头疼。
　　两个大男人吵不出结果，他们就都带了各自的家属来助战。
　　陈副厂长的妹妹口条超厉害，三五个人都吵不过她一个。
　　可是财务科李科长的媳妇是个悍妇，虽然嘴笨，但是巴掌厉害。一胳膊抡过去，陈妹妹的脸上顿时出现五个手指印，不一会儿就肿成了大馒头。
　　“你个泼妇，敢打我？！我撕烂你的臭嘴！你个强盗，有本事你就住进那个房子里，看我不天天往门口泼粪！”
　　她骂骂咧咧地看向李科长，攻势不减，“老李，你个王八羔子，一大把岁数了要点脸不？你说厂里的机器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良心被狗啃了，为了套房子就使这种断子绝孙的手段，也不怕你那两个混账儿子遭报应！”
　　李科长媳妇一听，你骂我男人就算了，还敢诅咒我儿子！
　　这能忍？！
　　绝对忍不了！
　　她往手板心里呸了两口唾沫，牟足了架势冲过去，一把扯住陈副厂长妹妹的头发，使劲一拽，满手黑发。
　　“嗷……”一声惨叫，陈副厂长的妹妹气红了眼，也上手薅对方的头发。
　　厂办乔主任左右为难，劝哪边都劝不动。
　　拉架也拉不开。
　　女人打起架来，也是挺恐怖的。
　　陈副厂长和李科长这下反倒冷静了，各自走到一边，掏出烟来抽。
　　唐雪梨用手肘撞撞言景书的胳膊，好奇地问：“你说，她俩打架，谁能赢？”
　　言景书想了想：“两败俱伤？”
　　唐雪梨啧啧叹道：“太惨烈了，真不值当！”
　　言景书垂眸看向唐雪梨，“是不是该你上场了？”
　　唐雪梨勾勾唇角，笑得自信，“在这等着我吧！”
　　厂办乔主任看到走进房间的唐雪梨，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不仅头疼，牙根都跟着隐隐作痛。
　　“同志，我不是跟你讲清楚了吗？你怎么又来了？！”乔主任揉着太阳穴，不住地叹气，“这收发室的人到底怎么看门的！啊？！怎么什么人都往厂子里面放！出了事儿谁负责啊？！”
　　唐雪梨抿抿唇，笑得无害又灿烂，“我是爬墙进来的，你别冤枉了收发室的大叔。”
　　乔主任：“……”
　　“那个……”唐雪梨指了指正在热战的两个女人，对乔主任淡声道：“我等会儿再跟你聊，我先分开她们。”
　　乔主任轻哼一声，“我都劝了半天了，没用！你没看到她们的家里人都束手无策，只能在旁边抽烟呢嘛！你也靠边等着吧，没准一会儿打累了自个就停了。”
　　唐雪梨撇撇嘴，连摇了几下头，“那得啥时候，太浪费时间了！”
　　乔主任不看好她，但也不想管她了，“你不信邪，那就试试吧！小心点儿啊，别被她们误伤了！你如果挂了彩，厂子里是不管的！”
　　言外之意是，你别想碰瓷！
　　“主任你放心，我不蠢，更不是无赖。真有点啥，也不会让你们负责的。”唐雪梨说着转了个方向，抱起手臂，用纤长的手指托住下巴，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她姿态悠闲地靠坐在办公桌上，提高音量开了口，当起了现场解说员，“哎呀，眉毛破了。指甲留得长，打架的时候确实更有优势一些！头发头发，太令人心痛了。这么长的头发得留上好几年吧！”
　　乔主任内心是崩溃的。
　　以为来了个拉架的热心群众。
　　没想到啊，原来是来蹿火的。
　　“同志，喂，这位小同志……”乔主任试图阻止唐雪梨火上添油的冒失举动，无奈他的声音太没有气势，瞬间淹没在三个女人此起彼伏的嘶吼、尖叫和激昂的解说之中。
　　唐雪梨啧啧两声，抬手指了指陈副厂长的妹妹，“你的眼睛肿得跟胖鹌鹑一样了，真是可怜，这样出去应该没法见人了吧？”
　　战事升级，两个女人撕扯得更厉害了。
　　“行了行了，别打了！这里是工厂的办公室，你们当是菜市场呢！也注意一点形象。”乔主任生怕在他的地界上出人命，当即就不淡定了，“李科长，陈副厂长，你们快把自家的人拉走吧！房子的事儿，回头再好好商量！你们听到没呀？”
　　“打得好！”唐雪梨一声大喝，打断了乔主任的话，“瞧瞧，这鼻血都飙出来了！”
　　乔主任：“……”
　　神啊，谁来帮帮弱小无助的可怜人呀！
　　他当个厂办主任容易吗？
　　这个月眼见着头发没了一半，体重掉了十斤。
　　之前升任主任的时候，高兴得差点放鞭炮庆祝了。
　　可这才舒坦几天呀，就有这么多令人头秃的麻烦事儿！
　　唐雪梨扭头望了面色苍白的乔主任一眼，笑意嫣然。
　　都火烧眉毛了，还笑得出来？
　　这姑娘绝对是来报复他的！
　　唐雪梨目光中的安抚之意，乔主任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见她一脸淡定从容的笑，他反倒更上火了。



第171章 我是你们的财主呀！
　　唐雪梨见两个女人发泄得差不多了，也觉得不好再继续打下去，便转了话锋，悠悠开了口，“这破了相，怕是不容易恢复！看样子以后都没法见人了！”
　　“乔主任。”唐雪梨把音量又拔高了两度，连门外的言景书都能把她的话听个真切。
　　“怎，怎么了？”乔主任此时如惊弓之鸟，已经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了。突然被郑重其事地点到名字，慌得不行。
　　“她们俩谁打赢了，房子就分给谁吗？”唐雪梨直戳重点地问道。
　　乔主任摆手，摇头，回道：“不是啊，房子分给谁还没定呢！”
　　“这样啊，我还以为谁打赢了房子就给谁呢！”唐雪梨弯了弯嘴角，耸肩道：“那这架打得挺没意思的，除了一身的伤，没啥子好处和意义！”
　　“就是就是。”乔主任也是个聪明人来着，一下子就明白了唐雪梨的策略。
　　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明显轻松了不少，“打了一身的伤，也决定不了什么。最多，也就泄泄火。”
　　陈副厂长丢掉手中的烟头，用脚尖用力辗灭，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行了，别打了，叫人看笑话！”
　　陈副厂长的妹妹气咻咻地住了手，李科长的媳妇被揍得特别惨，猛地一下子还有点收不住手的意思，她叫嚣着，“你干嘛不打了？继续打呀！使劲儿打呀！今天你不把我打趴下，你就是个孬种！”
　　李科长上前抓住媳妇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歇会儿吧！”
　　这时唐雪梨走到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瞧瞧，摆出一副知心小妹妹的姿态，缓声开了口：“打到这差不多了。万一毁容了，多不划算！房子这次没有，下次还有机会！女人要是破了相，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到时候脸上留了条大疤，后悔都来不及了！”
　　没有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唐雪梨抓重点一如既往地稳健。
　　办公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回荡。
　　半晌过后，陈副厂长率先对妹妹开了口，“咱们回去吧！”
　　他身体虚弱，折腾了大半天，已经感到非常疲惫了。
　　妹妹不甘心，可见哥哥额头上都是虚汗，只好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等一下！”唐雪梨叫住他们，“我还有话跟你们说呢，你们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陈副厂长的妹妹喘气如牛，她瞪向唐雪梨，恶狠狠道：“什么事儿？有屁快放！”
　　唐雪梨眉目如画，眼角微弯，以柔克刚，“不急，是好事儿！”
　　她说着看向乔主任，低声道：“给他们倒杯茶水，你好好陪着。我先去跟李科长夫妇聊几句。”
　　乔主任已经把唐雪梨当作自己这边的人了，他忙不迭点头，“去吧去吧，好好聊！”
　　唐雪梨把李科长和他夫人叫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前。
　　李夫人刚才骂人骂得太狠，嗓子疼得直冒烟，此时已经没有开口说话的欲望了。
　　安静了两三秒之后，唐雪梨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的儿子，打算开旅行社？”
　　李科长点点头，反问道：“怎么了？有问题？”
　　这些人，一个个的，戾气怎么都这么重呢！
　　好话就是不懂得好好说。
　　明明挺简单的一件事，非要搞得你死我活。
　　都是一个厂子的同事，干嘛整得这么难看！
　　这是有多想不开呀！
　　互利共赢，多

么简单的道理，很难懂吗？
　　唐雪梨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语气，才开了口，“旅行社以后一定会发展得很好，是个非常有前途的事业方向。不过，旅行社开在福田街，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火车站来往人流比较多，经常出行和热爱旅行的人，占得比重相对来说是最高的。开在那里，生意才会更好！”
　　李科长掏出一根烟，用火柴点燃，半翕着眼，缓慢地抽着。
　　半根烟抽下去之后，他看向唐雪梨，“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福田街的双层小楼？”
　　不等唐雪梨开口，李夫人就炸毛了，“凭什么？福田街的房子不用来开旅行社，还可以住人呢！我们老李在厂子里的职务高，贡献大。勤勤恳恳地干了这么些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过。分套房子，理所应当的！我告诉你，偏心没这么偏的！欺负我们老李家是不是？！”
　　唐雪梨刚想开口解释，只听李夫人又道：“你个黄毛丫头，你是哪跟葱啊！乔主任都没发话呢，你在这指手画脚个什么劲儿！你谁呀你？！”
　　“你问我是谁呀？我呢……”唐雪梨莞尔一笑，故弄玄虚道：“我是你们的财主呀！”
　　李科长眉头紧蹙，这姑娘跟个神经病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竟然会鬼使神差地跟着出来，在这听她胡言乱语，真是浪费时间，莫名其妙！
　　“走吧。”李科长招呼自己的媳妇。
　　“别着急呀！”唐雪梨也不废话了，加快语速说道：“我可以帮你们租一个火车站附近的店面，让你们的儿子在那开旅行社。而且，我还可以提供一些免费的绝佳建议！”
　　李科长缓缓看向她，一脸不可置信，“你出钱，替我们租房子？”
　　唐雪梨利落地点头，“没错！我出钱，还出靠谱的意见。划算吧？！”
　　李科长冷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一个黄毛丫头，且不说有没有这个租房的钱。
　　即使有钱，现在房子这么紧张，你想租就有得租的？
　　开什么玩笑！
　　也太不把这个现实而残酷的社会当回事了。
　　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豪言壮语都敢说。
　　“不相信吗？”唐雪梨板着脸，语气认真而诚恳，“李科长，你要相信这个世界存在无限的可能！反正你也不会损失什么，更不会承担太大的风险。”
　　李科长被逗笑了，“怎么没有风险？小同志，你还是太稚嫩了，想一出是一出。这开旅行社啊，是要投入成本的。不是租个门面，就齐活了。再说，火车站附近的房子，你以为很好租呢？算了，跟你讲这么多也没有用。”
　　“那你别讲了，还是听我说吧！”唐雪梨端了端肩膀，面色肃穆，终于有了点谈正事的样子，“火车站对面有一间五十多平米的房子，我有办法租下来。至于你说的投入成本，无论你在哪里开旅行社，前期都要花这个本钱的！我只不过给你找了个更合适的位置而已。”
　　李科长沉思片刻，“绕半天，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福田街的二层小楼，接受你租给我们的店面？”



第172章 你知道那小姑娘是谁吗？
　　唐雪梨打了个响指，笑道：“就是这么个意思！李科长是聪明人！”
　　“五十平米的小房子，能跟二层小楼比嘛！你这不是忽悠人嘛，当我们是傻子呢！”李夫人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直接下了结论，“不行！”
　　唐雪梨没理李夫人，她直直地看向李科长，等他的回复。
　　李科长这次思考的时间比之前长了很多，就在唐雪梨打算再劝两句的时候，只听他开口回了一个字，“好！”
　　李夫人掐腰瞪圆了眼睛，“好什么好？！老李你是不是糊涂了？被这个小丫头迷晕了吧？你个老色鬼！一大把岁数了也不老实。就你这德性，厂里的一个房子都搞不定……”
　　李科长厉声喝止道：“闭嘴！你别胡闹！”
　　唐雪梨偏开头，没在枪口上言声。
　　“就按你说的办吧！只要我俩儿子相中了你说的那个店面，并且租下来免费让我们用。那福田街的房子，我可以让给老陈头。”
　　“没问题！不过……”唐雪梨顿了顿，“还有件事。”
　　李科长：“你说！”
　　唐雪梨缓缓道：“店面租费我承担，我还可以给你们提供宝贵的意见。但是，我并不打算白付出。”
　　“瞧瞧，瞧瞧，在这等着呢！”李夫人捏着发痛的喉咙，冷笑一声。
　　李科长看向唐雪梨，沉声询问：“你有什么条件？”
　　唐雪梨：“我要分利润。”
　　“几成？”李科长问道。
　　唐雪梨：“不多，四成。”
　　“三成。”李科长讨价还价。
　　唐雪梨想了想，“三成太少，折中一下，三点五吧？”
　　“行！过后你到我办公室来跟我签合同。”谈完正事，李科长就拉着媳妇转身走了。
　　幽暗静谧的走廊里，言景书松懒地倚在白墙上。
　　他歪头看向唐雪梨，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唐雪梨朝他笑了笑，快步回到乔主任的办公室。
　　“怎么样？人呢？”乔主任迎上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唐雪梨语调轻松，“回去了。”
　　乔主任一脸惊讶，“这就回去了？”
　　李科长和他媳妇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嗯，回去了。”唐雪梨看向陈副厂长和他妹妹，“福田街的房子，李科长不要了。”
　　乔主任顿时喜上眉梢，“小同志你可真厉害呀！这才多一会儿，就把他们劝动了。那个，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啊？你想进厂子里谋个职位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下。你这样有能力的同志，咱们厂是非常欢迎的。回头你要是想分房子，我也可以率先考虑。”
　　“乔主任真大方，那我提前先谢谢你了！”唐雪梨落落大方，游刃有余，“不过，我现在还是学生，不需要职务，也不需要房子。暂且，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吧！”
　　乔主任连连点头，“好好好，没有问题。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来找我！”
　　欠人情也就随口一说，唐雪梨是没当回事的。
　　她现在只关心福田街的那个二层小楼。
　　“陈厂长。”唐雪梨扭头，轻唤一声。
　　副厂长也是厂长，退休的前任副厂长，也可以叫厂长。
　　一个称呼而已，不必吝啬给予别人简单的愉悦。
　　陈副厂长看起来果然很喜欢这个称呼。
　　他抬起头，望向唐雪梨，浑浊的双眼里，透出一丝久违的亮光。
　　“房子可以分给你们。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唐雪梨抿抿唇，浑身上下都透着势在必得的自信，“我想租下这套房子，至少三年，最好五年。”
　　乔主任敛眉，喃喃道：“虽然上头不让转租，但是可以说是亲戚过来暂住。反正也不会有人调查这种小事，只要李科长那边说通了，问题应该不大。”
　　陈副厂长的妹妹只负责打架，这种需要做决定的大事，她并不掺和，安心地交给哥哥来做主。
　　从这一点来看，她就比那个爱咋呼的李科长媳妇，招人喜欢。
　　陈副厂长开口询问，“你租房子打算做什么？”
　　“我妈妈想开一家服装店。”唐雪梨进一步解释道：“我们逛了很多地方，觉得福田街的地段和附近的环境，最为合适。我已经过来问过两次了，如果不是特别喜欢，就不会这么执着了。”
　　乔主任在一旁附和，“是的，这个小同志昨天刚来过一趟，被我赶走了。没想

到今天又来了，看得出来，还真是相中了福田街的那个小楼。”
　　“房租我可以多给，尽量补偿你们的损失。”为了表达诚意，唐雪梨没有讨价还价，而是根据最近搜罗到的信息，直接给出了在京城比较高的房租价格，“一年两千五，押金五百。三年的租约合同，你们看这样可以吗？”
　　陈副厂长的妹妹倒吸一口凉气，唰一下看向自个哥哥，差点脱口而出，这还考虑什么呀！
　　可是看到哥哥一脸淡定，还在考虑什么，便硬生生地咽下了溜到嘴边的话。
　　陈副厂长淡声问道：“房租一年一交？”
　　“当然。”唐雪梨扬眉，“三年一交，也没有问题。”
　　陈副厂长眯眼，“你一下子可以拿出这么多钱？”
　　唐雪梨笑了笑，“拼拼凑凑，差不多吧！”
　　“妈呀！你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吧？！”陈副厂长的妹妹搭腔。
　　“不是，就普通人家。”唐雪梨笑了笑，“我们姊妹多，每人出一点，能够凑出来，你们放心。”
　　此时外面街上，李科长的媳妇叨咕了一路，使劲瞪眼，“老李，你怎么回事？福田街的房子，真不要了？你是不是糊涂了？”
　　走出厂区之后，李科长才不耐烦地开了口：“你能不能闭会儿嘴！”
　　李夫人：“你跟我厉害什么？！有能耐要房子去呀！”
　　“你这猪脑子啊！”李科长摇摇头，苦笑，“厂里难道只有福田街的房子吗？”
　　李夫人眨眨眼，一脸困惑，“什么意思？不是说福田街的房子最好最大吗？我记得听人说那个二层小楼可是洋房改的。”
　　李科长：“头发长见识短！鼠目寸光！”
　　“喂，你别骂人啊！怎么说我都是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李夫人轻哼道：“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进这个厂子的，没有我爸帮持着，你还在农村挖土豆填肚子呢！”
　　李科长无奈地在心里翻白眼，还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呢？说出去鬼都不信！一开口就是粗言秽语，哪里有半点文化人的样子！整个一泼妇！
　　虽然心理活动颇多，但是面上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好言好语道：“行行行，我现在能出人头地，全靠老婆大人和岳父大人！”
　　李夫人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知道就好。”
　　顿了顿，她又问道：“你到底怎么考虑的啊？为什么不要福田街的小楼了？”
　　李科长：“厂里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好房子，我争这个只是不想让老陈头太顺心了。他一直瞧不起我，之前没少给我找不痛快。”
　　李夫人：“老陈头自恃清高，看谁都不如他，活该得病！”
　　李科长：“你知道刚刚那个小姑娘是谁吗？”



第173章 你别在意
　　“她是谁啊？”李夫人警惕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你别告诉我，你跟她之间还有什么瓜葛啊？”
　　“怎么可能！”李科长说道：“她是今年的高考状元。”
　　“状元？你别逗我了！她刚才那样子哪里像个好学生了！”李夫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状元不得带个厚厚的镜片，讲话文绉绉的。”
　　李科长语气笃定，“就是她，日报某一期的专题报道上，有她的介绍！不信你回头找出来看看。”
　　李夫人：“甭管她是谁，也不能不要房子啊！火车站附近的店面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再好能跟福田街的房子比吗？也不知道她这房租能付几年。而且，她平白地出这个钱，也不知道有什么居心？！”
　　“不是要了利润的分成嘛！她是个聪明人，我看她好像对开旅行社有点想法，说不准能帮到咱家那俩臭小子。她能考出状元，说明脑子比一般人好使得多。让她带着，是好事！”
　　李科长顿了顿，又道：“省下了房租，还有人管，咱们能省不少心呢！如果俩儿子这次又是心血来潮，没几天就撂挑子不干了，损失也不会太大。我这次退了一步，厂长肯定会补偿我的。我其实看中了家属楼六单元三楼的两个房子，面积也不小。附近有小学有中学，还有医院，地理位置相当不错。以后咱们偷偷租出去，房租不会比福田街的低。”
　　李夫人：“行啊，想得够周到的呀！我爸真没看错你！”
　　李科长内心冷笑，呵呵呵……
　　第二天唐雪梨见到了李科长的两个儿子，李河山和李河海。
　　他们相差两岁，但长得特别像，跟双胞胎似的。
　　身高中等，长相平庸，稍显青涩，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二十岁出头男青年的样子。
　　火车站附近的门面房他们一眼相中，没有二话。
　　唐雪梨当即去找李科长签好了旅行社利润分成的合约。
　　在她的催促之下，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陈副厂长就顺利地分到了福田街的二层小楼。
　　转眼，房子的钥匙便转到了唐雪梨的手上。
　　三年的房租，一共七千五。加上五百块钱的押金，一共八千元整。
　　唐雪梨分文不差地，一口气交给了陈副厂长。
　　信守诺言，诚意十足，陈副厂长没什么好挑剔的。
　　福田街的二层小楼是由洋房改造的，空置了很多年，里面一点人气都没有。
　　房屋有点发霉，地板凹凸不平，还存放着一些陈旧的杂物
　　夏金花前阵子在外面跑，着凉得了重感冒，这两天在家里养病。
　　唐雪梨就想着自己一个人先简单地收拾一遍，在心里谋划个大致的布置方案，再请师傅过来简装一下。
　　可是言景书坚持要过来帮忙，而且一大早天不亮就跑到了小楼里忙活。
　　唐雪梨六点钟到的时候，看到他已经热火朝天地干上了。
　　“你怎么这么早？你几点来的？”唐雪梨掏出白帽子和口罩戴上，换好干活穿的旧衣裳之后，向言景书走了过去，“这几天你不是回报社上班了吗？”
　　言景书说：“我上班时间自由，最近没有要紧的报道。”
　　唐雪梨的嘴巴和鼻子被口罩遮住了，露出来的眉眼清冽好看，“抽空多写点评论文章，我爱看。”
　　言景书举着扫帚正在清扫高处的蜘蛛网，见唐雪梨走到身边，便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没问题，你爱看我就多写。”
　　唐雪梨从兜里掏出帽子和口罩递给言景书，“你也戴上吧！灰尘太大了，对身体不好！”
　　言景书一只手高举着扫帚，另一只手接过唐雪梨给他的东西。
　　帽子往头上一扣，口罩搭在一只耳朵上，随后往另一边轻轻一勾。
　　微微做了一下调整，三两下就全部戴好了。
　　配上他手里那个缠满蜘蛛网的扫帚，乍一看，活脱脱一个劳动人民的形象，
　　可是耐不住他身形修长，气质卓然，眉眼又生得极为好看，整个人依旧帅得发光。
　　两人忙活了一天，终于把楼上楼下都清理了个七七八八。
　　唐雪梨累得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哼道：“我本来打算花上五六天的时间慢慢干的，没想到被你这么一带动，一天时间就干完了。”
　　言景书从布兜里拿出一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递到唐雪梨面前，“尝尝！”
　　“神神秘秘的，什么东西？”唐雪梨眯眼往里面瞅了一下，黑乎乎的，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她又摘下口罩把鼻子凑近闻了闻，这下终于闻出来了，“酸梅汤？”
　　“嗯。”言景书大概也累了，有点懒得讲话。
　　唐雪梨仰头灌了一大口，咽下之后，还习惯性地用舌头品了品留在齿间的味道。
　　酸甜适中，生津止渴，甚是美味。


　　“还挺好喝的！不比我做的差。”她笑了笑，开口询问，“谁做的？
　　“我做的。”言景书长臂一伸，拿过水壶，也取下口罩，喝了几口。
　　“根据我上次讲的做的？”
　　之前言景书问过她酸梅汁怎么做。
　　“嗯。”言景书点点头，骄傲道：“完全按照你的方法。用的新鲜的乌梅和山楂，找了去年晒干的桂花。”
　　唐雪梨点点头，赞许道：“不错，很好喝！”
　　言景书挑挑眉头，虽然没有开口讲话，但是一脸臭屁的小表情，已经完全显露了他被表扬之后的得意。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儿就喝光了水壶里的酸梅汤。
　　唐雪梨抱着水壶，盯住地面上某道细小的裂缝，认真地沉思了几秒，随后低声开了口，“甘草稍微放多了一丢丢，余味里能品出一丝苦味。下次呢，乌梅和山楂可以调高比例，再多放一点。还有冰糖，多搁一两勺可能更好。其实我觉得，如果掺进来一点玫瑰，会把味道调得更立体一些。”
　　言景书眼中的她，正笼罩在落日余晖的光影下。柔软的鬓间碎发，卷翘的睫毛，闪耀的眼眸，被酸梅汤浸润的双唇……这一切无不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说到食物时的那份痴迷和认真，因专注思考而微微收敛的眉头，都让她显得无比动人。
　　说了一大堆，理顺了思路之后，唐雪梨的表情又回到了先前松弛慵懒的状态。
　　她怕言景书误会，所以多嘴解释了两句，“我对食物比较较真，你别在意，我不是在挑你的刺。”
　　“我知道。”言景书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依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阳光西斜，偏了一点角度。
　　光影不同，唐雪梨在他眼中的画面，变成了另一幅样子，但仍然美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你看什么呢？”唐雪梨抹了抹自己的脸，“干活的时候沾上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言景书顿了顿，问道：“装修你打算找谁？”



第174章 这小孩真招人稀罕
　　“老杨的侄子是木匠，他有个朋友是学美术的，懂一些设计，他们可以过来装一下。”唐雪梨说：“我妈跟老杨商量过了。”
　　老杨在东大市场当了很多年的管理员，马上就要退休了，听说夏金花打算自己开服装单，就想着离开前，再多帮帮忙。
　　言景书笑道：“我正好也想推荐老杨的侄子来着，他帮我打过一个书柜，弄得特别好。”
　　唐雪梨：“老杨侄子最近手头有活，五六天之后才能过来。”
　　言景书点点头，“到时候我过来看看。”
　　唐雪梨看他一眼，“你忙你的，总过来干什么。”
　　“我不忙。”言景书有理有据道：“记者就该什么都关心，什么都懂。”
　　唐雪梨失笑，“行吧，你随便。”
　　多一个免费劳力，她还求之不得呢！
　　房子两天就清理干净了。
　　夏金花的感冒也一天比一天轻，眼见着要好了。
　　一天晚上，母女几个凑在客厅里商量服装店的名字。
　　“妈你怎么想的？”唐元圆看向夏金花。
　　“我不懂这些啊。”夏金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几个年轻人想想吧！”
　　唐双双道：“妈你先说嘛，一个名字有什么懂不懂的，就跟给孩子取名字一样。你的店，就是你的孩子嘛！”
　　“那……”夏金花其实想了一个，但不算太满意，既然女儿们都想先听她的想法，那就说一说吧，“叫先进服装店，怎么样？”
　　唐双双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这也太……”
　　她一时间还想不出该怎么形容，想半天才说：“太正经，太不像卖衣服的了。”
　　唐元圆笑着看向唐双双：“那你说一个！”
　　唐双双转了转眼珠子，“叫金花服装店，如何？一看就是妈的店！”
　　唐元圆立马点了点头，“这个不错！”
　　这时大家同时看向唐雪梨。
　　唐雪梨笑了笑，说：“金花时装更好。”
　　“好好好！”唐双双拍了拍手，“这个更洋气！金花时装，感觉一下子要走向世界了！”
　　姐妹几个都满意，夏金花却有些犹豫。
　　“把自己名字放上去，感觉有点奇怪，要不要再换个别的？”
　　唐雪梨问母亲：“妈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夏金花说：“我没有别的想法……”
　　“这个不急，妈你再考虑两天，如果有更好的咱就换，如果没有的话，就叫金花时装吧。”唐雪梨说：“我觉得这个名字简单大方，读起来顺口，也好记。”
　　夏金花认真地思考了两天，翻遍了词典，越来越觉得三闺女说得对，金花时装确实朗朗上口，听一耳朵就能记住。
　　自己的名字还挺好的。
　　以前她还嫌弃这个名字有点土气，现在完全不这样认为了。
　　店名定好了，唐雪梨跑去找了华鸣鹤老爷子。
　　老爷子还挺傲娇，开口说：“一个字一百块。”
　　唐雪梨愣了愣，还价道：“一个字十块。”
　　“这丫头，砍价砍得也太狠了。”老爷子啧啧两声，“一个字八十，不能再少了。”
　　唐雪梨说：“八十，四个字！”
　　老爷子差点说成交，好在反应过来是四个字，“差点被你骗了，四个字，二百五。”
　　“二百五多难听，跟骂人似的。”陆舒晴说：“就二百吧！”
　　老爷子不太乐意，“我的墨宝，就值这点钱啊。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一般都不给人写字。”
　　“你一个老中医，又不是书法家，别瞎抬身价！”唐雪梨拍板道：“就两百了，你咋好意思管一个学生要这么多钱的啊。”
　　华鸣鹤：“……再说我不写了啊！”
　　“谢谢爷爷！”唐雪梨咧嘴笑了笑，“咱俩是朋友，多少得有个友情价。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讲的。”
　　老爷子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唐雪梨说：“其实我以为你会免费帮忙写字呢。”
　　“老头子也需要生活费的！”华鸣鹤喝了口茶，“要不然我哪来的钱买好茶喝！”
　　“行行行，您慢慢喝，我先走了。”陆舒晴还有很多事要做。
　　“别瞎忙活，好好学习。”华鸣鹤对着女孩的背影喊道。
　　“知道啦。”唐雪梨回了一句：“您多注意身体！”
　　华鸣鹤一脸开心，这小孩真招人稀罕。
　　不知道自己那孙子有没有福气娶到这么可爱又聪明的女孩。



第175章 念旧的长情的人
　　周末，天气晴朗，太阳很大。
　　黄历上说，今日宜开市，宜祈福。
　　母女几人一大早就去了店里。
　　跟工厂上货的衣服前几天就送过来了，早就熨好烫平，板板正正地挂在了店里。
　　墙上挂得满满当当，十分有气氛。
　　有朴素的，有鲜艳的，风格多样。
　　十一月了，天很冷，卖的都是厚衣服。
　　毛衣，棉袄棉裤，还有呢子大衣。
　　人走在店里边，看着这些厚实的衣服，都就会不由得觉得暖和。
　　这么喜庆的日子，宋嫣然肯定不会缺席。
　　她甚至推掉了一个拍画报的好活。
　　“画报啥时候不能拍呀，错过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嘛！阿姨的店开业，那可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宋嫣然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相中了很多衣服，“阿姨眼光真好啊，这些衣服真好看。”
　　夏金花笑道：“那些好看的都是她们姊妹几个选的。”
　　“孩子们的眼光好，那肯定是遗传了您的好审美。”宋嫣然夸起人来毫不吝啬。
　　“你这小嘴真是甜。”夏金花轻轻地拍了下宋嫣然的肩膀，“喜欢哪件衣裳，你就拿去穿吧，当阿姨送你的礼物。”
　　宋嫣然是雪梨的好朋友，上次在大杂院里摆状元庆祝宴，也是她帮忙张罗的，没少出力。
　　平时也经常帮忙，送几件衣裳那都是应该的。
　　宋嫣然也不客气，欣然接受了夏金花的礼物，“谢谢阿姨，那我可得好好挑一挑。”
　　言景书在外面摆好了鞭炮，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进来喊人。
　　唐雪梨对他说：“把火柴给我妈吧，让她来点。”
　　“阿姨，给您。”言景书把火柴盒递给夏金花，并温声道：“这些鞭炮引子都长，您别怕。”
　　夏金花接过来，说

：“我还是第一次放这个呢。”
　　她确实有点害怕。
　　“很简单的。”言景书陪夏金花走出去，“我在旁边保护您。”
　　还剩下两分钟了，宋嫣然脆亮地喊道：“祝金花时装，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言景书跟着大声说了一句吉利话：“金花时装，开张大吉，财源滚滚！”
　　唐双双赶紧也接上，生怕少了自己一句吉祥话，“祝妈妈发大财，好运来！金花时装，红红火火，大吉大利！”
　　夏金花乐弯了眉眼。
　　唐雪梨一直看着表，到九点零八分，她朝夏金花使了个眼色，并大喊道：“金花时装，开业啦！”
　　鞭炮一个个点好，很快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夏金花快步走到店门口，望着炸开红纸的鞭炮，眼眶莫名地湿润了起来。
　　她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能开一间自己的小店。
　　跟做梦一样。
　　鞭炮足足响了半分多钟，围观的人站了好几排。
　　开业大酬宾，买衣服送袜子。
　　满十块，送一双；满二十，送两双。
　　依次递增，多买多送。
　　袜子虽然不是多贵的东西，但毕竟是免费赠送的，款式花样还能自己选，拿回去能穿很久，所以还算有吸引力。
　　大门敞开，一下子涌进来很多人。
　　言景书和唐雪梨站在门口，观察着店里的情况，以防有人趁乱偷东西。
　　“要不要再雇个男店员啊？”言景书问道。
　　唐雪梨反问他：“你觉得有必要？”
　　“嗯。”言景书点点头，“我看这个店以后顾客少不了，你妈妈，还有陆裁缝和王翠翠，都太温柔了，搞不好容易受欺负。”
　　“店还没开始赚钱，就雇那么多人，我妈估计不会同意。”
　　唐雪梨说：“雇个男的，平时没事的时候能干啥？专门负责安全吗？”
　　言景书提议道：“可以雇个男裁缝。”
　　“不好找。”唐雪梨看向他：“你有认识的吗？”
　　“没有。”言景书说：“我可以帮你留意。”
　　“嗯，暂时让王大刀过来帮忙盯着吧。”
　　临时找别人，唐雪梨不太放心。
　　中午的时候，客人依旧非常多，根本顾不上吃饭，言景书就买了一堆包子回来，每个人跑到外面快速炫几个包子垫肚子。
　　“还是包子好吧，多方便！”
　　言景书都快成包子宣传大使了。
　　怕有味道，他都买的大肉包子。
　　唐雪梨也觉得包子挺好吃，就是……“你这么吃，不会吃腻吗？”
　　“你吃糖醋排骨，会吃腻吗？”言景书一口咬下半个包子，热乎乎的口感，面香混着肉香，他享受得都眯起了眼睛。
　　唐雪梨果断道：“不会。”
　　“这是一样的道理啊，吃喜欢的东西，就不会吃腻。”
　　言景书顿了顿，又道：“况且，我是个念旧的，长情的人，不会轻易厌烦喜欢过的东西，包括对人也是，只会越来越喜欢，越来越沉迷，越来越不可自拔。”
　　这是话里有话啊，唐雪梨听出来了。
　　“行了你打住吧。”她看了他一眼，笑道：“少乱引申，唠嗑就唠嗑，写什么排比句！”



第176章 他就是我的金龟婿啊！
　　白莲心给新娘子化完妆之后，就没什么事儿了。
　　客人家留她吃宴席，她就坐到了一张人多的桌上，跟一帮陌生人聊起了天。
　　桌上有气质不错的男人，她暗戳戳地给自己寻摸着可以发展的下一任。
　　这个长得不错，但工作不行；
　　那个是大学老师，学识高，长相过得去，但是太矮了；
　　旁边的各方面都中庸，不过有老婆孩子了，还是个气管炎，应该发展不动；
　　正对面的，不太爱说话，有点阴沉，不知道会不会有暴力倾向。
　　嗐，猛一看好像各个都行，但仔细一想，又哪个都看不上。
　　比较来比较去，突然想起了唐进财。
　　唐进财比这些歪瓜裂枣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惜，唐进财终究也不是个好东西。
　　婚礼弄得挺热闹，白莲心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目标，人坐在那里有点恹恹的。
　　隔壁桌，一个女人跟朋友兴奋地说着什么。
　　“我过来的路上看到福田街开了家新的服装店，里面的衣服可好看了！你看，这个毛衣，颜色好吧？”
　　朋友说：“毛衣还买啊，自己打一个呗！”
　　“我不会啊，再说了，自己打多累人。”女人嫌弃道：“我妈之前给我织了一个，肥肥大大的，还是深蓝色的，哪有这个好看。”
　　朋友拿起毛衣看了看，“这个针脚是挺不错的，橘色挺亮堂的，冬天穿确实挺好看的。”
　　“等会儿你去我家，我穿给你看。”女人激动得脸都红了，“刚才我在店里比划了一下，可好看了，显得特别白。”
　　朋友说：“你本来就白，穿啥都显摆。”
　　女人笑道：“你少来，就你嘴甜。”
　　朋友问：“这个贵不贵啊？”
　　“还行。”女人说：“买毛线不也得花钱嘛，咱们辛苦赚钱就是为了花的呀！这家店刚开，还做活动，送袜子呢！袜子也挺好看的。”
　　白莲心偷偷瞥了一眼，那个橘色的毛衣的确好看，她一眼就相中了。
　　她往那边探了探身，露出友善的笑容，开口问了一句：“这毛衣真好看，你哪里买的呀？”
　　“你真有眼光。”女人笑着回道：“在福田街上，一个二层小楼，店名叫……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反正你去那条街上就能看到，门口放了很多鞭炮，地上应该都是红纸。反正最热闹的那家肯定就是了，你想去得赶紧去，好看的肯定会先被挑走。”
　　“谢谢你了啊！”白莲心见婚礼快结束了，就先溜了。
　　她直接去了福田街。
　　刚好离得不是很远，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果然一到福田街，就能看到一家店门口都是人，非常的热闹。
　　满地鞭炮的红纸，空气中还带着放完鞭炮之后的味道。
　　吃完包子，言景书递给唐雪梨一颗橘子糖。
　　唐雪梨把糖扔进嘴里，正在叠糖纸的时候，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莲心边往前走，边抬眼看牌匾。
　　金花时装？
　　这个名字怎么跟夏金花一样？
　　真晦气！
　　心里刚骂完，就看到唐雪梨站在门边。
　　两人对视一眼，唐雪梨勾唇笑了笑，“欢迎光临啊！”
　　白莲心脸色不太好看，“这是你家开的？”
　　唐雪梨说：“我妈开的。”
　　“她有什么本事开店。”白莲心眼皮子一掀，说：“你妈是不是又勾搭上哪个男人了？还是你钓了哪个金龟婿啊？”
　　反正肯定是个有钱人，估计不只有钱，还有门路，这个门面，一看就不是什么人都租的下来的。
　　白莲心瞟了旁边的言景书一眼，“你是谁？”
　　“他就是我的金龟婿啊。”唐雪梨挽起言景书的手臂，“高材生，日报记者，家世煊赫，个子高长得帅，还会打架。你羡慕啊？”
　　白莲心嘴角抽了抽，鬼才信呢！
　　她用力一扭头，大步踏进了金花时装的大门。



第177章 缺德玩意儿
　　言景书笑得嘴角都要裂开了。
　　唐雪梨看他一眼，笑道：“出息。”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言景书把脸凑到她跟前：“你觉得我长得帅？”
　　“是啊，你遗传了你妈妈的美貌。”唐雪梨语气淡淡的，“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言景书一本正经道：“没留意啊。”
　　唐雪梨啧了一声，“装模作样。”
　　言景书笑了笑，“你夸我夸得挺对的，就一点没太符合。”
　　唐雪梨刚刚就是随口一说，单纯为了气白莲心的，现在都忘记具体说了什么了。
　　不过言景书却一字不落地记着。
　　他记性好，而且夸自己的好话，还是唐雪梨亲口说的，他当然要铭记于心，反复回味了。
　　“哪一点没符合？”唐雪梨随口道。
　　言景书说：“我家世不算煊赫，就是一般普通小家庭。”
　　唐雪梨拍拍他的肩膀，“我就随口一说，你不用这么认真。”
　　“你喜欢家世好的？”言景书问得很认真。
　　“……”唐雪梨有点无语。
　　这天是聊不下去发了。
　　“我进去了。”唐雪梨

担心白莲心找妈妈的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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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莲心挤在人堆里，一件一件衣服地看过去，越看眼睛越红。
　　嫉妒使她想发疯。
　　夏金花的命为什么这么好。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钱，开了这么大的一间服装店。
　　可是有上下两层啊！
　　在菜市场摆摊卖袜子，怎么可能赚到这么多钱？
　　肯定有猫腻！
　　夏金花在前台收钱，一脸微笑地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们。
　　白莲心磨了磨后槽牙，恨不得把那张脸撕下来狠狠地踩在地上。
　　她瞥见到窗台上有一盆芦荟，就跟随人流挤过去，把食指戳进湿润的土里，用力搅了搅，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开了。
　　唐雪梨进来时，听到有客人说：“挨？这件红棉袄怎么也脏了。”
　　“是不是进货的时候蹭到土了啊？”
　　“瞧着是湿土，应该是刚弄上的。”
　　“刚才有件白毛衣上也有脏东西，还是买黑色的衣服吧，最耐脏了。”
　　“也不能光穿黑的啊，多单调，我喜欢鲜艳点的衣裳，人穿着提气。”
　　两人说着去了二楼。
　　唐雪梨眯了眯眼，拿起那件被弄脏的红色棉袄，摸了下蹭上的土，在指尖捻了捻。
　　的确是湿润的。
　　她看向窗台，心里有了猜测。
　　言景书一看，就肯定道：“是花盆里的土，刚抹上去的。”
　　能做这么缺德事儿的，十有八九就是白莲心了。
　　不过这么直接过去质问，白莲心肯定不会承认。
　　得抓个现行。
　　言景书也是这么想的，他对唐雪梨耳语道：“我跟去瞧瞧。”
　　唐雪梨点点头。
　　她把脏掉的衣服挑拣出来，那个大姐去清理。
　　然后又仔细而全面地检查了一遍。
　　白莲心一共弄脏了五件衣服，除了刚才那两件，还有一条蓝裤子，一件蓝色衬衫，和一件黄色毛衣。
　　专挑质量好的，贵的，或者不好洗的。
　　缺德玩意就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白莲心把手上最后一点泥巴蹭到了选中的灰色裤子上。
　　言景书箭步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这件你弄脏了，你买了吧。”
　　“谁弄脏了？”白莲心喊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跟你说，少诬赖我啊！”
　　“我亲眼看到的。”言景书抓着她的手腕抬起来，本来是想让大家看看她手指上沾的土，结果那双手还挺干净，没有明显的痕迹。
　　指甲缝里也干干净净的。
　　“看吧看吧看吧。”白莲心前后翻转了几下，展示着自己的双手，“我倒是想听你说说，我是怎么弄脏衣服的？！”
　　见言景书说不出话，她更硬气了，“你说看见就看见了？其他人看见了吗？为了让我买一条你们店里的裤子，真是煞费苦心啊！”
　　白莲心朝店里的客人喊道，“同志们，这是家黑店啊！赶紧撤吧，等会儿不知道又会被什么讹上呢！”
　　客人们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第178章 好解气啊
　　唐双双冲上前，气得嘴唇都哆嗦了，“白莲心，你胡说什么！我们家的店不欢迎你，你快走！”
　　“你们听见了吧？”白莲心来了劲，扯着嗓子对客人们喊道：“店家都说不欢迎咱们了，还是赶紧走吧，以后再也别来了！”
　　“你们别听她的！”唐双双急红了眼，“她嫉妒我妈，故意来找茬的！我家衣服都是新的，开门之前全都仔细地检查过了，上面不可能有脏东西。就是你故意往上面抹泥巴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唐元圆扯了妹妹一下，怕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同志们，我家不会随便冤枉人，你们继续看衣服吧！打扰到大家了，真是不好意思。”
　　有个大姐有些担心道：“衣服我们能不能摸啊，料子好不好得用手摸的，光看，看不出好赖。摸一下，该不会就必须买下来吧？”
　　“不会不会。”唐元圆说：“你们可以正常拿衣服比划，摸料子，只要不是用特别脏的手故意弄脏衣服就没问题。”
　　唐雪梨抓住白莲心的手，闻了一下。
　　有土腥味。
　　百分之百是她了。
　　手确实挺干净的。
　　言景书给唐雪梨递了个眼神，唐雪梨接受到他递出来的信号，一秒读懂他的意思，朝白莲心右边的裤兜望去。
　　裤兜边有不太明显的脏污，里边的内衬没有完全塞进去，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角。
　　勾唇一笑，证据应该就在裤兜里了。
　　就在唐雪梨刚准备动手时，唐思思小朋友突然打了个硕大的喷嚏。
　　刚才夏金花听到吵闹声，就走到了白莲心旁边，打算跟她好好谈谈。
　　唐双双跟白莲心吵得厉害，她始终没插上话，就抱着思思站在了旁边。
　　白莲心今天参加婚礼，琢磨着掉金龟婿嘛，所以出门前特意喷了很多香水，想让自己闻起来香喷喷的，打造出甜美可口的样子。
　　就是她的香水质量一般，比较刺鼻，留香能力相当强悍，现在身上都还带着刺鼻的浓香。
　　小孩儿不比大人，嗅觉更加敏感，挨得近了就有些受不了，被刺激得鼻子痒痒，打了个打喷嚏。
　　小孩儿没什么控制能力，张嘴就打喷嚏，气流掺着口水，直直地喷到了正对面的白莲心脸上。
　　唐思思中午吃饭的时候刚喝了一碗奶粉，奶制品发酵能力强，小孩儿嘴巴里一股子发酵的奶腥味。
　　实话说，不会很好闻。
　　白莲心被喷了一脸，瞬间就闻到了令人不悦的味道。
　　“夏金花，你家孩子怎么这么臭，从来都不刷牙的吗？我的天呐，我的头发上都喷到了。”
　　白莲心说着掏出右边裤兜里的手绢，急急忙忙地擦拭着自己的脸和头发。
　　唐雪梨眼疾手快地拧住她的手，抢走了那个手绢。
　　手绢上赫然粘着几道泥巴印子。
　　“难怪指甲收拾得那么干净，这手绢以后不能用了吧？”
　　“把手绢还给我！”白莲心伸手去够，但被唐雪梨躲掉了。
　　她瞪眼道：“我这擦的是给人化妆时粘在手上的眉笔，洗一洗就能用。”
　　“眉笔？”唐雪梨嗤笑一声，她闻了一下，笑道：“眉笔可没有这种味道。”
　　白莲心眨了眨眼：“什么味道？”
　　“鸡屎的味儿呗！”唐双双说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刚刚心里攒的那点火气，瞬间烟消云散了。
　　白莲心闻了闻自己的手，除了土腥味确实有股形容不出的淡淡的臭味。
　　手是擦干净了，但味道却会多存留一会儿。
　　之前这些细微的味道被她身上的香水味盖住了，但凑近了闻还是能闻到的。
　　唐双双告诉白莲心：“窗台上的芦荟前几天上了点肥，用的是鸡粪！”
　　鸡粪？
　　白莲心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她直想吐。
　　有个陪老婆逛街的大叔凑过去闻了闻手绢，点头说：“没错，是鸡粪，我养了十几年的鸡，绝对不会闻错。鸡粪是非常好的有机肥啊，你们的芦荟一定会越长越好！”
　　唐雪梨朝他点了下头，微笑感谢：“谢谢大叔。”
　　“跟我谢啥。”大叔看向白莲心，说：“你这人心眼咋那么坏呢，人家开业第一天，你就过来找茬，心思好歹毒哦！”
　　其他客人也都跟着附和。
　　“就是，太缺德了。”
　　“害我们差点冤枉了老板，你弄脏的衣服，赶紧都买回去吧。”
　　“老板，我觉得你应该报警，这样的捣乱分子，应该把她抓起来。”
　　……
　　众人全都加入了批判的行列，七嘴八舌，越讲越热闹。
　　有几个人真情实意地生着气，指着白莲心的鼻子，骂得越来越难听。
　　白莲心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即跟他们对骂了起来。
　　可她再厉害，一张嘴也抵不过一群人的攻击。
　　“我没钱！买不起，把我卖了都买不起。”白莲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家里还有俩孩子呢，要不然你们谁把我那俩孩子买了吧？”
　　她越说越离谱，跟她吵架的人渐渐觉得没意思，都各自挑衣服去了。
　　跟个神经病有什么可吵的，都怕她突然发癫冲过来咬人。
　　“惹到这样的神经病，老板真倒霉。”
　　这是众人一致的观点。
　　确实倒霉，唐雪梨也这么觉得。
　　夏金花不打算让白莲心把弄脏的衣服都买走了，怎么想都觉得白莲心不可能掏钱。
　　只要人赶紧走了就行，夏金花实在不想跟这个人再有任何的接触。
　　但唐雪梨不这么想。
　　有损失就要让白莲心赔偿。
　　唐雪梨看向白莲心：“没钱？”
　　白莲心梗着脖子，“没有！”
　　唐雪梨看了眼她脖子上的项链，说：“那用项链抵债吧！”
　　“不行！”白莲心紧紧地捂住垂到胸前的项链，“你们这里所有衣服加起来都不值我这条项链。”
　　“一条几十块钱的项链，瞧给你宝贝的。”唐雪梨语带嫌弃，她伸出手，说：“那就交钱吧，你给人化妆，收入应该不错。衣服卖给你

，你也不吃亏。”
　　白莲心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道：“那些衣服都不是我的尺码，我穿不了，买回去干什么！”
　　“这条灰裤子我哥能穿啊！”王大刀凑过来，说：“还有这个黄色毛衣，感觉刚好是我的尺码！”
　　白莲心盯着他的脸，愣了愣，“王大刀，你怎么在这儿？”



第179章 男人的花期
　　王大刀现在心理素质很好，一点都不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了个瞎话：“路过看到这里热闹，就进来逛逛啊！”
　　他谨记着师父的话，暂时不要让白莲心知道自己跟师父的关系。
　　白莲心看他一眼，倒是没怎么怀疑。
　　“你瞎逛什么，你有钱买衣服啊？”
　　王大刀咧嘴笑了笑，“你不是有钱嘛，而且我刚才听到了，你搞脏了人家的衣服，人家让你赔呢！正好我跟我哥都能穿，你就买了呗！一下子问题不都解决了？”
　　白莲心瞪了他一眼，“脸皮子够厚的，伸手要东西啊。”
　　“对呀，你住我家，我还没说什么呢。就几件衣裳，瞧你抠门抠的。”
　　王大刀语带讽刺，但白莲心一般不会上这样的当。
　　“我就抠门，怎么了？”她直直地看着王大刀，“你大方，那你全都买下来呀！”
　　“我哪儿有钱，你知道的呀，我穷光蛋一个。”王大刀更不会受他的激将了，他眯眼笑了笑，用下巴指了下白莲心胸前的口袋，“你所有钱不是都揣在身上的吗？怕放在家里丢了，怕我和我哥会偷钱。我知道你最近赚了不少，买这几件衣服，肯定不会买不起。你弄脏的，你不管能行吗？真要是报警了，你少不了要吃苦头的。”
　　唐雪梨看着王大刀，脸上有赞许之色。
　　不错，这徒弟，有点长进。
　　这番话，说得有模有样，挺不错。
　　虽说跟白莲心吵架的人都散了，但路过的人总有那么几个要停下来看看热闹，附和几句。
　　白莲心不至于顾及这些眼色，但证据别人拿住了，她心里确实没有之前那么有底气了。
　　她搞破坏的时候，专门挑的贵衣服，加一起百八十块，不便宜。
　　她最近确实赚了点钱，不至于买不起。
　　但是心疼啊，舍不得啊。
　　要是给自己添置了几件漂亮衣服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五六件衣服，没有一个她能穿的。
　　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在她看中的衣服上抹泥就好了，起码回头洗洗自己还能穿。
　　这钱花得就不算亏了。
　　她现在被架到这儿了，骑虎难下，只好掏钱把弄脏的衣服买了下来。
　　心在滴血啊，哇哇地滴血，马上就会血崩的程度。
　　扭过身，背着人，白莲心数出钱扔到了柜台上。
　　王大刀眼疾手快地拿走了他跟他哥的衣服和裤子，转身就没了影子。
　　溜得飞速，生怕白莲心反应过来之后会后悔。
　　言景书笑了笑，对唐雪梨说：“王大刀现在很机灵啊。”
　　“嗯。”唐雪梨点点头，“他是有长进。”
　　“长进不小，你这个师父教得挺好。”言景书见缝插针地夸了唐雪梨一句。
　　“你最近换别家的包子吃了？”唐雪梨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
　　“嗯？”纵使言景书这么聪明的人，都没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话题拐得十万八千里的。
　　唐雪梨看着他：“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言景书乖巧地回答道：“没有啊，我还是经常吃我家路口那一家的。”
　　唐雪梨说：“那可能是老板找了新的学徒，学徒没做好，油放多了。”
　　言景书：“……大叔从来不招学徒。”
　　唐雪梨淡声道：“那就是大叔手抖，最近调馅的时候，油放多了。”
　　“我听着，你好像是在讽刺我，但是……”言景书顿了顿，“我没听明白啊。”
　　“我在说你油腻。”唐雪梨吐槽道：“言老师，你说话越来越油腻了。”
　　都说男人花期短，但她不希望言景书也这样。
　　有花期的男人本来就少，拜托他们坚持住，不要过早地堕落了。
　　言景书琢磨了一下，跟在唐雪梨身后，锲而不舍地问道：“你是说，我猥琐？”
　　唐雪梨：“差不多的意思吧。”
　　“……”言景书打算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唐雪梨走到王大刀跟前，夸赞道：“你今天表现得很好。”
　　王大刀嘿嘿一乐，“都是师父教的好。”
　　唐雪梨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言景书眨眨眼，“他不油腻？”
　　明明王大刀说了跟他一样的话，怎么他拍个马屁就是油腻，就是猥琐了。
　　唐雪梨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言老师，你正常一点，就不油腻了。很容易做到的，就正常一点，像之前那样。”
　　她怕言景书听不懂，又补了一句：“你在学校教书那时候的样子，就非常好，别故意讲些奇怪的话，我鸡皮疙瘩起得很累。”
　　“哈哈哈哈……”王大刀竟然听懂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他还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足见找个好的师父，好的领路人，有多么重要！
　　客人有点多，唐雪梨帮忙招呼去了。
　　王大刀对言景书说：“言老师，你不能用寻常的追女孩子的方式追我师父，行不通的。”
　　“那要怎么追？”言景书一脸认真地求教。
　　“我也不知道呀！”王大刀耸耸肩，摊开手，“我没有过喜欢的女孩，没追过，一点经验都没有。要不，我帮你回去问问我哥？”
　　“那还是算了。”言景书对王大刀的哥哥有所耳闻，跟白莲心还搞到一起过，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靠谱的人。
　　王大刀想了一下，说：“我觉得吧……你别特意做什么，自然一点，用你本来的面目，就足够了。”
　　“够么？”言景书表示怀疑。
　　他之前一直都是本来面目，唐雪梨也没看上他呀！
　　“够不够我不确定。”王大刀说：“不过你要是再说奇怪的话让我师父起鸡皮疙瘩，你肯定更没戏。”
　　这话倒是没错。
　　不过仔细复盘过后，言景书觉得，那些话，他都说得真情实意的啊，没有过分夸张的表述。
　　还是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夸人的艺术吧。
　　“别瞎琢磨了。”唐雪梨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好好工作，比什么都强，我想在日报上多看几篇你的报道和评论文章。”
　　言景书眼里突然有了光。
　　写文章，他擅长啊！
　　这个简单，而且他还爱干。
　　接下来一段时间，言景书一周两个长篇报道，五篇高质量评论文章。
　　鲁社长笑开了花。
　　日报销量蹭蹭往上涨，他能不笑嘛！



第180章 虐渣日常
　　那天白莲心从金花时装出来，走在路上猛然反应过来。
　　被迫买下来的这几件衣裳，她穿不了，但是可以卖掉呀！
　　如果运气好，没准卖得能比买的还贵呢。
　　结果现在被王大刀抢先拿走了两件。
　　她猛拍大腿，后悔死了。
　　在店里的时候，怎么就糊涂了，不应该呀。
　　越想越后悔，着急忙慌地赶回家，想趁着王大刀还没来得及把衣服给他哥，她先抢回来。
　　结果在家里等啊等，直到半夜了哥俩才回来。
　　她抬眼一看，王大刀已经穿上了黄色毛衣，王玉男也换上了新的灰色裤子。
　　半天的功夫，两件衣服都脏得没眼看了。
　　“你们……”白莲心气得胃疼，“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衣服怎么弄得这么脏！上面都是啥呀？！”
　　王玉男喝了酒，满嘴酒气，他随手铺开褥子，往地上四仰八叉地一躺，闭着眼说：“破问题怪多的。”
　　王大刀帮哥哥脱掉鞋子，找出被子盖到了哥哥身上。
　　“我们下馆子去了，我哥喝多了，让他睡吧！”
　　“有啥好事啊就下馆子。”白莲心坐在床边，盯着王大刀看。
　　“能有啥好事。”王大刀没喝多少，人很清醒，口齿清晰利落，“免费得了两件新衣裳，算是件喜事吧，我哥说谢谢你。”
　　白莲心：“……”
　　谢个锤子。
　　“衣服上沾的什么呀？”她琢磨着能不能洗掉。
　　洗完能不留痕迹的话，就不耽误她往外卖了。
　　“不知道呀。”王大刀用

他脏乎乎的爪子在黄色毛衣上抓了抓。
　　白莲心眼睁睁地看到毛衣上又多了两道黑印子。
　　“行了行了，别摸了！”
　　越摸越脏。
　　“可能吃饭的时候滴油了，不碍事，不耽误穿。”
　　王大刀顿了顿，又道：“哦，对了，我们路过小胡同的时候，一个大哥在给柜子刷油漆，我哥喝晕了，没走稳，裤子后面蹭到了红油漆。”
　　白莲心走过去扒拉了一下王玉男的裤子，果然有巴掌那么大的一片红油漆。
　　灰色的裤子啊，弄成这样，还怎么卖呀！
　　这俩王八羔子。
　　“新衣裳你们就这么霍霍啊？”白莲心骂道，“败家玩意。”
　　王大刀不在意道：“嗐，我们平常不就这么穿衣服嘛，穿啥都干净不了多会儿。”
　　白莲心狠掐了下自己的眉心，差点气晕过去。
　　一个二个，都是来催命的。
　　罢了，这两件衣裳就当她送这哥俩了。
　　这几天把剩下四件好好卖掉，也能回点钱。
　　她可以稍微涨涨价，实在不行再按照买的价格出掉。
　　总之要尽量弥补损失。
　　晚上躺在床上，白莲心还在后悔，怎么就没把土抹在自己能穿的衣服上。
　　翻了个身，又猛然想起那土里还有鸡粪的肥料，就总感觉能闻到臭味。
　　而且这臭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不容忽视了。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发现臭味的来源是睡在地上的哥俩。
　　不知道是谁放了好几个闷屁，臭死人了。
　　屋里本来就小，臭气根本散不出去。
　　最后是人在里面呆久了，麻木了，闻不出来了，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白莲心胸口闷得厉害，睡着了梦里都是金花时装店里琳琅满目的衣服。
　　真好看啊。
　　太好看了。
　　她也想开一个这样的服装店，里面挂满自己喜欢的衣服。
　　光是想想都觉得幸福。
　　梦做着做着，她都笑了出来，可转眼场景一换，又出现了那盆挨千刀的芦荟。
　　在店里她去芦荟盆里挖了两次土。
　　第一次的用完，她发现指甲缝里有土，怕被抓到露出端倪，就用手绢扣掉了指甲缝里的土。
　　第二次去挖的时候，就把食指扣在大拇指上，然后圈起来，在盆里舀了一下，就弄出来一小撮土。
　　土里不久前浇过水，有点粘性，不容易散，所以还挺方便操作的。
　　一开始她运气很不错，言景书过来抓她的时候，她刚把手里的土全部蹭完，蹭得还挺干净，都没留下痕迹。
　　可谁能想到，会留下味道呢。
　　还有那个奶娃子，那带唾沫星子的喷嚏打到脸上，是真有一股子馊奶的臭味。
　　要不是因为臭，她也不会暴露了那条带有证据的手绢。
　　这一天真是倒霉透顶了。
　　梦里也不得安生。
　　早上白莲心醒来时，浑身难受，感觉每一根骨头都是酥脆的。
　　哥俩倒是勤快，一大早就都起来了，地上的被子褥子全都收起来了。
　　王大刀端着米粥和馒头走进来时，白莲心问他：“你哥呢？”
　　“出去了。”王大刀啃了口馒头，说：“估计又去见哪个女的了。”
　　白莲心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也不怕肾虚。”
　　王大刀闷头吃饭，没说什么。
　　他这种纯情小男生，听不懂什么肾虚不肾虚的。
　　白莲心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屋里有俩男的，所以她睡觉的时候穿得也很规整，而且现在是冬天，本来就要穿得厚实一点。
　　穿好棉鞋，叠被子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放在床尾的布袋子瘪了。
　　里面是剩下的那四件新衣裳。
　　睡觉之前她明明叠得规规整整地摞在布袋子里。
　　现在竟然……不见了！
　　“我衣服呢？”她缓缓看向王大刀，“我问你，我这个布袋子里的衣服呢？！”
　　王大刀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我一醒就去熬粥蒸馒头了。”
　　“你哥到底去哪儿了？”白莲心蹙眉问道。
　　“我没问。”王大刀说：“他去哪儿我从来都不问的，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
　　白莲心想了想，又问：“他最近跟哪个女的勾搭呢？”
　　“那可多了，人我都认不明白。”王大刀说得可是真话。
　　他哥不老实，跟女人勾勾搭搭那都是日常。
　　坦白说，他都怕他哥哪天被扣上个流氓罪啥的给抓进去。
　　白莲心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王玉男，你个王八蛋！”她大骂了一句，把旁边沉睡的两个都吵醒了。
　　小孩顿时呜嗷地，此起彼伏地大哭了起来。
　　白莲心更闹心了，“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们啥时候能长大呀！”
　　早知道的话，她就不生这俩孩子了，真是个拖累。
　　要不是这俩拖油瓶，她早就能找到比唐进财更好的男人了。



第181章 悠着点
　　唐雪梨今天课不多，上完课就去了店里。
　　王大刀一看到她就跑过去，哈哈大笑了起来，“师父，跟你说件好玩的事儿。”
　　“笑成这样，发大财了啊？”唐雪梨倒水洗了洗手。
　　“我哪有发大财的命啊，我现在都不做这种美梦了。我跟我哥这样的人，能吃饱饭，能保证不裸奔就不错了。”
　　王大刀给唐雪梨递了块干净的白毛巾，说：“白莲心本来打算把从这买走的那几件衣裳，倒手再卖出去。结果你猜怎么着？”
　　“说相声呢？”唐雪梨笑了笑，“被你都霍霍了？”
　　“我哪儿舍得呀，好好的衣裳，霍霍了多可惜。”
　　王大刀笑嘻嘻道：“我跟我哥的穿了半天就脏了，我哥的裤子上还蹭上了红油漆。洗都洗不掉，白莲心看到之后，人都傻了。”
　　“红油漆洗得掉。”唐雪梨说：“用汽油，或者用风油精也行。”
　　“啊？用汽油洗？”王大刀以为自己听岔了。
　　“嗯。”唐雪梨提醒他：“注意安全，洗掉之后，冲干净一点。”
　　“哦……”王大刀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我回去试试。”
　　唐雪梨把毛巾规规整整地晾在架子上，朝柜台走去。
　　王大刀跟在她身边，继续道：“剩下几件衣裳，被我哥拎走了，估计是拿去送人了，白莲心早上起来一看衣服没了，气得脸都绿了。骂我哥骂了半天，把俩孩子都吓哭了，哭得嗷嗷的，一早上都没消停。”
　　“所以你是因为看戏看得太投入所以迟到了吗？”唐雪梨没有责怪之意，随口开个玩笑。
　　王大刀现在听得出师父的语气和脸色了，心里也没犯突突，就是觉得挺惊讶的，“你怎么知道？”
　　师父刚进店还没跟别人说上话呢！
　　唐雪梨笑道：“我猜的。”
　　“师父你咋这么厉害，这都猜得到。”王大刀拍了几句马屁，之后又说回了正题，“廖喜娣今天来晚了一会儿，她一来俩小孩立马都不哭了。被吓的，他俩现在看到廖喜娣都跟看见鬼一样。”
　　唐雪梨淡淡地问了一句：“白莲心没觉得有问题？”
　　但凡是个正常当妈的，都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王大刀想了一下，说：“应该没有吧，反正我看她是不觉得有啥问题。没准她还觉得廖喜娣挺不错呢，对管孩子有自己的招。”
　　“你让你哥悠着点。”唐雪梨提醒王大刀：“被抓到搞不好就要吃枪子儿。”
　　王大刀轻轻一叹，“他啥时候听过我的话啊，而且他也不怕死，他以前经常说，死了一了百了，死了干净，一条贱

命，活那么久干什么，浪费地球资源，污染空气，影响社会大建设。”
　　唐雪梨哭笑不得，王玉男这人还挺环保。
　　“他真的勾搭了很多女人？”
　　“是啊，往家里都带了好几个……”王大刀顿了顿，“不过师父你这么一问，我才发现，他跟那些女人好像也没搂搂抱抱，感觉……虽然有几个也挽着我哥的胳膊，吃饭的时候挨得挺近，但不像是那种关系。”
　　唐雪梨挑起眉梢，“你哥该不会是在助人为乐吧？”
　　王大刀乐了，“我跟我哥穷得有时候连裤衩都穿不起，咋可能还去帮人。”
　　唐雪梨说：但你们好歹有个小房子可以住。”
　　王大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房子倒是有。”
　　白莲心现在不就住过来了嘛！
　　这么一说，他哥还真有可能是菩萨心肠，在救一些无家可归的女人？



第182章 是我小瞧你了
　　白莲心只消停了一个礼拜，就又去了金花时装。
　　这次她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跟着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
　　男人挺年轻，三十出头的样子。
　　穿着也蛮讲究，长款呢子大衣，脚下是一双纯牛皮的雪地靴。
　　实话说，长相也不赖，三庭匀称，鼻梁高挺，眼睛很大。
　　就是眉毛浅淡，目光无神。
　　他被白莲心挽着胳膊走进小店，面带微笑，客气地跟柜台前的夏金花问了声好，又扭头朝正在整理衣服的王翠翠摆了下手。
　　夏金花瞥了他们一眼，吩咐王翠翠：“招呼一下客人。”
　　“知道啦。”王翠翠走上前，露出得体的笑容，询问客人：“两位同志，想买点什么，随便看。我们店里款式很多……”
　　“我不用你。”白莲心打断她的话，“叫你们老板过来介绍。”
　　王翠翠顿了顿，低声说：“我们老板现在有事情要忙，您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解答的。”
　　小姑娘性格腼腆，因为清楚这位跟老板之间的恩怨，所以硬着头皮在中间挡着。
　　白莲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家这服务态度，可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这样下去，早晚得倒闭。”
　　王翠翠气红了脸，抬起头说：“没想到城里也有人这么不会说话呢，我以为只有我们乡下那些泼皮无赖才会满嘴喷粪呢。”
　　“你……”白莲心指着王翠翠的鼻子，“行啊，看你缩头缩脚的，嘴巴还挺厉害。这小丫头，是我小瞧你了。”
　　“翠翠，你过来吃饭。”
　　夏金花知道白莲心一来肯定不会轻易走，所以做足了心理准备。
　　好在现在店里没有客人，能将影响最小化。
　　“夏老板忙完了？”白莲心一脸挑衅。
　　夏金花不拿不拿正眼看她，淡声问道：“上次买的衣服还不够穿吗？我看你买了挺多的。”
　　怼人就要怼到对方最痛的地方。
　　既然都知道是来找碴的，怎么可能给好脸。
　　做了半辈子温柔体贴的老好人，夏金花受够了这窝囊气。
　　以后她只会对值得的人好，像白莲心这样心思歹毒的人，就得拔刀子抽鞭子，用最狠厉的眼神和最毒的语言对待。
　　半点不能留情。
　　白莲心嘴角抽了抽，随后故作不在意道：“之前买的那些都不好穿，我都送人了。我跟我对象路过你这，就想着再来看一眼。”
　　男人点点头，附和道：“对，来看看。你家这个店外面看着挺普通，里边弄得很不错啊，我看衣服样子都很好看。”
　　“谢谢。”夏金花没什么表情地回道。
　　唐双双下午休息，中午下班时她送了饭菜过来。
　　送完之后她就跟朋友们去公园滑冰去了。
　　中午店里客人多，没空吃饭。
　　下午两点多，等人少了，夏金花才吃上饭。
　　她刚吃完白莲心就过来了。
　　王翠翠一直没顾上吃饭，现在刚打开饭盒，白莲心就捂着鼻子，嫌弃道：“这么大的味儿，让人怎么舒坦地挑衣服啊。你家这小店员也真是的，太不懂事了，也不知道去外面吃。”
　　外面零下十几度，根本不可能在外面吃。
　　王翠翠听了，紧张地合上了饭盒。
　　夏金花看她一眼，说：“没事，你继续吃。”
　　王翠翠犹豫几秒，重新打开饭盒，吃了起来。
　　白莲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这小丫头吃得比刚才更香了，嘴巴嚼得叭叭的。
　　别说，味道还挺香。
　　这是吃的小酥肉吧？
　　一天天的，伙食还怪好。



第183章 你别走……
　　夏金花走到男人面前，温声道：“你女朋友身形好，这里很多衣服都适合她。上次可能没挑好，这次我帮你们好好挑一挑。”
　　男人憨厚地笑了笑，“那真是麻烦你了。”
　　白莲心见夏金花忙忙活活，殷勤地给她介绍衣服，有种被服务的优越感。
　　说到底，你只是个小商小贩，见到我这么高贵的顾客，还不得点头哈腰，口干舌燥地推销，求我买你的衣服。
　　半个小时，衣服裤子买了十几件，还买了袜子围巾等小东西。
　　男人痛快地付钱，两只手都拎得满满当当的。
　　离开服装店的时候，白莲心昂着脑袋，一副贵妇的派头。
　　王翠翠吃完饭，合上饭盒，不高兴地嘀咕道：“得意什么呀，靠男人算什么本事。”
　　“你不用生气。”夏金花晃了晃手里的一沓钱，“这会儿功夫就比昨天全天的营业额都高了，有钱赚高兴一点儿。”
　　王翠翠轻声一声，道：“咱家衣服好看，不愁卖，给那种缺德的人穿，都浪费了。”
　　夏金花笑了笑，走过去摸摸王翠翠的头发，“开门做生意，什么样的人都会遇着，别气着自己，不值当。”
　　“老板你咋还反过来安慰我呀，你心眼太好了。”王翠翠说着说着嗓音带了点哽咽，“你和姐姐们都是好人，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大好人。我运气真好，要不是遇到你们，我这会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的好运气也是靠你自己赚来的。”夏金花感慨道：“我以前特别倒霉，现在运气也是越来越好了。”
　　“嗯。”王翠翠点点头，“老板你说得对，恶人肯定会有恶人收！”
　　**
　　唐雪梨考完期末考试，迎来了大学以来的第一个寒假。
　　她的日程安排得非常满。
　　每周三天摆摊卖卤味，冬天冷，但是每次出摊不到一个小时，她带去的就会一售而空。
　　每天上午去华鸣鹤那里学针灸和推拿，华老不收钱，让她打杂来抵学费。
　　唐雪梨是专心致志地学本事去了，华老当然也不会藏着掖着，尽心尽力地教，但老爷子心里头真正琢磨的是想给她和孙子牵线。
　　老头儿不做讨厌人的事儿，牵红线不能强扯，他单纯是想给俩孩子创造尽量多的相处机会。
　　虽说缘分这种东西很玄妙，但见的少总归不是个办法，自家孙子那个木头疙瘩，一点不开窍的，在一个学校，他也不会为自己争取。
　　唐雪梨完全沉浸在中医的浩瀚海洋里，对华老崇拜得五体投地。
　　跟华舫的几次照面，都没在她的记忆里留下太深的印象。
　　华老经常让唐雪梨吃了午饭之后再走，不过她一次都没留过。
　　她会去服装店帮忙，让妈妈和王翠翠可以安心地吃个饭。
　　下午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在店里呆着，看看书，复习一下知识点。
　　隔三差五，还会去拳馆练一练。
　　在这个冬天，日子过得忙碌而规律。
　　言景书一次都没有出现。
　　唐雪梨偶尔会想起他，但觉得这样挺好的。
　　一晃到了除夕夜，马上就要迎来新的一年了。
　　家里格外的热闹，唐双双吵着要放鞭炮，早就买了一堆放在阳台上。
　　晚上吃完年夜饭，九点多她就张罗着全家人出去玩。
　　唐雪梨对玩这些不太感兴趣，便负责照顾小妹妹，站在外圈负责观赏。
　　唐双双两只手各拿一根仙女棒，边跑边摇，鲜活又灿烂。
　　唐思思抱着三姐的脖子，高兴得咯咯笑。
　　唐雪梨细心地掖了掖妹妹的围脖，抬眸间，余光突然瞥到暗处有个人影。
　　落寞、孤寂、悲伤……
　　在认出这个人是谁之前，先感知到了他身上浓厚的哀戚。
　

　两人对上视线，暗处的人转身便走。
　　唐雪梨把思思交给大姐，快步追了过去。
　　“言景书，你躲我？”
　　面前三米远的人停住了脚步，但没有转身。
　　唐雪梨慢慢走到他面前，“来都来了，都不拜个年吗？”
　　言景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哑声道：“新年快乐。”
　　“感冒了？”
　　唐雪梨顿了顿，不太对，看着他，关心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言景书低下头，半晌无声。
　　唐雪梨没有催促，安静地陪着他。
　　“我妈……死了……”
　　言景书没有避讳“死”这个字。
　　不是过世了，不是不在了，不是去天上了。
　　没有用任何委婉的说辞。
　　他不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每个人都会迎来这么一天，或早或晚。
　　但知道归知道，人毕竟是有感情的，总是抵不住难过，挨不过思念。
　　尤其在这样辞旧迎新的团圆日子。
　　唐雪梨心里猛地一揪，顾老师还很年轻，怎么会这么突然。
　　她什么都没问，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抱住了他。
　　“我妈得了胰腺癌，晚期，太晚了，太迟了……”
　　言景书把脸埋在她肩头，无声地流着泪。
　　唐雪梨轻拍着他的后背，“今晚去我家吧。”
　　“不了，我想一个人待着。”言景书带着浓厚的鼻音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你好好过年，祝你新的一年……开开心心，健健——康康。”
　　“嗯。”唐雪梨说：“新年快乐，祝你一切都好，心想事成。”
　　“谢谢……”言景书万般不舍地松开她的怀抱，回到了一个人的家。
　　家里冷冷清清，空旷得令人心慌。
　　邻居们恰好都不在家，有的回了老家，有的去找儿孙们过年了。
　　言景书穿着厚厚的袄子倒在床上。
　　唐雪梨拎着饭盒过来时，屋里连灯都没有开。
　　她拉亮了灯泡，说：“起来吃点饭吧。”
　　言景书没动弹。
　　唐雪梨走过去，看到他皱着眉头，双唇惨白。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滚烫。
　　“快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言景书哼哼两声，含糊道：“不去医院，我哪儿都不去。”
　　“药都放哪儿了？”唐雪梨问。
　　言景书：“衣柜下边。”
　　唐雪梨翻出药箱，找出退烧药、消炎药，喂他吃下。
　　言景书吃完药就又要躺下，唐雪梨堵着不让他躺。
　　“你必须吃点东西，光吃药不行。”
　　“我不想吃，没有胃口。”言景书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你不想活了吗？”唐雪梨严肃地看着他，“那我走了。”
　　言景书一把扯住她的手腕，红了眼眶，“你别走……”



第184章 出了意外
　　言景书乖乖吃了饭，饭后吃了药，他躺在被窝里，想多跟唐雪梨聊一聊，但没说上几句，就睡着了。
　　唐雪梨把饭盒洗好收拾好，回到屋里看了言景书一眼。
　　她犹豫几秒，还是留了下来。
　　书桌上摞了很多书，她挑出一本历史相关的书随意地翻看起来。
　　看了一个小时左右，也有些困了，本想着看完这一章节就回家，结果不知不觉间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身上多了件棉袄，她抬起头，眯了眯眼睛，抬眼看向坐在旁边的言景书。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言景书眼睛有神了很多。
　　唐雪梨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半。
　　“你接着睡吧，我回去了。”
　　言景书握住她的胳膊，“现在太危险了，等天亮了我送你回去。”
　　唐雪梨看着他，“谁危险？”
　　“……”言景书顿了两秒，“那些小流氓，万一找你麻烦，不得埃顿胖揍。”
　　唐雪梨：“你是不是还没退烧？”
　　“退了，你摸。”言景书仰了仰头。
　　唐雪梨根本不接茬，“按时吃饭，好好吃药，明天我再来看你。”
　　言景书目送她离开，轻轻地叹了口气。
　　唐雪梨连续来了三天，言景书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失去亲人的痛，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疗愈，不是一时片刻能缓解的。
　　“你明天不来了吗？”言景书不舍道。
　　“我忙。”唐雪梨看了他一眼，“你不上班了吗？”
　　“上。”言景书问她：“那我以后能去找你吗？”
　　唐雪梨：“有事可以。”
　　“没事就不能找了？”言景书眼巴巴地望着她，“不能找你随便聊聊吗？像朋友一样。”
　　“正常朋友不会问你这样的问题。”唐雪梨直戳重点。
　　言景书没了话。
　　之后一段时间两人没再见面。
　　开学之后，唐雪梨专注在学业上，连家都没怎么回。
　　没课的时候会去华老那学习。
　　这周末，唐雪梨在华老那里呆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天已经黑透了。
　　华老嘟囔道：“华舫这小子，该在的时候不在。”
　　唐雪梨听见了，笑道：“他在我也不用他送，我打架很厉害的，你不用担心。”
　　“行了，赶紧回家，真碰到啥危险，别硬来，能跑就赶紧先跑。”
　　华老往唐雪梨的包里放了一包饼干，“你之前说好吃的。”
　　“谢谢了。”唐雪梨大方收下饼干，“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卤牛肉。”
　　华老嘿嘿一笑，“还是你懂我。”
　　唐雪梨告辞离开，走到半路突然刮起大风，乌云沉沉地压下来，看起来快要下雨了。
　　这里离唐家大院不远，便临时拐道回了原来的家。
　　钥匙串上有家门钥匙，她找出来正准备开门，身后突然有了动静。
　　这时候雨已经大了，雨滴打在铁盆上屋檐上，噼里啪啦的，每次回到这里唐雪梨的心绪都比较繁杂，如果放在平时，身后有人她应该会更早发现。
　　身子转过一半，唐雪梨的余光就瞥见了刀刃的暗光。
　　不等她反应，一片黑影骤然扑来，将她拽到了地上。
　　“言景书？”
　　耳边传来他的闷声声，唐雪梨意识到不对劲，随即视线下移，看到了插在他腹部的水果刀。
　　“哈哈哈哈哈……”唐丽美摇摇晃晃，发狂地大笑着，她从兜里又掏出一把刀子，直直地朝唐雪梨刺来。
　　唐雪梨这次有准备，抬手一拧，唐丽美手腕失力，刀子咣一声掉到了地上。
　　唐雪梨找来一根粗麻绳把唐丽美绑在椅子上，关在了屋里，之后立马喊人过来帮忙，把言景书送到了医院。
　　经过一夜的抢救，言景书被推出了手术室。
　　但他迟迟没有醒来。
　　医生说正常情况，一天内会醒。
　　但直到第三天言景书都没醒，医生也给不出太确定的诊断，只说只能继续观察。
　　唐雪梨心急地把华老都请了过来，华老把了脉，认真地思索了很久，之后摇了摇头。
　　唐雪梨不想看到他这样的反应，皱着眉问：“您什么意思？”
　　华老看着病床上的言景书，轻轻一叹，道：“这种情况，只能看他的个人意志了。”
　　深夜，唐雪梨独自守在言景书身边。
　　一动不动地坐到天亮，她哑声道：“言老师，你不想活了吗？你为什么还不醒？”
　　停顿足足三分钟，她接着说：“你要是醒了，我就跟你谈恋爱。”



第185章 终章
　　第二天一早，言景书竟然真的醒了。
　　华老刚好带着孙子过来探病，当时医生正在查房，见言景书醒了，能说话、能算数、能认人，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唐雪梨眼眶蓦然红了，紧绷的身体猛地松懈下来，顿时感到了极度的疲惫。
　　言景书看着她，张张嘴，几度欲言又止。
　　等人全都走了，屋内只剩下唐雪梨时，他才开口说：“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唐雪梨又气又担心，“你为了我挨了一刀，还怎么都不醒，我能睡得着？”
　　睡不好脸色怎么能好。
　　“对不起……”言景书下意识开始道歉。
　　“你有病啊。”唐雪梨瞪着他。
　　言景书笑了笑，“我是有病啊，差点死了呢。”
　　唐雪梨蹙眉道：“你别乱说话。”
　　“你睡会儿吧。”言景书想往边上挪一挪，给她腾出一点地方，但刚动就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不乱说话就开始乱动。”唐雪梨查看了一下他腹部的伤口，还好，没什么事，“伤口很深，你老老实实躺着，我现在睡不着。”
　　“我睡几天了？”言景书问。
　　“你昏迷了三四天。”唐雪梨坐到病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言景书跟她对视着，又问了一句：“你堂姐呢？”
　　“进拘留所了。”唐雪梨顿了顿，问他：“那天你怎么在那？”
　　“我采访一个画家，聊得太开心就忘了时间，回家路上看到一个人有点不太正常，行为举止都有点像疯子，我就跟了上去。快到你家时才觉得奇怪，但她披头散发，脸上也很脏，我就没认出是谁。”
　　言景书叹气道：“我没想到你会在那，意外发生得太突然了。”
　　“再突然你也不能直接往我身上扑啊。”唐雪梨这几天反复琢磨回想当时的场景，按理说，言景书应该有更好的应对方法。
　　“你多少有些身手，这么会打架，你难道不会直接踢飞唐丽美，或者把她摁倒吗？”
　　“不行。”言景书严肃道：“当时刀子离你太近了，我拉扯唐丽美，她还是会伤到你。”
　　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过多时间权衡，全凭本能。
　　完全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只一心想着顾全唐雪梨，不能让她受一点点的伤。
　　唐雪梨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和心意，嗓子眼堵得说不出话。
　　缓了缓，她起身道：“我出去吃点饭，你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言景书看到了她泛红的眼角，心里也跟着泛了酸。
　　唐雪梨在医院食堂吃了

碗面，之后又在楼下走了半个小时，理一理思绪，缓解一下起伏不定的心情。
　　昨晚说那些话的时候，他还昏迷着，应该什么都没听到。
　　要不然就当没说过吧？
　　反正不能真的因为说了那些话他就醒过来了，毕竟是学医的，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能这么迷信。
　　但是，过得去自己这一关吗？
　　如果这次不承认，下次再许愿，会不会就不灵了？
　　思来想去，又唯心了起来。
　　算了，不想了，唐雪梨回了病房。
　　言景书没睡觉，听到动静，扭头看了过去，脸上笑眯眯的。
　　唐雪梨看他笑得贼兮兮的，有种不妙的感觉。
　　“你吃错药了？”
　　言景书：“那得去问护士。”
　　“……你笑什么呢？”唐雪梨一脸纳闷，“刚才有人来看你了？”
　　“没有。”言景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荡漾了，“就护士过来给我换了药。”
　　唐雪梨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他问：“护士跟你说什么了？”
　　言景书笑而不语。
　　唐雪梨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你还得住几天医院，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去给你买。”
　　“唐雪梨。”言景书突然喊了她的大名。
　　唐雪梨眼皮一跳，只听他继续说：“我醒了，你是不是就是我女朋友了。”
　　唐雪梨：“……”
　　果然，护士昨晚听到了她的话，还告诉了言景书。
　　“你不想承认啊？”言景书嗓音里都带着明显的笑意，“你可不能糊弄老天爷，要不然下次他就不理你了。”
　　“我说不承认了吗？”唐雪梨之前的那些纠结全没了，既然如此，那就谈对象呗，她又不是不喜欢他。
　　“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太高兴，把伤口的线给崩掉。”
　　“哦……”言景书嘿嘿一乐，满眼深情地望着她。
　　唐雪梨盯着他看了两秒，倏然一笑，走过去亲了下他的额头，“快点好起来。”
　　“然后呢？”言景书眼巴巴地看着她。
　　唐雪梨：“什么然后。”
　　“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吧。”言景书趁机求了婚。
　　唐雪梨可没那么容易点头，笑着说：“看你表现吧。”
　　言景书表现得无可挑剔，三年后，他们领了结婚证。
　　婚礼上，他牵着她的手，梦想成真，并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诺言。
　　她跟他十指相扣，望着台下的亲朋好友，看着他们一张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治愈了前世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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